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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black白夜

[转帖] 《中国式骗局大全》(江湖三十年)-老人教你读懂江湖各种怪奇骗局-作者:我是骗子他祖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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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2014-4-27 22:46:33 | 显示全部楼层
      我们行走了几天,有时候有路,有时候没有路。即使有路,路也是勒勒车碾压出来的车辙印。几千年几百年来,勒勒车拉着牧民和他们的家当,从冬牧场辗转到夏牧场,又从夏牧场辗转到冬牧场。一般来说,冬牧场和夏牧场都有固定的地点,两个地点相距不过一百里。这条道路是牧民祖祖辈辈转场的道路。其实按照关内的观点来说,它不能叫路,因为除了两条长长的硬硬的白色车辙不长草木外,其余的地方,包括两条车辙的中间,都被荒草覆盖。

      在草原上,我们需要行走很远很远,才会遇到一架蒙古包。草原人很好客,我们随便走进一架蒙古包,都会受到贵宾般的招待,酥油茶、马**、酸奶、黄油……想吃多少就吃多少,想带走多少就带走多少。如果你对他们的食物没有胃口,吃得少,他们还不高兴呢。
      几天后,我们来到了一个叫做乌藤齐格的村庄。那座村庄里刚刚死了人,引来了一群乞丐。在这一带,他们把乞丐不叫乞丐,而叫秃鹫。叫秃鹫的原因,我想可能是,秃鹫喜欢吃腐肉,哪里有死尸,秃鹫就急急忙忙飞过去;而在塞北草原上,哪里有人死了,跑得最快的,也是乞丐。
      有人死了,乞丐的生意就来了。
      那群乞丐中,有一个脸上长块胎记的中年人,看起来容貌和善,我就走上去和他搭话。我用江湖黑话问:“我是红项,长兄是哪个?”

      胎记抬头看了看,看到我不像奸佞之辈,就说:“白项。兄弟打哪里来?”
      我说:“关内晋北。”
      胎记说:“那可不容易,这么远的路。在这里,不管是红项,还是白项,都不好使了。大伙来,是搞灰窝的。”
      我说:“灰窝啊,带上我吧。”
      胎记说:“那自然好。”
      江湖上的乞丐,有很多种分类。比如,按照乞讨方式来说,可以分为东项、西项、红项、白项。先说红项和白项。红项指的是拦住路人,强硬乞讨,你不给钱,他就保住你的腿,或者拿砖头砸自己的头;白项比红项要温柔,他们跪在地上,长声哀嚎,声情并茂。这种乞讨方式现在还有。接着再说说东项和西项。我不知道东项和西项在过去是哪一种乞讨方式,但是我知道东项和西项现在是如何乞讨的。在现在,东项是坐在一块地方,面前摆着一块牌子,写着家乡发大水呀,上不起学啊,旅游被偷钱啊,然后等着有人送钱。西项是游荡在大街上,敲打着竹板,站在你家店铺门口,等着你给钱,你担心他会影响你的生意,赶紧给点钱打发走。

      东项和西项都是江湖黑话,灰窝也是江湖黑话。
      乞丐中有很多人客串着特殊行业。比如采生折割,客串的是土匪;灰窝,客串的是殡葬从业人员;背大筐,客串的是抢劫犯……乞丐行业的水很深。
      日期:2014-03-15 00:40:00
      采生折割我在前面说了,金属声音和大个子他们就是采生折割。灰窝是专门在红白喜事上乞讨搞钱的人,这些人平时是乞丐,而这时候已经不是乞丐了,他们变成了红白喜事上帮忙的人,主人看到他们忙前忙后,最后总会给他们一些辛苦钱。像今天出现在乌藤齐格村的,就是一群灰窝。背大筐是这样一群人,他们平时背着一只大乌龟,沿街叫卖,你想吃乌龟肉,他就帮忙把乌龟送到你家,给你砸乌龟壳,割乌龟肉,因为杀乌龟是一件技术活。他的服务很周到,如果你家没人,他就会实施抢劫;如果你家有人,他就会夜晚偷盗。

      采生折割现在还有;灰窝现在变成了专业哭丧队;背大筐现在不背乌龟了,变身为上门推销的了。
      死者是喝醉酒骑马,从马上掉下来,头磕在石头上摔死的。在民间,这属于横死。横死的人,是不能进村庄的。
      死者放在村外的一座土地庙中,脸上盖着白布,身上盖着床布。村庄人传说,土地庙里闹鬼,所以,到了夜晚,没有人敢来守灵。守灵的事情,就落在灰窝头上。
      因为夜晚要守灵,主家就给土地庙里送来了酒肉。灰窝们大吃大喝后,醉意熏熏,他们把老实巴交的胎记留在庙中,让他一个人守灵,其余的人跑到蒙古包里去睡觉了。

      我在村庄里安顿好燕子后,也来到了土地庙里,陪着胎记。
      时令尽管已经到了夏季,草原上不再寒冷,但是夏季的草原上,蚊子特别猖獗。任何一处低洼的地方,任何一处水塘边,任何一处草木茂盛的地方,都是蚊子繁衍生息的地方。夏季的夜晚,蚊子会像乌云一样盘旋在草原的低空,缭绕不散。如果有马匹夜晚走失,第二天就会倒在地上,它不是被蚊子吸干了血,就是因为浑身瘙痒而拼命奔跑,最后劳累而死。
      对付蚊子只有一种方法,这就是点燃艾蒿。艾蒿是一种高大蓬松的散发着奇怪气味的植物,点燃后,会浓烟滚滚,蚊子一闻到这种气味,就仓皇逃遁。那个时候,人们夜晚在室外纳凉睡觉,身边一定会点燃着一堆艾蒿。
      我们在土地庙门口点燃了一堆艾蒿后,走进了土地庙里。

      我问胎记:“长兄是丐帮的人?”
      他点点头。
      我问:“帮主叫什么?”
      他说:“大家都叫麦帮主,还有人叫他蓝杆子,但都不知道他叫什么?”
      我问:“麦帮主是个什么样的人?你见过他老人家?”
      他说:“见过,麦帮主个子不高,精瘦精瘦,瘸了一条腿,说话是关内口音。”
      我听了后,惊讶不已,又兴奋不已,师祖瘸了一条腿,师祖也个子不高,师祖也精瘦精瘦,师祖说话就是关内口音。这个麦帮主肯定就是师祖了。
      我兴奋的眼光在土地庙里左顾右盼,想着明天把这个消息告诉了燕子,燕子肯定也会和我一样兴奋。突然,笑容在我的脸上凝固了,我看到了一个极为可怕的事情。
      死者在白布下抽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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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2014-4-27 22:46:58 | 显示全部楼层
      我大惊一惊,指着死者,对胎记说:“你看,你看……”
      胎记表情木讷地说:“看什么呀?”他顺着我的手指看去,看到放在木板上的死尸突然动了,他惊叫一声,连滚带爬跑出了土地庙。我没有多想,也跟着他跑出去,抬头看到月亮惨白,像一张死人的脸,远处山峦起伏,像无数座坟茔。月光下,我看到胎记狠狠打了好几个哆嗦,额头上的汗都冒出来了。
      我们刚刚稳过神来,突然胎记脚下一绊,摔倒了,起身一看,看到地上躺着一个人,头上血肉模糊,眼睛圆睁着,看起来异常恐怖。他尖叫一声,又向前奔跑。我是江相派,虽然不相信神鬼之事,但是突然遇到死尸,还是感到震惊。
      跑出了几十米后,我们藏身在草丛中,偷看土地庙,想看看那里面是否会有鬼追出来。可是,月光照耀着土地庙前的青石板台阶,台阶前明亮如鉴,没有一个影子。我们又看着那个放着死尸的地方,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奇怪了,土地庙里的死尸会动弹,土地庙外还有一具死尸。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不相信神鬼,但我相信阴谋。这里面会不会有一个阴谋,或者一个陷阱?
      月亮西斜了,我们还不敢回去。胎记让我先回去,我让胎记先回去。我们好像是在谦恭礼让,其实都是想让对方给自己当挡箭牌。我们两个都是笨人,但是笨人在恐惧面前,一点也不笨。
      我们正在互相谦让的时候,远处响起了马蹄声,有两匹马从远处跑来了,马上骑着两个人,手中挥舞着鞭子。
      夜半时分,还在游荡,十之八九为江湖中人。
      我拉着胎记伏在草丛中,在巨大的天幕映衬下,我看到那两个人从马上骗腿而下,走进了土地庙。他们看到土地庙前有一堆艾蒿的灰烬,似乎一惊,赶紧退了出来。他们爬在庙前的草丛中,仔细观察,还把一块石头丢尽了土地庙里,看到没有什么动静,这才走了进去。
      他们走进去后,再没有了什么动静。
      这两个夜半来客是什么人?土地庙里现在是什么情形?我压抑不住心中的好奇,就告诉胎记:“我们去近前看看。”
      胎记点点头。

