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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jach

[分享] 《郭小峰探案系列》作者:范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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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6-14 13:28:16 | 显示全部楼层
生活是美好 之《选择》九(上)


在很多事情上,我都希望自己是个满嘴胡扯的半仙儿,结果和预测完全不同,贻笑大方!——但世间事,偏偏越是想求得灵验的,会常常落空;希望不准的,反而确实?!比如对阿刘和江瑶未来的担忧,就偏偏向我担忧的方面发展了。
因为复查的缘故,后来的我连续数月都是医院的常客。为避免看门诊时耗费在排队、挂号,看病、取药的至少半天,没准儿一天的时间,每次我都是直接去病房找一时不忙的大夫给我检查、开药,看完了还可以请小护士帮我走捷径付帐拿药。这样不仅节省了时间,而且在等待过程中还可以与相对闲散的医生护士聊几句,不觉得那么无聊了。
这使我有机会随时听到一些关于阿刘和江瑶情况的只言片语,——说实话,很糟糕,人们像乌鸦嘴一样的预言,似乎都应验了。
阿刘和江瑶的幸福果然好像仅仅止于拿到婚书。——婚后的江瑶经常和阿刘争吵,还吵到医院里,公然抱怨阿刘父母瞧不起她,所以,结婚没有给他们一分钱;又埋怨阿刘装好人,不给病人开药,收入很少,日子过得艰苦,抱怨自己上当等等。江瑶举止也很轻佻,尤其和其他男医生谈话的时候。
在谈论中,医生护士们同情的外表下流露出掩饰不住幸灾乐祸,各有各的理由吧?——至少我曾亲耳听到一个男医生冷笑着说:“‘圣人’阿刘终于可以发现,原来神圣的生活是有条件的。”

在最后一次去拿药时,我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给阿刘送新鲜蔬菜的农民,四十多岁,朴实的样子,拎了两筐新鲜水灵的各色蔬菜,护士们都叫他老蔡。
因为好奇,我忍不住问老蔡。
“我听说你每各几个月就来一次。”
老蔡憨厚的笑一笑。
“你可真好,”我开玩笑说:“快把整个医院都感动了。”
老蔡立刻慌乱地摆摆粗糙的大手,仿佛犯了错误似的解释说:
“我不好,阿刘大夫才好,这个同志啊,你不知道。那次我突然犯病突然就倒在大街上,离这儿不远,我难受呀,开始还不是彻底昏了,是没劲儿,模模糊糊的!我想躺躺兴许是就好了,可越躺越昏沉,觉着不行,心里忍不住盼望有个人过来问问,可没一个人过来,约莫大概是觉得我累了想躺在地上歇歇,”
老蔡的声音里多少有些失望:
“反正没一个人说过来看看的,都是绕着走。——后来就是阿刘大夫,他过来了,蹲下来问我:‘你怎么啦?’,我摇摇头,说不出话,不是不想说,是说不出来。然后,他也走了,我就彻底昏了,等我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医院里。”
老蔡的声音开始激动:
“——后来我才知道,阿刘大夫是回医院找人找车了。后来呢,病还没有看咋地呢,我身上的钱就不够了,家里也穷呀,我想就算了,可阿刘大夫说,没多少钱,可以先欠着,让我安心住。——可后来有一次我偷偷听到给我看病的杨大夫跟别个医生嘟囔:‘这个阿刘,专会自己做好人,他看病不赚钱也就算了,连我也受影响。’;那个医生说:‘得了,谁不知道阿刘是圣人,他都替这个病人垫钱了,你还能开贵药?钱赚不完的,少一次也没什么!’;那杨大夫还是不高兴,说:‘阿刘家有钱,自己年纪轻轻就有房有车,什么心不用操,当然可以做好人,我可是有家有担,上有老下有小的,处处都是花钱的地方,怎么比?’;那个大夫又劝他:‘阿刘也不是那么有钱,要不然会输自己的血给这个病人?还不是为了省点儿买血浆的钱?何必还计较呢?大家都是一个医院的,好人做到底吧!’;这个同志呀——”
说到这里,那个朴实的农民突然用不知何时湿润的眼睛看着我:
“你说我这心里是啥滋味,这些事儿人家阿刘大夫自始至终没有给我提过一个字。后来我好了,回家筹足了钱再来时,阿刘大夫还是没同我说一个字,只拿该当的医药费,让我安心,输血啥的人都没提。然后让我去好好谢谢杨大夫,说是他治好的我。我也感谢杨大夫,毕竟人家用本事治好的我的病不是?可我一辈子——”
老蔡变得很激动,一双粗糙的大手在腿上来回搓着,但似乎又找不出更丰富的词汇来表达出来他内心的感激,所以反复喃喃地重复着:“阿刘大夫是个好人哪!是个好人,是个好人!是个好人!是个好人——”
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很感动,包括那几个大约早就知道这个故事的护士。
这时,阿刘从外面走了回来,他的气色很不好,我第一次看到阿刘这个表情,人看着憔悴了不少,带着些忍耐的恼怒,模样都有些变了。看到那个农民,才勉强笑了一笑:
“你又来了,谢谢你,老蔡,真好,又能吃新鲜菜了,麻烦你了。”
这时,江瑶大摇大摆地跟着走了进来,她的眼睛先轻蔑地溜了一眼那两筐菜,一脸看透一切的嘲讽表情,然后抱着膀子噘着嘴往那里一站,像个突然打开的冰柜,顿时冻掉了每个人谈话的热情。
连那个朴实的农民都不例外,他似乎意识到什么,有些惶惑,然后不知所措地冲屋里每个人点点头:“我走了,不打搅你们忙啦。”
他走了,阿刘也拿样东西转身离开了。
房间里继续沉默着,散发着冷冰冰地不和谐。
“难得看到这么朴实的人。”我没话找话地冲王护士长说。
王护士长还没吭气,那边江瑶就发出了响亮的轻蔑回答:
“哼!什么朴实,什么感谢,骗钱罢了!”
她蹬、蹬、蹬、走到那两筐菜前,然后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挑起一根茼蒿,高高地举起来,十分轻蔑地来回摇晃着:
“装什么样子!要是感激,就应该送实在的,送菜有什么用?这种装腔作势的感激把戏只能骗那些傻子,哼!可骗不了我,——他为什么不忘恩?因为他穷、小气,还想为了给自己留个地步,在医院混熟点儿,好以后家里人看病更容易?装出一副憨厚的样子,真可笑,为什么这个世界上傻子会这么多?”
一时间,江瑶那种“如入无人之境”的嚣张激怒了我,忍不住刻毒地反击:
“你说的很对。如果干这事的是你,一定是出于这种心理,因为这正是你擅长的,并且如愿以偿了!”
我的反击果然更加激怒了江瑶,她立刻又走到我和王护士长中间,——后者正给我配他们科特制的胃药药水。
然后江瑶仿佛要揭穿我画皮似的斜视着我,阴阳怪气地说:
“帮人有什么用?全都是会说几句漂亮话的家伙,装模作样,傻子才会上当。”说到这里,也许怕说的太隐晦了,我不能理解,也许她又想到了上一次我的刻薄,觉得无需为我留面子,总之江瑶突然瞪着我,直截了当地说:“你有医保吧?我听说你还能额外享受什么国家的津贴?不该那么穷吧?”
“对,”我若无其事地回答:“实际上我比你想得还阔,怎么啦?”
“那你为什么只拿这么便宜的药?你不是很感激阿刘吗?嘴里说的好听,医生不吃饭呀!”
我笑了,然后王护士长替我回答了。
“你看看处方再说话。”她拍拍桌上的处方单,那单子上有我专门让开的营养品。
江瑶看看单子又看看我,再次不能伸张的刻薄,显然使她更愤怒,但一时间又无话可说的她只好加倍怒视了我一眼,然后愤愤地踩着嘎嘎作响的高跟鞋扬长而去。
这时,我发现阿刘不知为何事又回到了这里,站在门外一点儿,他也许听到了我和江瑶的对话,脸色变得铁青而又难堪。
我很后悔自己刚才的多嘴——,我的话未必能伤了江瑶,但肯定伤害了阿刘。
带着懊悔,我拿着药匆匆离开了,心里很庆幸暂时不用再来医院,也就不用遇到这样令大家难堪的情景。
但我没有想到,我们居然是在更难堪的情况下见了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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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6-14 13:28:59 | 显示全部楼层
生活是美好 之《选择》九(下)


