black白夜 发表于 2014-4-23 14:07:34

  戏班子是江湖中人,他们怀揣着不可告人的目的来到常家大院,我想,那个藏在大树上的人,一定是戏班子里两个风*女子的其中一个。
  一定是这样的。不是江湖中人,哪里会有这么好的身手?爬上那么高的树,而且一伸手就捂住我的嘴巴,我却全然不知。寻常女人哪里能够做到这一点?
  密切留意戏班子里的那两个女人,看他们如何行动。
  第二天早晨,我起床后,看到戏班子的两个女人蹲在墙角,手里拿着一个毛茸茸的东西在嘴巴里鼓捣来鼓捣去,嘴巴里流出白色的粉末。啊呀,这两个女人羊癫疯病发作了,我见过患有羊癫疯病的女人,一旦发作,嘴巴里就会吐出白沫,如果不管,就会一命呜呼。
  我急慌慌地跑进戏班子居住的房子,拉着戏班子头领的衣袖说:“快点救人,快点救人。”戏班子头领不明白怎么回事,跟着我跑出来了,其余的人也跟在后面跑出来了,我指着那两个刷牙的女人说:“她们羊癫疯病犯了。”
  那两个女人吐出口中的白沫,嗽完口,转过身来,好奇地看着围观的人。
  我惊讶不已,刚才她们口吐白沫,眼斜嘴歪,明明是羊癫疯病发作的症状,怎么突然间说好就好了呢?
  头领指着我对那两个女人说:“他说你有羊癫疯病。”
  高一点的女人没好气地对我说:“你才有羊癫疯病。”
  我说:“刚才明明看到你们嘴里吐着血沫子。”

  围观的人这才明白了,他们一齐哈哈大笑起来,矮一点的女人嘲弄地说我:“真是乡巴佬,连刷牙都没有见过。”
  我确实没有见过刷牙,那时候牙刷牙膏这些洋玩意儿还没有来到我们这里,我们这里的人早晨起床后,是用盐水漱口的。我从来不知道,刷牙的情景和羊癫疯病的症状居然会这样相似。
  我是一片好心,却当众受到奚落,面子上和搁不住,我指着那个矮个子女人说:“你妈的,老子一片好心当成了驴肝肺,一张热脸贴上冷屁股,你死了与我何干!”
  矮女人说:“你嘴巴放干净点。老娘不会死,你妈才会死。”
  我说:“像你这种好歹不分的麻迷子,是非不清的糊涂蛋,早死早托生,我给你抬棺材,送花圈,逢年过节给你烧纸钱。”
  矮女人扑上来要打我,高女人拦住了,她对矮女人说:“他是河南乡巴佬,你怎能和他一般见识?山窝里长大的,除了会骂仗,还会干什么?”
  那些男人走了,两个女人也走了,我们的吵架声吸引来了一大群人,包括那些唱京韵大鼓的。晓琪看到我嘴巴利索,骂仗骂赢了两个女人,就高兴地大喊:“呆狗威武,呆狗威武。”
  戏班子的人一齐转过头来,狠狠地看着晓琪,晓琪看到他们那种目光,反而跳起来高喊:“呆狗了不起,呆狗了不起。”

  矮个子女人恶毒地骂道:“没有教养的乡巴佬。”又想扑过来和晓琪吵架,高个子女人拦住了,她说:“和这些乡巴佬吵,简直降低了我们的身份。”矮个子女人不依不饶,还要扑过来。
  晓琪从口袋里把蛇掏出来,蛇在他的手指间绕来绕去,矮个子女人一下子老实了,一句话也没有说,灰溜溜地回到房间里。
  我心花怒放,对晓琪说:“以后把你的蛇也借我用用,谁要敢和我吵架,我也把蛇拿出来,他就立马闭嘴。”
  吃完早饭后,我们来到了广场表演。常家大院居住了足有上千人,全是姓常的这一支。所有的表演,都是为了让常姓人免费观看。
  这一天,第一场表演是马戏团,第二场是京韵大鼓,第三场是戏班子。

  马戏团的节目依然是我和晓琪的节目最出彩。
  我走在高高的绳索上,游目四顾,感到整个常家大院都被我踩在脚下。我向前方望去,突然在一座院子里看到了戏班子那两个风*女子,还有黑汉子,就是昨天指挥下人把装满了宝贝的竹筐子抬走的黑汉子。我一看到他们,就感觉到有戏。那座院子的院门关闭着,侧门也关闭着。
  两个风*女人一边一个,把黑汉子夹在中间,他们坐在一张长凳子上。我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但能够看到他们的动作,那两个女人一会儿把手掌放在黑汉子的肩膀上,一会儿放在黑汉子的腿上。
  我转身,继续走绳索,走到了绳索另一头后,再次转身。这次,我看到那两个女人和黑汉子进入了一间房屋,房门关上了。

  我在心里骂道:玩嫖客串子的野鸡,真不要脸!
  我从绳索上走下来后,突然醒悟过来,这两个玩嫖客串子的,为什么不勾引别人,单单勾引黑汉子?因为黑汉子有利用价值。黑汉子有什么利用价值?黑汉子知道那一竹筐宝贝放在哪里。两个玩嫖客串子的,原来用的是美人计。
  玩嫖客串子的,是江湖黑话,就是荡*的意思。
  只要盯住这两个玩嫖客串子的,就能够找到钻石。
  那天下午,所有的表演结束后,我一个人沿着小巷慢慢地向前走,想去厕所,突然背后上来了一个人,他没有看我,似乎是在自言自语:“我是冰溜子和燕子的朋友,虎爪让我进来找亲戚。”
  我一看,不认识他,他伸出右手,拇指和食指指尖相接,其余三指散开伸直,做了一个孔雀的手势,这是晋北帮认同门的暗号。
  自己人来了。
  我前后看看,没有可疑的人,就问:“你一个人进来?”
  他说:“进来好几个,但是都分头散开,谁也不知道谁在哪里。我和你单线联系,每天这个时候,你都来上厕所,我们在这里碰面。”

  我说:“好的。”
  他问:“情况探明了?”
  我说:“还没有。”
  他说:“探明了,就告诉我。”他说完后,就自顾自向前走去。
  同伴已经进来好几个,我一下子胆壮了。
  天黑后,回到住宿的房间,我观察周边的形势,看到最好的观察点,就是昨晚我爬上的那棵大树。那棵大树很高,将整座常家大院尽收眼底。我想,那两个玩嫖客串子的,肯定探明了那筐子宝贝存放的地方,说不定今晚就会动手,只要我藏身在这棵大树上,就能够看清楚她们的一举一动。
  我决定夜深人静,马戏团都睡着的时候,就藏身在这棵大树上。戏班子要动手,也会选择在后半夜,人们都睡熟的时候。
  夜半来临,马戏团都睡着了,我避过院墙上家丁的视线,跑到了大树下,然后迅速爬上了树杈。
  然而,令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大树上还有一个人,还是昨晚的那个女人。她又抢得先机,占据了这个最好的观察点。
  我问:“你来这里干什么?快点下去。”
  她说:“呆狗,你放老实点。惹恼老娘,大家都没好日子过。”
  我疑惑不解,她怎么知道我的名字?从声音来判断,她也不是那两个玩嫖客串子的,那么她是谁?
  我把右手放在胸前,拇指食指指尖相接,其余三指伸直,想试探她是不是同门,没想到她居然威胁我说:“呆狗,想来暗青子是不?小心老娘让你吃片子。”
  她的意思是说,你敢给我发暗器,我先一刀剁翻你。
  这个凶恶的女人,到底是什么路数?
  她昨天晚上蹲在大树上,今天晚上又蹲在大树上,我想,她绝对不是上树看星光,肯定和我一样,是盯梢的。可是,她盯的是谁的梢?昨天晚上,那两个玩嫖客串子的,还没有动手啊;今晚,那两个玩嫖客串子的,也不一定动手啊。
  日期:2014-02-12 13:49:00

  她肯定也属于盗窃团伙的,如果不是盗窃团伙,第一,她不会说江湖黑话;第二,她没有这么好的身手;第三,她不会连续两个晚上,都蹲在这棵位置极佳的大树树杈上。
  那么,她属于哪一派的?她看不懂我的手势暗号,不是晋北帮的;她的声音不属于那两个玩嫖客串子中的任何一个,也不属于戏班子的。那么,她会不会属于靛蓝脸那一帮的?或者属于传说中的京津帮的?
  一定是的。
  可怕的是,这个凶恶的女人,居然知道我的名字,我在明处,而她在暗处。知道我的名字,可能就对我的底细了解得一清二楚,而我对她一点也不了解。

  靛蓝脸的那一帮,好几天没有露面;京津帮的底细,我至今一无所知。但是,我相信他们一定也潜入了常家大院。就在这个月色朦胧的夜晚,常家大院看起来风平浪静,其实月光照不到的阴影里暗流涌动。

black白夜 发表于 2014-4-23 14:07:56

  潜入常家大院的最少有四家,三家都动手了,而晋北帮还按兵不动,按兵不动的原因是我还没有踩好点。我感到自己责任重大,又很自责。
  今夜,我一定要搞清楚,常家大院会发生什么事情。
  我从大树上溜下来,看到院墙上的家丁背过身去,就闪身跑进了最近的一条小巷。伏在地上,看清楚了周围的环境,也伏地听到周围没有脚步声,快步跑到了巷子的尽头。这条巷子的尽头,是一座小花园,花园里开着几支腊梅,散发着清淡的悠悠香味。腊梅上有尖刺,我正犹豫着要不要潜入小花园里时,突然看到一道黑影一闪而过,我以为自己花眼了,就没有在意。腰间感到凉意袭来,一摸,震惊得几乎要坐在地上,我腰间的棉衣被人割开了一道口子,塞进了一张纸条。

