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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black白夜

[转帖] 《中国式骗局大全》(江湖三十年)-老人教你读懂江湖各种怪奇骗局-作者:我是骗子他祖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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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6-19 10:49:20 | 显示全部楼层
  豹子说:“有一年,我来到河南固始,住在客栈里,客栈对面就是戏台子。那时候,因为快到年关,客栈里只住了我一个人,老板留下一名小伙计陪着我,也回乡下老家过年了。偌大的客栈,上下几十间房,就只有我们两个人。我睡到夜半的时候,突然听到窗外有声音,就爬在窗口向外望,看到戏台子上灯火通明,有个戏子扮演成关公,手舞大刀,唱着:那一日西府里排开宴,小探子上前禀报一言,他言讲颜良文丑前来骂关。我听说这一言皱眉间,我跨马提刀出了关,刀扎颜良马前死,剑刺文丑马后边……
  “我听到这样唱,就明白唱的是豫剧《关公赴宴》。可是我想不明白,过年时节,大家都忙着准备年货,谁还会有心思来唱戏看戏。我向台下望去,看不清楚,台下一片漆黑。那个戏子唱了很久,才一步三摇走下了戏台子。接着,戏台子两边的汽灯也熄灭了,四周又陷入了一片黑暗。
  “我躺在床上睡不着,因为这场豫剧来得太没有情由了。天亮后,我下楼找到小伙计,问他昨晚听到什么没有,他说他也听到了,吓得要死。我感到奇怪,就走出去问街坊邻居,有一个老人就说,固始县有一个唱关公唱得非常好的戏子,一辈子痴迷《关公赴宴》,后来死在了外地。因为尸体运不回家,就在外地烧化了。然而,此后,只要是逢年过节,这个戏子就会在夜半时分登台演唱《关公赴宴》。”
  小眼睛说:“我明白了,你说的这是魂灵,这个戏子人虽然烧化了,但魂灵回到了家乡。”
  豹子接着说:“我不相信鬼怪,也不相信魂灵,我一辈子天不怕地不怕人不怕,当然更不怕鬼。第二天是除夕,到了夜半,戏子又在戏台子上演唱,戏台子的两边都挂着汽灯。我走出客栈,慢慢走向戏台子。我一走出来,就感到气氛不正常,按说现在是大年夜,家家户户都应该热闹非凡,包饺子、放鞭炮,可是,客栈外面是一片黑暗,只有戏台子上的汽灯在风中闪闪烁烁,也只有戏子扮演关公的唱腔在风中飘过来。我走到了戏台子下面,距离那个戏子只有十多米远。那个戏子还在唱着,咿咿呀呀听得非常真切。他的脸上涂着油彩,等着靴子,手中拿着大刀,头上戴着翅翎,一板一眼,一举一动,都和戏曲中的关公像极了。那一刻,我分不清他是戏子,还是关公。我正听得入神的时候,他突然停止了演唱,对着我招手……”
  豹子还没有说完,小个子突然从门外跑进来,他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有人来了。”
  骆驼客们立即散开,抄起了家伙,有的藏在了墙角下,有的爬上了树枝,还有的爬上了墙头,光头和豹子虚掩上院门,然后一人提着一把刀,站在院门两边。那时候的院门,都是从外向里开,外面的人想要走进来,必须推开院门,而藏在院门后面的人,就刚好被院门遮掩住,可以对走进院门的人发动突然袭击。
  我是上树高手,院门后有一棵高大的槐树,槐花正在开放,满院都是清香。我双手抱着树干,双脚一蹬,三下两下就窜上了树枝。
  站在树枝上,我看到远处走来了一队骆驼,驼铃叮当,声音清脆,连绵不绝。那队骆驼大概有十几只,骆驼前后都有人护送,黯淡的月光下,我看到他们手中的刀片明光闪耀。
  骆驼队从院子门前走过,没有停下来,而是继续向前行走。他们行走的方向,和我们刚好相反。我们是从东向西行走,他们是从西向东行走。
  驼铃声远去后,我从树上溜下来,看到大家又聚在了一起。小眼睛也从墙头上溜下来了。
  光头说:“一共十五只骆驼,二十个人,从西向东走。”
  小眼睛说:“是的,我一个一个数了,是十五只骆驼,二十个人。”
  我暗暗佩服光头的听力,他藏身在院门后,仅仅凭借听觉,就听出来骆驼和人的具体数量。光头说:“这些是陇西帮的,没有大碍,不会坏我们的事。”
  我问:“陇西帮是什么?干什么的?”
  光头说:“陇西帮和我们一样,都是走镖的,不同的是,我们从张家口向嘉峪关走,他们是从嘉峪关到张家口走。走的路线是一样的,只是方向不一样。”
  西北荒凉,修条路实在不容易,千百年来,很多地方都只有一条路,所以我相信陇西帮肯定和光头他们在路上见过面,要不然,光头怎么会对陇西帮这样熟悉。
  可是,走镖不赶夜路,这是行规。我问:“陇西帮怎么夜晚也在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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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6-20 00:06:50 | 显示全部楼层
  当天晚上,我和豹子睡在一张炕上。我睡不着,就问豹子:“你相信这世上有鬼?”
  豹子说:“哪里有鬼?鬼怪都是人编出来的东西,自己吓唬自己。”
  我问:“那你说你除夕夜那天,遇到的是什么?”
  豹子说:“那是一个票友,在固始乡下,非常喜欢看那个戏子唱《关公赴宴》,戏子死在了外地,他逢年过节,就化妆一番,登上戏台子代替戏子唱《关公赴宴》,既祭奠了戏子,又过一把唱戏的干瘾。周围人不知道,就胡乱传说戏子的魂灵回来唱戏。”
  我哈哈笑着说:“我也不相信什么鬼魂。人死就死了,死了什么都没有了,怎么会变成了鬼魂。”
  豹子又问:“你走镖这几天,看到什么奇怪的事情没有?”
  我说:“没有。”
  豹子说:“事情恐怕不会这么简单,响马能够连劫镖局三次镖,如果事先没有周密的计划和布置,不会这样轻易得手。现在,我们在定边,定边距离祁连山只有二三百里,我估计人家响马肯定盯上了我们。”
  我说:“刚才陇西帮从祁连山走过来了,他们的镖没有被劫,那就说明这一路上是安全的。”
  豹子说:“不,不是这样的。陇西帮的镖没有被劫,那正说明不安全,说明响马专门劫的是我们这路镖,不会为难陇西帮。”
  我说:“那怎么办?”