      胎记在寺庙前兜了一大圈,远远地绕过了那具死尸,我跟在他的后面。可是,到了距离土地庙还有十多米的时候,胎记害怕了,他再也不敢迈前一步。我让他伏在草丛中不要轻举妄动,自己怀揣一颗砰砰乱跳的心,抖抖索索地摸到了土地庙的窗户下。
      土地庙里传出了说话声,那声音异常熟悉,那正是很多天前在羊圈外和我死拼的金属声音。那种声音很有特点,听一次就能铭记终生。草原如此辽阔,偏偏冤家路窄。
      蚊子叮咬着我的腿,叮咬着我的脸,叮咬着我裸露在外面的每一寸皮肤,我顾不上拍打,仔细偷听他们的每一句话。
      我听见金属声音在问:“怎么找了一路都没有找到,他能跑到哪里去?”
      另一个尖细的像公鸡一样的嗓子说:“他受伤了,跑不远的,怎么就是找不到。”
      金属声音说:“我们赶紧向前追。”

      公鸡嗓子说:“甭着急,他的马被打死了,他跑也跑不远的。先吃点喝点。”
      他们在追什么人?和金属声音在一起的这个人又是什么人?金属声音是个采生折割的恶徒,这个人肯定也不是好东西,他们追杀的那个人,肯定是个好人了。如果遇到他,我一定要想办法救他。
      金属声音又说:“奇怪了,看这土地庙里的布置,明显是一个灵堂,怎么只有死人躺在那里,没有人看守?”
      公鸡嗓子说:“你没看外面的艾蒿堆吗?前半夜有人看守,后半夜被蚊子叮得受不了,就跑回去睡觉了。”接着,我听到啪啪啪的拍打声,公鸡嗓子说:“这里面怎么来这么多的蚊子。”
      金属声音又问:“麦帮主上次让你去给日本人送信,说会让日本娘们陪你,你去后,见到日本娘们了?”

      公鸡嗓子说:“当然见到了。”
      金属声音问:“日本娘们怎么样?是不是很漂亮?”
      公鸡嗓子说:“当然漂亮,皮肤像雪一样白,摸一把,滑腻腻的。”
      金属声音急切地问:“你摸了?”

      公鸡嗓子洋洋得意地说:“当然摸了,那大腿,那**,都是世上最好的东西。”
      金属声音似乎咽了一嘴的口水,他声音湿漉漉地说:“下次你让帮主派我给日本人送信。”
      公鸡嗓子自负地说:“麦帮主派人给日本人送信,你以为是随便就派一个人?你办事毛毛糙糙,我要是麦帮主,我也不会派你。”
      金属声音说:“送啥要紧信啊?还这么精细。”
      公鸡嗓子说:“给日本人的信,当然是要紧信。要是落在吉鸿昌他们手里,就没有咱们的活命了。”
      我在外面听得一头雾水,麦帮主是我的师祖啊,他性格耿直,为人刚硬,怎么会和日本人勾勾搭搭,怎么会给日本人送信?哦,也许他不知道日本人在草原杀人放火,无恶不作。他一定是受到了日本人的蒙骗。我见到师祖,一定要告诉他,别再和日本人来往。他们说的那个吉鸿昌,又是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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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2014-4-27 22:47:12 | 显示全部楼层
      要在草原上行走,离不开马。骆驼是沙漠之舟,马是草原之舟。在沙漠中,没有骆驼陪伴的人,最终可能就是死;在草原上,没有马的人,是走不远的。
      我想盗走金属声音和公鸡嗓子的马。
      我跟着原木学会了如何盗马,要想盗马,首先不能让马发出响声,马是极为聪明的高脚动物,陌生人是很难接近它的。但是,只要把骗术运用其中,骗取了马的信任,就能够很顺利地盗走马。
      我让胎记在草丛中监视,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露面。胎记问我要去哪里,我说:“土地庙里的这两个人是杀人逃犯,我去报官。”
      胎记哆嗦着声音说:“我跟你一起去吧。杀人逃犯都是亡命之徒,他们杀了一个人,就不会在乎再多杀一个人。”
      我苦口婆心地劝说他,他就是要去。没办法,我只能带着他。我想,先盗走他们的马,然后和燕子离开这里。金属声音肯定能够认出我们。我们只要找到了师祖,也就是麦帮主,金属声音和公鸡嗓子想逃也逃不掉。他们的声音太有特色了。
      金属声音和公鸡嗓子的马被拴在一棵干枯的树上,苍茫的月色下,那棵干枯的只剩下枝条的树,看起来异常诡异和恐怖。我悄悄摸过去,两匹正在吃草的马,突然看到我走近了,警惕地抬起头来,睁大水汪汪的眼睛。我和颜悦色地看着它们,向它们摆摆手,让它们看到我手上没有任何东西,对它们毫无恶意。它们果然放松了警惕,微微低下头,喷着响鼻。我的手指先在一匹马的的脖子上挠着,慢慢转移到了臀部,那匹马摇摇又长又蓬松的尾巴,显得很受用。我解下了它的缰绳,然后又解开了另一匹马的缰绳,牵着它们离开了。两匹马用头拱着我的屁股,显示着它们的亲热。

      我和胎记骑着马跑出了很远,一直跑到再也望不到土地庙的地方,前面有一棵高大的柳树,在这个季节里,所有树木都枝繁叶茂。我们跳下马来,把两匹马拴在柳树上。
      胎记问:“我们把马拴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如牵去卖钱。”
      我说:“去哪里卖钱,现在黑灯瞎火的,谁会来买。”
      胎记说:“这两匹马要是挣脱缰绳跑了,咱不是白忙活了?”
      我说:“我们把马牵走,那两个狗贼就逃不脱了。”
      胎记不再说话,跟在我的后面离开柳树。我们刚刚走了十几米,突然听到柳树上传来一声大喝:“小毛贼,站住。”
      我们惊慌失措,转过头去,看到柳树上跳下了两个人,黑布遮脸,手持利刃。胎记一看到他们手中的刀子,就扑通一声跪下了,他哭喊道:“和我没得关系,和我没得关系。”
      那两个一高一矮的蒙面人走到我们跟前,我心中紧张地思虑着:这两个人是江湖中人,还是官府中人?我们要不要逃走?能不能逃走?逃不走该怎么办?
      高个子用刀指着我们问:“你们这两个盗马毛贼,从哪里偷的马?”
      我说:“我们不是盗马的。”
      高个子又用刀指着拴在柳树上的马问道:“赃物在此,还敢抵赖?”
      我说:“这马不是偷的。”

      高个子问道:“不是偷的,怎么来的?”
      我眼望着马匹,想着他们既然夜晚蒙面,就一定不是官府中人,而且他们手中拿着长刀,而不是快抢,所以,我断定他们是和我一样的江湖中人,于是,我用江湖黑话慢条斯理地说道:“我是靠扇的,不是老荣。”
      高个子一愣,他放下指着我的长刀说:“原来是并肩子。”
      我说的意思是,我们是乞丐,不是小偷。高个子说,原来是朋友。
      日期:2014-03-17 01:52:00
      江湖黑话中,并肩子有两层意思,一层是朋友,一层是同行。他们说他们和我是并肩子,那么就说明都是乞丐,因为我说了我是靠扇的。靠扇的在江湖黑话中就是乞丐的意思。
      两个乞丐能够爬上那么多的树木,却不被我发觉,而且还能够从那么高的树上轻飘飘地跳下来,说明他们有轻功。既然有轻功,那么就不是普通的乞丐,而是进入丐帮,并且最少乞讨三年的人。此前,黑白乞丐给我说过,只有行乞三年,品行端正的人,才能够加入丐帮,并习练武功。
      为了让他们相信我也是帮中之人,我向他们炫耀和卖弄从黑白乞丐那里学到的乞讨规则和帮中规程。我说:“我们当我乞丐的,分类很细,可以分为坐丐、叫街、行丐,也可以分为文丐、武丐、雅丐,也可以分为路讨、坐讨、苦讨、骗讨,又可以分为响丐、靠死家的、冷饭坨的、灰窝、背大筐的……我们乞丐行走江湖,朋友遍天下,来去自如。在我看来,这个世界上,只有我们乞丐的生活最好。”

