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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black白夜

[转帖] 《神探狄仁杰》第三部小说版,《黑衣社》、《漕渠魅影》,作者:钱雁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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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6 天前 | 显示全部楼层
    鲁吉英点了点头道:“不错,当年我来时这里非常热闹。怎么,怎么现在变成了这个鬼样子?”

    狄公道:“确实是有些奇怪。”狄公边说边四下观望,忽然,他伸手一指旁边的饭店道,“哎,你们看,那儿有家小饭店,我们去打个尖,顺便问问情形。”众人相随着向小饭店走去。

    伙计懒洋洋地坐在门槛上,闭着眼晒太阳。

    狄公一行走了进来,分两桌坐在店内。可伙计却好像没听见似的,仍然坐在门槛上一动不动。

    狄公奇怪地与曾泰对视一眼,叫道:“伙计。”

    伙计嗯了一声,仍然没有动。

    狄春道:“可煞作怪,这厮病了不成?”说着,站起身走到伙计耳旁,大叫一声:“喂!”

    伙计吓得一下跳了起来:“干什么你!”

    狄春笑道:“我还以为你是个聋子呢,原来能听见呀!”

    伙计没好气地道:“你才聋子呢!”

    狄春又好气又好笑:“我跑遍天下,也没见过像你这么做生意的,客人都进了门,您还靠在那儿晒虱子呢。亏你们老板还能雇你,要是换了我早把你踢出去了!”

    伙计斜了狄春一眼道:“我就是老板。”

    狄春哭笑不得,其他人忍不住哑然失笑。

    狄公笑着道:“老板啊,我们想在你这里打个尖,休息休息。你受累,跟厨下说一声,给我们弄几个小菜,来两壶淡酒。”

    店老板瞪了狄春一眼:“瞧瞧人家这位老先生多会说话,再瞧瞧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狄春笑道:“我这张狗嘴里就是有象牙,也不会吐给你。”

    店老板也笑了:“行了,原来你们是要打尖呀,我还以为又是过路的人要水喝呢。老先生,您想吃点儿什么?”

    狄公笑道:“随便安排几样小菜,能吃饱就行了。”

    店老板点了点头道:“那我就下去安排了。”

    狄公点了点头道:“老板,我想向你打听打听,这里是不是盱眙县城?”

    老板点了点头道:“是呀!”

    狄公和曾泰对视了一眼道:“怎么城中如此萧条啊?”

    老板长叹一声道:“说来话长啊,这么着,我先给您弄饭去,一会儿您边吃我边跟您说。”

    狄公笑着点了点头。

    老板转身向后面走去。

    曾泰道:“这盱眙位于两河交汇之处竟然如此萧条,可真是奇哉怪也!”

    鲁吉英道:“难道是盱眙县令施政不当?”

    狄公道:“看这城中百业俱废,买卖关张,铺户上板,定然是发生了什么重大的事情。”

    只听远处响起一阵锣声,紧接着,传来了高声吆喝。

    狄公一愣,与曾泰交换了一个眼色,几人站起身走出门去。

    空空荡荡的街道上,一队衙役押着两个五花大绑的中年人远远地走来,为首的衙役一边鸣锣,一边高声喊道:“众百姓听着,盐枭王三、杜四,不尊朝廷律令,私自贩卖食盐三石,被县令大人当堂判死!众百姓引以为戒,不可仿效!”

    衙役们押着盐枭,一路鸣锣警示走过街道,可街道上却没有一户人家打开门出来看看。

    狄公望着衙役们的背影,没有说话。身后的狄春惊诧道:“卖三石私盐就要被判死刑,这也太狠了吧!”

    店老板不知什么时候也站到了后面,他鼻子里哼了一声道:“就知道抓盐贩子,等到把盐贩子抓干净了,盱眙还不知道变成什么样呢!”说着,气哼哼地转身进店,将两壶酒放在桌上,又回身进了厨房。

    狄公摆了摆手,众人回到店内,坐了下来。

    狄公神狄春和几名卫士道:“狄春呀,你们不知道,盐铁自古以来都是由朝廷专卖,绝对禁止民间私自制造出售。”

    狄春道:“那为什么呀?”