大约过了三四个月后,四月里的一天,
一天上午,因为一件案子,我和小史一起去了一个派出所,前一天晚上,正好是局里统一组织的‘扫黄打非’行动。这个坐落在繁华区域的派出所就忙坏了,抓了一大批卖淫女、贩卖和服食摇头丸的。人很多,全部集中在院子里。
在走过时,我无意瞥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定睛一看,居然是江瑶。——我吓了一跳,实在忍不住,找昨晚执行任务的民警打听了一下,知道江瑶这次和一个说不上是吸毒的还是贩毒的男人在一起被抓的,而且,他们之间的关系无疑是非常亲密的。
我不知道现在江瑶到底是什么身份,看了看,她没什么贩毒之类的罪名,但似乎涉嫌吸毒和卖淫,并不确定,依然需要罚款,然后叫家属领人。我看到江瑶签写的依然是阿刘的名字和联系电话。
我震动地说不出话来,但也无能为力,只是怅怅地回去忙自己的工作了,同时心里暗暗琢磨,要不要再和阿刘谈一次?——但是,很少有人肯原谅别人的正确,承认自己的愚蠢,尤其是那些性情高傲,厌恶怜悯的人。——阿刘虽然为人极好,可——
——或者换一个角度?我又琢磨着想,最好让阿刘以为我不知道他的现状?……
那一天我的心思都不集中,幸而那天的工作主要需要的是法医。
万没有想到,当天傍晚工作完毕,我和小史,还有来找小史,准备一起回去的惠心正走到院子里,迎头遇上了同时进来的阿刘。
躲避不及,我们八目相对,——阿刘本能地先低下了头,但随后又抬起来,下颚微微扬起,目光非常冷漠而又强硬,甚至还有一点点挑衅,似乎在说:“要笑话我吗?要教育我吗?”
我呆呆地看着阿刘的脸,几乎不能相信眼前这个面容憔悴,目光冷漠的男人就是半年多前那个在街头帮助突然发病的我,有着澄澈的眼神儿、无尽的热心,和少年般纯真笑容的医生?!
我不知说什么好,只是懊丧这次无意碰面,因为顿觉恐怕不方便再去找阿刘多嘴了。
阿刘依然冷冷地站在那里,尴尬间我装作有事连忙拉小史他们拐到最近的一个办公室里避开了。
这时,江瑶出来了,她的表情冷漠而又高傲,似乎还充满理由的满腔怨恨着。这时我发现,院子里又多了一个人,——惠心不知何时跑了出去,她看起来震惊到目瞪口呆。
江瑶轻蔑地瞥惠心一眼,冷笑一声,嗓门居然还是不小:“怎么,看我笑话吗?”
“不,不,不是!”惠心说话依然不是她的对手:“我,怎么,怎么——?”
“不用装了!”江瑶粗暴地打断她,声音更加尖利:“你不肯帮我,你如愿以偿了,你就是来看我笑话的,你以为我不知道?别装了,你看不起我,你们都看不起我,我知道!——我告诉你,我不希罕,阿刘!别以为我会感谢你!你这个伪君子!”
“喊什么!”一个民警走了出来,大吼一声打断了江瑶的喊叫,他嫌恶地看了江瑶一眼:“老实点!这里是你喊的地方吗,再喊,再关你一天!”
虽然看到阿刘和惠心的江瑶是一副债主模样,但看到警察,她的气焰倒是顿时遏制,稍微恐惧地看了看那个警察,然后一声不响的离开了。
脸色越来越木然的阿刘就像不认识我们所有的人,也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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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6-14 13:29:35 | 显示全部楼层
生活是美好 之《选择》十(上)


惠心有些失魂落魄地目送着他们的背影,显然受了极大的震撼。
一路上,大家都没有说话,直到车驶入队里的大门。惠心才仿佛梦呓似的说:“怎么会这样?”
小史安慰地搂了搂她的肩膀。
接着,惠心像问自己,也像问小史:“会不会是我的错?”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小史吓了一跳,连忙否决,然后打开车门,把惠心拉了下来,似乎希望户外的空气能使女友清醒一些。
但如果他这么希望,那就想错了。
“不,你不知道,”惠心的声音里依然充满了自责,显得有些痛苦地解释:“几个月前,江瑶对我说阿刘父母一直不肯接受她,也不接受她给他们买的东西,对她总是冷冷的,也不愿资助他们。她说她不是在乎什么钱,而是父母的态度让她伤心,她希望我能帮忙劝劝。——而且她又说,阿刘很固执,轻易不肯开贵药给病人,收入不高,所以他们的日子很艰难。她央告我好几次,还说,再要这样下去,她就——。”
惠心似乎一时自责厉害,话都说不下去了,好一会儿才继续对小史说:“你知道,因为你不赞成我和她再交往下去,我就拒绝了,可没想到她真的这么自暴自弃——”
“你不要乱背责任。”小史有些不耐烦,但还是很耐心地低声劝慰:“人就是这样,要想堕落,一切都是理由;要想上进,一切同样是理由!”
惠心固执地摇摇头:
“你说的是那种意志坚强的人。江瑶是那种意志薄弱的人,也许当初我应该好好和阿姨叔叔们谈谈,也许他们改变一些态度就可以改变一切。”
本来一路上就满腹闷火的我,听到这几句话,那股火突然窜了上来,冲口而出:
“人人都说阿刘高尚,我看你更高尚。”
惠心没有听出我话里的讥讽,立刻很认真的解释说:
“不,不,我并不是特别善良的那种人,否则——”
“否则什么?”我打断她:“否则就会找阿刘父母谈了是吗?你不是已经谈过了吗?并取得了希望的后果,江瑶如愿以偿地和阿刘结婚了。”
小史愣怔了一下,他显然看出了情绪不对。但惠心没有,她和我太不熟了,以为我就会好言好语。
所以惠心带着自责,继续诚心诚意地解释:“但是后来——”
“——没有继续要求阿刘父母屈从江瑶的希望对不对?”我再次打断惠心,厌烦和怒火在临界的边缘,我压了又压,但口气还是更刻薄了:
“所以我说你高尚,我听说当初江瑶就是用——你不如我的意,就立刻堕落——的手段来夺取阿刘的。——这种行为当初阿刘不以为意,很是感动我可以理解,但你应该明白江瑶的把戏,并且气愤才对呀?——没想到你后来依然‘不计前嫌’帮助江瑶,使她能如愿以偿嫁给阿刘,现在还为没有继续满足江瑶的欲壑而内疚?难道不是你更高尚吗?”
惠心楞了一下,似乎一直没想过这个问题,“也许——”惠心边想边说:“是因为我完全不爱阿刘了,所以也就不在乎了,既然他们相爱,就希望‘有情人能成眷属’。”
“是吗?你这么想吗?”我终于忍不住了:“也许不止如此,我倒相信也许还有另外一个解释。”
“什么?”惠心迷惑地看着我,尽管这时的她已经意识到我态度的非同寻常。
“因为江瑶对你请求和感谢满足了你的价值感,就像当年她要死要活却满足了阿刘男人的荣耀那样。——现在你已经是局外人了,为什么不呢?——现在你终于可以高高在上,毫无付出,仅用唾沫星子就可以成全自己高尚的美名,反正痛苦和付出的都是其他人!”
说到这里,我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个漂亮小男孩儿天真的笑容和被毒死之后僵卧的身姿(详见《郭小峰探案系列——小尾巴的故事》,),这使我的心更加悸动了厉害。
不知道这是不是反应在我脸上了,因为一直焦急看着我们,想找机会打断的小史,突然放弃扶目瞪口呆的惠心,而是上前一步问我:“你没事吧,郭队?”
“我没事。”我不耐烦地一把推开小史。
“不是这样的——,”惠心又愕然又委屈:“我只是希望他们幸福。”
“你希望?那你干嘛不只在家替他们烧香磕头祈祷?”
我的粗暴和尖刻使惠心看起来更加委屈:“可是江瑶——”
“够了!”我近乎怒斥地打断了惠心:“如果你以为江瑶是颗太阳,自己就该无限屈从的满足她的愿望,以防止她堕落,那你最好应该明白别人未必这么想!——在你无比高尚的劝导阿刘父母前,好好回忆回忆当年阿刘要求你高尚忍耐时的感受!”
惠心看起来像被吓坏了,再次委屈地嘟囔说:“我只是希望事情能好转——”
但这种车轱辘话只是更加激怒了我:“我相信——,所以我说你真是高尚!只是希望你高尚的时候支付的是自己而不是别人!”
说完这最后一句,我突然觉得胃疼得受不了,连忙捂着那个地方,转身快速向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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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6-14 13:30:28 | 显示全部楼层
生活是美好 之《选择》十(下)