      他们一言不发,面面相觑。
      我想,我是不是什么地方出了差错,就赶紧接着说:“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乞丐见乞丐,有饭又有菜。我们乞丐行业,大家团结互助,亲如一家。”
      他们态度冷淡,和刚才的亲热判若两人,矮个子冷冷地问:“你从哪里来?你的师父是谁?”
      我说:“我的师父是蓝杆子啊,是我们的帮主。”

      矮个子问:“帮主是怎么教你的?”
      我说:“帮主对我可好了,教给了我大小洪拳、猴拳、阿摩搪墙拳……”我一口气把从黑白乞丐那里听说的拳法全部说了一遍,为了让他们相信,我最后又说:“就剩打狗棒法没有教给我了。你学的是什么拳?”
      矮个子不答话,他走前一步,挥舞拳头向我砸来,我举手格挡,他又伸腿向我踢来,我害怕挨踢,赶紧闪在一边。我不想惹他,可是谁知道矮个子步步紧逼,我想,豁出去了,不能让他占了上风,就挥拳向他攻击,没想到他伸手一拉,我就像一只短线的风筝飘出了很远。
      高个子的刀举起来了,他说:“你这不是丐帮的拳路,你到底是什么人?”
      矮个子说:“像你这种三脚猫的功夫,连门都没入,就敢冒充蓝杆子的徒弟?蓝杆子可从来没有收过徒弟。”
      我想,完了,完了,本来想在他们跟前卖弄一下,没想到话说满了,让他们探出了虚实。
      我从地上爬起来,对他们说:“大哥听我说,大哥听我说,我真的没有恶意,我没有任何恶意。”
      高个子说:“帮中人见面,不能互成乞丐,你师父没有告诉你吗?”
      矮个子说:“他是什么帮中之人?他是个冒充的。”

      高个子的刀逼近了一步,喝道:“快说,为什么要冒充丐帮中人?”
      我心中暗暗叫苦,原来是我口口声声说乞丐,露出了马脚。可是,我哪里会知道他们帮中居然有这样的臭讲究。
      事已至此,我不能再隐瞒了。我觉得他们两个不像金属声音那样的坏人,如果他们是坏人,早就对我动手了,高个子拿着刀子,矮个子拳脚了得,他们要杀死我们,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既然他们不是坏人,那么说说我来到这里的目的,也就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于是,我说起了在大同和老乞丐的交往,说起了大同出事,我和燕子来到草原寻找老乞丐,说起了在赤峰的经历,说起了路遇黑白乞丐,说起了夜半偷听一群采生折割在交谈,说起了金属声音……

      矮个子挥手让我停住,他问:“他的声音你没有听错?他长什么样子?”
      我说:“他的声音我永远都不会听错,他个子很高,比我高半个头,肤色黝黑。”
      矮个子和高个子对望了一眼,对我说:“你接着讲。”
      我又讲起了夜晚在羊圈里的那场大战,讲起了在额吉家中疗伤,讲到了额吉突然遇害……我正在讲着的时候,矮个子突然说:“停,停”
      矮个子眼睛望着远方,我们也循着他的眼光放着远方。远方,有两个人影奔跑如飞,一前一后,月光下,他们的身影显得很高大。
      矮个子从柳树下解下马缰绳,把一根递给了高个子,他对我说:“想找老乞丐,就跟我走吧。”
      我迈出了两步,又停住了。这里四顾茫茫,连个做标记的地方都没有,我走了,燕子怎么办?我对矮个子说:“我还有我媳妇,要带上她。”
      矮个子说:“你从这里向东走五十里,有一个摩诃村,明天黄昏,我们在那座村庄见面。”
      我说:“好。”
      矮个子和高个子骑上马,很快就追上去。我不知道那两个人是什么人,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去追赶。我现在心中只记挂着土地庙里的金属声音和公鸡嗓子,我要赶回去看他们走了没有;如果他们没有走,我就用江相派的那一套,赶他们走,然后趁机干掉他们。
      我们走出了上百米,突然,远处传来了几声枪响,声音在夜晚的草原上异常嘹亮,就像用指甲撕开绸缎布匹,然后扯开一样,枪声带着长长的回音。
      我们爬在草地上,听到远处再没有了声音,这才心急火燎地赶回土地庙。可是,一走进土地庙,我们都傻眼了。不但金属声音和公鸡嗓子不见了,连躺在木板上的死尸也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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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4-27 22:47:27 | 显示全部楼层
      村庄里的这一大帮乞丐,就指望着靠这具死尸吃饭呢。而现在不见了死尸,不但没饭吃,而且主家也会找麻烦的。这可怎么办?
      我和胎记搜遍了土地庙里的每个角落,都没有见到死尸。我们又在土地庙外搜寻,依然没有找到。白天,天气炎热,土地庙里涌进了很多乞丐,大家都用自己脏兮兮的要饭碗喝水,水中有泥沙,饭碗有沉渣,大家就会把喝剩的水泼在门口,所以,土地庙的门口湿漉漉的,每个走过的人都会留下脚印。在北方,人们死后入殓,都会把崭新的鞋子穿在死者脚上,那时候的人穿的是千层底,也就是一针一线纳就的布鞋,只要布鞋是崭新的,就会在湿漉漉的地面上会留下密密的针眼。我趴在地上,就着月光观看,却没有发现有一个脚印有针眼的。

      那么,就是说,死尸还在土地庙里,没有跑出。可是在土地庙里,我们仔细搜寻,却没有找到。
      土地庙前的脚印虽然庞杂,但没有一个是穿皮鞋留下的脚印。我联想到额吉尸体附近那个皮鞋留下的脚印,曾经和燕子推测是金属声音杀害了额吉,现在看来,杀害额吉的好像也不是金属声音。那么是谁对额吉下了毒手?
      不知道是谁对额吉下了毒手,不知道今晚遇到的高矮个子与师祖有什么关系,又不知道死尸去了哪里……这些天一连串的问题,折磨得我头疼欲裂。
      突然,胎记说:“我知道死尸去了哪里。”
      我问:“去了哪里?”
      胎记说:“一定是土地庙里那两个人扛走了。”
      我说:“他们扛走死尸干什么?他们为什么要这具死尸?而且我偷听了他们的谈话,他们只是在追杀一个人偶然路过了这里,和这具死尸一点关系也没有。”

      胎记听了片刻,突然用很恐怖的声音问道:“你是说,这庙里有鬼,死尸变成了鬼。”
      我说:“世界上哪里有鬼?你怎么相信这些玩意儿?”
      胎记颤抖着声音说:“要不是变成鬼飞走了,怎么就会找不到呢?”
      我说:“这里面有问题。”
      胎记问:“什么问题?”
      我说:“我也不知道什么问题,但是绝对有问题。”
      为了寻找那具死尸,我们加大了搜索范围,在寺庙周围几十米的地方继续寻找。我相信世界上绝对没有鬼,世界上要是有鬼,就没有装神弄鬼的江相派了。江相派中有一个门类,叫做神棍,这些人就是依靠假扮神鬼,编造神鬼之事来吓唬人,然后达到骗钱目的的。
      我们又来到了那具面容可怖的死尸面前。我们没有找到土地庙里的死尸,却找到了土地庙外的死尸。

      我突然想到,如果天亮了,人们看到土地庙外有这么一具来历不明的死尸,会不会怀疑是我们干的?如果被人怀疑,那就是引火烧身,跳
      到黄河也洗不清了。当务之急,不是寻找土地庙里的死尸,而是尽快处理土地庙外的这具死尸。
      胎记说:“挖坑埋了。”
      我说:“怎么埋?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连一把铁锨都找不到。”
      胎记问:“那怎么办?”
      我说:“我们抬远点,不要放在这里。把这具死尸放在偏远的草丛中,不会有人留意到。天亮后,老鹰呀秃鹫呀就会成群结队飞下来,很快就会把他吃得只剩下骨头。”