    狄公耐心地道:“原因之一是因为这两项收入占每年天下正税的半数左右。”

    狄春不懂:“什么叫正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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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旁的曾泰道:“所谓正税,就是一年之内,天下各道州县缴纳给国库的所有收入。”

    狄春吐了吐舌头:“好厉害!真想不到,我们天天吃的成盐竟然这么值钱!”

    狄公点了点头道:“正是因为成盐为人所必需,要天天食用,其购买量极为巨大,所以它才会如此值钱。”

    狄春道:“不错,不错。谁要做上了这个买卖,可发大财了。”

    曾泰笑道:“这就是国家要对盐铁实施专售的原因。”

    狄公点了点头:“控制盐铁对于朝廷来说,殖货收入只是一个方面。最为重要的是,一旦盐铁为私人掌握,便有可能威胁国家安全。打个比方,如果你是盐场主,在天下遭遇天灾战祸,缺乏食盐之际,囤积居奇,高价卖出,以牟取暴利,而朝廷却无法控制,那天下的百姓可就要遭殃了。”狄春点了点头。“于是,朝廷便将天下所有的盐场归于官府控制之下,设立盐铁转运使专司此事。每年天下各盐场产出的食盐由朝廷指定的商户进行专售,其他的销售渠道均属私贩。而且,朝廷为此制定了专门的盐法,禁止私盐销售。盐法规定:‘盗鬻两池盐三石者死,五斗以上杖脊,没其车驴。盗刮碱土一斗,比盐一升……’意思就是,偷盗或买卖三石食盐者,死罪。五斗以上的杖脊,并没收其运送私盐的车驴。偷盗制盐用的碱土一斗的,相当于盗卖私盐一升。”

    狄春叹道:“好家伙,难怪刚刚那两个盐枭被当堂判死。”

    狄公长叹一声道:“是呀,贩盐利大,因此,很多人不惜铤而走险,以获取暴利。”

    狄春点了点头道:“是这样。”

    话音未落,店老板将炒好的菜肴端上桌子,从身前围兜里掏出一把筷子,在衣服上来回擦拭。

    狄春笑道:“行了,行了,你不擦还干净点儿。”

    大家笑了起来。

    狄公也笑道:“都饿了吧?赶快吃吧!”

    曾泰拿起筷子夹了口菜放进嘴里,谁知还没下咽就干呕了一声,将菜吐了出来。

    旁边的鲁吉英和狄春也是一般,张嘴将菜吐在了地上。

    狄公奇怪地道:“怎么了?”

    狄春看着店老板道:“我说,你也太省了吧,做菜连盐都不放!”

    狄公愣住了,赶忙夹了菜放进嘴里,果然淡得出奇。

    店老板笑道:“对不住各位,现在是淡食季,没有盐,各位就凑合吃吧!”

    狄春一把将筷子摔在桌上,站起身道:“你是不是成心呢?连盐都没有还开店,谁信呀!”

    一旁的张环、李朗也怒气冲冲地站起身来逼视着店主。

    店老板一见这阵仗,忙道:“不瞒各位,我们这儿的人已经过了两年没盐的日子了。我说小伙子,你还别瞪眼,出了我这门,别说盐,连饭菜你们都没地方吃去。”

    狄春等人愣住了,面面相觑。

    狄公摆了摆手道:“狄春,不得无礼。”

    狄春哼了一声,一屁股坐在条凳上。

    狄公道:“老板,你说盱眙县的百姓已经两年没有吃到盐了?”

    店老板苦笑了一下道:“一点儿没吃着,那是瞎说。两年了,一点盐不吃,老百姓也就都活不成了,是不是?”

    狄公一伸手道:“来,坐下,慢慢说。”

    店老板点了点头,坐在了狄公身旁:“刚刚您老问我,这里为什么如此萧条,是吧?”