  纸条上的字迹,我看不清楚。棉衣上的口子,显然是用康熙皇割的。刚才那个贼,从割棉衣、塞纸条,到逃走,一气呵成,而我居然还以为自己看花眼了。
  这个人实在是个高手。他是敌是友?他要害我,易如反掌,只需拿康熙皇在我脖子上摸一把,我连什么知觉都没有,就会倒下去。他要是朋友,肯定会和我联合起来,可是,他却一晃而走,到底是为什么?
  月亮从云层后露出了半张脸,我展开纸条一看,上面歪歪斜斜地写着几个字:“少管闲事,否则没命。”
  奶奶的,这个贼把我当成了干扰他们干活的人。你要干活,老子也要干活。你干你的,我干我的,井水不犯河水,老子才不稀罕管你哩。
  按照江湖规则,盗窃财物,见者有份,老子辛辛苦苦这么多天,就算拿不到手,你们也要分一些给我。
  我想,只要跟着这个小贼,说不定能够探明宝贝藏在哪里。
  那个小贼是往左边走了,估计他们可能已经探到了宝贝的藏身之所,我也向左边跑去。

  常家大院的街巷星罗棋布,曲径通幽,不是熟悉的人,走进去就会迷路。我不知道那个小贼去了哪边,突然看到路边有一扇侧门打开,就悄悄走进去。那个小贼好像逃到了这里面,连门都没有来得及关闭。
  走进侧门后,看到这是一座院子。院子里可能很久没人住过,散发着一股浓郁的霉味。旁边的厢房里,有一扇房门好像虚掩着,我推开房门,悄悄潜进去,突然,有一支手掌捂住了我的嘴巴,然后有很多手掌将我按在了地上。
  他们把我结结实实地按在地上,我想挣扎,无力挣扎;想高喊,喊不出声。这伙人是干什么的?我突然感到极度恐惧。
  旁边一个尖细的声音在说:“不准喊,喊一声就一刀捅死你。”然后,他移开了捂在我嘴上的手掌。我觉得他的声音好像在哪里听过。
  那个声音在黑暗中问:“你是干什么的?”
  我想到这些人肯定是江湖中人,就用江湖黑话答道:“采立子。”
  他们一怔,都不言语了,他们可能先前把我当成了看家护院的家丁,专在暗处盯梢侦察,现在突然听到我说江湖黑话,他们放松了警惕。那个熟悉的声音继续问:“采立子浑天出来干啥?”
  我说:“找财喜。”
  那个声音用手掌在我的脸上抹了一把,说:“念攒子,少管闲事,否则没命。”
  我说:“我只找财喜,别的不管。”
  他们将我推了一把,我灰溜溜地离开了那间房屋。

  我一边走一边想,那个熟悉的声音在哪里听过。突然,我想明白了,这个声音就是我在韩信峪那个车马大店听到的声音。他是那个说江湖黑话的细喉咙,说不定就是第二天我见到的那张靛蓝脸。
  原来,他们夜晚藏在那间房子里。
  刚才,靛蓝脸问我是干什么的,我是我是变戏法的;靛蓝脸问我,变戏法的夜晚跑出来干什么?我说我想偷掉小东西,找点意外之财。靛蓝脸说,你个不懂事理的混小子,少管闲事,否则没命。我说,我只想发点小财,别人的事情我不管。
  他们在这里出现,那么那个藏着宝贝的房间,估计就在附件。
  我离开的时候,在墙上抠了一个印记。
  现在,三家都露面了,京津帮还没有动静。
  日期:2014-02-12 16:55:00
  要回到睡觉的地方,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四通八达的巷道,已经让我迷路了。我站在巷口,不知道该向哪边走。还好,我看到了那棵高大的树木,那棵高大的树木,就像一头蹲踞的猛兽一样,在这个静静的夜晚看起来异常醒目,又让人心生恐惧。
  向着那棵树木走,就能够找到睡觉的地方。
  我走了几十米,转过了两个巷口,突然,前面传来了说话声,我看看,没有地方躲藏,赶紧藏身在门楣下,身体紧紧的贴着门扇,恨不得把自己变成一张剪纸。
  那是两名家丁在交谈,他们打着火把,一个问另一个有没有什么情况,另一个说没有。他们刚刚说完,远处突然传来了一声叫喊:“抓贼呀,抓贼呀。”
  两名家丁打着火把追过去,院墙上的家丁也打开铁栅栏门跑下来。一时间,常家大院里奔跑的脚步声、威吓的叫喊声,响成一片。趁着无人注意,我赶紧跑到了那棵大树下,抬头看去,我看到树叶间有一团黑影,那个穿着夜行衣的女人,还在上面。
  女人在上面安静地坐着,没有发出任何预警的声音,或者什么信号。我想,那个暴露了身份的贼,可能和她不是一伙的。那么,会不会是靛蓝脸他们那一帮的?抑或是其他帮派的?
  今天晚上,常家大院潜伏进了多少个帮派的贼啊?
  我轻手轻脚地跑进了房间里。房间里依旧鼾声一片,他们不知道此刻,常家大院里正上演着惊险激烈的大剧。
  这个马戏团居然也被称为走江湖的,实在是丢了江湖人的脸。江湖中人四体通透,八面玲珑,睡觉也要睁只眼,一旦有风水草动,就会做出反应。而今晚常家大院剑拔弩张,杀气四溢,他们居然呼呼大睡。
  也许,他们是老老实实耍马戏的。听说河南濮阳很多村子家家户户会耍杂技,会耍马戏,他们尽管行走江湖,但是并不知道江湖规则。这个马戏团,可能就属于这一类人。
  我站在窗口,听到远远的地方传来了吆喝声和咒骂声,好像那个贼被抓住了。我在窗口等了很久,想看看这个贼是什么样子,可是他们没有带到这边来。
  常家大院静寂了,那棵大树上的女贼还没有下来,困意袭上来,我睡下了。
  第二天,常家大院更热闹了,增加了一帮戏班子,还来了一帮锣鼓队。听说这个戏班子很有名,他们刚刚在太原参加了什么比赛回来。
  锣鼓队把常家大院敲击得热火喧天,那家戏班子代替了玩嫖客串子的戏班子,玩嫖客串子的戏班子歇了一天。毕竟,一唱就是几个时辰,是一场繁重的体力劳动。
  我想,什么时候也能来一帮子耍马戏的,我们也能歇一天了,我就能够好好找找宝贝的藏身之地。

  午后,又是在那个时间,我去上厕所,昨天出现的那个同伴又在后面追上了我。
  他还没有说话,我先开口了,我痛心疾首地说:“实在没办法,老虎吃天,没处下爪。“
  他说:“不要紧,我们还有几个人也在踩点。本来已经踩好点了,可是常家人又换了地点。”
  哦,晋北帮原来派了几路人马在踩点,我只是其中之一。我这两天一直在自责,现在终于有点心安了。
  可是,心安刚过,又有点痛苦了。我为自己的无能而痛苦。那个探明了藏宝地点的人,怎么不是我?
  前面走来了两个人,他不便久留,就匆匆对我说:“你只管盯紧那两个玩嫖客串子的,她们应该知道新地点。”说完后,他就转身走了。
  常家为什么要换新地点?肯定是昨晚那个贼招供了。他说了他们此行的目的,就是常老太爷的寿礼,说不定就是那颗大钻石。所以,常家才更换了藏宝地点。

  玩嫖客串子的是否会知道新地点,有没有这种可能?有。玩嫖客串子的这两天和黑汉子打得火热,那个黑汉子是家丁们的头儿,肯定知道新地点。黑汉子知道了,就会告诉玩嫖客串子的。
  是的,只要盯紧这两个玩嫖客串子的,就能够找到新的藏宝地点。
  还有一个人知道新的藏宝地点,就是夜晚坐在大树上盯梢的那个女贼。她一定亲眼看到黎明时分,家丁们把宝贝偷偷转移到了什么地方。

black白夜 发表于 2014-4-23 14:08:17

  戏班子要行动,只会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所以,天刚擦黑,我就睡着了,朦朦胧胧中听到晓琪问我为什么这早就睡觉,我没有理他,转过身,给了他一个屁股,继续睡觉。
  睡起来的时候,已经到了半夜,月亮像一弯秤钩挂在遥远的天边,漫天的星星竞相闪烁,那棵能够瞭望到常家大院的大树上,有一只猫头鹰在呜呜地叫着,叫了一会儿后,大约感到无聊,就翅膀划动着夜空,静悄悄地飞走了。
  我想起了要监视那两个玩嫖客串子的,但是不知道她们在不在,我就身子贴着房前的砖墙,这样刚好能够躲过院墙上家丁的视线,我悄悄地来到了那两个玩嫖客串子的房门前,一摸,房门没有上锁,再一推,房门在里面闩上了,那么就证明这两个玩嫖客串子的没有出去。
  我耳朵贴着门缝仔细倾听,听不到任何声响,但是能够闻到一股淡淡的胭脂的香味,两个玩嫖客串子的,整天把自己打扮得像两只芦花母鸡,脸上不是涂脂,就是抹粉,那两张脸简直比屁股还白。