  豹子说:“光头是个好人,他是你三师叔的救命恩人,也救过我们,我们不能不帮他。”
  我努力想了想这几天的经历,实在想不出任何蛛丝马迹。突然,我想到了今天在破庙外看到的象棋摊,就向豹子说起了象棋摊的事情,说起了他们用江湖黑话交谈。
  豹子说:“哦,摆残局的是江湖中人。”
  我说:“这些人看起来是老月,设局骗人,但是我总觉得他们不是这么简单,他们说‘往窑里带’,就是准备实施抢劫。一帮子摆残局的,没有这么大的胆量。”
  豹子说:“有道理。老月只是骗两零花钱,这些人,我看不是老月,而是老渣。”
  一听说是老渣,我心中立即怒火熊熊,这一生最恨的就是老渣。我小时候,就是被老渣骗了,带到山洞里,转手卖给了雷彩凤家,而雷彩凤对我百般折磨,不得已,我跑了出来,加入了马戏团,此后流落江湖。
  我说:“他们是老渣,我一定要查清他们的底细。”
  豹子说:“天明就要赶路哩,你还是赶快睡觉吧,一入江湖深似海,从此感情是路人。江湖上的败类实在太多了,你管都管不过来。”
  我说:“我别的不管,见了老渣害人不能不管。”
  豹子说:“那你小心,千万不能和人冲突,有事情快点回来报告,我在这里等你。”
  我说:“你放心吧。”

  我走出房门,黑暗处又闪出了小个子,他问我去哪里,我说我出去转一圈,很快就会回来。
  定边县城是个边城,很小,过去这一带是中原民族和匈奴的交界处,我在夜色中走了不到一袋烟的工夫,就走到了那座破庙前。大街上空无一人,也找不见那群老渣了。
  夜色很平静,四周没有一星灯光,风声也早就停歇了,周围一片静谧。我知道江湖中人一贯喜欢夜间出动,尤其是那些准备干伤天害理事情的。所以,我找到一棵大树,爬上去,这里视野辽阔,几乎可以看清半个县城。
  然而,县城里依然没有任何风吹草动。
  月亮从云层里露出来了,半个县城都沐浴在月光的清辉中。我有点心灰意冷,想着明天还要早早赶路走镖,就准备从树上溜下去。突然,我似乎感到一阵风拂面而过,一只巨大的鸟,张开长长的翅翼,从我的头顶掠过。

  那只鸟掠过定边县城的上空,然后像一块巨大的石头一样,径直落在了一座院子里,他发出了一声奇怪的叫声,叫声洪亮有力,院子里亮起了灯光。
  我觉得很奇怪,这是一只什么鸟?它的体型怎么会这么大?是这家人喂养的吗?他家怎么会喂养这么大的一只鸟?
  亮起灯光的院子在前方第一排第三家。出于好奇,我溜下槐树,来到了那家门前,从门缝向里面张望,然而房门关闭着,里面一片漆黑。我又来到了院子后面,从墙上一米高的地方,挖了一个脚窝,退后十几米,突然发力奔跑,一脚踩在了脚窝上,身体腾空,顺势攀住了墙头上的藤条和草根,爬上了墙头。
  那时候,陕西农家院墙,还是以土墙居多。土墙上窄下宽,两边绑着木椽,木椽里填满湿润的黄土,用石头柱子一层层夯实。黄土在重压下,凝结后形后,解下木椽,土墙就夯成了。这种乡间劳动叫做打墙。
  土墙的最上面一层,因为不承受压力,所以不用夯实,只用双手抹成半球形。墙顶土壤酥松,小鸟经常会落在上面,也会把草籽撒在上面,天长日久,墙顶上就长满了各种藤条和各种荒草。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这些荒草和藤条的发达根系扎入土墙里,土墙就会变得格外结实。在陕北,现在还能够看到当年魏国和秦国修建的长城,用黄土夯成,屹立几千年而不倒。
  我爬在墙头上,向院子里张望。院子里空无一人,我从墙头上抠起了一块土疙瘩,想要扔下去,投石问路,突然,房门打开了,一个消瘦的人影走出来,月光下,我看到他的长髯飘飘苒苒,那正是我白天在破庙角落看到的三绺长须。而房间里,还有好几个人。我看不到他们的容貌,但肯定是白天和三绺长须在一起摆残局骗人的托儿。
  他们正是我要寻找的人。
  三绺长须出去上了趟茅房,他回来后,房门再没有关闭,房间里的灯光泻在了院子里,月光也照在了院子里,院子里一片清辉。
  我爬在墙头上,想等他们关上房门后,再悄悄溜下去偷听他们的谈话。可是,他们的房门始终没有关闭,我始终不能溜下去。
  这样下去实在不是一回事儿,如果他们一晚上房门不关闭,我难道就要在墙头上等一晚上?而天亮后,我还要跟着光头他们走镖。我不能在这里等一晚上。如果我现在离开,又心有不甘,这群老渣如果想害人,我绝对不能让他们阴谋得逞。
  我在墙头上想了一会儿,终于想好了一个主意。
  我溜下墙头,沿着定边县城的街道行走。走着走着,我就闻到了一股浓郁的酒香。有浓郁酒香的地方,就是酒作坊。
  我翻墙进入酒作坊里,看到院子里堆着几口大缸,大缸里盛放着酒糟。酒糟就是酿酒后剩下的残渣,酒是粮食做成的,这些酒渣也是粮食做成的。我抓了两把酒糟,放进口袋里,然后又翻墙出来。
  我向三绺长须所在的那座院子走去,走出不远,看到路边有一排窑洞,窑洞旁边一人多高的地方,有一个鸡窝,鸡窝就是从墙上挖出的土窝,用木板挡着,目的是为了防止黄鼠狼钻进去。黄鼠狼非常聪明,它的骨头很柔软,一点点缝隙也能够钻进去。民间传说,黄鼠狼会缩骨术。
  我举起手臂,拉开木板,里面的几只鸡充满疑惑地低声咕咕着,我把酒糟放进去,然后又关上木板。我听到鸡窝里传来了鸡啄食的欢快的争抢声。
  我在鸡窝下静静地等候了一会儿,等到里面没有了动静,然后打开木板,一手拎着一只醉醺醺的鸡,走向三绺长须所在的那座院子。
  那座院子的大门仍然紧闭着,我从门缝里看到院子里的房门仍然打开着。我用石片割断鸡脖子,扯断鸡腿,把热腾腾的鸡血涂抹在院门上,然后藏身在不远处的树上。
  时间不长,天空中飞来了蝙蝠,先是一只,接着是十几只,再然后是上百只,黑压压的蝙蝠像云朵一样聚集在了那两扇涂抹着鸡血的院门前,撞击着院门,吸吮着鸡血。院门被撞得哐哐响。
  院子里有了脚步声,然后,院门吱扭扭被打开了,蝙蝠轻巧地散开了,飞上了黑漆漆的夜空。开门人在门口迟疑地站了一会儿,又关上了院门。
  院门关闭不久,成群结队的蝙蝠又飞来了,院门又被撞得哐哐直响。