刚刚坐定,就看到小史紧随而来,他惊慌而担忧地看着我的脸色,连忙给我倒了杯热水:“先喝口水吧?”
我接了过来,几口水下去,感觉情绪稳定了不少。片刻之后,我开始后悔自己刚才的态度,——实在,随着年龄的增长,我平时越来越少发火的。
“对不起。”我低声说:“我刚才太激动了。”
“没事!”小史依然关切地看着我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你的胃没事吧?”
我摇摇头:“还好,”
小史长出一口气,一下子跌坐到桌对面的椅子里:“吓我一跳。”
这时我已经完全平静下来,开始感觉有些难堪;
“唉,你可能不知道——,刚才看到阿刘的样子改变的那么巨大,你不知道——,唉——!我从来没有这么感激过一个人。小史,你还年轻,可能没有过突然发病,以为自己要死的经历。——那天,我突然疼得满头大汗,嘴里还吐出了血,当时身体软的蹲都蹲不住,不知道自己到底得了什么惊人的病,偏偏身边还没有一个认识的人,虽然在闹市,可人们连看也不看我一眼——”
“我知道,我知道——”小史连忙坐直身体,很诚恳地说:“郭队,你看到阿刘变成这个样子很痛心。”
“阿刘不仅是帮过我,他还帮过很多人,还是个非常耐心的好医生,每天能帮很多很多人解除痛苦,你没有大病过,你不知道人在生病的时刻多么盼望有个好医生——”
我再次痛心地说不下去了。
“我知道,我知道——”
小史又紧张起来,一边观察着我的脸色,一边开始找更有说服力的话来劝我:
“阿刘看起来憔悴也许只是太累了,你不要太多虑,高尚的人和我们的想法有时是不一样的,——看那些革命先烈,多少有家有业放着舒服日子不过,非要冒着杀头灭族的危险上山打游击,为什么?你觉得苦人家觉得幸福呗!人和人是不一样的,也许这正是阿刘想要的生活,他正在帮助江瑶,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我看看努力宽解我的小史,内心虽然觉得今日的问题已和往日不同,——但我决定接受了他的好意:
“是,你说的对,我多虑了。——对了,先替我向惠心道歉,一定,我觉得很抱歉,我刚才太失态了。”
“没关系——”小史不在乎地一挥手。
“别嘴硬了,我已经好了,你可以为女朋友讨公道了——”
“不是——”小史身体向前一探,多少有些鬼鬼祟祟:“有人骂她一顿也好,清醒清醒,你知道,我是不能骂的,唉——”
小史又瘫回椅子,有些烦恼地抓抓头发:“有时候和所谓的‘好人’在一起也很头疼,惠心其他的也算清醒,只是因为她妈妈的缘故,我给你说过的——。”
我点点头,关于这点后来小史专门告诉了我,——因为身世的缘故,惠心一直下意识的把江瑶和阿刘联想成妈妈和爸爸,也就为这个缘故,感情上总无法一下子拒绝江瑶的请求,仿佛觉得帮江瑶和阿刘就仿佛在帮自己的爸爸妈妈那样。
——小史告诉我这些也许是希望我能理解惠心的行为。
但那又怎样?有理由不等于有道理,——而且,我秉性并不是一个很宽容的人,在我看来,惠心的自责中有善良的因素,但恐怕也不乏我说的原因。甚至再刻薄些,我相信现在幸福的惠心有不自觉地通过——恩赐当年的情场上战败自己的胜利者——来充分找回自信——的心理也难说。
小史继续说:
“——不知惠心怎么想的,总觉得对江瑶应该多宽容,——你知道,我是坚决反对她和江瑶这样的人搅在一起,‘只有千年做贼的,没有千年防贼的’,江瑶这样的人不是我们能相处的。横劝竖劝不听,倒觉得我冷酷,你说我冤不冤?——最后还是按你说的,我给惠心说:‘江瑶不是你妈妈,她们是两个人,品格和追求可能完全不同,你这样联想,是在贬低你妈妈。’她才同意不管那些闲事,今天看模样又生后悔了,——我还怕她越想越后悔,回头责备我呢,正好你骂她一顿。”
“噢——,我说你这么好,不仅不替女朋友抱不平,反倒过来安慰我,原来正中你的下怀!”
小史嘿嘿一笑:“那当然,要不然我怎么这样做?难道我能认为你比我女朋友还重要?放心吧郭队,你当了公安部长我都不会这么想!”
然后,小时又抓抓头发:“不过,我也必须和惠心谈谈,既然她妈妈除了希望她活得清醒、自律、坚强之外,还要有智慧,那遇事——”小史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也要好好用用它。”
小史的话再次激起了我的感慨:
“你说的对,有时看到这些‘好人’被江瑶摆布的团团转时,心里又生气又不明白,我刚才对惠心发火也是这样,他们为什么反复受伤还看不清江瑶的为人?看不出问题的症结在哪里?不明白‘饮鸩止渴’的结果?”
也许看到我情绪又有些激动,小史赶快又笑了起来:
“没办法,你说的,江瑶有她的一套,所谓‘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嘛!”
我苦笑了一下:
“你倒记得清楚。”
“当然,”见我情绪又似乎稳定下来,也许是怕这个话题再谈下去没准儿我又激动,不如索性把话题岔到轻松的方向,小史就笑着接着说:
“你别以为我只会拿解剖刀啊——,我也很人文呢!对了,郭队,上次听你说了那句诗,我说:‘嗯,满有哲理嘛!我得查查,看回头什么时候自己也用上一句,多人文呐!’所以,我就回家一查,很容易查到了,那句话是一首诗中的一句,诗的名字叫《回答》,作者是北岛,曾经很出名对不对?”
我点点头:“大概是吧,我都忘了,算了,别谈这首诗了!”
“为什么,诗写的很棒嘛,”小史来了精神,越说越高兴:“没想到现代诗还有写这么棒的,原来我还一直觉得现代诗不是写‘下半身’,就是随便写句话再敲一下回车键呢?嘿嘿,这首真是不错,有哲理意味儿还不故弄玄虚,我还专门背了背,你听着——‘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
刚背到这儿,小史猛然住口,似乎这才意识到我为什么会忘了,要他别谈——,
在片刻之后,小史尴尬地嘟囔道:“不会的,郭队,不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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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6-14 13:31:07 | 显示全部楼层
生活是美好 之《选择》十一