  房间里没有动静,估计他们今晚不会出去了,我想起了那个躲在树上的女贼。
  我相信现在能够知道那一筐宝贝藏身之所的,只有三个人,两个是玩嫖客骗子的,一个是躲在树上的女贼。
  我想着只要和她和好,就能够从她嘴巴里套出新地点。至于怎么套,我没有想那么多,走一步看一步。我急于在晋北帮中再立新功。
  月色惨淡,夜色阑珊,我避过院墙上家丁的视线,跑到那棵大树下。抬头望去,看到女贼又坐在树杈上。我三下五除二地爬到树枝上,一看,感觉不对劲;有一摸,发现那是一件棉衣裳。

  不好,这个女贼给我设圈套了。能够知道她躲在树杈上的,只有我。她把棉衣裳放在树上,显然是为了防备一个人,这个人只可能是我。
  快走!
  我从树干上溜下来,刚想抬脚走,突然看到空中一道黑影闪过,我的脖子被绳套套出了。
  绳套加劲,将我拉德趔趔趄趄,我想喊,又不敢喊;想挣扎,又担心弄出声音来。就这样,我被绳套拉到了墙角。
  墙角黑暗中,站立着一男一女。那个男人手持绳索,那个女人阴险地对我笑着,黑暗中我看到他亮光闪闪的牙齿。
  果然中了他们的圈套。
  他们拉着我,拐过一道弯,从一扇侧门进去,然后掩上侧门。侧门刚刚掩上,门外就传来了家丁的脚步声。绑架我的这伙人是什么底细,我不知道。我想大声喊出来,吸引家丁过来。然而,就在我犹豫之间,那个男人将一块破布塞进了我的嘴巴里。那块破布估计是他的臭袜子,一股极其强烈的脚臭味,争先恐后地涌入我的鼻孔,让我几乎晕倒。他奶奶的,这个人太不讲职业道德了。 你用什么布都可以,我又没意见,为什么偏偏要用你的臭袜子?

  他们将我拉入一扇小门,然后下台阶,推门扇,来到了地下室里。地下室里点着蜡烛,光线强烈。突然从黑暗中来到光亮处,我的眼睛有点刺疼。
  等我适应了地下室的光线,这才看到,这里是粮仓,靠墙立着一圈粮囤。那时候的大户人家,田地很多,粮食就多,要储存粮食,不用桶,不用瓮——桶和瓮才能储存多少粮食啊——用的是粮囤。粮囤是自己制作的,用特制的又长又窄的席子,围成一个大圆圈,然后把席子一圈圈缠绕上去,等到有一人多高后,粮囤就造成了。这样的粮囤可以装几千斤,甚至上万斤粮食。而且,因为底层的粮食用席子与外界隔开,通风透气,不霉烂,不生虫。

  那个牙齿亮晶晶的女人走到我跟前,我一看,差点叫出声来,她居然是唱京韵大鼓的那个女人,她问我:“老娘晚上在树上凉快,你小子天天跑上去干什么?”
  我说:“我和你一样,想发点小财。”
  这个女人又问:“你是什么路数?当家的是谁?”
  我说:“我没有门派,我只是想自己捞点外财。”
  一个坐在墙角的男人走过来,他的手掌搭在我的头顶,把我的头拧过来,问道:“昨晚老子这边失了一个兄弟,是不是你报信的?”

  我说:“不是我,我才不稀罕给家丁说。”
  这个男人面容狰狞,嘴边有两道八字形的皱纹,他问:“不是你说,我们的兄弟怎么会失了?”
  我说:“我哪里知道?当真不是我说,我见了家丁,躲都躲不及。”
  八字纹的男人又问:“谁派你来这里的?”
  我说:“我是马戏团的。”
  八字纹说:“你还在骗老子这对招子。老子一看到你,就觉得你和马戏团那么人不一样,不是一个路数的,说,你进来想干什么?谁派你来的?”
  我说:“天地良心,我真的是马戏团的。”
  八字纹还想说什么,那个唱京韵大鼓的女人说:“费那么多话干什么,反正这小子也看到我们真面目,干脆给一大片子,埋到粮囤里。”
  大片子是江湖黑话,意思是大刀片。这个唱京韵大鼓的女人在台上袅袅娜娜,风情万种,谁知道心肠怎么这么毒!
  一个男子提着大刀片走过来,我一看吓坏了,赶紧喊:“合吾,合吾……”。合吾是江湖黑话,意思是说,大家都是同道中人。
  刀片举了起来,我赶紧闭上眼睛,心想,完了,要死在这里了,这种死法实在冤枉。
  突然,地下室的们被撞开了,一个高大威猛的男人走了进来,他喊道:“放下大片子,要不全摘瓢!”
  这句江湖黑话的意思是,放下大刀片,要不让你们全死光!

black白夜 发表于 2014-4-23 14:08:45

  大家全都愣住了,地下粮仓一片静寂,只有蜡烛的火苗突地窜了一下。
  大刀片看着八字纹,八字纹使了一个眼色,大刀片从我身边走开,慢慢挪到了那个高大威猛的男人旁边,突然举起刀片,想要劈下去。那个男人好像变戏法一样,从腋下抽出一条拐杖,手持拐杖末梢,将拐杖弯头伸向大刀片,一勾一扭,咔嚓一声,大刀片掉在地上,大刀片的主人痛苦地蹲在地上。
  高大威猛的男人将拐杖一甩,拐杖暴涨到三米多。他手持拐杖中间,像棍子一样挥舞,只看到拐杖的影子,看不到他。拐杖挥舞的呜呜风声,激荡得蜡烛火苗摇摇晃晃。
  高大威猛的男子停住了挥舞拐杖,他一按机关,拐杖又恢复到了一米长短,他的眼光从地下粮仓里所有人的脸上扫了一遍,问:“谁还想试试?”
  八字纹突然一抬手,一枚暗器激越而出,挟裹着噼啵的破空之声,高大威猛的男人抡出拐杖,暗器改变方向,插进砖墙。我看到那是一枚袖箭。

  众人的视线都停留在砖墙上那枚袖箭的时候,高大威猛的男人也一抬手,八字纹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一枚康熙皇已经透过棉衣,插进他的肩膀里。
  再没有人敢挑衅。
  唱京韵大鼓的女人问道:“兄弟是哪一趟子的?”
  高大威猛的男人朗声答道:“大丈夫挺立天地间,赤条条来,赤条条去,晋北帮二当家的,江湖上人称豹子。”

  唱京韵大鼓的女人立即见风使舵,她说:“原来是晋北帮二当家的,失敬失敬,初到贵地,叨扰叨扰。”她又指着我问:“这位小兄弟是?”
  豹子说:“晋北帮大当家的关门弟子。”
  唱京韵大鼓的问:“晋北帮大当家的,可否是虎爪。”
  豹子说:“大当家的纵横江湖二十年,只取贪官富商,从未失手,江湖人称虎爪。”
  唱京韵大鼓的说:“啊呀,大水冲了龙王庙,原来咱们一家人。”
  突然,门外走进了一个人,他喊:“家丁来了。”
  蜡烛旁边的人一口吹灭蜡烛,地下粮仓陷入了一片黑暗,所有人都伏下身去,爬在粮囤下。

  地下粮仓外响起了脚步声,声音缓慢而迟钝,显然是在走下台阶,接着,传来了房门的推动声,火把的光亮照亮了地下粮仓,粮仓的墙壁上印出了一个大大的人影。那个人影在墙壁上停留片刻,然后说:“走吧。”地下粮仓又陷入了一片黑暗,两个人杂沓而迟钝的脚步声渐离渐远。
  蜡烛又点燃了,红色的火苗照亮了地下粮仓。
  我看到地下粮仓里多了两个人,一个身材挺拔,一个形象猥琐。那个形象猥琐的人嘴角歪斜,用手捧着下巴。唱京韵大鼓的女人问:“怎么了?让你放哨,你跑进来干什么?”
  形象猥琐的人说不出一句话来,他只是用手指着身边那个身材挺拔的人。身材挺拔的人伸出两只手,在他的下巴上一揉一搓,咔嚓一声轻响,下巴合拢了。

  唱京韵大鼓的女人指着身材挺拔的男人问豹子:“这位是?”
  豹子说:“晋北帮的朋友,人称狐子。”
  唱京韵大鼓的女人说:“人称晋北帮高手如云,今日一见,才知绝非虚谈。”
  我们晋北帮的个个都是好手,一出手就挫败了这伙窃贼的锐气,我看的心花怒放。
  豹子问唱京韵大鼓的女人:“你们是京津帮的朋友?”