  院门再次被打开,蝙蝠又飞入了夜空。
  这次,开门人停留了更长的时间,看到没有任何值得怀疑的迹象,又重新关上了院门。
  我悄悄从树上溜下来,溜到了院子后面,再次攀上了后院墙。
  爬在墙头上,我看到院子里站着五六个人,他们一个个如临大敌一般,手中拿着刀叉棍棒,紧张地盯着院门。房间里的灯光熄灭了,房门大开。
  院门外,哐哐的撞门声再次响起,他们像贼一样悄悄溜到了门后,弓着身打开院门。我悄悄从后墙上溜下来,钻进了房间里。
  我站在炕墙上,一伸手就够着了房梁。我用两支手臂吊着房梁,一耸身,就趴在了房梁上。我本想着他们很快就会回到房间里,可是,他们在院子里和蝙蝠捉迷藏,兴趣盎然,意志坚定,不屈不挠,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月亮从云层里露出半张脸,显得很迟疑。月光从顶窗照进来,房间里的一切都显得影影绰绰,我看到房子正中的八仙桌上,似乎放着一张纸,纸的旁边放着一根芦管,但是纸上面的字迹,我看不清楚。院子里,这些老渣们还在和蝙蝠玩着捉迷藏的游戏,他们全然不知道院子里已经多了一个人。
  我从房梁上溜下来,把那张纸拿在手中,凑到月光下仔细查看,看到上面写着:“镖局有多少人,多少骆驼,带着什么货物,速速查明回报。”
  我心中一惊,这些人既不是老月,也不是老渣,说不定是响马的眼线,说不定对我们不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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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6-21 08:57:57 | 显示全部楼层
  我拿起那张纸,折叠好,放在衣袋里,然后拿起那根芦管,悄悄走出了房间。我现在想明白了,响马采取飞鸽传书的形式,把情报卷起来,塞进芦管里,绑在那只大鸟的腿上。那只大鸟飞到住在定边县城的三绺长须他们身边,三绺长须看到后,再把回馈的情报卷好,塞进芦管里,把芦管绑在大鸟腿上,大鸟又飞回到响马那边。他们就是依靠这种方式,连续劫走了光头三次镖。
  院子里,三绺长须们始终不明白门外发生了什么事情,不知道是谁在夜半哐哐撞响院门,他们头对头凑在一起窃窃私语,探讨着这个敲门的是人是鬼,院子里笼罩着一股巨大的恐怖气氛。我悄悄溜到了后墙角,后墙角有一间低矮的柴禾房,我踩着柴禾房就能够攀上墙头。
  我刚刚踩上了柴禾房的房顶,院子里突然响起了一声凄厉的鸟叫声,那只大鸟突然展开翅膀扑向我,我手中没有武器,就把那根芦管丢向它。可是,它飞到半空,又被绑在腿上的绳子拽回去了,然后,它叼着那根芦管,不再搭理我。
  鸟叫声引来了院子里的人,他们看到我,闹嚷嚷地追过来。我爬上墙头,滑落在地,然后撒腿奔跑。
  后墙外只有一条路,这条路通往一条小巷,我跑到了小巷尽头,才发现这是一个死胡同,面前有一堵高高的围墙挡住了我。
  身后,是三绺长须他们追赶而来的脚步声,声音密如雨点,他们手中拿着刀叉棍棒,而我赤手空拳,他们人多势众,而我孤身一人。现在该怎么办?我急得一头汗水。
  突然,围墙上垂下了一根绳索,接着传来说话声:“呆狗,抓住绳索。”
  我不知道说话的人是谁,当下不假思索抓住绳索,攀上了围墙。身后,三绺长须已经追到了距离我只有二三十米远的地方,但是他们停住了脚步。
  远处的房顶上,站立着一个人,他手拉弹弓,对着三绺长须他们发射弹丸,一弹一个,三绺长须他们哭爹喊娘,捂着流血的脸面。
  我从围墙上跳下来,这才发现,救我的人是小眼睛。
  我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小眼睛说:“你一个人出去干啥,怎么也不告诉我们。你看今晚多危险。”
  我说:“你们怎么知道我在这里?房顶上打弹弓的那是谁?”
  小眼睛说:“是你豹子叔,你连你豹子叔都不认识?”
  我被三绺长须他们追杀,惊魂未定,又相隔那么远,怎么会看出他是豹子。
  后来,我才知道,我不声不响地离开我们居住的那间院子后,小个子就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光头。镖局这一路走镖,处处小心,生怕镖被人劫走了。光头正在疑惑的时候,豹子走了进来,说了我的去意。光头担心我会有危险,就让豹子带着小眼睛暗中保护我。
  回到居住地,见到了光头他们后,我把那张纸片交给了他们,他们神色凝重。
  我又说起了那只奇怪的大鸟,光头说:“这种鸟叫鹰隼,极为凶猛,很有灵性,西北一带的人依靠它来传递信件。”
  我说:“这种鸟确实很聪明,看我从房间里偷走了情报,就扑上来攻击我。”
  光头说:“它不是在攻击你,而是想飞到你身边,让你把芦管绑在它的腿上。鹰隼都是经过特殊训练的,他看到你拿起芦管,就以为是要让它送信。”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豹子才回来。豹子的衣兜里装着弹弓,弹弓的牛皮筋像小鸟一样蹦蹦跳跳。豹子把弹弓取出来,交给光头。光头说:“别看走镖的刀呀枪呀的,其实最管用的还是弹弓。”
  我感到很奇怪,走镖这一路,暗藏危机,说不上来响马会突然出现,想要打退响马,必须真刀真枪对着干,怎么会说刀枪还不如弹弓呢。
  光头把我偷回来的那张纸条递给豹子看,他说:“呆狗这次立了大功。”
  豹子眉毛轻轻动了一下,脸上不动声色,其实我已经看出来了,他是压抑着心中的喜悦。我是豹子带来的,而光头当着豹子的面表扬我,豹子肯定非常高兴。
  豹子说:“这群人,我还以为是老渣,没想到会是响马。”
  光头说:“没想到我们这么早就被响马盯上了。”
  小眼睛说:“这群响马真难缠,估计前三次的镖,也是他们劫走的。”
  光头问豹子:“这些响马知道今晚是我们动手的吗?”