    狄公点了点头。

    店老板道:“一看您老人家就是常跑外的。您可能也知道,盱眙位在两河交汇,那是个大集市,热闹得紧呀。可是自从前年开始这里就断了盐。”

    狄公道:“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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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店老板长叹一声道:“老人家,您别看这成盐算不上什么好东西,可是不准随便买卖的。”

    狄公点了点头:“这我知道,盐法规制,食盐必须要由官府指定的商家出售。”

    店老板道:“是呀,盱眙县城里有四家大盐号,一家姓何,一家姓陈,一家姓王,一家姓方。正常的年份里,江淮盐铁转运使的运盐船到盱眙埠头,几家盐商便早早等在那里,买来朝廷配发的食盐,运回盐号回城售卖。盐价是二十文一斗,叫做常平盐。”

    狄公点了点头。

    店老板继续道:“可自打前年开始,运盐船就再也没到过盱眙,听说是邗沟闹鬼,只要运盐船经过那儿必定是船毁人亡,装在船上的盐也没了踪影。”

    狄公闻言暗暗心惊,与曾泰、鲁吉英对视一眼道:“早就听说邗沟覆船造成淮北食盐紧缺,想不到竟到了这般地步。”

    二人缓缓点了点头。

    店老板道:“可不是吗,打那儿以后,我们这儿就再也没吃过官盐。”

    狄公道:“不对呀,水路不通,还有陆路啊,盱眙归扬州所治,既然发生了这种情况,州里应当从陆路将官盐运到盱眙呀。”

    店老板道:“嗨,您有所不知。盱眙虽是扬州所治,但陆路交通却非常不便,先说道路崎岖,运盐的大车根本无法行走。而且,陆路到了山阳县便被洪泽湖阻断,必须要坐摆渡过湖才能接上旱路。可这洪泽湖中有一群水匪甚是厉害,平素劫夺往来船只,图财害命,官府拿他们也是没有办法。听说县里刚断盐的时候,扬州确实是运了几次盐来,可都在洪泽湖被水匪劫了去,派官军去进剿,连水匪的影子都找不着。就这么着,运河梗阻,陆路也走不通,我们也就没了盐吃。”

    狄公重重地哼了一声道:“岂有此理!难道就为这个原因,官府就不再给盱眙送盐?”

    店老板苦笑道:“不光是盱眙,打这儿往西、往北的所有地方都是如此。”

    “那你们现在吃的盐又是从何处而来呢?”

    “官盐没了,盐商们只好四处想办法弄私盐。前年开春,何家盐号不知从哪儿弄来了十几石盐,挂牌子出售,售价是一斗四百文。”

    狄公吃了一惊:“是官府常平盐的二十倍?”

    店老板叹了口气道:“谁说不是呀,我们都管它叫霸王盐,可就这么贵的价钱,不出半天就被抢空了。您老想想,四百文一斗,买一次还可以,长久下去老百姓哪承受得起呀!可盐又不是别的东西,不买又不行。没办法,各家只能花钱买上一点儿,忙的时候少吃,闲的时候不吃,这就叫做淡食。一般来说,冬天就是淡食季,这里的老百姓整月也吃不上一点盐,浑身浮肿发虚。吃不着盐也就没劲儿干活,眼瞧着热热闹闹的盱眙就这么冷清下来了。”

    狄公问道:“老板,你可知道这些盐商们的霸王盐是从哪里弄来的?”

    店老板道:“这可就不知道了,反正不是官盐。官府也是睁一眼闭一眼,总不能让老百姓彻底没盐吃吧?自那以后,这里的盐枭也就开始多了起来,他们卖的盐比盐商便宜,二百文一斗,于是,老百姓就不再买盐商的盐了。这下子盐商不干了,撺掇官府严惩盐枭。这不,刚刚您看到了,那俩小子就是倒霉蛋。”

    狄公重重地哼了一声道:“这可真是天高皇帝远,民少相公多。都是贩卖私盐,还要相互倾轧,只是苦了老百姓!”

    店老板点了点头道:“这话您算是说对喽,真不知道,盱眙老百姓哪年哪月才能吃到平价的成盐。行了,您就凑合着慢慢吃吧!”说着,起身向后厨走去。

    桌上一片沉默,所有的人都放下了筷子。

    狄公沉重地道:“看到了吧,邗沟覆船,大批食盐损折,在扬州地区引起了多么重大的灾难!扬州漕运衙门那些蛀虫贪污朝廷拨发的护渠巨款,致令漕渠失修,覆船之事屡发。而他们却骄奢淫逸,吃喝享乐,一席饭动辄耗资巨万!可这里的老百姓却连吃盐都已经成了奢侈的事情!皇帝忧心盐运不兴会造成国库空虚,可圣上万万也没有想到,在大周王化之下,这里的百姓竟过着如此凄苦的日子!圣上更没有想到,扬州的地方官吏不恤民生,玩忽职守,庸碌无能,竟连洪泽湖中小小的水匪都能令盐运大事为之终止,以致私盐横行,猖獗至斯!这真是朝廷的灾难,天下的灾难!”