  唱京韵大鼓的女人说:“是的,承蒙江湖上的朋友看得起,称我紫貂。”至于别的人,她羞于介绍,他们都在和豹子与狐子交手第一回合中,就吃了败仗。
  紫貂又说:“十年前,我们两帮派曾有一面之缘。”
  豹子说:“是的,京津帮来晋北帮做客,双方帮主相处融洽,把盏言欢,成为兄弟。当时我也在场。后来,双方帮主联手,连取京晋两地贪官巨商十三家,毫发无损,至今还被列为悬案。”
  我知道豹子说的是什么事情,肯定是虎爪用一枚康熙皇击败京津帮十大高手的事情,只是他没有说得太详细,因为对于京津帮来说,这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但是我不知道双方帮主联手盗窃贪官巨商的事情。
  紫貂说:“十年前,我们帮主联手,纵横京晋两地,今日,我们再次联手,取走贪官财物。二当家的意下如何?”
  豹子说:“好。”
  豹子和狐子带着我地下粮仓,我们躲避过家丁的视线,拐过几道弯,行走几百米,一面高大的墙壁挡住了我们视线。借助着微弱的月光,我看到大门上方有四个大字:“常家宗祠”。
  豹子一甩拐杖,拐杖变成三米多长,然后将拐杖弯头勾住墙头,手抓拐杖,爬了上去,跳进宗祠里。狐子第二,我第三。我爬上墙头后,收起拐杖。
  这种拐杖,就是我前面说过的盗窃器具之一,行业内叫他缩杆。
  常家宗祠里,供奉着常家列祖列宗的塑像。这里平时少有人来,大门关闭,所以,这里是理想的藏身之地。宗祠的最后面,有一间房屋,供奉着弥勒佛的塑像。弥勒佛半躺半卧,咧着一张大嘴在傻笑。豹子跳上佛像,抱着弥勒佛的头部,使劲转动,墙壁上裂开了一道小门。
  我们从小门探身而入,走出了十几米,空间渐渐变大,又走了十几米,来到了一座大厅。大厅里灯火透明,有十几个人坐在一起。他们看到我们走进来,一齐站起身来。

  豹子拉着我的手说:“这是呆狗。”又指着那些人对我说:“这些都是师叔师兄。”
  突然来到这里,见到这么多同门师叔师兄,我像漂泊在外的游子回到家中一样,热泪盈眶。
  豹子坐在一张桌子边,和大家交流各方面的信息,确定下一步的计划。我插不上嘴,回头看到狐子坐在通道口,可能是监视前面的动静,就走过去和他攀谈。
  我对京津帮要对我下毒手耿耿于怀,问狐子:“我们真的要和京津帮联手?”
  狐子说:“不会的。京津帮不地道,上次帮主和他们联手,直取京晋两地十三家,他们将宝物据为私有。帮主厚道,不说什么,但是我们不答应。我们要上京城讨个公道,被帮主拦住,此后,晋北帮发誓,永不与京津帮合作联手。这是一群小人。”
  日期:2014-02-13 11:07:00
  我说:“京津帮就是小人。紫貂连续几个晚上都爬上那棵最高的大树盯梢,被我发现,我没有向别人透露一个人。而他们一个弟兄失手被抓,却怀疑是我出卖了他们,就要对我下杀手,而且还不容我解释。他们简直就是一群江胡渣滓。”
  狐子说:“你一直被暗中保护着,你知道吗?”
  我大吃一惊,有感到心头一热,我说:“我一点也不知道啊。”
  狐子说:“你先一晚被抓到一间空房子里的时候,我都知道;你被小贼把棉衣划破了,给你放了纸条,我还知道。我一直在后面盯着你,保护你,要不然,我们怎么知道你会遭遇不测。”
  我说:“我咋一点也不知道啊?”

  狐子说:“你要能够知道,别人肯定也会知道。我多年精修的跟踪术,岂不是白学了?”
  我问:“还有一门学问叫跟踪术?”
  狐子说:“当然,江湖上处处都是学问。精修了跟踪术的人,和你相距半米远,你无论怎么样,也不会发现。”
  我问:“有这么神奇?”
  狐子说:“那你试试。”
  我好奇心上来,就问:“在哪里试?”
  狐子说:“什么地方都可以。”

black白夜 发表于 2014-4-23 14:09:07

我说:“那就在这里。”这里灯火通明,我就不相信找不到他。
  狐子说:“好的。”
  我站起身来,向着洞口走了几步,停住脚步,狐子站在我的身后。我突然一转身,看到身后空空如也;我又转过身来,装作如无其事的样子,突然以极快的速度,向身后一抓,但是只抓到一手空气,身后也看不到狐子;我站起身来,然后一个扫堂腿,想绊倒他,可是,依然扫到了空气,而身后还是没有狐子;我的身体转了一个圆圈,想找到狐子,可是狐子没有在我的视线里。
  奇怪了,狐子在哪里?这简直太鬼魅了。
  狐子说:“我在这里。”

  声音来自上方,我抬头一看,看到狐子的身体拉直,绷在洞顶上。
  我震惊不已,问他:“你是怎么做到的?”
  狐子轻飘飘地落下来,没有意思声息,他说:“这是长期训练的结果。刚开始,要做到在石板上走路没有声音;然后,做到在石子上走路没有声音;最后,要达到在落叶上走路没有声音。到了这时候,你的脚步声就彻底没有声音了,即使挨着他行走,他也听不到你的脚步声。除此而外,你还要练习极快的身法,即使对方和你咫尺之间,但无论以多快的速度,都无法抓住你,你的辗转腾挪的速度,要远远超出他的速度。你还要有判断能力,从对方的肩膀、手肘、脚跟,从他身体上任何一个部位微小的抖动,判断他下一步的动作。他向左转,你要先一步向左转;他向右转,你要先一步向后转,你要像他的影子一样紧紧缠着他,让他无法摆脱你,他又无法看到你。能够做到这些,你就成功了。”

  啊呀,我惊叹不已,师父虎爪的手下真是高手如云,豹子威势赫赫,一出手就技惊四座,就像老鹰入鸟林,百鸟吓得全部噤声,真是凶猛如宝。狐子技艺盖世,这样高超的跟踪术,估计也是独步天下的,果真是灵敏如狐。
  而我,尽管经过了好长时间的训练,尽管还有老乞丐的暗中指点,我其实还是一只菜鸟,而且是这个行业里最菜的那只菜鸟。
  我们回到了大厅里,豹子他们还在开会讨论。我和狐子都闲得无聊,我就问:“那晚那个割破我棉衣的人,你看到了?”
  狐子说:“是的。”
  我问:“那个人身法好快啊,我只是看到一道黑影闪过,就找不到人了。他是谁?”
  狐子说:“那种身法还叫快,要是快的话,我就追不上他了。他是草原帮的。”
  我问:“怎么又冒出来一个草原帮?”
  狐子说:“这个常家大院里,盯上那块大钻石的,有四家。我们一家,戏班子一家,京韵大鼓一家,草原帮一家。”
  我问:“他们都是人们来路?”
  狐子说:“戏班子是陕北帮,经常流窜于陕北和晋西北,会唱秦腔,也会唱北路梆子;京韵大鼓是京津帮,以唱京韵大鼓来掩饰身份;草原帮你还没有见过。”
  我想起了在来常家大院的路上,我们住宿在韩信峪那家车马大店,夜半听到两个人用江湖黑话对话的情景,其中有一个人是靛蓝脸。就问:“草原帮中是不是有一个人的脸是靛蓝色的?”

  狐子惊异地问道:“你知道啊,你怎么知道的?你见过他?”
  我说起了在韩信峪发生的事情,说起了来常家大院第一天晚上,有一个使绳钩——江湖上叫软竿——爬院墙被击毙的事情,说起了靛蓝脸。
  狐子说:“靛蓝脸是草原帮的一个小头领,江湖上叫瘸狼。哦,你们有过来往的,那天晚上,割破你棉衣的,又恐吓你,最后放走你的,就是草原帮。”
  我和狐子谈兴正浓的时候,豹子在那边喊:“呆狗,呆狗。”
  我跑过去,豹子对我说:“你的任务是,只管盯紧那两个玩嫖客串子的,只要那两个玩嫖客椽子的,要和黑汉子媾和,你马上告诉狐子。从明天开始,狐子昼夜跟着你。”
  我明白了,豹子这是要抓现场了。

  日期:2014-02-13 17:25:00
  回到我住宿的地方,已经快到五更了,远处传来了鸡叫声,常家大院的公鸡也叫了起来。
  晓琪睡醒了,他问我:“你去哪里了?去了那么长时间。”
  我说:“我半夜醒来,睡不着,就出去转转。”
  晓琪说:“你要小心,那些家丁凶巴巴的,要是看到你夜晚乱窜,会找你麻烦的。”
  我说:“好的。”我心想,我不找家丁们的麻烦就不错了,他们怎敢找我的麻烦!
  晓琪说:“你把小蛇放你被我,我要出去上厕所。”
  我吓了一跳,不敢接过去。晓琪说:“这条小蛇很温顺的,他不会咬你的,知道你是我的朋友。”
  我接过小蛇,放在被窝里,小蛇本来蜷缩一团,它冰冷的身体一挨上我,立即舒舒服服地展开了。它舒服了,可我一点也不舒服。我总想着它会突然咬我一口。
  我实在太困了,尽管小蛇就在被窝里,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如临深渊,然而,我还是睡着了。
  我睡起来的时候,已经到了正午,一看,小蛇居然安安静静地趴在我的胸口,也在酣睡。我心中一阵欣慰,原来小蛇真的通灵性,知道我是它主人的朋友,没有咬我。
  老头和晓琪、车夫他们坐在房间的土炕上,正在打牌。这种牌和今天的扑克牌不一样,这种牌已经在中国流传了很久很久,传说还是姜子牙发明的。这种牌在中国民间叫“花花”,人们把打牌叫做“抹花花”。
  我问:“今天怎么不表演了?”
  老头说:“来了一伙子耍杂技的,我们歇一天,明天再表演。”

  远近的戏班子和耍杂耍的听说常家大院过寿,都跑过来了,这是数年难遇的好机会,常家有的是钱,只要进这个门,不管表演好不好,都会给钱。
  我穿衣起床,走下土炕。我对晓琪说:“把你的小蛇让我玩会儿?”
  晓琪说:“你拿上吧。”
  我把小蛇装进口袋里,走出了房门。冬日的阳光暖洋洋地,照在身上很舒服,好像有几只毛毛虫在爬。
  我走到玩嫖客串子的房门前,看到门上挂着铁锁,我把眼睛凑近门缝,想看看里面有什么,可是看不到。我大吃一惊,难道他们拿着大钻石离开了?