  豹子说:“应该不会知道的,呆狗他们两个离开后,我故意带着响马在城外绕了一大圈,摆脱了他们后,我就回来了。”
  光头让大家快点休息,天一亮就立即赶路,甩开三绺长须这群响马的眼线。
  我看到我们有十几个人,每个人身上都有功夫,而三绺长须他们只有五六个人,我建议说:“今晚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这些响马干掉了。”
  光头没有说话,他低着头在沉思。豹子因为是客人,也不说话,他轻易都不会发表意见。
  小眼睛听到我这样说,也趁机说:“呆狗说得对,我带上几个人,把这几个响马做了,刨坑埋了,不留痕迹。”
  光头突然发了脾气,他对小眼睛说:“你净说些不着边际的疯话,快点睡觉。”
  大家散开了,我和小眼睛走在最后面,我用探询的眼睛望着小眼睛,小眼睛对着我摇摇头,看起来他很无奈。
  我们有这么多人,响马只有五六个,而且还有几个被豹子的弹弓打伤了,我们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够消灭了他们。这事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可是,光头为什么不同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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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6-21 08:58:03 | 显示全部楼层
  我一个人回到了房间里,豹子还在和光头商量事情。
  我不知道豹子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也许他一夜没睡,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天色已经蒙蒙亮了,远近都响起了公鸡竞相的啼鸣声。它们每叫一次,天色就亮一分。
  我们把行李绑在骆驼背上,给水囊里装满了水,给背囊里装了几个坨坨馍,又是不洗脸,就匆匆出发了。
  定边向西,就是宁夏,这里只有一条路,满眼都是戈壁荒滩,满眼都是石头疙瘩,走很久才能够看到一棵树,而树木也是落满了一层尘灰的低矮的灌木。有时候,我看到远处有一堆石头,走到近处了,那石头突然站起来,摇晃着屁股跑远了。那是盘羊,他头上的两只漂亮的角,似乎比身体还大。
  我们加快脚步走出了很远,人和骆驼都走出了一身汗水,回头看到太阳从东边的山巅升上来,远处没有一个人影。我想,三绺长须他们没有跟上来。

  我们继续前行,人和骆驼都走得气喘吁吁,太阳越升越高,天气越来越闷热,有人提出歇一会脚,架火做饭,光头叫骂着,让所有人加快脚步,饿了就啃口坨坨馍,不准停脚。坨坨馍是陕北的一种特产,铁锅里放小鹅卵石,小鹅卵石加热,把面饼埋进去,闷一小会儿,就会烤熟。这就是坨坨馍。
  翻过一座山,趟过一条河,后面还没有看到人影,想着我们已经摆脱了响马的眼线,光头让大家稍微放慢脚步,继续西行。
  小眼睛提出要拉一泡屎,光头让他快点。我感到肚子鼓胀,就提出过会儿和小眼睛一起追赶队伍。
  我们找到一条一人多高的埝畔,蹲在埝畔下拉屎,从这里看到那条我们刚刚涉过的河流。
  我问小眼睛:“你们怎么早晨起来不让洗脸,这一路上我很不习惯,总感觉脏脏的。”
  小眼睛说:“西北风沙很大,太阳很毒,如果洗了脸赶路,脸上就会被风吹得裂了口子,被太阳晒得脱一层皮,所以,走镖的人都知道,不能洗脸。”
  哦,原来是这样。
  我又问:“那我们要干掉响马的眼线,他们为什么不同意干掉?”
  小眼睛说:“这个我也不知道,要是把响马的眼线干掉了,谁也不知道。今天我们也不用起这么早赶路了。昨晚没睡好,现在好困啊。”
  我说:“我也好困啊。”
  我提上裤子,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正准备转身追赶镖队的时候,突然看到那条河面上出现了几个人影。
  小眼睛也看到了,他指着那几个人问:“那是谁?”
  我说:“我看不清楚。”
  小眼睛说:“我也看不清楚。”
  我笑着说:“我的大眼睛走看不清楚,你的小眼睛怎么能看清楚。”
  小眼睛说:“我眼睛虽小,但聚光。”
  我说:“我们赶快藏起来,先看看这是些什么人。”
  我们藏在了一堆乱石后,紧张地盯着那几个过河的人。他们在水中缓慢行走,水深齐膝,他们像螃蟹一样一步一挪。我们向前路看着,看不到镖队,他们已经走远了。
  那几个人涉过河水,向着我们走来,风吹过来,我看到其中一个人胸前飘着长长的胡须。啊呀,那是三绺长须他们,那是跟踪我们的响马眼线。
  我对小眼睛说:“这就是昨晚为难我的响马眼线,他们居然一路跟踪我们。”
  小眼睛问:“怎么办?”
  我说:“干掉他们,你敢不敢?”
  小眼睛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说:“世上就没我不敢干的事情,干!”
  我说:“他们好几个人,我们只有两个,要干掉他们,有点难度。”
  小眼睛说:“要不,我们追上大部队,找几个帮手。”
  我说:“他们不同意我们动手的,给他们说了也是白说。”
  小眼睛问:“那怎么办?”
  我说:“他们在明处,我们在暗处,我们偷偷摸摸干掉他们,即使干不掉他们,也能让他们缓下脚步,然后我们再追赶大部队报信。”
  小眼睛说:“就这么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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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6-22 09:14:28 | 显示全部楼层
  我和小眼睛飞快地向前跑着,眼睛向两边张望,寻找可以利用的地形。我的脑子也在飞快地转着,想着可以干掉这几个响马的计策。响马一般功夫都不弱,要靠我们两个干掉这五六个响马的眼线,没有计谋是万万不行的。
  我们跑出了三四里,跑进了一条峡谷,峡谷的两边是悬崖峭壁,只有一条小径从峡谷的裂缝中通过,抬起头来,只能看到一线天。一只老鹰从峡谷上空一闪而过,它在影子在悬崖上转瞬即逝。
  我说:“就是这里了。”
  小眼睛说:“这个地方叫一线天,我们每次从这里通过,都格外小心,担心悬崖顶上会有埋伏。不过,想要在上面布置埋伏,只能沿着这些悬崖峭壁攀上去。你看看这两边,就像斧子砍出来的一样,根本爬不上去。而想要从山外绕上悬崖顶,至少需要三四天的路程。所以,这个地方有惊无险。”
  我笑着说:“别人攀不上去,我却能攀上去。我是马戏团走绳索出身的,猴子都爬不上去的悬崖,我都能爬上去。”
  小眼睛仰头看着悬崖说:“要是在这个地方伏击那几个响马,再好不过了,可是,这么高这么陡,你怎么会爬上去?”