      胎记说:“这个办法好。”
      胎记抬着头,我抬着脚,我们一起把这具死尸搬到远处。可是,我的双手刚刚挨上他的双脚,突然大吃一惊,他的脚上穿着崭新的一尘不染的鞋子。
      他的鞋子一尘不染,那就说明他是被人移送到了这里。死人穿着新鞋,只能是入殓的时候被人穿上的。既然入殓了,就不可能再随便抛尸。他,是不是我们守灵的那具死尸?
      我问:“庙里那个人是怎么死的?”
      胎记说:“喝醉酒骑在马上摔下来,头碰在石头上摔死的。”
      我看看这具死尸,看到他头颅皮肉外翻。我让胎记解开死者的裤袋,把手伸进裤裆里,看里面有什么。
      胎记说:“有一团布。”
      死者的裤裆里放一团布,这是入殓时一个必备的程序。现在可以断定,这个死尸就是我们今晚在土地庙守灵的死者。可是,我想不明白的是,谁会把一具死尸移送到了土地庙外?我们是在看到土地庙里的死尸动了一下,才跑到庙外,发现这具死尸的,那么就说明,当时土地庙里白布下盖着的,不是死尸,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肯定是那个人把死尸移走了,然后自己装着死尸,这叫桃代李僵之计。可是,他是谁,他现在去了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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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4-27 22:47:39 | 显示全部楼层
      天亮了,主家来人了,乞丐们也来了。这些灰窝们昨天晚上在土地庙里欢声笑语,大吃大喝,现在换上白色孝服,在主家面前捶胸顿足,嚎啕大哭,简直比死了他妈还伤心。灰窝,我在上面说过,就是专门在红白喜事上乞讨搞钱的那类乞丐。他们轻车熟路,知道什么时候该哭,什么时候不该哭,什么时候大声哭,什么时候抽泣,什么时候昏厥,什么时候苏醒……他们将这一套烂熟于心,上演过成百上千遍。和小偷一样,他们中也有人踩点,侦察看哪座村庄有人死了,死者家境是否富裕,如果死者家是大户人家,他们就会奔走相告,喜形于色,倾巢出动,狠狠地挣一笔钱。

      今天是安葬死者的日子,村庄里除了灰窝外,还来了一帮过逢招子。过逢招子,是假扮瞎子乞讨的人。
      村庄里来一个瞎子并不难,难的是来一群瞎子。这么多瞎子怎么会凑在一起?过去北方有一种职业,叫做说书,通常是由瞎子来说书的,背个三弦,打个竹板,白眼仁朝天,咿咿呀呀又说又唱。在北方,说书是瞎子的专利,在明清民国的陕北,尤其盛行。
      这群过逢招子,就是假扮成说书的。
      过逢招子们在村口的两棵树间,挂了一张灰不溜秋的白布,一个坐在前面,其余的分列两边,前面的翻着眼仁说起了《兴唐传》,后面的拉着三弦,打着竹板,摇着皮鼓。前面的说得很乱,一会儿秦琼卖马,一会儿高宠枪挑铁滑车,他把《兴唐传》和《岳飞传》说乱了。后面伴奏的就更乱了,竹板声刚刚听了,鼓声却又响起来;鼓声刚刚听了,三弦却又拉起来,声音异常刺耳,像杀鸡一样。
      这些过逢招子们,说书是假,乞讨是真。他们在上面乱七八糟说了一通,就能领到一笔赏金。
      过逢招子们说书结束,领了一笔钱,一人拎着一根竹竿,在地上点点戳戳,准备离开。灰窝们排成一排,拦住了他们。
      过逢招子们用手在灰窝们的肩膀上、手上摸索着,颤颤巍巍地问:“是谁呀?咋走不过去了?”
      灰窝说:“装什么洋蒜!招子放亮点,看看爷爷们是谁。”
      过逢招子们不装了,他们把竹竿夹在腋下,睁开了眼睛,他们的眼睛贼亮贼亮的。一个年龄最大的过逢招子说:“有得罪的地方,请诸位高抬贵手。”
      灰窝中一个头领模样的人说:“你们来这里,给谁打招呼了?”
      那个过逢招子说:“给谁打招呼?天地这么大,容得了你们,也容得了我们,我们碍着你们了?”
      灰窝头领说:“从老子的碗里抢饭吃,老子岂能饶你。”别的灰窝听到头领这样说,纷纷围了上去。
      灰窝人多,过逢招子人少,但是过逢招子一点不怵,他们挽起衣袖,露出肌肉结实的胳膊,手中紧紧握着用来探路的竹竿。过逢招子们赤手空拳,反而不敢继续挑衅了。

      远处走来了几个人,他们对灰窝说:“你们这些孝子,怎么就为难一群瞎子呢?”他们把穿着孝服的我们,当成了主人家的孝子。
      过逢招子们急忙闭上眼睛,抖抖索索地用竹竿点着地面,说:“是啊,怎么就为难我们瞎子呢?”然后,他们一个手臂搭在另一个的肩膀上,像一群大雁一样飞走了。
      灰窝头领鄙夷地看着这群远去的过逢招子,狠狠地骂道:“这些狗日的,真会装。然后,他感慨道“做人哪,为什么就不能光明磊落呢?”
      日期:2014-03-19 22:47:00
      墓穴距离乌藤齐格村有三四里地,那里分散地掩埋着村庄祖祖辈辈的死者。一座座坟茔像一只只乌龟,不声不息地爬在草丛中,就连最猛烈的沙尘暴也不能将它们唤醒。乌藤齐格村住着两种人,一种是汉族,一种是蒙古族。汉族人死后,实行土葬;蒙古族人死后,实行天葬。
      村庄到墓穴,需要经过一条河流,河水不深,只到膝盖。过了河流后,灰窝们不再哭了,大家窃窃私语,不时爆发出笑声。走在旁边的真正的孝子也不哭了,这么长的距离,他们也都哭累了。
      胎记走在我的身边,他悄悄问我:“昨晚上那两个人是谁?”
      我问:“哪两个?是先来的两个,还是后来的两个。”
      胎记说:“我都问。”
      我说:“先来的两个,是采生折割,听他们说话的情形,好像投靠了日本人。后两个也是丐帮的,但不知道他们是什么路数。”
      我们正说着话,突然看到远处尘土飞扬,一队骑马的人奔过来,他们穿着黄色军装,戴着布帽子,布帽子的中间有一颗黄色的五角星。送葬的人看到这群全副武装的人奔过来,赶紧停下脚步,让在一边。我正疑惑地看着他们的时候,突然看到了金属声音,他穿着黑色裤子,黑色褂子,抬着一张洋洋得意的脸。我赶紧低下头来。
      这群骑马的人看到我们,放慢了脚步,从我们身边过去。草原上地广人稀,道路只有一条,而且还是勒勒车碾过的道路。我知道这群人是日军骑兵,可是胎记这些灰窝不知道。胎记悄声问我:“这些骑马的是干什么的?”
      我说:“甭说话,这些人坏透了。”
      大约有一半人从我身边走过后,我突然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他给旁边一个干瘦的人交代什么事情,叽里咕噜一长串,尽管我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是我听过他的声音。我努力想着:这个日本人的声音我怎么会这么熟悉呢?我望着他,却只看到一道背影,然而那个背影也很熟悉,尽管他穿着黄色军装。
      那个干瘦的人催着马快跑几步,追上了前面的金属声音。狐假虎威的金属声音高声喊道:“太君问你们,到多伦的小道怎么走?”
      我担心金属声音认出我,深深地埋下头。我听到一个人说:“前面有座山,从山中穿过去,就是去多伦的小路。”
      金属声音问:“还有多远?”
      那个人说:“不远了,有四五十里。”
      金属声音又问:“山里有军队吗?”
      那个人说:“有哩。”
      金属声音问:“多少人?”

      那个人说:“好几百人。”
      金属声音不再问了,他骑着马跑到了那个干瘦的人面前,那个干瘦的人又对着那个声音熟悉的人叽里咕噜了一番。我把头上的孝布拉下来,盖住了眉毛,斜着头看着那边的情形。声音熟悉的人转头过来,他的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然后用手摸了摸鼻子。我突然看清楚了,他是老同,就是和我在监狱中认识的老同。
      老同怎么会在这里,金属声音又怎么会和他在一起?
      日军骑兵走过去了,我们也掉头上路了。走出了几十米,我还想着老同和金属声音,就转过头去,突然,我大吃一惊,那群日军调转马头,几个日军从马上跳下来,把一挺机枪架在地上。
      日军要对我们下毒手了。我看到前面有一个深不可测的暗窟窿,就赶紧跳下去。我像一粒核桃一样滚进了暗窟窿里,头顶上传来了密集的机枪声。
      日期:2014-03-20 00:15:00

      暗窟窿很狭窄,我的身体卡在半空中,上不能上,下不能下。
      上面的枪声响过后,传来了几声叽里咕噜的日本话,然后,外面陷入了静寂。
      我抬头望去,只能看到上面巴掌大的一片天空,一片树叶从窟窿口落下来,飘飘荡荡,落在了我的脸上,接着,又有水滴一样的东西落下来,也落在了我的脸上。我用手抹一把,放在鼻子下闻,闻到一股腥味,那是血。
      这群日本人是干什么的?为什么要对我们下毒手?金属声音为什么会和老同在一起?老同好像还是这队日军骑兵的负责人。他们问去多伦的小路在哪里,又问山中是否有军队驻扎,那么,这队日军肯定是日军的前哨部队,或者侦察部队。他们是不是要攻打多伦?
      其实,当时多伦在谁手中,我都不知道。但是,日本人要去攻打多伦,我觉得应该让守卫多伦的人知道。可是,我一个流落江湖的人,怎么去通知他们,我说了,他们会信吗?