    曾泰狠狠一拳砸在桌上:“恩师,此事一定要搞个水落石出!”

    狄公叹口气道:“真没想到,刚一下船便亲身经历了生民凄苦,连富庶的盱眙都是这般,淮水附近那些贫困地区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

    曾泰长叹了一声。

    狄公道:“也罢,曾泰,我们的调查就从这里开始。先找一间客栈宿下,然后大家分头行动,到民间走访。首先要搞清城中的盐商是从什么渠道搞来的那些霸王盐。”

    何园是盱眙城中最为豪华的宅邸。高大的门楼巍峨耸立,飞檐斗拱,勾心斗角。两扇朱漆大门锂光油亮,一对纯金的吞环兽头镶在大门中央。门楹上方黑匾金字,上书:何宅。这里与贫困萧条的县城大不相同。此处的主人便是大盐商何五奇。

    何五奇来到正堂门前,早已等侯的管家何竟迎上前来,低声道:“老爷,那边来人了,就在堂中。”

    何五奇点了点头,快步走进正堂,一个仆佣模样的人站起身拱手道:“何五爷,别来无恙。”

    何五奇赶忙回礼道:“多承记挂,怎么样,东西到了吗?”

    仆佣点了点头,从怀里掏出一张黑灰色的铁卡递到了何五奇手中,轻声道:“三日后到卧虎庄提盐,价钱不变。这是凭信。”

    何五奇接过铁卡,脸上露出了微笑:“多谢。回去上复葛庄主,三日后我必到。”

    仆佣道:“还是老规矩,你一个人来。”

    何五奇道:“放心,也不是头一回了。”说着,从怀里掏出二两银子递了过去,“兄弟辛苦,这点银子权做川资。”

    仆佣伸手接过:“多谢五爷,那小的就告辞了。”

    何五奇点了点头:“一路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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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仆佣道:“五爷放心。”说着,转身离去。

    何五奇看了看手中的铁卡,脸上露出了微笑,转过身问身旁的何竟道:“夫人呢?”

    何竟道:“在后花园中。”

    何五奇道:“几天没照面了,走,去看看。”说着,转身出正堂向后园而去。

    花园中亭台楼榭,湖水荡漾,极尽奢华。水榭中,一位标致的妇人坐在石桌旁,双眼呆呆地望着湖水。身旁几个丫鬟侍立着。

    何五奇走进亭中,丫鬟们行礼道:“老爷。”

    何五奇点了点头,来到妇人面前:“夫人。”

    妇人站起身道:“老爷,今日怎么有空来看妾身呀?”

    何五奇笑道:“连日忙碌,未得闲暇,夫人莫怪。”

    夫人笑道:“我怎会怪你,一个人悠然自得倒也惬意得很。”

    何五奇道:“从扬州来了几个朋友,晚上还要应酬一下。”

    夫人点了点头道:“老爷自管去便是了,何用对妾身说起。”

    何五奇笑道:“只怕夫人寂寞。”

    夫人淡淡地一笑:“妾身清静惯了,人多了还怕心烦呢!”

    何五奇道:“夫人真是体贴,那我就去了。”

    夫人点了点头,何五奇转身走出亭外。

    夫人望着他的背影,冷笑一声。

    这时,一个小丫鬟匆匆走进亭子,正与何五奇打个照面。

    夫人的脸色一变,站起身来,紧张地向前看去。

    只见小丫鬟退在一旁,笑嘻嘻地对何五奇施礼道:“老爷。”

    何五奇点了点头道:“春儿呀,好好伺候夫人。”

    小丫鬟春儿道:“是,老爷放心。”

    何五奇快步离去。

    夫人这才暗暗松了口气。

    春儿走进亭中,刚想说话,夫人轻轻嘘了一声。眼见何五奇走远,这才轻声道:“春儿,怎么样?”