  我说:“你向前走,藏起来,看我怎么干掉这几个土鳖响马。”
  小眼睛向前走去,我弓着腰身,攀着石缝,爬上悬崖。从下面向上看,看到悬崖非常危险,没有可以攀附的地方;其实,悬崖不是一整面石头切成的,而是很多块石头垒成的,石头和石头之间都有石缝,只要手指头插进石缝里,就能够爬上去。当然,攀爬的时候,你是不能向下看的,否则会吓得头晕目眩,带来危险。
  爬到了悬崖顶上后,我看到那几个响马眼线刚刚走进一线天,而小眼睛已经在前方一大块石头后藏好了。石头后的小眼睛,比一只小鸟大不了多少,他一直抬着头,关切地望着我。
  悬崖上方是一片平地,有一亩地大小,平地上堆满了石头,有的像粪笼那么大,有的像拳头那么小。我挑拣了一堆大石头,推到了悬崖边。
  然后,我看到那些人走到了悬崖下,他们眼睛望着前方,没有抬头看,他们压根就不会想到我埋伏在悬崖上方。我把大石头一块接一块地推了下去,这些声势显赫的大石头,即使砸不到他们,也会挡住他们前行的道路。一线天的道路狭窄得像一条裤带一样。
  我在悬崖上方,听见了大石头落地的沉重的声音,听见了他们惊讶而恐怖的叫喊声,听见了小鸟振翅腾空的尖叫声。我看到小眼睛向我招手,我兴高采烈地向他回应,然后沿着山脊向前跑去。
  跑出了很远,再也看不到那些响马眼线的身影,我顺着悬崖溜下去,和小眼睛在悬崖下汇合。
  我兴高采烈,小眼睛也兴高采烈,我问:“砸中了狗日的吗?”
  小眼睛说:“距离太远,看不清楚,但听到他们的惊叫声像杀猪一样,估计是砸中了。”
  我笑着说:“现在他们想要追上我们,难上加难,那堆大石头起码够他们搬运半天的。”
  我们蹦蹦跳跳地向前赶去,像两个刚刚放学的小学生。我们追赶了大约一个时辰,终于追上了大部队。光头和豹子他们正在一片低矮的灌木丛中休息。
  光头问:“你们怎么现在才赶上来?正准备派人去接你们哩。”
  小眼睛满脸都是笑容,他绘声绘色地讲起我怎么在悬崖上伏击那些响马眼线的故事。
  其余的人都听得津津有味,唯独光头一脸严霜。我想着他会和我们一样兴高采烈,然而他没有。他神色凝重地问我们:“有人死吗?”
  小眼睛说:“估计有人被砸死了。”
  光头懊恼地说:“你们闯了大祸了。”
  我百思不得其解,这些响马不是我们的仇家吗?我们干掉了仇家,走镖的光头应该高兴才对,他怎么会说我们闯了大祸呢?
  我的心情从沸水跌入了冰窖,沮丧到了极点。我躺在地上,望着天上的白云,对光头的举动,感到百思不得其解。光头走镖十几年,还救过三师叔和我们的命,他显然不会害我们。他这次亲自出门护镖,一路小心谨慎,显然也不是响马的内线,那么,他究竟是什么人呢?
  天空中,有一只老鹰掠过,展开翅膀,径直飞向西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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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6-22 09:15:59 | 显示全部楼层
  走到了午后,我们看到北面有蜿蜒连绵的古长城,古长城下有一条官道,无数代人在这条官道上走过,将这条黄泥巴砌成的道路踩踏得结实而光滑,官道上还有骆驼碗口状的蹄印,和牛羊花瓣样的蹄印。
  我们沿着古长城一路行走,两天后,来到了一个叫做盐池的地方。盐池的名字中带着一个盐字,其实这里不产盐,而产干草。干草是一味中药,每年都有很多内地的商人来盐池收购干草。
  午后,天空中起了黄风,西北这一带的人把龙卷风叫做黄风。因为龙卷风一来的时候,就飞沙走石,昏天黑地,天地之间黄乎乎一片,对面看不到人。光头看着这种天色,就让我们今晚住宿在盐池县城。
  我们住在了盐池县城的一座大院子里,这间院子很大,砖砌的围墙,围墙上还有一个用来观察瞭望的亭子。这样气派的院子,在西北很少,估计这家人是做生意的,而且做得很大。
  院子的主人让厨师给我们做了一锅糊饽子,这种宁夏小吃很像我当年跟着师父凌光祖在河南大别山中吃的烩饼。不同的是,烩饼里用的食材是猪肉,而糊饽子用的是羊肉。西北这一带,羊群遍地,数量远远大于猪的数量。
  吃完糊饽子,大家都躺在炕上休息,可是,黄风却过去了,天地之间澄明一片,那阵黄风不但吹走了地上的杂物,而且连天上的乌云也吹走了。我看着这样的天气,感到心情非常开朗。
  小眼睛看起来心情也不错,这股黄风似乎也吹走了连日来他心中的阴霾。小眼睛说:“去县城逛逛,去不去?”
  我说:“一个小县城有什么可逛的?”
  小眼睛说:“这你就不知道了,进入宁夏,就进入了回回区,回回的女孩和汉人女孩长得不一样。回回女孩普遍身材丰满高大,眼睛又亮又大,眼泡是肿的,鼻梁挺直,要多漂亮就有多漂亮。”
  我说:“肿眼泡还漂亮?”
  小眼睛说:“当然漂亮,回回女孩的肿眼泡和汉人女孩的肿眼泡不一样,回回女孩都是双眼皮,就像牛眼睛一样,亮光闪闪,你说那有多漂亮。”
  我戏谑地说:“你是小眼睛,看到每一双大眼睛都漂亮。”
  小眼睛生气了,他说:“你去不去?你不去,我一个人去。”
  我心里有点痒痒的,很想看看回回女孩是什么样子,听小眼睛说得这样好,我有点动心了,就跟在小眼睛的后面,走出了那座院子。
  大街上的人很多,似乎黄风过后,全县城的人都走出家门,享受清新的空气。我们的眼睛向四周探望,贪恋地看着每一个从眼前走过的女子,然而看了后都感到很失望,那些女子都穿着黑色的长袍,显不出任何身材,而且,她们的脸还都被轻纱遮住了,有的是绿色的,有的是黑色的,有的是白色的,根本看不清她们是高鼻梁还是塌鼻梁,是大眼睛还是小眼睛。
  我们都感到很失望。
  我还感到很奇怪,为什么有的女人面纱是绿色,有的是黑色和白色?