  我正在向里面窥视的时候,屁股上被踢了一脚。我站直身子,看到戏班子的头领指着我骂道:“你这小子,鬼鬼祟祟的干什么?偷看?有什么不轨想法?”
  我陪着笑脸说:“哪能有呢?”我在心里骂:就你们这两个玩嫖客串子的,让我睡我也不睡。
  头领问:“那你在干什么?”
  我说:“我想找她们说个事儿,问她们胭脂哪里买的。”
  头领说:“她们去城里玩儿去了。”
  常家大院不在城里,距离县城还有好几里地。两个玩嫖客串子的去城里玩,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原来今天戏班子也不唱戏了。

  她们去了城里,我就放心了。
  我在常家大院的巷道里转悠,因为是白天,又因为我是马戏团的,大家都看到过我的表演,所以没有家丁盘查我。
  在一条巷子里,有卖醪糟的老头,我坐在醪糟摊前面,喝了一碗醪糟,吃了两根麻花,和老头攀谈。老头是常家大院外面的人,进来专门卖醪糟,卖完就出去。家丁给他发了出入证,他每天凭借证件才能出入。
  晋北帮、草原帮那么浩浩荡荡一大批人,他们是如何进入常家大院的?

black白夜 发表于 2014-4-24 15:08:26

常家大院的建筑结构,是典型的北方风格。前后左右都盖有房屋,前院有门,两边有侧门,后院密封。从前面看,是每家每户;进到院中,院落连通;从后面看,是高高的背墙。常家大院盖了这么多房子,但不是每座院子里都有人住,有的地方热闹,有的地方萧条。我想,那些萧条的地方,要么是生意做大,搬迁到了城市;要么就是家道中落,流落到了异地。据说,居住在这座大院里的人,虽然都姓常,但是有的已经出了五服。

  大钻石和那一筐宝贝,要藏,肯定藏在萧条的地方。我只管往人小的地方走,兴许就能找到。
  拐入一条僻静的小巷,这里空无一人,寂静一片。突然,我看到前面有一只田鼠。
  田鼠正在高高兴兴地奔跑了,突然看到我,立即人立而起,前爪抱在胸前,探头探脑地盯着我。我突然看到田鼠,大为惊异。
  田鼠只生活在田野中,所以叫做田鼠。家鼠只生活在人类家庭中,所以叫家鼠。田鼠和家鼠尽管都属于鼠类,但是它们无论从形态到特性都不一样。家鼠肮脏不堪,而田鼠爱好整洁。家鼠什么都吃,田鼠只吃粮食。我曾经在流浪途中,饥饿难耐,吃过田鼠。
  常家大院戒备森严,院墙青砖垒成,高达数丈;院门家丁把守,层层设防,怎么会有一直生活在野外的田鼠闯进来?我感到不解。
  因为无聊,我向着田鼠追过去,田鼠扭转身,慌慌张张跑走了,我随后追赶。田鼠跑向了一条小巷,我追进小巷;田鼠跑进了一扇侧门,我追进侧门;田鼠跑进了最靠边的一间房屋,我追进房屋。突然,不见了田鼠的影子。
  这是一间灶房,但是很久没有用了,散发着经年累月的霉味,灶台上,桌凳上,落了一层尘灰。炉膛边,还对着一捆干柴。我从干柴中抽出一根棍子,这里悄悄,那里戳戳,希望能够把田鼠赶出来,忙活了半天,连田鼠的影子也没有见到。
  田鼠没有出来,那肯定是已经跑出去了。可是,我一直留意着门口,没有见到它的影子,它能从哪里跑出去?是不是墙壁有洞?它从墙壁的洞口跑出去了?

  我仔细在墙壁下找,果然找到了一个黑漆漆的洞口,就在水瓮的背后。水瓮上面大,下面小,上沿靠着墙壁,而瓮底和墙壁有一段距离。
  洞口有半人高,田鼠应该就是从这里逃出去的。
  田鼠既然就能够逃出去,那么就说明这里通往常家大院之外。我头脑中电光火石地一闪,如果遇到危急情况,我们也能够从这里逃出去。
  水瓮里没有水,只是一口空水缸,我将空水缸挪到一边,探头进去,看到洞里一片漆黑,隐约有阴冷的风吹进来。
  田鼠从这里逃走了,说明这个洞通往外面;有阴冷的风吹进来,说明这个洞通往外面。我在灶房里找到油灯,油灯里还有半瓶油,我从灶膛下掏出封塞,绑在木棍上,一个火把就做成了。封塞是用棉布裹着棉花做成的,目的是阻挡风箱拉出的风从炉膛下漏走。
  我点燃火把,走进了黑洞里。起初,黑洞很矮,我不得不弯下身子;但是,走着走着,身体就能够站直了。
  洞壁上有铁器凿挖的痕迹,显然这个洞是人工挖成的,说不定是常家大院的逃命通道。想想也是的,万一常家大院被包围了,抵挡不住,大院里的人可以从这里逃出去。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我走到了出口。出口有一张巨大的蜘蛛网,显然这里很久没有来过了。我用棍子划开蜘蛛网,看到这里是半山腰,坐在地上,可以滑到山下的树林里。
  果然是常家大院的逃命通道。
  我感到很兴奋,即使找不到大钻石,找到这条逃命通道,也是大功一件。
  日期:2014-02-15 13:36:00
  回到常家大院后,我有掩盖好洞口,把水瓮搬到原位,这样,不知道通道的人,无论如何也看不到洞口了。
  我把这条秘密通道的位置,告诉了狐子。狐子说:“太好了,如果遇到紧急情况,我们就从这里逃出去。”

  我问:“你们是怎么混进来的?”
  狐子说:“常家大院检查太严格了,门口那几个坎子真不是玩意。我们都是分批混进来的,有的扮作卖瓜子的,有的扮作卖香烟洋火的,还有的扮作送礼品的,进来后,再聚在一起。”
  坎子是江湖黑话,就是门卫。
  我问:“常家大院为什么会这么严格?”
  狐子说:“常家大院被偷了好几次了,而且都是在有重大活动的时候,我估计这里面有内鬼。”
  我问:“来我们晋北地盘上偷窃,怎么说也得给我们打个招呼啊。”
  狐子说:“道理是这样的,但是江湖上也有一种贼,流窜偷窃,一偷就走,销声匿迹,草原帮就经常干这种事情。这种贼在常家大院偷窃后,常家大院通过熟人找到我们,我们从上到下追查,发现根本没有人进入常家大院偷窃。常家大院防守那么严密,我们要进入尚且不易,外地贼又怎么能够得手?所以,这里面一定有内鬼。”
  一方面是常家大院防守异常严密,一方面是常家大院里有内鬼。我们不但要防范大院里的坎子和家丁,还要防范那个不知道藏在什么地方的内鬼。想要把大钻石偷走,这个难度相当大,成功的几率相当小。
  又过了一天,到了我们马戏团表演的时间。

  而在马戏团表演前,戏班子已经表演过了。那天戏班子表演的是《三娘教子》,两个玩嫖客串子的扮演剧中的三娘王春娥和薛倚哥。《三娘教子》是一个经久不衰的传统剧目,很长时间里,在中国民间妇孺皆知。他的情节是这样的:有一个薛姓生意人,娶了三房老婆,出外在镇江做生意,让同乡给家中捎回500两黄金。同乡私吞黄金,假传薛掌柜的死了。于是,薛家的大老婆和二老婆都改嫁了,家中只剩下三老婆王春娥和大老婆的儿子薛倚哥,还有一个老仆人。三娘王春娥含辛茹苦,供养薛倚哥读书,而薛倚哥在学校里听同学说王春娥不是自己的亲娘,遭同学耻笑,不愿再去读书,三娘一刀剪断正在织的布匹,声情并茂地唱道:

  小奴才不读书把娘气坏,
  有几个年幼人儿且听来。
  秦甘罗十二岁身为太宰,
  石敬瑭十三岁拜帅登台。
  三国中周公瑾名扬四海,
  七岁上学道法人称将才。
  十三岁在东吴挂印为帅,
  烧曹兵八十三无处葬埋。
  那都是父母养非神下降,
  难道说小奴才禽兽投胎?
  两个玩嫖客串子的在台上一本正经,装得廉洁奉公,一副淑女的模样,我在下面听得直笑。
  戏班子表演结束后,就是马戏团。

black白夜 发表于 2014-4-24 15:08:37

我登场亮相了,我站在高高的绳索上,向四周张望,突然看到两个玩嫖客串子的已经换成了棉旗袍,袅袅娜娜地沿着一条小巷向前行走。她们走到了巷口,那里有黑汉子在等着她们。黑汉子看看左右无人,就带着她们钻进了一间房屋里。
  走绳索的节目还没有表演完毕,我就顺着长杆溜了下来。很多人都不满意,他们喝着倒彩:“这就完了?糊弄人嘛。”
  我装着上厕所,走向广场外面,回头看到狐子跟了上来。我这样急慌慌地从绳索上走下来,狐子也感觉到有事情。我用江湖黑话告诉他:“倒,汪排,载户。两个玩嫖客串子的进去了。”
  狐子立即转身离去。我看到他穿着家丁的黑色衣裤。