回想到这里,我的胃又一次抽搐起来。
“郭队——”小史再次把热水递到我的手中。
我又喝了几口,稍微舒服了些,然后闭上眼睛王顾左右而言它:“我的身体真是越来越差了。”
“郭队,”小史坚定地重复着他刚才的问题,不容我逃避:“难道你觉得我的分析没道理吗?”
望着对面小史坚定的目光,我不得不正面回答了,——那些我自己都不想相信的观点:
“对于阿刘的性格,你的分析我基本上都认可,但还有一些其他看法——”
“你认为阿刘会杀人?”小史反问我:“他半生都在救人,他很善良!”
“善良?不!有‘拯救欲’的人也许更准确的评价是仁慈!”
我闭了一下眼睛:
“善良和仁慈并不完全一样,就好比上帝是被称颂为仁慈,而不是善良那样,这除了因为只有上帝说:‘要有光’,才能——‘于是,就有了光’,也因为,《圣经》同时告诉我们,上帝会恩赐同时也会惩罚,甚至惩罚的手段常常显得残忍无情,在你触犯了它的原则的时候!——那些拥有‘拯救欲’的人未必有上帝的能力,事实上,恐怕都没有,——但糟糕的是,在脾气方面却常常相似。”
小史静静地看着我,不置一词。
我喘出一口粗气:
“我不知道每个仁慈的人各自的原则禁区是什么,但我相信多数仁慈的人有一个共同的禁区,——他们处在‘拯救者’状态时的尊严,——他们可以被曲解,但不可被戏弄!”
小史略微沉思了一下:
“所以你认为阿刘会杀人?”
他说中了,但我却不想点头。
小史垂下眼皮想了一会儿:
“郭队,也许你说的对,阿刘有杀人的力量或者动机,但你不是常常提醒我们一句话——结论来源于证据!办案不能想当然;还有,你自己刚刚亲口告诉我们:‘现在分析动机和性格有些早,最重要是要把很多疑问解决掉。 ’——那么现在,一切不都还没有被证明吗?”
“是的,没有。”我重复着小史的话。
小史不动声色地继续说道:
“现在我有一个问题和一个怀疑没有答案。——一个问题是:如果说凶手想隐藏自己,为什么抛尸现场离我们这里只有200来公里,连省都没出?还有,为什么不对死者毁容呢?这难道不更能增加侦破难度吗?如果凶手能聪明地想到冒充外行碎尸,难道就想不到这个吗?——另外一个怀疑是:我听惠心说过,江瑶私生活一向随意,那一次派出所相遇也证明婚后她的行为并未收敛,那么可不可能她又结交了新的男人,而这个男人同样怕被人认出来以至于会碎尸、抛尸呢?”
我浑身一震,——脑筋渐渐恢复了理智,这才意识到自己忽略了很多方面,我还什么都没查,案子可能并不那么简单!——真可笑,我这个干了快三十年的刑警,却像个傻瓜一样被一句诗‘盅’住了——
一刹时,我觉得很是难堪。
“关心则乱。”小史立刻体贴地轻声说。
“谢谢!”我窘迫地道谢,发自肺腑。
“郭队——”也许是觉得气氛太认真了,小史突然有些调皮地挤挤眼:“你的胃是不是不那么疼了?”
真的,我的胃确实不难受了。
小史大笑起来:“很多病都是心理因素造成的。”
“你像个半仙儿嘛!”我玩笑地说,情绪也开朗了。
“什么半仙儿?”小史绷起了脸,装出一副深受伤害的模样:“你以为我一出生就研究死人呐?我可是正经五年医科大学毕业后才主攻的法医,实习时也给活人看过病的,哪个科都转过,包括妇科!”
我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
小史却突然再次严肃:
“郭队,虽然我提出了疑点,但也许你的直觉是对的,不过我依然觉得你还是应该正视现实,参与破案,”顿了一下,小史有些突兀地结尾了:“虽然,事实不会改变。”
我看着小史,我们这个三十出头岁的法医平时虽然嘻嘻哈哈,但却有着极高的专业水准和通达睿智的头脑。
然后我点点头,尽管小史表达的突兀,不连贯,但我想我理解了他的意思——凶手如果是阿刘,逃避不能改变现实;如果不是阿刘,那么我的参与至少保证调查期间对阿刘工作生活的影响减到最低。
——确实,如果我真的想尽量回报阿刘,——那么参与,应该才是我目前最好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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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6-14 13:31:42 | 显示全部楼层
生活是美好 之《选择》十二