  我们在大街上游荡着,像两条无家可归的狗。走遍了半个县城,还没有看清一个女人的脸。我看到有一个女人走进了一个用苇席编成的小房间里,过了一会儿又出来,接着又走进了一个女人。
  我问:“那是干什么的?”
  小眼睛说:“那是洗澡的。”
  我说:“那么小的一个地方,怎么洗澡。”
  小眼睛说:“这里极度干旱缺水,人们所说的洗澡,不是脱光了赤条条跳进澡堂子里,而是用手捧着一捧水,抹湿眼睛和嘴巴,就算是洗澡了。洗完澡后,他们就要走进清真寺里做仪式。”
  我灵机一动,说:“他们要抹湿嘴巴和眼睛,那刚好就能看到脸长的是什么样子。”
  小眼睛说:“好,我们去看看。”
  我们悄悄绕到了那座苇席编的小房间后面,找到一根小棍子,从苇席的缝隙中伸进去。我们还没有来得及看一眼,就听到身后传来了一声巨吼,但是听不懂他喊的是什么。
  那个人的喊声过后,他的身后马上出现了三个人,一个个又高又大,又黑又壮,脸上是密密匝匝的胡须,他们看到我们在苇席后面偷看,不由分说,就向我们扑过来。
  我吓得向后躲了几步,而小眼睛没有躲,他矮下身子,一个扫堂腿过去,扑在最前面的刚才叫喊的那个人就倒了下去。
  第二个人看到小眼睛刚一照面,就放翻了一个,略一迟疑,小眼睛像灵猫一样窜出去,跳起来找准第二个的脸上打出一拳。第二个踉踉跄跄退后几步,一跤坐倒。
  第三个和第四个不敢再上前,他们哇啦哇啦地叫喊着,远处奔来了十几个人,小眼睛抖数精神,还要再战,我说:“快点走,要被缠住就走不脱了。”
  我和小眼睛回头就跑,后面那些人一路追赶着,他们边追边喊,后来,追来的有几十个人。
  我们无处可逃,逃进了一条小巷子里,巷子弯弯曲曲,又窄又长,像鸡肠子一样。追赶人的脚步声在巷口响起,我们看到旁边有一户人家的院门打开着,就一头钻了进去。
  跑进来后才发现,这是一座废弃的院子,院子里覆盖着积年的荒草,黄泥巴糊成的房屋已经倒塌,一只野狗正在院子里寻找食物,突然看到我们,吓得像箭一样窜出。
  倒塌的房屋前有一个萝卜窖。西北农村家家户户都有萝卜窖,那是用来储藏萝卜的。西北苦寒,漫长的冬季里,人们的蔬菜只有秋天储藏的红萝卜和白萝卜,谁家的地窖里储藏的萝卜多,谁家就是富翁。
  我们藏身在萝卜窖里,把荒草盖在窖口,听见脚步声咚咚咚从院门前跑过,像鼓槌一样敲击着我们的耳膜。脚步声愈来愈远,我们正准备起身,突然听到脚步声又回来了。他们在四面八方搜索着,还有人用脚踢着地上的土疙瘩。
  天色渐渐阴暗下来,萝卜窖已经彻底坠入了黑暗,我感到一条什么昆虫爬上了我的脖颈,它多足的腿脚在我的脖颈蠕动着,我不敢动,害怕惹恼了它。还好,它爬着爬着,感觉没有兴趣,就又离开了。
  夜已深,萝卜窖外搜索的脚步渐渐远去,我和小眼睛看到没有危险,就探头探脑地钻出来,一路提心吊胆地回到了驼队所住的院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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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6-23 08:18:22 | 显示全部楼层
  院子里,大家都在等我们。
  光头一见到我们,就勃然大怒,然而他没有向我发脾气,只是对着小眼睛。他的声音雷霆震怒,像狮子吼一样;小眼睛的眼睛眨巴着,像鸡啄米一样。
  光头问:“你们去了哪里?”
  小眼睛眨巴着眼睛说:“只是去外面逛逛了。”
  光头围着小眼睛转了一圈,扯着小眼睛衣服上的蛛网,怒吼道:“只是逛逛?只是逛逛哪里来的蜘蛛网?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偷鸡摸狗的事情?”
  小眼睛说:“没有。”
  我也赶紧说:“没有。”
  光头让小眼睛说清楚今天去了哪里,光头一口咬定只是出去转转,我也一口咬定只是出去转转。偷看人家女人洗脸,差点被人家围殴,躲进了萝卜窖里,这么狼狈的事情绝对说不出口,我们就干脆都不说。
  光头看到再也问不出什么情况,就叫进两个放哨的人,让我们两个今晚顶替他们放哨。
  我们走出了房门,登上院墙角落的小亭子。站在小亭子上,能够看清院内院外的一切动静。
  盐池县城的灯光逐渐熄灭,院子里的灯光也熄灭了,月光在云层中穿行,时明时暗。这个夜晚很静谧,这个夜晚很安宁。
  我想起了白天在县城看到的各种颜色的面纱,就问小眼睛:“为什么那些女人的面纱颜色不同,有什么讲究?”
  小眼睛说:“没结婚的女人,戴着绿面纱;结了婚的女人,戴着黑面纱;而有了孙子的女人,戴着白面纱。”
  原来是这么回事。
  为了打发无聊的时光,我又问小眼睛:“你的武功跟谁学的?是不是学武的人都爱打架?”
  小眼睛说他老家在河北沧州,那里的男孩子从小都开始练武,他七岁那一年,跟着父亲来到了张家口,此后就没有再离开过。来到张家口的第二年,父亲就把他送到了镖局里,镖局里的很多镖师都和他一样,自从来到镖局,从最基本的武功练起,练成功夫后就在镖局里做镖师,赚钱养家。他的师父是光头。
  哦,怪不得光头骂起小眼睛来,从不留情面,原来小眼睛是他的徒弟。
  小眼睛接着说,刚刚学会功夫的人,看别人的时候,眼睛里都带着一股杀气狠气,一言不合,就想和人动手。而时间长了,这股杀气狠气就磨平了,看人的时候,眼神是和善的。
  小眼睛问我:“你不会功夫?”
  我说:“我不会。”
  小眼睛说:“走江湖的人,怎么能没有功夫?有了功夫,你就有了护身符,走到哪里都不怕。”
  我说:“以前没有师父教我,现在要学,恐怕晚了。”
  小眼睛说:“不晚,练功什么岁数都不晚。我见过一个人,六十岁才练功,现在都连得像模像样,寻常的小伙都不是他的对手。练拳不练功,到老一场空。你的花架子套路打得再漂亮,不顶用,还是要有真功夫。”
  我问:“什么叫真功夫?”