      我在暗窟窿里不知道呆了多久,也许两个时辰,也许半个时辰,我判断暗窟窿外的日军已经离开了,就像一只蚯蚓一样,弓着身体爬出了暗窟窿。
      我一爬上地面,就感到深深的震惊,几十具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像被撂倒的麦捆子一样。鲜血染红了白色的孝服,像雪地上一朵朵绽放的花朵,异常凄怆。天地之间,只剩下了我一个人,我站在空旷的草原上,感到极度的孤寂和恐惧。 
      这股日军为什么要枪杀送葬的人?可能是担心送葬的人会告诉别人他们的行踪。既然他们的行踪不想让人知道,说明他们行踪诡秘,是去干见不得人的事情。既然他们不想让人知道,那么我偏偏就要让人知道。
      我一步步走向河边,走过河水,走向乌藤齐格村。村庄里,那家正在办丧事的家人,还不知道日本人已经来到了这片土地上,还不知道他们家灾祸降临。
      燕子这天没有去墓地,当地的风俗是,送葬的人群中,不能有女人,只能有男人,如果女人去了,会给死者后代带来灾难。他们没有想到,燕子没有去,而灾难却提前降临了。
      在乌藤齐格村,我在帮厨的人中,找到了燕子,悄声告诉了她送葬路上遇到的一切。

      燕子说:“你去找匹马,我想办法告诉主家一声。”主家已经失去了一个人,如果贸然告诉他们全家的男性都死在送葬的路上,满屋的女人成了寡妇,他们又怎么能够接受得了。
      我在乌藤齐格村溜达着,寻找能够下手的马匹,迎面走来了一个人,他在偷偷打量着我,我也在偷偷打量着他,我们彼此心照不宣,但都知道对方想要干什么。
      他是老荣,我也是老荣。老荣很好认,眼睛神态,都和常人不一样。常人很难辨别老荣,但是老荣认老荣,一认一个准。
      江湖黑话中,老荣是小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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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4-27 22:48:03 | 显示全部楼层
      我对他笑着,他也对我笑着。我向他招招手,他向着走过来。我看到他又瘦又小,像一个还没有长大的少年,可是额头上却有了一层密密的皱纹,脸上也有了一种成年男人才有的那种昏黄的气色。
      我想探听他的底细,看他是不是老荣,就故意问道:“兄弟是做金点的,还是戗盘的?”
      他很不屑地笑了,说:“兄弟我是采生折割的。”

      我心中一惊,难道他和金属声音他们是一伙的。我真是看走了眼。我问道,他是算卦的,还是相面的。没想到他觉得我也是江湖中人,就直接说自己是采生折割。手段极为残忍的采生折割,江湖之外的人闻之色变,而江湖中人却不把它当一回事儿。
      我问:“兄弟怎么称呼?”
      他说:“你叫我捻子。”
      这个称呼还真的很形象。捻子是过去农村人经常会使用和会看到的一种东西。捻子分好几种,有花捻子,有灯捻子。花捻子是用棉花搓成的,纺线所用,摇动纺车,就能够从花捻子里抽出绵绵不绝的细细的棉线;灯捻子是用细细的棉绳剪成,一寸左右长,一端浸在菜油里,一端搭在灯盏外,点着之后,就会看到一灯如豆。

      我说:“我在江湖上也听过采生折割,只是不知道你具体做什么?”
      捻子说:“兄弟你是老荣?”
      我故意说:“大哥你眼神太厉害了,我是钻天窗的。”钻天窗的意思就是,我是爬墙入院进行盗窃的。
      捻子很自负地说:“三百六十五行,采生折割最强。你听过吗?”
      我摇摇头。

      捻子洋洋得意地说:“你们老荣这一行,饥一顿饱一顿,谁也说不上来哪一天会断顿,我们采生折割这一行,只要做成一单生意,旱涝保收,衣食无忧。”
      此前,我听过采生折割,知道他说的生意是什么,我就故意装糊涂问:“做什么生意?做采生折割还需要识字算账?”
      捻子撇撇嘴唇,双手背在身后,摇头晃脑地说:“我说的生意,不是拨拉算盘珠子的生意,而是找个不省事的娃子,做成我们需要的样子,放出去乞讨要钱,要到的每一分钱都是我们的。”
      采生折割,是一种让所有有良知的人愤恨的勾当,而捻子说起它来,却眉飞色舞,沾沾自喜。我故意继续问:“找什么娃子?做成什么样子?”
      捻子说:“找大人不在身边的娃子。没有大人看管的娃子很好骗,几句好话就跟着你来了。你带走了他,想把他做成什么样子,都随你。把他的手关节折向外,以后长成的骨头就向外;把他的脚腕割断,他的两条腿就一长一短。有时候,为了做成我们更希望看到的样子,还得把他的伤口残骨放在火上烤,放在风中吹,放在雪中冰。反正是他经过采生折割后,样子越奇怪,越容易讨到钱。”
      我听得毛骨悚然,我实在想不到,面前这个又瘦又小的男子,居然如此心狠手辣,我看看左右无人,突然不寒而栗。我没有见过那些经过了采生折割后的孩子,但是我能够知道他们的悲惨命运,他们比我更为悲惨。
      我问道:“你一个人出来?朋友们呢?”
      捻子说“我只是出来踩点的,找到能下手的,就带走。那些个小娃子,最好哄了,你说什么他就信什么,你说你是他家亲戚,带他去找他爹他娘,他就相信了;你说他爹他娘受伤了,要接他去瞧瞧,他也相信了。”
      我暗暗咬紧了牙关,对这个瘦小的男人暗起杀心。当年的我,就是被这样的男人骗走的,而且他们的说辞都是一样的。这么多年来,我想找骗我的那个人贩子,却总是找不到。我今天杀了这个采生折割的,就等于杀了当年骗走我的人贩子。
      采生折割,是丐帮中的人。丐帮平日把自己打扮得极为可怜,实际上背地里比谁都心狠。民间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憎之处,真是这样的。
      我问:“你找到下手的对象了?”
      他说:“找到了,就是今日办丧事的那家。男人都死在了外面,女人还不知情,忙着帮厨。他家一堆孩子在外面耍,我随便找一个,就能带走。”
      我感到很奇怪,办丧事的这家男人,死在了路上,消息还没有传到村子里,他是怎么知道的?这个瘦小的男人,有什么样的背景?
      我说:“这家男人怎么会死呢?他们都去墓地了,过一会儿就回来。”
      捻子说:“回来个屁,都被枪子打死了,一个都回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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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4-27 22:49:03 | 显示全部楼层
      捻子是个碎嘴子,他的嘴巴像个漏斗一样,什么都会说出来,而且捻子又特别自负,他说话的时候,总是斜睨着你,歪着头,一副自以为是的模样。这样的人,民间叫装洋蒜,现在的说法叫装逼。
      捻子嘴巴里有很多我想知道的东西,想要让他全部倒出来,需要采取计谋。黑白乞丐给我说过丐帮里的很多秘密,但没有说过不能说死亡。捻子不愿意说那些送葬的人,那这里面肯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
      我要从他的嘴巴里套出话来。这个捻子的身上肯定有很多我需要的东西。
      我对捻子说:“兄弟,我从小卖蒸馍,啥事都经过。我是老荣不假,但你不知道我还做过戗盘的。”
      捻子嗤了一声,说:“江湖上这些做相的,不就是骗两钱而已,蒙得了别人,可蒙不了我,我捻子行走江湖多少年了,从没被人骗过。”
      我看着他说:“你今天就会遇到一个骗子,而且还会上当受骗。”
      捻子梗着脖子说:“不可能。我在江湖上早就练出了火眼金睛,什么样的人,我看一眼就知道他是做什么的。”