我来到了医院,悄悄的在门诊室外看了看久已不见的阿刘,令人欣慰,阿刘的状态似乎已经恢复了不少,不再那么憔悴。而且面对病人,目光依然细致、耐心、心无旁骛。我没有直接进去,而是返身出来到了病房,找到了王护士长——这个健谈的女人。
王护士长依然热情,一见我远远的就招呼问:“怎么又不舒服了?”
“是!”我撒了个谎:“门诊人太多,排队到晚上我看也难看上病,所以溜到这儿等阿刘,一来坐着等舒服,二来看能不能取个巧,拿点药儿算了。”
“那你就在这儿等好了。”
“我刚才看到阿刘现在状态不错,” 我主动挑起话题:“比我上次见到时强多了。”
“上次?你上次什么时候见得?”记性颇好的王护士长回忆了一下;“老蔡送菜来的时候吗?”
“不,后来还有一次——,”我含蓄地说:“后来有一次我们行动,江瑶牵扯进去,阿刘去领她——”
“哼!”王护士长奋力用鼻子表达了自己的轻蔑。
“他们现在怎么样了?江瑶是不是吸取教训收敛了?”
“收敛?”王护士长更加轻蔑:“狗改不了吃屎!她能改了?不过,现在她影响不了阿刘了。”
“为什么?”
“啊——,他们决定离婚了。”
“是吗?谁的主意?”
“当然是阿刘!”王护士长诧异地看着我:“难道能是那个婊子?她本来就打算吃定阿刘一辈子的,要不前头怎么那么死缠着阿刘不放呢?我早就说过——”
王护士长又就自己的先见之明发挥了一阵子。
我一边听着,一边琢磨着从哪里插话,终于等她又一次说出“我早就说过——”时,赶快问:
“既然这样,那她现在怎么会同意呢?”
“阿刘铁了心呗!”
“阿刘好像不是像我们这么世俗的——”
“那也架不住江瑶作的狠呀——”王护士长愈加气愤:“你不知道,江瑶有多不要脸,一看唬不住阿刘爸妈,就天天闹着阿刘想法儿从病人身上赚钱,好让她挥霍,这阿刘是坚决不干的,江瑶一看不行,就露出真面目了,天天吵闹不说,还整天在医院里和其他医生打情骂俏,那意思就是威胁阿刘,要是不如她的意,她就不要脸了,——阿刘当然不吃这套,可也没脸在这儿呆了,一段时间就辞职不来了,结果,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
王护士长既解气又眉飞色舞地说:
“院领导知道了,大怒,说:‘阿刘是我们医院的体恤病人的招牌,现在怎么闹成这样?’几个不要脸的医生顿时吓得不敢和江瑶拉扯了,时间一长,江瑶也没了劲儿,就出去混了。”
我连忙问:
“这么说还有其他医生曾和江瑶走的很近?”
“也不是很近,谁会像阿刘那么老实上她的当?”王护士长不屑一撇嘴,然后压低嗓门,鬼鬼祟祟地对我说:“但有些嫉妒阿刘的大夫故意和江瑶拉扯,也就是想难堪难堪阿刘吧。”
我稍微有些失望,接着问:“那后来呢?”
“后来?后来她不来医院了,我怎么会知道,反正猜也猜得出她会怎么样,左不过在不明不白的酒吧里鬼混,要不然也不会弄到你们哪儿!”
我消化了一会儿这些信息,然后问:“阿刘受得影响很大吧?”
“那还用说?”王护士长大惊小怪地回答:“有一段时间阿刘几乎像个傻子,一次手术还差点出了医疗事故,呵!给我们科主任吓坏了,连声说‘阿刘这下毁了——’;我说——”
说到这儿,王护士长板着脸冲着前面空地把头一点,好像哪儿站着他们的科主任:
“‘让我来试试,主任!’,然后我就找到阿刘,我说——”
王护士长的脸又变成了苦口婆心的模样:“‘阿刘呀——,不要怪大姐多嘴,但你必须处理处理你家的事,不然你就要毁了呀。’;阿刘当时不说话,我就继续说:‘不管你信不信,大姐可以把话撂在这儿,你们不是一路人,她天生就是那种贱货,你是白费心思——’;”
然后王护士长就江瑶又狠狠地痛骂了一顿,骂得是如此的长而单调,以至于我一度有些跑神儿。
“终于——”王护士长猛地提高了嗓门,惊回了我的注意力:“经过我掰开揉碎地讲,阿刘虽然还没说话,可我看出他心动了,我就趁热打铁说:‘离婚不就得了?婚姻自由是什么?是不仅有结婚的自由,还有离婚的自由!’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对,对。”我连忙回答:“那江瑶同意了?”
“肯定要拉锯了!江瑶那能那么轻易放开阿刘,她费了那么多心思才沾住的饭票?不过——”王护士长突然再次压低嗓门:“后来听说江瑶又膀了一个大款,所以,口气松动了,反正后来阿刘他们已经分居,前些天我还听阿刘说,他终于和江瑶达成了离婚协议,你看,阿刘这些日子的精神也恢复了。”
“大款?”我轻轻重复着,连忙追问:“你知道是谁吗?”
“那我怎么知道?”王护士长嗔怪地看我一眼,但她随即就铿锵地结论道:“不过我敢说,就是大款也不会是正经商人,你想,她整天混在什么地方?”
我没有说话,心里突然想到了一个方向——
“你说,我推测的有没有道理?” 王护士长继续追问我。
“太有道理了!”我发自内心地恭恭敬敬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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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6-14 13:32:14 | 显示全部楼层
生活是美好 之《选择》十三


见到阿刘已经是傍晚七点左右了,等他看完最后一个病人,我走了进去。
阿刘看到我有些惊讶,注视了我一会儿问:“又不舒服了?”
“有点儿,”我在阿刘对面坐了下来:“开点帮助消化的药吧。”
阿刘低头在处方单上写了起来,然后,阿刘一边把处方单递给我,一边建议道:
“饮食习惯的调整有时比吃药还重要。当然,你的职业没办法,我建议你在家和单位都放几包牛奶预备着,一旦胃感到轻微疼痛,马上喝上一袋,一般来说,常常能很快缓解一些,如果是空腹喝,最好再配些饼干之类的,这样可以更好的帮助消化吸收。”
“是吗?好,我回去试试。”说着,我把处方放在兜里,然后向门外看了一眼,还有医生护士在隔壁工作,就对阿刘说:“一直麻烦你,很不好意思,晚上请你一起吃饭好吗?”
“好啊,”阿刘很爽快的答应了:“我正要出去随便吃点,一会儿还要回来还要替吴大夫值夜班呢。”
我选了一家离医院不远,装修高雅幽静的饭店,并且专门要了一个雅间。
“干嘛这么隆重?”阿刘半玩笑地问。
“不隆重,你救了我的命嘛!”
“别总提这件事了。”阿刘摆摆手:“医生的职责就是救死扶伤。”
我笑了笑,没再说其他的,除了请他点菜。
这顿饭吃得很沉闷,我没有寒暄的劲头,阿刘也没有热心交谈。当吃完碗里的最后一颗米之后,阿刘放下筷子,双手相握,直言不讳地问:“郭队长,你有什么事吗?”
“你看出来了?”
“你没有照镜子。”阿刘先含蓄地回答,然后目光突然变得冷冰冰了:“有件事我想说,如果让我再拿钱赎谁,那你就找错人了,因为我们之间已经结束,而且——,我相信,自有会赎她的人,不用再来找我了。”
“有赎她的人?谁?”
阿刘摇摇头,很坚决地回答:“对不起,我不知道,而且,我们能否不提这件事。”
我换了个问题:“你说你们已经结束了是什么意思?”
“我们已经达成离婚协议了!”
“噢,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两个星期前。”
“那么你最后一次见江瑶是什么时候?”
阿刘没有立刻回答,他审视着我,半晌问:“为什么你一定要提她?”
“你应该能够猜得出来,既然你已经意识到我脸色的不寻常,”我平静地回答:“我是一个刑警,并不管什么有伤风化的案子,一般来说,只有死亡案件才会到我这里——”
阿刘的眉毛挑了起来:“你是说——?”
“对!”我回答:“江瑶已经死了。”
在听到江瑶死亡消息的那一刻,阿刘保持了一会儿惊讶,但接下来并没有流露出更多的情感甚至也没有追问其他的细节,而是移开目光似乎做了一会儿回忆,然后继续很平静地回答了我刚才的问题:“大概是——上上个星期天,对,就是星期天傍晚。”
“在那里见的?大概几点?”
“在我家,就是下午六七点钟的样子,那时我们就离婚意见终于达成了一致,然后她就离开了家。”
“去哪里了?”
“不知道。”阿刘回答,然后稍微轻蔑地笑了一下:“左不过是她新攀上的吧?”
“你知道是谁吗?”
“不知道。”
我看着阿刘,无法相信。
“这点很重要。”我很恳切地说。
阿刘突然有些激动:
“我说过我不知道。谁都可能,生张熟李她都喜欢,我早就不再关心她和谁在一起了,我只想过好自己的生活!”
我叹了口气:
“阿刘,我现在不是多事的干涉你的私生活,你知道吗?如果你不回答,你就是最重要的犯罪嫌疑人。”
“那你们调查好了。”
阿刘的表情很倔强,那下面是一丝不容侵犯的骄傲。
我主动换了个问题:
“江瑶离开家时拿了什么东西没有?”
“当然,之前她已经尽量卖了每一样值钱的东西,”阿刘脸上露出了少有的讥讽:“上一次我看她拿了她最大的箱子,里面大概是她的宝贝衣服。”
我从口袋里掏出那个箱子的照片:“是不是这个?”
阿刘看了看,点点头。
我心里暗暗叹口气,——这样看来,从箱子的来源是追查不出犯罪嫌疑人的线索了。
沉默片刻,我开始注视着阿刘,希望他能理解我的好意,告诉我江瑶可能和谁在一起,但阿刘却在我恳求的目光下别转了脸:
“我真的不知道,真的——,”阿刘轻声说,声音里混合着痛苦和愤怒:“在一次次出丑之后,我对自己说:‘够了,我不想知道她又要和谁在一起,我不想每天提醒自己曾经多么蠢,我需要做的就是结束它。’——所以,我开始和她谈离婚,除了这个,我根本不和她讲话,她开始不同意,也很少回家。但后来也许她终于又找到了更适合的归宿吧,反正我们总算达成了一致。我对她的一切都没有兴趣,或者说,我逃避知道!”
望着阿刘混合着复杂情绪的脸,我再次恳切地说道:
“阿刘,你是个少有的好人,可是你知道吗?你有些太骄傲了,——太骄傲,有时会害死人的。”
阿刘依然倔强的别过脸。
“那么我告诉你,”我只好自顾说下去:“你的骄傲使你成了唯一的嫌疑人,我们要搜查你的家。”
阿刘转过脸,平静的回答:“当然可以,只是——”
“什么?”
“我知道你在帮我,”阿刘突然放低声音,带着一丝歉意和感激:“你故意不在医院谈这件事,而是请我出来,就是为了帮我——”
“——但恐怕我能帮的很有限。”我打断阿刘:“不能像你对我做的那样。”
“我知道,”阿刘的眼中难得露出一丝乞求:“我想说的是,——能否,能否在我休息的时候搜查我家,或者,我把钥匙给你,你们随时可以过去,我不怕搜的,我,我只是不想影响工作。”
“毫无问题。”我立刻毫不犹豫地承诺:“我会尽量不影响你的工作,我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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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6-14 13:32:46 | 显示全部楼层
生活是美好 之《选择》十四