  我说的意思是:“东边第三排第四户,那两个荡*进去了。”
  狐子发出暗号,打了一长两短三声呼哨,立即有三四个人不远不近地凑近他。此时,戏台子上正在上演京韵大鼓,鼓声咚咚,琴声咿呀,打几声呼哨并不会引起人们注意。
  狐子带着他们赶往那间房屋。他们走到房屋门口的时候,两个玩嫖客串子的刚刚走出来,脸上还是红晕一片。狐子他们径直冲进去,看到黑汉子的裤子还没有提起来。
  天气寒冷,这间废弃的房屋里没有生火,黑汉子和两个玩嫖客串子的草草了事。

  狐子一把掐住黑汉子的脖子,大声喊道:“好啊,光天化日之下,你竟敢在常老太爷的寿礼上干这种苟且之事。走,我们去见常老太爷。”
  黑汉子吓坏了,他扑通一声跪下去,连连求饶:“大哥,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日期:2014-02-15 16:57:00
  两个玩嫖客串子的一看眼前的情势,马上扑上去,一人抽了黑汉子一个嘴巴,然后哭哭啼啼地说黑汉子强暴了她们,让狐子给自己做主。
  狐子一本正经地训斥黑汉子:“常老太爷平日对你不薄,你竟然背着常家老小干出**的丑事。**民女,罪不容诛,现在,常老太爷也保不了你了,只能拿你去见官。”
  黑汉子望着狐子,眼中露出狐疑之色。他说:“是这两个臭**勾引我,不是我强暴她们。”

  两个玩嫖客串子的一人踢了黑汉子一脚,高个子说:“你把小女子的衣服都撕烂了,还敢说没有强暴?”
  狐子一看,高个子的棉旗袍上果然掉了一个扣子,估计是刚才黑汉子心急火燎,弄掉了高个子的扣子。
  黑汉子看着狐子,小心翼翼地问道:“大哥是什么来路?我在常府多年,看着大哥面生,也许是兄弟我眼拙。”
  狐子说:“我是什么来路,你很快就知道了。”
  狐子让一个兄弟带着两个玩嫖客串子的,去往隔壁房间,他叮咛那个兄弟:“千万看好了,别让这两个女人跑了。”
  这名兄弟名叫小七子。
  小七子走后,狐子低沉着声音问黑汉子:“告诉那两个女人藏宝的地点没有?”
  黑汉子问:“什么藏宝地点?”
  狐子说:“放常老太爷寿礼的地方。”
  黑汉子说:“她们一直问,但我没有说。”

  狐子问:“为什么没有说。”
  黑汉子说:“我知道她们找我,就是为了让我告诉她们藏寿礼的地方。我如果说了,她们就不会再找我。”
  狐子说:“你他妈的还这么狡猾,想多占几天便宜。”
  狐子从口袋里里拿出一杆笔和一张纸,笔是那时候非常少见的自来水笔,纸是中药房用来包裹药材的黄麻纸。狐子在上面写了一行字,让黑汉子大声念出。
  隔壁房间里,两个玩嫖客串子的看到只有小七子看守着她们,就向小七子抛媚眼,嗲声嗲气地和小七子套近乎。
  小七子面红耳赤。
  突然,她们听到了黑汉子的声音:“宝贝昨晚搬走了,藏在郎家沟。”

  接着,传来狐子的声音:“你他妈的说谎,再给老子说一遍。”
  黑汉子又说了一遍:“宝贝昨晚搬走了,藏在郎家沟。”
  狐子气势汹汹地骂道:“怎么会在郎家沟?你他妈的说谎,看老子撕碎你的嘴。”
  黑汉子当当在地上磕头,他说:“真的在郎家沟,郎世泰家。”
  狐子问:“怎么会在郎世泰家?”
  黑汉子说:“郎世泰是常老太爷的外孙。我有一句假话,天打五雷轰。”
  两个玩嫖客串子的在认真听着,听到那边没有了动静。过了一会儿,一个人推门进来,叫走了小七子。两个玩嫖客串子的赶紧耳朵贴在门缝偷听。
  门外,小七子和那个人交谈。那个人告诉小七子,黑汉子已经交代了,常老太爷的所有寿礼,昨夜都偷偷搬走了,藏在郎家沟郎世泰家。小七子问,郎家沟怎么走?那个人说,郎家沟距离常家大院有十多里,出门向东,走五六里,遇到十字转弯,向左拐,再走五六里,下一个大坡,坡底就是郎家沟。小七子问,现在我们怎么办?那个人说,让小七子守在这里不要动,看着这两个女人,他们带着黑汉子,今晚去郎家沟。

  两个女人听得心花怒放,想尽各种办法,想从黑汉子口中套出寿礼的藏身之所,黑汉子总是遮遮掩掩,欲说还休,只是要她们脱衣服。现在,她们终于亲耳听到了这个天大的秘密。
  小七子走进来,她们赶紧贴墙站立,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
  过了一会儿,门外响起了杂沓的脚步声,狐子推门进来,两个女人感到另外的人和黑汉子渐离渐远,走出了这座院子。
  狐子对小七子说:“我们今晚要去郎家沟,你在这里看着这两个女人。不让她们跑了。”
  小七子说:“有我看着,她们就跑不了。”
  狐子转身离开了。
  院子里再没有了脚步声,甚至连一声鸟雀的叫声也没有,两个女人开始贴上了小七子,高个子扭摆着腰肢,凑近小七子,脸上带着狐媚的笑容。小七子还没有明白怎么回事儿,高个子就飞脚踢向小七子,矮个子也伸出拳头,一拳打在小七子的肩膀上。
  小七子看到这两个刚才还千娇百媚的女人,突然变成了黑白双煞,他夺门而走,逃到院子里。院子里靠墙放着一把铁锨,小七子绰锨在手,准备迎击两个女人,可是那两个女人并不恋战,她们打开侧门,飞快地消失了。
  不久,戏班子出现在了大门口,他们连这几天唱戏的工钱也没有结清,就要走出常家大院。领头的那个中年男子泪流满面,他对坎子说:“家里老娘突然去世,要回去奔丧。”
  坎子问:“你怎么知道?”

  中年男子指着两个玩嫖客串子的说:“他们中午出去,遇到了前来报信的人。”
  两个玩嫖客串子的赶紧点头说,是的,是的。
  坎子禀告过了主事的人,将戏班子放走了。
  斜阳的余晖照耀着戏班子,戏班子在城外的道路上走得风尘仆仆。在常家大院一棵大树后,我和狐子目送戏班子远去,心中放下了一块石头。

black白夜 发表于 2014-4-24 15:08:51

此后,戏班子从常家大院的舞台上退出了,他们想要再进来,已经不可能了。
  黑汉子说,所有寿礼都装在竹筐里,竹筐藏在一间地下室里,地下室在一座废弃的院子里。
  快要到黄昏的时候,狐子和黑汉子在前面走着,另外几个人不远不近地跟着,即使遇到熟识的人,也不会想到我们是一伙的。狐子和黑汉子在一座废弃的院子门前停住,推门而入。

  对面院子里有一间上房,上房里两个观望的人影,急急消失了。
  打开两扇咯吱吱尖叫的门扇,走进一座长满了荒草的院子,院子里放着一架胶轮大车,车辕已经朽了,车厢上的铁钉也生锈了,显然很久没有用。穿过走廊,走到一间放满了农具的房屋。房屋不大,靠墙的地方放满了铁锨、木锨、?头、镰刀、锄头、耩子、犁、耧、耙、耱、扫帚,墙壁上挂着和吊着筐子、粪笼、簸萁、笸箩、筛子、斗、长绳,房屋的最里面,放着一张木柜,柜上放着锡制的马灯、烛台、酒壶,和泥土烧制的碗、罐、杯、盏。

  抬走柜子,墙壁上露出了一个半人高的洞口,洞口通往地下室,黑汉子说:“所有的东西都在这里面。”
  狐子走出这间堆满了农具的房屋,他看到后面的人陆陆续续赶上来了,他对也赶上来的小七子说:“去常家祖祠,把大家都叫过来。东西一到手,就扯呼。”
  洞里黑乎乎的,散发着一股极其强烈的霉味。狐子让人从隔壁房间里找出了一块棉毛毡,裹在树棍上,打碎马灯,蘸上灯油。火把伸进洞口,看到里面黑咕隆咚,深不见底。
  狐子让黑汉子在前带路,黑汉子扑通一声跪下了,他哀求着:“饶了我吧,里面有机关。”
  狐子问:“里面有什么机关?”