    春儿低声道:“见到了,这是他给的条子。”说着,将一张纸条递了过来。夫人伸手接过,打开一看,纸条上写着:今夜三更,角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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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四章 盱眙城狄公察盐荒

    何家盐号位于县城东柳巷内,萧条的盱眙县城中只有这里是最热闹的了。买盐的百姓们在盐号门前排起了长队,几个伙计收钱的收钱,装盐的装盐,忙得不可开交。

    狄公带着张环、李朗拐进巷子,朝盐号走来。对面,一个中年人提着盐袋,唉声叹气地走来,狄公赶忙迎上前去:“这位兄弟。”

    中年人闻声停住了脚步。

    狄公道:“刚买完盐?”

    中年人长叹一声,点了点头:“是呀!”

    狄公道:“多少钱一斗?”

    中年人道:“五百文。”

    狄公吃了一惊:“五百文,不是四百文一斗吗?”

    中年人摇了摇头,苦着脸道:“他们说这盐越来越难搞,五百文还是看在本乡本土的分上,没有多加价。再问得急了,那几个伙计把眼一瞪,要买就买,不买就走。唉,这些人真是黑了心了!”

    狄公问道:“他们的盐到底是哪里弄来的?”

    中年人道:“还能从哪儿弄,肯定是从盐枭手里买来的呗。本来城里常有小盐枭走街串户卖点私盐,才两百文一斗,比这便宜得多了。可现在县里严惩,抓住就杀,弄得盐枭不敢进城。我估计着,那些盐枭进不了城,就只能把盐卖给何家盐号了。二百文卖,何家五百文出,唉,而今城中就剩他们一家卖盐的,不买也得买哟。这种日子,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儿!”说完,垂着头转身离去。

    狄公也叹了口气,与张环李朗向盐号走去。

    盐号门前,买盐的百姓们排成了长龙。狄公沉吟片刻走到盐柜前,冲卖盐的伙计道:“这位兄弟……”

    伙计白了他一眼:“要买盐排队去,没看一个挨一个儿吗?”

    狄公微笑着从怀里掏出一两银子拿在手里道:“兄弟,借一步说话。”

    伙计一看银子,眼睛立马亮了起来,对旁边的人道:“你们先盯一下,我来了个熟人。”

    其他几名伙计点了点头。

    那个伙计摘下围裙走出柜台,将狄公拉在了一旁,看着狄公手里的银子道:“有什么话,快说。”

    狄公四下看了看,压低声音道:“兄弟,你可能也听出来了,我是外地来的。想在本地弄点儿盐做生意,所以到这儿来看看,烦劳兄弟指点指点,你们的盐是从哪儿弄来的?”说着,他将手里的银子掂了掂。

    伙计看着银子,咽了下口水,轻声道:“盐是从哪儿来的,这我不知道。这样吧,老兄,我给你指条明路,在这块地盘上想做盐的生意,你最好去见见我们老板何五奇,你可能知道,原先城中有四家盐号,可现在除了我们何家还有盐,其他三家早就闲着了。”

    狄公道:“也就是说,只有你们老板才能弄到盐?”

    伙计道:“那还用说!每次几十石,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狄公轻声道:“是私盐吧?”

    伙计诡异地一笑,反问道:“你说呢?”

    狄公点了点头道:“这是肯定的。官盐运不进来,不是私盐是什么。”顿了顿,狄公又问道,“你们老板家住哪里?”

    伙计道:“出这条巷子往东走不到二里,有一座大宅子,叫何园。那就是我们老板的家。”

    狄公点了点头道:“多谢指点。”说着,将银子揣进怀里,转身离去。

    伙计愣住了。眼见狄公越走越远,他赶忙跟了过来:“哎,哎,我说,你,你……”

    他边说边用手指着狄公怀里的银子。

    狄公故作不解,笑道:“怎么了?”

    伙计恼怒道:“我说了半天,不能白说啊!”