      我听了暗自好笑,决定将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家伙装进口袋里,然后一锤砸死。我问捻子:“你认识我吗?”
      他说:“不认识。”
      我问“我认识你吗?”
      他摇头说“也不认识。”
      我说:“可是我知道你的过去,也知道你的现在,还知道你的以后。”
      他嗤之以鼻说:“最烦你们这些做相的,要骗人也要找准对象,我是那么容易受骗的吗?”
      我说:“我不说你的父母,也不说你的家庭,我只说你今天发生的事情。”
      他嘴角挂着嘲讽的笑容说:“你说,你说。”
      我说:“请伸出手来。”
      捻子懒洋洋地伸出手来,我闭着眼睛,右手两根手指在他的手掌上指指点点,然后慢悠悠地说:“你今天遇到了一个个子很高的人,他给你说了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捻子的手掌明显抖动了一下,他说:“好的,我就是遇到了,你说说我遇到的这个人叫什么名字?”
      我的手指继续在他的手掌上指指点点,然后故作高深地说:“此人诡计多端,无法看清他的容貌,但是我听到他的声音了。他的声音就像金属声音一样,有些刺耳。”
      捻子说:“三怪的声音就是很刺耳。”
      我记住了,金属声音的名字叫三怪。
      我继续把他往口袋里装,我说:“你的手掌纹路很清晰,就像麦穗一样,对了,你们丐帮的帮助姓麦,是蓝杆子。”

      捻子惊讶地说:“真的姓麦,真的是蓝杆子。可是,你怎么知道?”
      为了继续从他的口中套话出来,我故作高深地说:“人的命,天注定,胡思乱想不顶用,你的手掌纹路和气象透露了你的秘密。”
      捻子问:“什么是气象?气象就这么灵验。”
      我差点笑出来,气象是我随口说出来的一个词,我也不知道什么是气象。
      我继续说:“你们丐帮麦帮主,不是本地人。”
      捻子说:“是的。”
      我接着说:“三怪和你都是麦帮主的手下,你们从事的是采生折割的活路,你踩点,三怪下手,是不是?”
      捻子像葵花朵朵向太阳一样地望着我,他说:“你还真神了,确实是这样的。”
      我听了,心中不是滋味。难道师祖真的容忍这些恶棍胡作非为吗?麦帮主真的就是我的师祖吗?
      我决定继续试探。
      方圆几百里,只有多伦这一座城市,丐帮一定会生活在热闹的地方,因为热闹的地方才会要到钱,穷乡僻壤,是难觅丐帮的踪迹的。我判断,师祖一定是在多伦城中。
      多伦在南面,我们在北面,我故意左走右转,摇头晃脑,然后告诉捻子说:“麦帮主的方位,在南方。”
      捻子说:“你猜得很对。”
      我严肃地说:“不是猜的,是算的。”
      捻子赶紧纠正说:“是的,是的,不是猜的,是算的。”
      我说:“帮主年约六十,身材精瘦,瘸了一条腿。”
      捻子说:“还真是这样的。你是神仙啊,算的真准。”
      我听了后,心中暗暗吃惊,师祖是何等样的一条好汉,被人挑断脚筋,就愤而离开,忍辱含垢,东山再起,创建了丐帮,他是一条响当当的汉子,怎么能够容忍手下的三怪和捻子干采生折割这个丧尽天良的坏事,而且,师祖又怎能够派人去给日本人送信?
      哦,对了,师祖一定不知道捻子和三怪在干采生折割,也一定不知道日本人烧杀抢掠。师祖被这些坏蛋利用了,我一定要找到师祖,告诉他真相。
      我说:“师祖在多伦城中,门前有一棵树。”
      捻子说:“没有树啊。”
      我自知失口,赶紧说:“有树的,只是树被人挖了。”

      捻子说:“是的,前年夏天,多伦城中进来了一支军队,修建操场,修盖房子,没有木料,就把南街的树木都挖了,搭建房子。”
      我记住了南街这个地方。师祖一定就住在南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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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4-28 14:13:39 | 显示全部楼层
      我想继续听他说采生折割的事情,就故意说:“采生折割是个好生意,你挣了不少钱吧。”
      捻子说:“当然好了。我们丐帮的人分工明确,谁踩点,谁拐骗,谁动手,谁止血,都分得清清楚楚。采生折割,采生折割,有折有割,折的时候不流血,割的时候流血。我们有两扇木板,一边两个半圆,合在一起就是一个圆圈。我们用两扇木板卡住娃子的手肘或者膝盖,使劲向外一折,咔嚓一声,他的胳膊腿就断了,但没有一滴血流出来。这个叫做折。我们还有一把斧头,把娃子的手臂或者腿脚放在石头上,一斧头下去,他的半截胳膊和半截腿就蹦出了很远,伤口的血喷出来,负责止血的人,拿起一把草药,按在断口上,用布片包上,就不流血了。这个叫做割。”

      我听得毛骨悚然,头发倒竖,偷偷看捻子一眼,看到他眉飞色舞,唾沫乱喷。这是一个丧尽天良的邪恶之徒,他已经没有人类的任何怜悯和慈悲。
      捻子接着说:“采生折割后,过一段时间,骨头长好了,伤口长住了,我们就带娃子出去乞讨。天还没亮,我们就将娃子装上车,拉到路口,一个路口放一个。天亮后,街道上有了行人,看到这么奇形怪状的娃子,就会把钱丢给他。天快黑了,我们又把他们装上车,拉回来。这一天下来,每个娃子都不少挣钱。”
      我咬紧牙关,才没有让牙齿嗒嗒作响。一个人需要多么残忍,多么丧心病狂,才能够做出这样恐惧的事情。
      为了能够轻松干掉他,我让他背过身去,在他的脊背上点点戳戳,江相派对这种动作有个说法,叫揣骨法。而且还传说,凡是当了皇帝的,都有龙骨。其实都是瞎扯淡。任何人的骨头结构都是一样的,即使放在显微镜下也是一样的结构,难道江相派那双指甲里藏着污垢的脏手指,比显微镜还要灵验?
      我在他的脊背上摸索了一番后说:“你三日内必有血光之灾。”
      捻子吓得脸色都变了,他问:“真的吗?你怎么知道?”
      我故作神秘地说:“天机不可泄露。”

      捻子问:“那怎么办?”
      我说:“只有一种方法可以破解,速速离开这里,去往多伦城中,在帮主身边避难。”其实,我想的是让他在前面带路,我跟着他就能够找到师祖。
      捻子为难地说:“从这里到多伦,要走十天,我三天怎么能赶到?”
      我又失口了。如果知道这里距离多伦有十天路程,我就说成十天,而刚才说了三天内必有血光之灾,现在该怎么圆谎?
      我正在想的时候,捻子自作聪明地说:“我骑马去多伦,两天就到了。”
      骑马两天就能到多伦?那么这里距离多伦就不远了。那群日本人在三怪的带领了,早就去往了多伦,他们此行的目的,很有可能就是偷袭多伦,所以一路上见人杀人,不想让他们的阴谋被发现。我需要赶紧赶往多伦,通知守军说日本人来了,让他们做好准备。
      我决定先除掉这个给采生折割踩点的恶徒,然后骑马飞奔去多伦报信。
      我慢条斯理地对捻子说:“如果三天内赶不到帮主身边也行,你要面向帮主的方向,跪在地上,连说三遍帮主的地址,然后向北走,不能回头,行走一个时辰后,再坐下来歇息。”
      我接着又说:“为了表达我们的诚心,我会跟着你一起去。”
      捻子感动得眼泪差点掉下来,他对着我连连鞠躬:“哥,哥,兄弟我躲过了这场血光之灾,一定好好报答你。”

      捻子跪在地上,虔诚地连说了三遍帮主的位置,我牢牢记在心中。捻子起身向北方走去,我跟在他的身后,大约走了几百米,前面有一个窟窿,我看到捻子像军训一样挺胸抬头,满脸肃穆,就从后面突然推了一把,捻子地跌撞撞地掉进了暗窟窿里。
      窟窿并不深,大约有十几米。捻子在下面懵懵不懂地看着我,他问:“哥,你咋个掀我呢?快找根绳索拉我上来。”
      我说:“谁是你的哥?”我捡起一块石头,狠狠地向下砸去,手头挟裹着呼啸的风声,砸在捻子的肩膀上,捻子一跤坐到。我说:“这一块石头,砸的是拐骗我的人贩子。”
      捻子一声不吭,这一块石头把他砸蒙了。我又捡起一块石头,狠狠地砸下去,砸得捻子脑浆迸裂,我说:“这一石头,砸的是追杀我的三怪。”
      捻子死了,我又捡起石头,一块又一块地砸在他的尸体上。我想起了自己这些天遭受的屈辱和颠簸的生活,我发誓一定要找到三怪,亲手宰了他。
      这是我第一次杀人。我站在草原上,看到远处残阳如血,舒畅地吼了一声。原来杀人有一种痛快淋漓的感觉。