  小眼睛说:“真功夫就是两个字,一个是快,一个是准。你和人打架,出手一定要快,他还没有出手,他的拳脚已经上去了。再一个是准,想打哪里,就打到哪里。至于那些各种各样的武术套路,没用的,打架的时候根本用不上。打架的时候,不是像评书中说的那样,大战几百回合,往往只是一两招,就要见效,就要把对方整趴下。”
  我说:“快,好理解,出手快;可是准,就不一定了,对方一直在移动。”
  小眼睛说:“想要准,先要心理平稳,不能慌张,不能胆怯,不能心急。你一害怕一紧张,肯定就打不过对方,拳脚也落不到实处。你要判断对方下一步的动作,盯着他的眼睛,就能够看出他的企图,然后你再应对,肯定一打一个准。”
  我们正在亭子里交谈着,突然听见院子外传来了说话声,是两个女人的声音。两个女人从院墙外路过,她们谈论的是各自勾引男人的事情,边说边吃吃地笑。
  小眼睛的眼睛发亮了,他低声对我说:“哇,两个玩嫖客串子的。”玩嫖客串子的,是一句江湖黑话,意思是荡妇。
  我们爬在院墙上,一句话也不敢说,静静地听着两个玩嫖客串子在交谈。两个玩嫖客串子的似乎不知道院墙上有人,她们大喇喇地坐在了院墙下的石头上,交流着她们的性爱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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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6-27 08:13:42 | 显示全部楼层
  她们两个,一个声音沙哑,一个声音清脆。尽管月色朦胧,我无法看清楚她们的容貌,但是从她们的声音中判断出,一个可能是少妇,一个可能是少女。
  少女说:“有一次,我一个人赶夜路,身后来了一个男人,抱住我,脱我的裤子,我对他说,大家都是成年人,要想玩,就好好玩玩,干嘛要干这种强迫的事情。那个男人笑了,脱了自己的衣服铺在地上。”
  少妇吃吃笑了,她问:“你们干了吗?”
  少女说:“那还能不干咋的?到那种时候了,忍也忍不住。”
  少妇说:“是的啊,我们女人长那么一个洞洞,又不能拉屎,又不能撒尿,还不是让我们自己享受的。”
  少女说:“你说的很对。”
  少妇说:“我离不开男人,我两天不干就忍不住了。”
  少女问:“那你这次几天没干了?”
  少妇说:“三天了,实在憋得心慌。”
  少女说:“我也是的,好几天没做了,弄得人魂不守舍,干啥都没心思。”
  少妇问:“没有男人的时候,你有啥好办法解决。”
  少女说:“还能有啥好办法?我夹紧大腿,在地上跳一跳,有时候就舒服了,但也有时候,怎么样都不会舒服,心里像揣着一盆火。你有什么好办法泻火?”
  少妇说:“我用茄子。”
  少女和少妇都吃吃笑起来。
  小眼睛听到两个玩嫖客串子的这样说,眼睛亮光闪闪,他悄悄对我说:“我下去一会儿,这两个玩嫖客串子的,把我心头的火都点着了。”
  我说:“这两个骚货,也说得我心头痒痒的。”
  小眼睛说:“我们下去,一人一个,先干了再说。”
  我说:“这样行吗?会不会惹来什么麻烦?”
  小眼睛说:“能有什么麻烦?我们天明就走了,她们想找我们都找不到。”
  两个玩嫖客串子的还在院墙下窃窃私语,边说边暧昧地笑。小眼睛也学着玩嫖客串子的话问我:“你多久没干了?”
  我说:“我从来没有干过。”
  小眼睛很惊讶,他说:“你现在还是雏儿?我的天啊,你哪里是个走江湖的,你是个和尚。”
  我说:“我命苦,爱上的女人都早早离开了。”那一刻,我想起了翠儿、叶子,想起了燕子,心中充满了难言的苦涩。
  小眼睛说:“有什么难受的?你没听那个玩嫖客串子说,女人身上的那个洞洞就是用来享乐的。哪个男人不想进那个洞洞?哪个女人不想让男人进那个洞洞?这男人和女人,说穿了,就是那么一回事儿。人活一辈子,全部的内容就是吃吃喝喝,日日戳戳。”
  我还在犹豫着,不知道敢不敢跟着小眼睛下去干那两个女人。尽管我很像去干,但是又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恐惧。
  小眼睛说:“快点走,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你没听那两个玩嫖客串子的,洞洞都在冒火,我们下去帮她们泻火。救人危难,胜造七级浮屠。”
  我身不由己地跟着小眼睛,沿着台阶走下院墙,然后走出了院子。
  院墙下,两个玩嫖客串子的突然看到我们,似乎吃了一惊,转身就走,小眼睛追上去说:“两位娘子,黑灯瞎火的,这是要到哪里去?”
  两个玩嫖客串子的说:“我们赶夜路,要回家。”
  小眼睛问:“家在哪里?”