    狄公笑道:“刚刚你对其他伙计们说来了个熟人,既然是熟人,问个信还要钱,这也太说不过去了。啊,告辞。”

    伙计立时被噎在了当地。

    狄公不再理他,迈步向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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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伙计恼羞成怒追上前来,冷不防旁边的张环、李朗挡在了面前。伙计一个刹不住,一头撞在了二人身上,他吃了一惊抬起头来。只见二人双手环抱,冷冷地望着自己。

    伙计知道再追定然讨不了好去,连忙后退两步道:“行,你们行。咱们走着瞧。”说完,恨恨地向盐店走去。

    天刚擦黑,盱眙城中的主街——河口道便已空空荡荡。街道旁矗立着一座规模很大的客栈,门槛上方的牌匾上书:通衢客栈。看得出来,这座客栈从前一定非常风光,现在却是门可罗雀,冷冷清清。

    客栈外堂,伙计百无聊赖地坐在柜台旁,不停地胡乱划拉着手边的算盘。

    曾泰和沈韬、肖豹走了进来。

    伙计站起身道:“几位,回来了。”

    曾泰点了点头问道:“伙计,狄老先生回来了吗?”

    伙计回道:“出去的几拨都回来了,就差您了。”

    曾泰点了点头,三人快步向客栈内狄公的房间走去。

    房间内,大家正在向狄公报告各自访察的情形,方九站在一旁。

    鲁吉英道:“我们分别走访了城中四家盐号,一家的老板是何姓盐商,另外三家分别是陈姓、方姓和王姓,与中午店老板所说的完全吻合。”

    狄公道:“情况怎么样?”

    鲁吉英道:“陈姓、方姓和王姓盐号的伙计告诉我们,邗沟发生覆船事件,茶亭的官盐运不到盱眙,这几家盐号就断了生意,再也没有开过张。之所以没有关闭铺户,是因为他们都是朝廷指定的售盐商户,盐法规制,盐号是不允许关门的。”

    狄公问道:“他们没有说起,从其他渠道搞到过食盐?”

    鲁吉英摇了摇头道:“没有。”

    狄公道:“也就是说,这三家盐号现在无盐可售?”

    鲁吉英道:“正是。”

    狄公点了点头道:“嗯,与我了解的情形基本相同。”

    话音未落,曾泰几人推门走了进来:“恩师。”

    狄公微笑道:“曾泰啊,辛苦了,怎么样,有何收获?”

    曾泰道:“下午我们走访了很多城中的百姓,从他们口中了解到的基本与那个店老板的叙述一致。目前,县城中只有一间盐号还在售盐,那就是何家盐号,其余三家早已闲置,问到何家所卖之盐的来历,百姓们都认为是从盐枭手中购买的。”

    狄公点了点头道:“看起来,我们三路访察民间所得到的结论基本相同。今日我们暗访何家盐号,那儿的伙计对我说何家盐号的主人名叫何五奇,现在城中只有他一家卖盐。他还透露,这个何五奇每一次都能从外面搞到几十石食盐,而且,可以断定乃是私盐无疑。”

    曾泰吃惊地道:“几十石,有这么多?”

    狄公思索着:“难道如此大量的食盐,何五奇真的是从盐枭手中所得?”

    曾泰道:“可除了盐枭,还有什么人能够为盐号提供私盐?”

    狄公道:“可据我所知,盐枭不过是一些亡命之徒,铤而走险是为了挣口饭吃。换句话说,他们也是穷苦人。”

    一旁的方九插话道:“大人,小的能说句话吗?”

    狄公点了点头道:“说吧!”

    方九道:“大人刚刚说得对极了,那天在村里,老鲁叔就说起过,我们村的纤户庞四就做了盐枭。”

    狄公点头道:“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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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九道:“可那都是让漕运衙门给逼的!大家没饭吃,活不下去了,只能铤而走险,总比饿死强啊!”

    狄公叹了口气,点点头道:“是啊,盐枭贩私,一般是从盐场的亭户们手中花低价购买数斗,最多一石食盐,由数人乃至十数人编成一队,肩挑扁担,筐中置盐,走村串镇,以比常平盐更低一些的价钱将盐卖给百姓。你们想一想,这些穷苦的盐枭怎么能有力量组织起这样大规模的贩盐活动?不要说转运的骡马车辆需用大量银钱,就是他们从亭户手中购进如此大批食盐所需的本钱,就是一笔数额巨大的款项,他们怎么能够负担得起?”