      日期:2014-03-23 09:30:00
      这些天,我经历了很多事情,直到现在,我才理出点头绪来。
      我和燕子带着大钻石来塞北草原投奔师祖老乞丐,却在客栈里被以日本特务的名义,抓进了监狱。监狱里确实有日本特务,这就是断了一条腿的老同,他的日本名字叫本田次一郎。本田次一郎潜入草原的目的是,偷取藏在赤峰寺庙的成吉思汗的铜盔,因为铜盔对百万草原人具有无可抗拒的号召力。老同行动不便,就培训我开锁技术,让我替他盗取。我在寻找赤峰寺庙的时候,遇到了盗马贼原木,草原就像大海,马匹就像船只,没有马几乎难以行动。我们在去往赤峰寺庙的途中,意外听到了日本人和一个帮派也想盗取铜盔,铜盔成为了大家争夺的目标。我把听到的消息告诉了老同,老同让我替他跟日本人的交通站联络,告诉他自己的状况,然后让日本人营救他。可是,就在我寻找日本人的交通站时,意外看到了燕子留下的标记,她已经从女子监狱中逃走了,却遇到了意外,被一股土匪追杀。

      与燕子一起逃走的,还有一名南京来的特派员,她的目标也是铜盔。就在她们面临死亡的时候,我和原木出现了,救走了她们。
      然后,我们四个人夜盗铜盔,趁着帮派互殴的时机,从赤峰寺庙的地下室里偷走了铜盔。
      可是,铜盔被我们偷到手了,赤峰却沦陷了,大钻石也下落不明。我们在寻找大钻石的途中,遇到了黑白乞丐,我们万不得已,跟着黑白乞丐向西流浪,寻找师祖老乞丐,西边尚未被日军占领。
      黑白乞丐告诉了我们丐帮中的很多秘密和帮规,也告诉了我们丐帮中有一个极端邪恶的组织叫做采生折割。
      一路上,我们遇到一些奇怪的事情,陷坑、绊马索、扎马钉……但是,直到现在,我都不知道这是谁布置的。看起来这些民间特殊的装置,都是对付日军的,日军也着了道儿。
      路上,我们意外遭遇日军,黑白乞丐掩护我们逃走,而他们故意将日军引入了陷阱中。日军有了伤亡,而他们却下落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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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2014-4-28 14:14:01 | 显示全部楼层
      有一天夜晚,我们靠着敖包休息,遇到了三怪这群采生折割的恶徒。偷听他们的谈话,才知道师祖就在南面的多伦城中。后来,我们遭到追杀,逃入了羊圈里。我为了保护燕子,差点被杀死。
      我在额吉家中养伤,和燕子都学会了骑马,但是,额吉却被穿皮鞋的人杀害。穿皮鞋的人是谁?我到现在还不知道。

      继续向着多伦的方向行走,在一个村庄里加入了灰窝,我从灰窝这里了解到,师祖确实在多伦城中,是这里的丐帮帮主。灰窝依靠红白喜事乞讨挣钱,没想到半路上遇到一支日军骑兵,将送丧的人全部打死,我因为有所察觉,才逃过一死。
      偷袭的日军骑兵中,做向导的居然是熟悉这一代地形地理的恶丐三怪,而做首领的居然是当时在监狱中和我关在一起的老同。
      目前的当务之急是,偷盗一匹马,赶快和燕子去多伦给守军报信。就在我偷盗马匹的时候,遇到了捻子。捻子给采生折割踩点的人,他说了师祖老乞丐确实是他们的帮主,而这里距离多伦,骑马只有两天的路程,一直向南走,就能到。我用石头砸死了捻子,却更疑惑了:师祖老乞丐是条嫉恶如仇的响当当的好汉,怎么会容忍手下这些恶徒采生折割?又怎么会和日本人勾搭?
      日期:2014-03-23 22:18:00
      我走向乌藤齐格村,远远看到燕子站在村口,望着我走来的方向。风吹着燕子满头的乌发飘飘荡荡,像一面鼓满风的船帆一样。遥远的天边,一道闪电,像锯齿一样锯开了天空。闪电过后是雷声,雷声沉闷,像一道深不可测的山洞。
      暴风雨快要来了。
      燕子看到我,就扑上来抱住我,她流着眼泪说:“你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刚才有一股骑马的人过去,见人就杀,见东西就抢,全村人都吓得不敢出门。”
      全村人都吓得不敢出门,而燕子却冒着巨大的风险来到村口接我,我感到一股暖流从头发梢流到了脚后跟。我问:“那些骑马杀人的是什么人?”
      燕子说:“不知道。穿的衣服乱七八糟,可能是一帮马匪。”
      我们回到村庄,村道上果然没有一个人,天色愈来愈阴暗,一阵风吹得树叶瑟瑟作响,然后是短暂的静寂,接着,更大的风吹过来,树枝在狂风中拼命挣扎,落下一地碎叶。
      我们躲在一堵断墙后,躲避着疯子一样的狂风。一丛丛荒草从村庄的上空呼啸而过,像过江之鲫一样浩浩荡荡。我向燕子说起了从捻子口中套出的话,燕子说:“事不宜迟,赶快去多伦。”
      我说:“暴风雨快要来了,怎么走?”
      燕子说:“暴风雨要来了,我们正好有了机会。在这种天气里,日本人不走,我们走;日本人害怕,我们不怕,就能够赶在他们的前面。”
      暴风雨要来了,乌藤齐格村的人们都躲在房屋里和蒙古包里,狂风从房顶上和蒙古包上掠过,发出细铁丝一样尖利的啸声,好像有无数的马蜂在耳边嗡嗡鸣叫。这是偷马的好时光。
      我来到村边一户人家的马厩里,很轻松地就牵走了两匹马,还顺手盗走了两副鞍鞯。狂风吹得马的鬣鬃像荒草一样飘飘摇摇,马的眼睛扑闪着,不愿意喜向前一步。我翻身骑上一匹马,手中牵着一匹马,突然夹紧双腿,马匹受惊一般向前窜去,手中牵着的那匹马也跟了上来。
      雨点落下来了,草原上的雨点比关内的雨点大了很多,砸得地面噗噗作响,草梢上浮起了一层尘灰。纽扣般的雨点砸在我的背上,我狠狠地打了几个哆嗦,扭头望去,看到燕子伏在马背上,双手紧紧地抱着马脖子。我向着她大喊:“冷吗?冷吗?”
      燕子没有扭头看我,而且继续盯着前方泥泞的路面。我这才知道,暴风雨声太大了,我的声音被淹没了。
      我们在暴风雨中奔跑了大半个时辰,夜晚就来临了,暴风雨也更猛烈了,夜色就像大海,而我们就是两把船桨,只有生死与共,才能渡过惊天骇浪。衣服早就被淋湿了,像浆糊一样裹在身上,感觉很痛苦。燕子骑马奔跑在我的身后不远的地方,可是我只能看到她模模糊糊的轮廓。
      又跑了不远,前面一座山峰挡住了去路,马在风雨中咴咴叫着,停住了脚步,我从马上跳下来,探手到马的肚腹下,摸到一手湿漉漉的热汗,马的肚腹在快速起伏着,像波浪一样。这一路上都在高速奔跑,马实在太辛苦了。
      暴风雨停了,寒冷却又袭来,在这个夏季的夜晚,寒冷像雾像雨又像风,在山谷中弥漫。夜空中,有两颗星星从云层里探出来,贼头贼脑,又很快躲进了云层里。远远的山岗上,传来了野狼低一声高一声的嚎叫。
      我问走在身边的燕子:“害怕吗?:
      燕子说:“不怕,我知道有你保护我。”
      我说:“你的生命比我的生命更重要,有我在你身边,你就什么都不要害怕。我宁肯自己去死,也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

      燕子说:“你以后不要再说死了,我要你好好活着,我们都要好好活着,活到一百岁。”
      日期:2014-03-24 00:29:00
      我仰起头来,看到天空中又有了几颗摇摇欲坠的星星,我沉醉在对爱情的憧憬中。我说:“我们以后就在草原上安家,我感觉这里挺好的,手抓羊肉,马**,想吃多少就有多少。”
      燕子说:“是的,这里天多高,地多宽,心境也好。”
      我说:“我们再生一堆孩子,取名叫大呆狗、二呆狗、三呆狗……”
      燕子笑道:“那不成一窝狗崽子了?”