阿刘的房子是六七年前的产物,比较新,一百五十多平方,不讲究的话,两个人住,算得上宽敞。不过这在几年前只算略大的面积——在近几年政府努力调控降低房价,而房价反而犹如火箭般飞升,很多人把百十平方的房子都当成大户型之后的——现在来看,简直大得让人羡慕。
整个房间的装修和家具都是颇深的颜色,所谓胡桃木色系,有种老年人的口味,我怀疑是阿刘父母主持的装修。家具摆放也算整齐,但略嫌空荡,没有什么零碎可爱的装饰品,一种没有人在这里用心生活过的感觉。而且也不太干净,无须手模,搭眼一看很多地方都有层薄薄的灰尘。不过想想阿刘在医院工作时间的长度,觉得这也不能就归过于主人懒。
接着,我又粗略查看了一下自己感兴趣的某些地方,又扫视了一遍这个显然毫无粉刷掩饰的房子之后,就先行离开了。留小秦,小史和其他几个技术大队的同事在那里工作。
一天后,我和小秦去法医室看结果。
“这次检查,”熬得两眼通红的小史拿着报告说:“除了肉眼观察,我们还使用了鲁米诺,但没有血迹反应——”
“——那卫生间呢?”小秦问。
“卫生间我们进行了更详细的搜查,”小史将我们引到江瑶的尸体那里,现在碎尸已被粗略地摆回人形,但断口处不能严丝合缝的拼在一起,显出很多或大或小的残缺。他指着这些残缺说:
“以这样的方式碎尸,很显然会飞溅出碎肉和骨茬儿,数量还不会少,要想打扫干净很难,最可行的就是用大量的水冲洗。所以我们对卫生间所有的边角、下水道口和更下面的弯道都做了细致的搜寻,还带回来做了鉴定,但没有找到有价值的人体组织。”
“会不会时间有点儿长?”小秦皱着眉头问。
小史摇摇头:
“我觉得不会,你看由最初检验的法医推断,接到报案时粗略估计死者大约已经死亡二至三天,接着转到我们这里,再到我们去阿刘家搜查,死者死亡时间也不过八到九天,以这样的时间来看,倘若没有经过特别的专业处理,下水道或下面的弯道应该能找到一些证据,所以,如果现在能确定阿刘家下水道没有经过很专业的清洗和处理,那么阿刘家应该不是杀人碎尸的现场。”
小秦失望地叹口气。
“好像这在你的意料之中,郭队——”小史转向我:“因为你只是粗粗一看就走了。”
“哪里——,”
我摆摆手,——其实小史说中了,前一晚看到阿刘那无惧而坦白的眼睛,使我当时就感觉他家不会有我们要找的线索。——但结论来源于证据!我可不敢在正经时候像个爱卖弄神秘的“卦仙儿”似的胡下结论。即使是在事后,只要是案子未破之前,也不适于提前瞎吹。所以这么解释说:
“我在那里能起得作用太少,干嘛不交给你们这些专业人员来做?我去干点儿该我干的事儿?刚才你不是说到下水道是否经过专业清洗吗?我也想到了,所以去了物业,他们告诉我没有。”
“这么看来——”小秦有些闷闷地托着下巴说:“这条线索也断了,箱子的线索也断了。”
“江瑶最后的在哪里我觉得很重要。”小史说:“凶手不可能在大街上杀人碎尸,一定会在某个独立的空间,只要找到那个地方,我觉得离破案就不会远,碎尸案一般不缺法医证据,关键是找到犯罪现场。”
说到这儿,小史又看着我问:“难道阿刘一点儿线索都不能提供吗?”
我转述了自己的询问和阿刘的回答。
听完之后,小史遗憾地耸耸肩膀,同时又很感触的微微摇了摇头:“郭队,看来还是你分析的对,阿刘是个宽容和高尚的人,但同时又是特别骄傲的人。”
“很多‘谦逊高尚’的人,同时都自视甚高。”我苦笑一下:“在某些方面高傲固执的甚至能超过石头!”
“瞎硬!”小史回答,多少有些不以为然:“我猜阿刘后来内心还是很后悔的。”
“谁知道呢?”我说:“不过要说后悔,我倒觉得江瑶更有资格后悔,同样是痛苦的婚姻,好歹当年阿刘还得到了被苦苦追求的满足感。可江瑶呢,费尽心机,苦心孤诣,受尽了指摘和嘲讽,结末也没得到太多想要的东西。”
小史看着我,目光变得有些若有所思,脑子显然从案子上偏离开了,片刻,仿佛自语又仿佛总结地说:
“他们都看错了对方,他们不是一路人。我觉得结婚这种事,其他的可以不计较,但除了感情,两人对生活的要求和向往总要大体一致,否则准定会越错越远,最终彼此受伤。——阿刘生活的太单纯,他没有看出江瑶的本质,以为所有的人都喜欢过一种平和高尚的生活,而江瑶以前生活状态只是被生活所迫或者只是误入歧途,他只要一帮,于是‘浪女回头’,皆大欢喜。——但我们干这一行,见得太多了,不管人们承认不承认,我觉得很多人就是喜欢过那种有今天没明天的日子。”
“岂但是阿刘没有意识到,只怕江瑶自己也未必多么明白,说来奇怪——”我回答说,说着,突然又激起了一些感慨:
“——不知为什么,多数人不敢或不愿承认自己喜欢灯红酒绿、醉生梦死的生活,包括正在那样生活的人。不管对人还是对己,愿意解释成‘都是因为张三、李四、王二麻子’的原因,才被迫‘堕落’,其实自己很‘痛苦’?!——其实,公平的说,老虎和老鼠各有习惯的生存环境。一样米养百样人,各有选择也无可厚非,有什么必要人人都过的像个清教徒?正视自己的愿望有什么不好?”
“社会舆论吧——”小史说:“社会舆论对这种生活一直持贬低、斥责态度。”
“但有什么必要管社会怎么想呢?”我说:“不当吃也不当喝的,既然喜欢,就那么过呗!只要光喝酒,不贩毒吸毒,喝到死也没人管;只要不卖淫,天天搞‘一夜情’也不犯法。何必回头?说穿了,这也不算什么错,各有所好吧!”
“哎呀,郭队!”小史和小秦同时瞪大眼睛:“没想到你这么开通?”
“不是开通,”我说:“我当然也不觉得这样的生活就好,——只是觉得,在法律的底线上,不主动伤害他人的前提下,人有权选择想过的生活,哪怕看起来不高尚,甚至所谓很糜烂!”
“你不是改为理解,或者同情江瑶了吧?”小史怀疑地看着我。
“不!”我断然否定:“我一向讨厌这种极端自私和心思邪恶的人,不仅是江瑶,哪怕是个公主,身份很高贵,我同样讨厌!——而且,我也不是什么‘博爱’主义者,什么人都同情,极端自私的人不管落到什么样下场,我都会认为——活该!”
停了一下我继续说:“但反感归反感,我并不反对他们选择我不欣赏的生活方式,还是那句话,在一定的前提下,人完全有理由只管那么过下去嘛!”
“我想不那么简单,”小秦突然一针见血说:“人们都知道过分放纵的生活隐含了很大的不安全因素,包括喜欢那么活的人,但人总是喜欢‘甘蔗能够两头甜’,既想过那种纵欲的生活,又想将来活得长久,得到善终。——所以就会有很多人喜欢找个理由做为苦衷,解释给自己,也为留个地步,万一将来想回头了或者有回头机会了,也是个自我辩解的说辞。”
“对,另外我想郭队的意思也不那么简单,”小史突然冲我挤了下眼,更加一针见血地说:“我们的郭队其实不是开通,而是生气!所以仿佛很宽容,但其实是希望江瑶那类人最好一辈子生活在他们的地界,可别碍了好人们的生活。”
我多少有些尴尬。
小秦一笑,连忙替我解围:“好了,不扯不相干的,说案子吧,该死,现在没有什么像样的线索了。”
“谁说的?”我连忙说,很高兴话题转了回来,朝一个现场遗物一指:“看——,这就是一个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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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6-14 13:33:14 | 显示全部楼层
生活是美好 之《选择》十五