  黑汉子说:“机关只有常家的人才知道,我们只是把筐子抬到这里。常家人放进去的。”
  狐子想了想,让身后的人把院子里胶轮大车的车轱辘拆下来,顺着台阶滚进了洞里。
  车轱辘腾腾腾地滚动在地下室阴暗潮湿的地面上,突然,两边洞壁嗖嗖嗖射出了雨点般的箭镞,车轱辘快要滚到尽头的时候,地面塌陷,车轱辘掉了下去。
  狐子让人把另一个车轱辘也推进地下室,这次,再没有乱箭射出,车轱辘一直畅通无阻地滚落到了陷坑里。
  狐子说:“我还以为有多厉害的机关,原来就只有这么一点。”
  狐子带着两个人走进地下室,让其余的人在外面望风。他们打着火把走到陷坑边的时候,狐子看到陷坑足有几米宽,无法跨越,就从腰间抽出软竿,一甩,软竿就勾住了装着宝贝的筐子,使劲一拽,筐子就飞越陷坑,落在了他的手中。
  然而,筐子的后面又连着机关,筐子一离开墙角,触动机关,洞顶上落下了雨点般的石块。

  石块落下来,将狐子和那两个弟兄砸得鲜血迸裂。他们倒了下去,石块将他们掩埋,临死的时候,狐子高高举起了筐子,石块的外面露出半个筐子。
  事发突然,所有人都惊呆了。
  小七子带着豹子来到了,豹子刚好看到了这一幕,他的泪水突然涌出来。
  豹子跳进地下室,连续几个纵跳,来到了竹筐边,将竹筐从乱石中抽了出来。
  豹子刚刚回到院子里,突然院门打开,涌进了十几个人,他们从怀中掏出了刀子和绳钩,一个留着长发和长须的中年人对我们喊道:“识相的,留下东西,走人!”
  我看到那十几个人里面,有靛蓝脸,他们肯定就是草原帮的。

  豹子朗声说道:“说得轻松,想死的就放马过来,谁先来领死。”
  草原帮还没有说话,门外的巷子里响起了杂沓的脚步声,还有一声枪响,有一个声音传进来:“守住门口,一个也不让跑了!”
  常家大院的家丁到了。
  日期:2014-02-16 15:02:00
  靛蓝脸一个急转身,关上了院门,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门外,传来了家丁乒乒乓乓的砸门声。
  豹子悄声给身边两个人说:“快点和呆狗找钻石,只带钻石,跟着呆狗先走。”那两个人转过身来,我看到居然是燕子和冰溜子。
  燕子过来,把竹筐倾翻,里面滚出了大大小小各种颜色的盒子。我和他们顾不上打招呼,先从里面寻找钻石,打开一个,是金镯子,扔在一边;又打开一个,是金项链,又扔在一边……
  草原帮开始向我们围攻,有两个人扑向竹筐,豹子一脚一个,一脚一个,把两个都踢飞了。其余的人看到豹子如此神勇,再没有人敢向前。
  长发长须的中年人说话了,他说:“江湖规矩,见者有份,你们岂能独吞?”
  豹子说:“家丁就在门外,只有同心协力,才能闯出去,有话出去后再说。”
  我打开一个翠绿色的盒子,看到了一颗晶莹剔透的东西,我问燕子:“是不是这个?”燕子说:“是的。”

  我将大钻石装在口袋里,口袋里还装着小蛇。冰冷的钻石一挨上蛇身,我能够感到蛇很兴奋,它在蠕动着。燕子一纵身就爬上了院墙,我和冰溜子也翻了过去。
  院墙那边埋伏着两个穿着黑色衣服的家丁,他们看到我们突然翻过墙来,就哗啦啦拉响枪栓,可是,家丁的枪法实在太差了,一颗枪子钻进了青砖砌就的墙壁里,一颗枪子一路尖叫着,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燕子手臂一扬,一名家丁倒了下去;另一名家丁正在装填枪弹,突然看到燕子会使飞镖,叫声妈呀,丢了枪支,爬在了地上。
  我带着燕子和冰溜子连翻过几道院墙,身后传来了杂乱的枪声、愤怒的呼喝声、兵器相撞的铿锵声、受伤倒地的呻*声……常家大院尽管地形复杂,但是我这几天已经摸熟了,整个房屋的结构,是按照八卦形式来建造的。八卦图案,想难倒别人容易,可难不倒我,我是江相派的传人,江相派的内容之一,是看风水,而看风水,则离不开八卦罗盘。
  我懂得八卦,但是晋北帮的其他人不懂八卦,我在前面带路,燕子在每一个拐角处都留下标记。江湖上,各行各业,各门各派的标记都不一样。江相派中,神行太保留下的标记是一把刀子;盗窃门里,晋北帮留下的标记是一只燕子。
  燕子手拿飞镖,她勾画标记极为娴熟,寥寥数笔,一只展翅飞翔的燕子就画出来了。
  我带着他们一直来到了那间有着地道的院子里。

  我走进灶房,刚刚搬开水瓮,隔壁房间里突然走出了三个人,一个女人,两个男人。那个女人正是唱京韵大鼓的。
  唱京韵大鼓的看着我哈哈大笑:“小兔崽子,这些天看着你鬼鬼祟祟,果然得手了,准备跑路。”
  她身边的一个男人说:“把东西留下,放你一条生路,否则,这间院子就是你的坟地。”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京津帮果然阴险毒辣。
  我把大钻石塞到燕子手中,顺手操起灶膛前的炭锨,对她说:“你们先走,我来断后。”
  炭锨尽管只有两尺长,是给炉膛里添加煤炭用的,但是,它是生铁制造,打斗起来,也不失为一件好兵器。
  冰溜子看到燕子拿着大钻石,就拉着燕子的手臂说:“快走。”

  燕子甩开了冰溜子的手臂,他说:“要走,你一个人走,我在这里陪呆狗。”
  那三个人看到大钻石在燕子手中,又看到我手中拿着炭锨,就把房檐下挂着的锄头拿下来。锄头前面是弯的,也是生铁打造,后面装着长长的足有一米五长的锄把。那时候的庄户人家,都喜欢把�6�1头锄头挂在房檐下。
  两尺长的炭锨,在一米五长的锄头面前,立刻落了下风。
  我把炭锨丢向一名男子,那名男子一闪身,炭锨插进了院子的花坛里。燕子把飞镖扔出去,另一名男子连滚带爬躲开了。唱京韵大鼓的女人看到我们手中没有了兵器,就从腰间抽出长鞭,笑吟吟地走上来。
  手中没有了兵器,我不知道该怎么办,突然,口袋里一阵蠕动,我才突然想到还有小蛇在口袋里。我从口袋里把小蛇掏出来,扔向那个女人。那个女人看到一团绿色的东西飞过来,就伸出手臂一挡,满以为挡住了,事实上确实也挡住了,但是那个女人没想到这是一条小蛇,小蛇趁机缠住了那个女人的手臂,然后狠狠咬了一口。

  那个女人把长鞭丢在地上,尖声大叫:“啊,蛇!啊,蛇!”
  两个男人看着一条翠绿色的小蛇,沿着女人的手臂蜿蜒而上,钻进了她的领口里。他们站在旁边,不知道该怎么办,帮吧,不知道怎么帮;不帮吧,于心不忍。
  我们趁机钻进地道逃走了。

black白夜 发表于 2014-4-24 15:09:12

我们回到武周山的时候,已经到了半夜。
  这一晚,突然刮起了大风,风声像千军万马,在窗外呼啸而过,摇撼着树枝,像征战之声。我们都没有睡着,谁也睡不着。山下的常家大院里,剑拔弩张,刀光剑影,晋北帮正在那里酣斗,不但要和常家大院的家丁斗,还要和草原帮斗,也许还要和京津帮斗。大钻石在谁手中,谁就会成为大家的敌人。
  黎明时分,小院外响起了杂沓的脚步声,燕子打开院门,我看到豹子他们回来了。
  豹子的背上有一道伤口,那是被人砍了一刀,伤口透过棉衣翻了出来,钟老头急忙去房中拿出了金疮药。豹子坐在凳子上,钟老头把黑色的粉末状金疮药倒在豹子的伤口上,豹子神态自如,谈笑风生。其实我知道,金疮药倒在伤口上,就像刀割一样疼痛。
  大家清点人数,发现少了两个人。
  第二天,常家大院的城门口,悬挂着几具尸体,其中有两具,是晋北帮的。虎爪让拿出一千块大洋,送到死者的家中。
  江湖之上,死生再也正常不过。只要跨入江湖,生命就不再由自己决定。
  常家大院开始追查大钻石的去向,并向官府报案了。官府来人在常家大院查看,看到墙壁上有各种形状的标记,他们不知道这些标记是什么意思,只好将此案列为悬案。
  所谓悬案,就是悬而未决的案件。
  此次事件过后,虎爪对我更看重了。我能够感觉到,他看我的眼神,多了一种亲切和慈爱。
  有一天,虎爪让我跟着他去山中走走。我答应了。
  我们爬上了山顶,坐在一棵大树下,看远处云雾缭绕,听近处鸟声呢喃,虎爪向我说起了燕子的身世。
  燕子很小的时候,就没有了父母。燕子出生在商人之家,他的父亲在大同做绸缎生意,是大同数一数二的富商,燕子小时候过的是锦衣玉食的生活,是家中的掌上明珠,然而,突然有一天,父亲在塞外的荒漠中暴病身亡,家产又被管家勾结外人,偷盗一空。燕子的母亲带着燕子,艰难度日。
  几年后,燕子的母亲又染病身亡,临终前把燕子托付给了虎爪。虎爪是大同镖局中的一名镖师,经常给燕子的父亲保镖,和燕子的父亲情意深重。燕子将虎爪认作义父。
  后来,虎爪不再做镖师,转入了晋北帮。他在晋北帮很快就脱颖而出,成为了瓢把子。
  燕子渐渐长大成人,耳濡目染,也成为了晋北帮的成员。可是,她的婚事却成为了虎爪头疼的事情。那时候的女人,普遍缠足,而燕子从小娇生惯养,没有缠足。她不但没有缠足,而且性格泼辣,敢想敢干,风风火火,完全就像个假小子。很多大户人家,本来上门提亲,可是一见到口无遮拦的燕子,就退避三舍。所以,燕子的婚姻大事,一直拖延到今天。
  我知道虎爪说的是什么意思,我的脸涨得通红。