      我哈哈大笑,看着夜色中的燕子,感觉她异常美丽。我沉浸在巨大的幸福中,从我看到燕子的第一眼开始,就喜欢上了她,我没有想到,有一天,她会成为我的老婆。
      我们继续交谈着,憧憬着,突然,我脚下一绊,一跤摔倒了。起身一看,原来地上躺着一具尸体。
      我正感到惊异的时候,突然听到燕子惊叫道:“啊呀,这里好多死尸啊。”
      我向燕子那边望去,看到暗淡的星光下,地面上歪七扭八地躺倒了一片死尸,有的空着双手,有的手中拿着步枪,有的断了胳膊,有的没有头颅。我看不清他们所穿衣服的式样和颜色,但是从枪支上来看,他们属于中国军队。

      燕子说:“日本人从这里经过了,这些人应该是这样的守军,估计是被日本人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我说:“这条路不能走了,如果我们追得紧,就会遭遇前面的日本人。翻过这座山,沿着道路的方向,绕开日军,一定要赶在他们的前面,先到多伦。”
      那天晚上,我们一直在黑暗中行走。天快亮的时候,我们翻过了那座山,看到远处有了灯火,灯火是从帐篷里发出来的,还传来嘈杂的说话声,因为距离太远,我们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
      我对燕子说:“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到前面摸摸情况。”
      燕子说:“让我去吧,你在这里等我。”
      我说:“我是你男人,让我去吧。”
      燕子说:“我比你经验丰富,还是我去吧。”
      我拗不过她,只好对她说:“一定要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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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4-28 14:15:12 | 显示全部楼层
    燕子从马上跳下来,悄悄地摸到前面去,她的身影淹没在黑暗中。我将两匹马拴在一起,紧紧地盯着远处的灯火。马安静地吃着地上的草,我焦急地等待着燕子。按照牧民的说法,沾了露水和雨水的草,马是不能吃的,否则会涨肚。可是,马奔跑了一天,腹中饥饿,我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
      时间不长,燕子就回来了,她说:“那是一群日本人,说话叽里咕噜听不懂,他们正在吃饭,看来吃过饭就要出发了。”
      我们骑着马,远远地兜了一个圈子,绕过了那群日本人的营地,然后沿着道路向前狂奔。天亮后,马奔跑的速度慢了下来,呼哧呼哧喘着粗气,不知道是疲劳过度,还是吃了沾着雨水的草。
      这下可怎么办?我们正在焦虑不安的时候,远远看到平缓的山坡上有一个牧马人,挥动着长鞭驱赶着一群马。那群马像云朵一样贴在湿漉漉的草地上飞行。我们骑着马慢跑到了牧马人的跟前,费了好大的劲,连说带比划,他才弄明白了我们的意思,用马群中的两匹马,换了我们骑着的两匹马。

      我告诉他说:“后面来了一群马贼,有枪,你赶快离开这里,到远离大路的山中去放牧。”我用手做着一个开枪的姿势,然后自己仰面倒下去。我不能说日本人,因为他不懂什么是日本人,我只能说马贼,他就明白是怎么回事儿。
      牧马人赶着马群走向远方,我们骑着两匹新马继续赶路。
      黄昏即将来临的时候,我们在暮霭中看到了一座城池,那就是多伦。
      多伦城是一座土城,城墙是用黄黑色的粘土,掺上荒草砌成的。我们骑着马一直冲过了城门,来到了城墙里,才看到有两个穿着青布军装的人追在后面,问我们是干什么的。多伦城防守松懈,如果日军到了城下,一个冲锋,就能够冲进城中。
      我说了我们的来意,说日本人距离这里不远了。
      那两名哨兵上上下下打量着我和燕子,可能看到我们不像探子,就留下一个人关闭城门,另一个人带着我们来到城中。
      多伦城中心有一座天主教堂,守城指挥部就驻扎在这里,在指挥部里,我见到了一个长相敦实的中年人,别人都叫他旅长。
      我向旅长说了这一路上见到的和听到的情况,旅长让人喊来了一个留着小胡子的人,问道:“二营送信了吗?”
      那个人说:“今天没有送信。”

      旅长说:“二营每天都要派人来送信,为什么今天没有消息。”
      那个人说:“确实每天都在送信,就是今天没有人来送。我明天派人去问问。”
      旅长说:“不用问了,都他娘的去见阎王了。马上布置警戒,今晚轮流睡觉,日本人都到鼻子底下了。”
      小胡子出去了,教堂外面传来了枪械相撞的声音。我想,可能这个二营,就是我们在山中看到的那些死尸。他们遭到了日军的偷袭。
      连续奔跑了一天一夜,我的困意袭上来,就和燕子从教堂里走出来,去往旅长安排我们居住的一户人家里。一扭头,看到教堂外的墙角下,蹲着两个乞丐,他们神色鬼祟,看起来绝非善类。

      日期:2014-03-24 22:51:00
      乞丐乞讨,只会在白天,夜晚是不会乞讨的。而临近夜半时分,两个乞丐蹲在守军指挥部的墙外,一定是有什么目的。我想给带我们去住宿的军人说这一路上遇到的丐帮的事情,想说丐帮中有人与日本人勾勾搭搭,但是犹豫再三,没有开口,因为丐帮是师祖的丐帮,我担心我说了丐帮的情形,会对师祖不利。
      那天晚上,我沉沉睡去,起床就到了第二天中午。我走出房门,看到满大街上都是喜形于色的人群,还有一群人打着旗帜,高呼口号,欢天喜地。我问旁边走过的一个人,发生了什么事情。他说,今天早晨,一群日本人骑着马来到了多伦城外,看到守军没有防备,就冲进城门,奔向天主教堂。没想到,中国军队已经在城门通往教堂的道路两边埋伏好了,日本人一来,就遭受了迎头痛击,最后,有一多半的日本人被打死,只有一小半的日本人逃走了。

      我听到这个消息,赶紧跑进房门,把这个大好消息告诉燕子。燕子也兴奋不已,她说:“这一路上,我们只看到日本人欺负中国人,现在终于看到了中国人痛击日本人,再没有比这更兴奋的消息了。”
      我们走到大街上,看到游行的队伍走过去了,我们打听那些日本人的死尸在哪里,有人说,已经被马车拉到城外,刨个大坑埋了。
      不知道那些死尸中,有老同和三怪没有?
      我们来到了天主教堂,教堂里人山人海,穿着长袍大褂的地方乡绅,梳着背头的商会代表,穿着军装的军官,把天主教堂围得水泄不通,人人笑逐颜开,喜形于色。

      我们挤不进天主教堂,就准备离开,突然,听到身边有人说话,那个人说:“旅长亲率义军,击退日军,保多伦全城平安,实乃功高盖世。”另一个人随声附和说:“是也,是也。”
      先前说话的那个人声音很熟悉,我和燕子一齐转过头去,突然看到师祖就站在距离我仅有几米远的地方,师祖穿着黑色府绸衣衫衣裤,戴着茶色眼镜,看起来就像个老财主,他的臂弯上还挂着文明拐杖。师祖也看到了我们,然后他被茶色眼镜遮住的半张脸上,看不出有任何惊异的神情。
      我们寻找了很多天的师祖,竟然就站在我们的面前;我们费尽周折想要寻找的师祖,距离我们只有几步之遥,我心潮澎湃,跨前一步,忍住几乎就要夺眶而出的热泪,想保住师祖哭几声。燕子在旁边拉住了我,她说:“快点回去,别看热闹了,今儿个还没有放养群呢。”
      我听到燕子这样说,突然就恍然大悟。我用手揉着湿漉漉的眼睛说:“眼睛里吹进了沙子。”
      “师祖”只看了我们一眼,就又转过头去,和那个人继续交谈。

      我们离开天主教堂,走出了很远,燕子说:“这个人不是师祖,可是,世界上为什么会有和师祖如此相像的一个人。”
      我说:“尽管和师祖分开了很久,但是师祖肯定能够认出我们俩。这个人不是师祖,那他会是谁?”
      燕子说:“他会不会就是麦帮主?”
      我说:“他穿着府绸衣裤,不像丐帮的。”

      燕子说:“他越穿得不像丐帮,越说明有问题。我们盯紧他,看他到底是什么身份。”
      我们在天主教堂外等候了小半个时辰,终于等到人群陆陆续续从天主教堂走出来。那个穿着府绸衣裤,貌似师祖的人瘸着一条腿,他的走路姿势都和师祖一样。他离开天主教堂后,向着南关走去,十字路口有几个拿着破碗乞讨的乞丐,一看到他走过来,立即恭敬地低垂着头,让开路面。
      他真的就是丐帮麦帮主,可是,他不是我的师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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