他们的眼睛一起转向我指的方向。
那是一个大大的,沾满血迹的白床单,尸体就是用它包裹放在箱子里的。
我走过去,指着床单说:“很少有人家里用纯白的床单,因为既不耐脏,又不温馨。我们也去过阿刘的家,他的家从家具到饰物都很大众化,并且我专门看了一下,阿刘家的床单被褥和普通人家一样,都是那种几件套的花布系列。所以,我认为这个床单应该不是他们家的,那你们说,什么地方爱用这样颜色的床单?”
“医院,当然是医院。”小秦说:“这么白。”
我摇摇头:
“咋一看像。但我住过二院,二院的床单被褥正中间印有‘第二人民医院’的红字,而且,那些床单质量也没有这个好,现在我们再推测一下,除了医院还有哪里爱用纯白的床单呢?”
小秦看着我,突然叫了起来:
“宾馆!”他猛拍了一下自己的头:“老想着凶手是阿刘,看见白床单就想到医院,我真糊涂,其实现在看凶手未必一定是阿刘。江瑶生活很随意,很可能和其他人有纠葛,我脑子真是被拘住了!”
“不用自责!”我拍拍他的肩膀:“我也一样,还是我们的史###医说的对——‘结论源于证据’,现在做什么结论都太早了。”
小秦是个行动派,即刻转身。
“现在我就去排查宾馆。”
“也——好!”我慢吞吞地冲小秦大步向外的背影说:“如果你着急的话。”
小秦猛地止住步伐,硬生生的,看起来差点闪住腰,然后有些僵硬的扭过身猜测地看着我:“怎么?”
我笑了:
“虽然这个床单推测有可能是宾馆的,但实际未必,还有其他的一些可能;其次,即使是宾馆的,杀人碎尸的现场也未必就在某个宾馆,比如凶手可能曾在宾馆工作,方便拿到这样的被单;或者是凶手曾经在某个宾馆偷出来,临时一用等等可能性吧,总之,很难有唯一结论。——而且,即使确实是在宾馆做案,排查全市几百上千家宾馆也是不得了的工作量。”
“那你的意思是——?”
“我想试试,”我说:“看能不能取个巧,我已经把江瑶的照片交给酒吧、夜总会最多的那两个辖区的派出所,还有缉毒组,看有没有人能认出江瑶,最好能认出来,她喜欢在那类地方晃不是吗?万一能得到有价值的信息,我们就能省很多事了。”
“这倒是的好方法。”小秦习惯性地抓抓自己的头顶:“可为什么要交给缉毒组?”
小秦一直不知道江瑶那次被抓的事。
我刚要解释,手机响了,一看,是缉毒组刘组长的:“喂——”
“告诉你个好消息,有人认出江瑶了。”
我大喜:
“好,好,我马上让人过去。小秦,你先过去,听听他们怎么说?”
“好!”小秦立刻又转过身,但刚走两步,又折了回来,转着眼珠问我:“你为什么不去?肯定又有新发现!”
“没有,”我连忙回答,再次走到江瑶的尸体前面:“但指望我们的法医官看能不能再给我们一些证据。”
小秦抛给我一个不相信的眼神儿,走了。

“你想到了什么?”小史跟了过来。
“我看了最初的法医报告,似乎太简略了。”
“初步尸检做的还是比较全的,” 小史说道:“不过他们后来把一切都移交过来,要是现在欠缺什么,责任就是我的了。”
我赞许地看看小史。
“不是缺什么。”我说:“只是我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我指了指死者胸口的刀伤。
“你说刀伤吗?”小史立刻回答:“现在凶器没有找到,还不能确定是什么样的,但死者伤口外边呈三角形,我倾向于是带放血槽的三棱刮刀,这种刀普通人很少有,更像‘几进宫’家伙有的玩意,这也是我认为凶手可能不是阿刘的原因之一。”
我点点头:“有道理,不过我说的不是这个,你看,这个伤口是正面刺入的,也就是说凶手出手时,江瑶应该能看到——”
我没有说完。
小史猜疑地看着我:“你是说是熟人?这不绝对呀——”
“哪里!”我笑了:“我是说想想江瑶是个什么样的人?”
小史立刻回答:
“很自私!极端自私!”
我笑着摇摇头:
“是的,但现在我想说的不是这个,而是,另一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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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6-14 13:33:48 | 显示全部楼层
生活是美好 之《选择》十六