  日期:2014-02-18 11:58:00
  我非常喜欢燕子,我喜欢燕子就像一条掉落淤泥中的癞蛤蟆喜欢一条高高地飞在天空中的白天鹅一样。当有一天,这只白天鹅飞在了自己的身边,举目可望,触手可及,那种巨大的惊喜让这只癞蛤蟆几乎要晕过去。
  我就是那只癞蛤蟆。
  在我的心灵世界里,燕子是世界上最完美的那个女人,她漂亮,她苗条;她活泼,却又不失温柔;她泼辣,却又不失机智。我喜欢她身体上的任何一个部分,我喜欢她性格中的任何一个特点。我就喜欢天足,喜欢她矫健的身姿飞檐走壁;我就喜欢风风火火,喜欢她大声说话大声谈笑。
  燕子很聪明,而我很愚钝;燕子很美丽,而我很木讷。燕子是山岗上那朵最美丽的花朵,而我是山谷中无人知晓的野百合,我没有想到,野百合也有春天。
  虎爪说:“把燕子托付给你,我很放心,因为我知道你会对燕子好。”
  我说:“这个世界上可以没有我,但不能没有燕子,我会用我的生命来保护燕子。”
  一个月后,我和燕子订婚了。

  订婚仪式在大同最好的一家饭店举办,来了上百人,估计都是晋北帮的人。老乞丐也来了。
  老乞丐看到我,只是眨眨眼,算是给我打了招呼,然后就坐在了里间。我看到虎爪对他极为敬重,虎爪和老乞丐说话的时候,毕恭毕敬,上身前倾;而老乞丐向他说话的时候,他一脸谦恭,侧耳聆听。
  老乞丐是谁呀?
  那天,冰溜子喝醉了,在我给他敬酒的时候,他把一杯酒泼在了我的脸上,所有人都认为我们会打起来,但是我没有打。我不知道他是真醉还是假醉,但是我知道他是我最好的朋友。他本来应该和燕子是一对的,是我抢走了燕子。
  冰溜子看到一杯酒泼在我的脸上,我没有反应,就又给我一拳。我还是没有还手。冰溜子每打一拳,我就退后一步,我退着退着,后来退到了墙壁上,退无可退。我无法再退了,冰溜子也打累了。

  所有人都看着我们。
  冰溜子转身离去,我泪流满面。
  我知道我失去了最好的那个朋友。
  我赢得了爱情,可是失去了友谊。
  因为燕子是我的未婚妻,我们的接触就变得多起来,我也才知道了以前所不知道的很多秘密。

  燕子说,当时接受考试的时候,三天内要从虎爪家中偷出一种东西,在我的提议下,冰溜子假装受伤,然后我们盗取成功。其实,这一切都在虎爪的预料之中。
  虎爪爱惜我们的才能,他故意放松警戒,让我们顺利通过考试。
  一直以来,我都把这次通过考试,当成了自己的得意之作,没想到,是虎爪故意放我们一马。
  我说起了那个老乞丐,说起了老乞丐对我的指点和帮助。

  燕子说,老乞丐是虎爪的师父,当年晋北帮的头领。老乞丐以前嗜酒,总是把自己灌得烂醉如泥。有一次,他独自一人在旷野中又喝醉了,遇到了仇家,仇家挑断了他的脚筋,将他丢在黑窟窿里喂狼,然后趁机夺去了晋北帮帮主的地位。虎爪走镖,经过这里,救出了老乞丐。老乞丐将自己毕生所学,传授给虎爪。虎爪夺回晋北帮帮主的位置后,老乞丐心灰意冷,远走塞北草原,他很少会回到晋北。

  我问:“老乞丐在塞外草原做什么?”
  燕子说:“做老乞丐。”
  原来他是名符其实的老乞丐。可是,以他的身手,以他在江湖上闯出的名号,又怎么会当一名老乞丐呢?
  燕子说:“老乞丐离开晋北的时候,就发誓,终生只行乞,终生不偷盗。”

black白夜 发表于 2014-4-24 15:09:22

我非常想念老乞丐,他是一位慈祥的老人,也是对我极好的一位老人,他是我的师祖。
  我常常想,在塞外草原极寒地带,老乞丐腿脚不便,他生活肯定不易。我想,如果有机会,我一定要去塞外草原找他。
  我没有想到,机会很快就来了。
  我和燕子订婚后,和冰溜子的关系变得很微妙,也很尴尬。有一天晚上,他对我说:“燕子本来应该是我的女人,你凭什么抢走她?”

  我说:“我没有和你抢。”
  冰溜子说:“你比我长得好看吗?”
  我说:“没有。”
  冰溜子说:“你比我聪明吗?”
  我说:“没有。”

  冰溜子说:“你比我偷艺高超吗?”
  我说:“没有。”
  冰溜子说:“那为什么燕子会成为你的女人?”
  我问他:“老虎扑向燕子,你会迎上去,让老虎吃了你,而让燕子存活吗?”
  冰溜子低着头沉思。
  我说:“如果老虎要在我和燕子之间吃一个人,我会让老虎吃了我,让燕子活下去。”
  冰溜子说:“你净说这些球不挨弹的话,老虎在哪里?”
  我清楚地知道,冰溜子比我好看,比我聪明,比我技艺更高,但是,他不会用全部的生命来爱燕子,而我则是用全部的生命来爱燕子。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我爱燕子更深。
  谷雨那天,是虎爪的生日。这天是虎爪五十岁的生日。
  燕子是虎爪的义女,但是她称呼虎爪为伯伯,人们都把燕子当成了虎爪的侄女。虎爪有妻子,但是没有孩子。在那个年代,一个女人如果不生孩子,丈夫可以名正言顺地纳妾,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然而,虎爪没有纳妾。虎爪身为晋北帮帮主,在江湖上呼风唤雨,人们总以为他的妻子美若天仙,然而,虎爪的妻子一点也不漂亮,她和那个年代无数四十岁的乡下女人一样,皱纹过早地爬上了额头,一个女人该有的美丽和优雅,已经荡然无存。

  虎爪不好色,不好赌,不好酒,一个男人最普遍的嗜好,虎爪都没有。虎爪只有一个爱好,就是结交天下豪杰。
  虎爪生日那天,来了很多江湖朋友。
  我担心在这一天,冰溜子又喝醉了,会再次向我发难。可是,我到处寻找,也找不到他。
  就是在这一天,官府包围了虎爪家。
  这一切来得很突然,然而这一切又是有预谋的。官府专门选择在虎爪生日的这一天,专门选择虎爪的江湖朋友都在场的这一天,要将虎爪和他的朋友一网打尽。
  虎爪一被包围,他就意识到官府是冲着什么来的,他从密室里取出大钻石,交给我,让我带着燕子从密道逃走。
  燕子说:“你也走吧。”
  虎爪说:“朋友们因我而来,我不能丢下朋友们。”

  燕子说:“你逃走了,他们找不到你,也不会把朋友们怎么样。”
  虎爪说:“只要我跟着他们走,他们就不会为难朋友们。”
  虎爪将燕子和我推进密道,然后盖上了木板。他隔着木板对我们说:“去塞北草原找师祖。”
  我们无法推开木板,只好含泪离开。
  就这样,我们和虎爪永远分别了,以后再也没有见到他。
  这一切都是因为大钻石而起。常老太爷的儿子在京城做高官,屡次催促询问钻石失窃案的进展情况,然而官府一筹莫展。江湖上的朋友知道大钻石在晋北帮手中,然而没有人告诉官府。江湖帮派之间有矛盾,但是有矛盾会按照江湖规则解决,绝不会让官府参与进来,他们不愿做叛徒。江湖上的叛徒会被认为是最不齿的,这种叛徒指的是背叛师门,投靠官府。
  官府找不到大钻石的下落,就悬赏通缉。这时候,情场上失意的冰溜子站了出来,他继出卖了梁山帮后,再次出卖了晋北帮。

  虎爪曾经派人去往山东,打听梁山帮和崂山帮的情况,打听冰溜子的底细,然而山东这两大帮派已经烟消云散,隐没江湖。曾经的帮众要么销声匿迹,要么改换门庭,虎爪查不到冰溜子的底细,他爱惜冰溜子的才能,宁远相信他说的是实话。然而,屋漏偏逢连阴雨,麻绳偏从细处断,偏偏事情又出在冰溜子身上。
  虎爪被捉拿,押解京城,后被乱枪打死。
  冰溜子后来领了一大笔赏金,逃到了浙江金华,被豹子派出的探子侦知。冰溜子后来死得很惨,他被活剐。活剐,是江湖上最重的一种处罚,只对那种十恶不赦的人才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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