  两个玩嫖客串子的说:“就在前面那个村子。”
  小眼睛说:“那我们两个送你们。”
  两个玩嫖客串子的对望一眼,说:“那再好不过了,我们两个赶夜路还有些害怕。”
  小眼睛说:“有我在,就没有什么怕的。”他边说,边在两个女人身上摸。女人吃吃笑着躲闪,却又故意让小眼睛的手指碰上她们的身体。少妇说:“这里恐怕会有人来,我们去前面树林子去吧。”
  两个女人在前面走着,摇摆着浑圆的屁股,像两只寻窝下单的母鸡;小眼睛在后面跟着,高视阔步,像只雄赳赳的公鸡。我跟在小眼睛后面,心中充满了惶恐,像只溜出鸡窝的小鸡。
  我们就这样离开了大院,光头和豹子会不会知道;他们要是知道了,会怎么痛骂我们。我越走越觉得害怕,无意中一回头,突然发现了极为震惊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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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6-27 08:13:56 | 显示全部楼层
  月光下,十几个穿着夜行衣的人,把挠钩扔上了院墙,挠钩勾住了墙头,然后,他们顺着绳子向上攀爬。
  我大声呼叫着小眼睛的名字,小眼睛回头一看,也被这一幕惊呆了。人家用的是调虎离山之计。我们中计了。
  小眼睛和三师叔一样,都是好色。但是三师叔好色万无一失,相反,那些女人一和他上了床,就离不开他了。而小眼睛每次都会掉落女人构筑好的陷阱里,上次是替人家迁坟的人家挖了一晚上坟墓,这次是中了女人的调虎离山之计。
  三师叔长身挺立,玉树临风,气质儒雅,又极会讨女人的欢心。而小眼睛长得歪瓜裂枣,五短身材,见了女人就想上。女人是一种感情动物,只要让他动了情,上刀山,下火海,也会跟着你,更不要说上床了。
  小眼睛看到情势不好,就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圆柱形的东西,准备点燃,可是他匆忙中却总是擦不燃火柴。就在他想要擦燃火柴的时候,那两个女人回身攻向他。
  我大叫一声:“小心。”
  小眼睛武功很好,脑子也转得快。他刚才是色欲熏心,忘记了面临的危险,现在知道了那两个女人是在给自己布置陷阱,所以他加倍警惕。女人的拳脚还没有攻到的时候,小眼睛一矮身,就躲过去了,然后,他一拳一脚,就把两个女人打倒在地。
  小眼睛的拳脚很重,女人倒在地上,爬不起来,可能小眼睛击伤了他们。趁着这个间歇,小眼睛擦燃了火柴,点燃了那个圆柱形的东西。那个东西一声爆响,拖着尖利的啸声,飞到了夜空中,然后,夜空中幻化出了漫天星光。
  这是镖局遇到紧急情况下,用来报警的。他和今天的二脚踢炮竹是一个原理。
  爆响声惊醒了高墙大院里的骆驼客,他们互相应答声,高声吆喝着,那些刚刚爬上墙壁的人,看到院子里有了防备,只好溜下院墙,叫一声“风紧,扯呼!”很快消失在了夜色中。
  两个玩嫖客串子的也消失了。

  大院里灯火通明,骆驼客们手中拿着刀枪棍棒,神情炯炯,严阵以待。
  我本来想着光头他们会询问我们为什么跑到了院墙外面,可是没有问。光头只是问:“这伙人是什么路数?”
  小眼睛摇摇头,我也迟疑地摇摇头。
  光头又问:“是不是定边县城那一伙的?”
  我说:“不是。”
  定边县城那些人,是响马的眼线,他们说的话带着浓重的鼻音,属于西北陕甘一带的口音,而今晚上这伙人说话声音轻巧,带着圆润的转舌音,尤其是那两个玩嫖客串子的,尽管一个声音沙哑,一个声音清脆,但都很好听,有一种女性的柔媚,应该是京津一带的口音。攀上墙头的那个人喊了一句“风紧,扯呼!”声音也有一股京津味。
  我说了自己的疑惑,大家都陷入了沉思。
  这一路上走得实在不顺利。定边的响马眼线,估计已经让鹰隼把情报发出去了,前面会有响马拦截;而从京津一路跟来的另一股响马,在后面追踪。
  两股响马都要花这么大的心思来抢劫我们,那么说明这一批货里面有问题。这趟镖开始走的时候,光头对外说只是茶叶和盐巴,现在看来,绝不是盐巴和茶叶那么简单,驼背上肯定还驮着不让人知道的贵重东西。响马们跟踪千里,绝对不会只为了劫去茶叶和盐巴。
  光头肯定有秘密没有告诉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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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6-27 08:14:14 | 显示全部楼层
  后半夜,光头重新加布了岗哨,换下了我和小眼睛。
  我回到房间睡觉的时候,豹子还没有回来。想起这几天一连串的事情,毫无睡意。镖客是保镖的,响马是抢镖的,响马就是镖客的仇敌,可是为什么光头不让我们过分为难响马?东面的响马和西面的响马都盯上了这路镖,那么这路镖里到处藏着什么神秘?如果这路镖中藏着秘密,光头为什么又不对我们说明?
  我感到光头很神秘,如果再进一步大胆设想,他可能就是那个响马安插在镖局中的探子,只是,我不知道他属于哪一路响马的探子。表面上,他是镖局里而二当家,负责西路走镖,实际上,他和响马穿着一条裤子。
  这样一想,我立即没有了睡意,我要等到豹子回来,把这一切都告诉豹子,别让光头把我们带进陷阱里。我觉得我和豹子最好今晚就离开。
  月光从顶窗照进来,照着躺在炕上的我,房门打开了,豹子走进来,他看到月光下的我,问道:“你怎么还没有睡觉?”
  我说:“我睡不着,我感觉这里面有阴谋。”
  豹子说:“你说说看。”
  我悄声对豹子说了自己的疑惑,和自己的猜想,担心门外有人偷听,我边说边向门外瞅一眼。
  豹子笑着说:“呆狗明显长大了,成熟了,会想事情了。”
  我不好意思地说:“我也不知道怎么的,好像师祖和燕子死了后,我一下子长大了,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豹子说:“你这样想,很对,但事情 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我问:“那是怎样的?”
  豹子说:“镖客护镖,响马抢镖,看起来是一队仇敌,其实不是的。他们是朋友。”
  我感到百思不得其解,挠着后脑勺问:“朋友?怎么会是朋友?”
  豹子说:“你想想,如果没有响马,谁会请镖客?所以说,响马是镖客的衣食父母。镖客不能得罪响马,响马就不会为难镖客。”
  我仔细想想,还真的是这么回事。响马和镖客相依相存,相克相生,他们还真的是朋友。我想起了那次在草原上和燕子遇到黑白乞丐的情景,他们说过草原上狼和猎人的关系。草原上没有了狼,就不会有猎人,羊群就会种族退化,疾病蔓延;草原上没有了猎人,狼群就会肆无忌惮,羊群就会灭绝。狼、猎人、羊的关系,就是响马、镖客、货物的关系,狼只会吃那些患病的、衰老的羊,保证了羊群的优胜劣汰,繁衍不息;响马也会劫取货物,但绝不会抢得人人自危,路断人稀;如果到了路断人稀的那一天,响马也就没有生意了,会被饿死。
  豹子接着说:“所以,镖客遇到响马,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痛下杀手的。如果真的出了人命,响马岂会善罢甘休?镖客你总要从这条路上走,响马一路盯着你,总会有得手的时候。而且,镖客分散在各地,要保护货物,行动迟缓,而响马来去迅速,啸聚一处,镖客怎么都斗不过响马的。”
  我突然想起那天和小眼睛在一线天布置埋伏的情景,心中捏着一把汗,也不知道把那几个响马眼线砸死了没有。如果真的砸死了,这一路上不会到会遇到多少麻烦。
  我问豹子:“如果那几个响马眼线被我砸死了,该怎么办?”
  豹子说:“你放心,他们都还活着,没有死一个。”
  我问:“你怎么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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