小史有些狐疑地看着我。
“我的意思很简单,你认为江瑶是那种软弱的,任其宰割的女人吗?”
说完,我的目光落到了江瑶的手指甲上,她那修剪的很尖利的长指甲上涂了一种在夜晚迷离暧昧的灯光下显得妖冶异常,而在这刺眼的日光灯管下则显得可怖的紫黑色指甲油。
小史立刻明白了我的意思。
“我马上仔细检查她的手指甲,看有没有其他人的人体组织。”

缉毒组给我们提供的信息好的惊人。
郑组长告诉我们,一个一直跟踪外号叫“鹞子”毒贩的警察,认出江瑶好像就是和他混在一起。
“‘鹞子’?”这个名字我觉得很熟。
“你应该有印象的。”郑组长推过来一张照片,提醒我说:“你还抓过他呢,诺,你看。”
“哦——”当我看到照片主人那老鹰般的鼻子时全部想了起来,他的外表实在很难忘:“原来是他?!”
“‘鹞子’现在不见了,”郑组长继续说:“老雷一直跟踪他,但目前老雷不在这里,所以不能提供更多的信息,不过,和老雷一起的小吕现在还在,你们可以问问他。”
“好,好,”我大喜过望。
小吕是个精干的年轻人,说话也是如此:
“我对她不了解,只是最近这个女人都和‘鹞子’在一起,最后一次是他们一起住进美达宾馆。”
“大概是什么时候?”
“半个月前。”

美达宾馆是一个规模中等,地处城市东南角的三星级宾馆,位置从市中心看,略嫌偏僻,但如果打算开车离开本市的话,反倒位置更佳,因为那里离高速公路入口近,并且不用穿过拥堵的市内街道。
我唯一担心的是前台服务员记不得“鹞子”他们,因为美达宾馆硬件装修虽然看起来还说得过去,但一瞅那些服务员懒洋洋的站姿和表情,就觉得这里的管理大概很稀松,员工们很不像上心工作的样子。再想起几天前本市开了一个全国性会议,各大宾馆及小招待所甚至澡堂都爆了棚,那就尤其可能挤得他们脑子里盛不下一星期前的事了。
但谢天谢地,情况不像我估计的那么悲观,当我们出示了“鹞子”和江瑶的照片后,一个前台服务员一下子就指着“鹞子”的照片说:
“我记得他,”那个女孩儿很肯定的回答:“他的鼻子长的很特别,而且他还用假身份证——”,女服务员心直口快地说着,但话一出口似乎突然意识到自己有些失言,连忙又掩饰地说:“当然,也不一定就是假的,我只是怀疑,而且,我们是无法检验身份证的——”她又期期艾艾地解释起来。
“是的,是的,你们没办法检验,没有谁能为此追究什么,事实上你有这么好的记性和鉴别力真难得,”我赶快安那个女孩儿的心,免得把话题岔开:“你还能记得他们大概什么时候入住吗?”
“大概两星期前住的,具体我可以查到的。”
“哦?”我有些吃惊:“你还能记得他登记的名字。”
“是呀,”这个放下心的女孩儿顿时恢复了爽快,一边在电脑上查阅,一边继续说:“因为这个客人很奇怪的,他没有结帐就自己离开了,押金也没退。”
“是吗?”我越发高兴,这意味着宾馆会对“鹞子”更加难忘。
“是呀!”也许听出了我声音里的惊喜,爽快女孩儿更起劲儿的介绍说:“而且,后来我们查房的时候,还发现丢了一个床单,幸亏收了押金,我们不吃亏的。——噢,找到了,他登记的名字是张伟,是11月1号住进来的,预付了一星期的房费。”
小秦和我交换了一个无法抑制的惊喜眼神儿。

鹞子住在320房,那是一个靠近楼侧的一个房间。
“这个人是不是有问题呀?”带路的服务员边走边对我们说:“他自己专门要求要住在安静,靠楼梯的房间。”
“是吗?那他是一个人住还是两个人住?”
“反正他是自己来登记的,你可以再问问我们的楼层服务员。”
房门被打开了,粗粗一看,里面并没有明显的痕迹。
此刻,楼层服务员也气喘吁吁地跑来了。
“你们后来打开房间清理时,有什么异常发现吗?”
“没有,就是特别乱,而且,丢了一个床单。”
“这人一直是一个人住吗?”
“不, 第二天就来了个女人,我记得很清楚,她还拖个特别大的箱子,我都没见过有人出差背这么大的箱子的,好像人们出国移民拿的那种,跟要搬家似的。”
“是她吗?”我抑制住内心再次涌上的狂喜,把江瑶的照片递过去。
“是。”楼层服务员只看了一眼就肯定地回答:“就是这个人,说话有股高高在上的劲儿,其实一看就不像正经女人,哼!我记得很清楚,她还没钥匙,老是尖着嗓子叫——‘服务员,开门——’。”
正说着,小秦突然喊我一声:“郭队,看!”
我赶快走过去,小秦指着两床之间深土黄色地毯上几块更深的污渍。
准确的说,肉眼是无法判断的,但这个宾馆重新装修的时间不长,地毯还比较新,那颜色很有几分像被清洗过的血迹,——由此推断,这里是第一作案现场的可能性很大了。
“叫小史他们来吧。”我说。

案子进展的出乎意料的顺利,使我的情绪非常高涨。
现在,我需要做的就是再查查宾馆的监控录像,看能不能有更进一步的发现。
到了监控室,却立刻印证了我对美达宾馆的第一印象,内部管理很混乱松懈,监控室根本没人。等把负责的人找来,那人手忙脚乱乱翻一通,才找到1号那天的录像,录像中,我们看到了“鹞子”走进了320房间。
“后面的呢?”我问。
“哦——”那人有些尴尬的解释:“我突然想起来了,第二天探头就坏了,我一直联系厂家修,但厂家一直没派人来,真是太不负责任了——”
说着,那个家伙儿的口气又变得义愤填膺了:“这样质量的产品,又是这样的售后服务,让我们还怎么信任他们,以后还怎么继续合作下去?”
我挥挥手,懒得听这个不负责任“滑头”的解释,拨通手机;“喂——,小秦,看看3楼的摄像探头怎么回事?”
大约过了二十分钟,小秦打回了电话:“郭队,摄像头是被人为破坏的。”
“哦?”
还没等我说话,在一旁听到的那位“滑头先生”立刻就叫唤起来:“人为破坏?怪不得!——这可是防不胜防,搁谁也没办法。”接着,像找到了最完美答案,他一副受到最大委屈的样子摊开双手,很无辜地看着我。
我没有理这位“滑头先生”夸张的举动,默默地沉思了起来——
探头坏了?而且人为破坏?第二天,就是2号了,为什么那时要破坏?谁破坏的呢?和这个碎尸案有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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