    方九道: “大人,刚刚诸位说起此事的时候,小的就想说,盐枭小人见过,别说几十石盐,就是几石,他们也贩不起呀!”

    鲁吉英道:“不错,确实如此。刚刚阁老说得是,一队盐枭几个人,担筐挑担,有时总共只有几斗盐。”

    狄公点了点头道:“是呀!”

    曾泰道:“恩师,那您的意思是,批发私盐的不是盐枭?”

    狄公没有回答,反问道:“还记得我们到盱眙暗访的目的吗?”

    曾泰惊道:“您是说,这些私盐的源头,乃是邗沟落水失踪的官盐?”

    其他人也大吃一惊:“啊?”

    狄公道:“难道没有这种可能吗?北沟大仓的监库彭春率人将官盐运至盱眙境内的苇子荡,一天后,由盱眙方向驶来了一条大趸船,彭春等人将官盐装上趸船,继续向北航行,不久便失去了踪迹。无独有偶,恰恰还是在盱眙境内,发生了如此大规模的贩卖私盐之事,这二者之间,难道真的没有联系?”

    曾泰点头道:“有道理。”

    狄公道:“而今,事情尚未明朗,我们暂且不要妄下结论。今天的察访大有收获,接下来也是最关键的一步,那就是要通过盐商何五奇查出私盐的来源。”狄公看看众人,一摆手笑道,“好了,今日大家都辛苦了,下去休息吧!”

    众人答应一声,纷纷转身离去。

    掌灯时分,卧虎庄中一片宁静。突然,卧虎厅方向传来一阵急促的锣声,锣声迅速蔓延开来,寂静的庄子立刻喧嚷起来。

    东院正房的门打开了,李元芳已快步走到了院中。此时院外的锣声一阵紧似一阵,小清也急急跑进院中喊道:“水生!”

    元芳道:“外面出什么事了?”

    小清道:“刚刚葛彪告诉我,庄里出了大事,我爹招各寨头目到卧虎厅议事。他说让我们两个也去。”

    李元芳看了小清一眼道:“我不去。”

    小清道:“你以为我想去呀,只是这大晚上的鸣锣聚众,我是怕又和庞四扯上什么关系,走吧,去看看。”

    李元芳沉吟片刻,点了点头道:“好吧。”

    二人快步走出东院,向卧虎厅而去。

    大厅中高燃烛火,葛天霸坐在正中的交椅上,各寨头目均已到齐。李元芳和小清走了进来。

    葛天霸冲二人笑了笑道:“小清、水生,你二人是第一次参与议事,来,坐到前面。”

    李元芳和小清对视了一眼,走到前面,坐在了第一排。

    葛天霸对众头领道:“诸位兄弟,自今日起,水生便是咱们旱寨的大头领了!”元芳一愣。葛天霸道,“水生,与众家兄弟见礼!”

    李元芳刚想说什么,一旁的小清轻轻碰了碰他,使了个眼色。元芳赶忙站起身,冲众人一抱拳。

    众头目连忙起身还礼,为首的几位大头领道:“恭喜水生兄弟!以后咱们共事,少不了仰仗兄弟的能为!”

    元芳道:“好说。”

    众头目纷纷道贺。只有邓通又气又恨又妒,浑身不住地发抖。

    葛天霸冲众人摆了摆手,众头目落座。

    一位大头领道:“大哥,不知鸣锣聚众,所为何事?”

    葛天霸道:“刚刚巡湖弟兄来报:咱们卧虎庄派去苇子荡接盐的大趸船在飞云浦被劫!”

    此言一出,下面顿时大乱:“什么?竟然有人敢劫卧虎庄的盐船,敢莫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大哥,是谁干的?”“谁干的,宰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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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元芳和小清对视一眼,谁也没有说话。

    葛天霸摆了摆手,众人安静下来。

    葛天霸道:“目前事情的详情尚不清楚。巡河的弟兄们只是看到大趸船停在飞云浦的港汊之中,船上空无一人,由北沟大仓转运来的上万石官盐也不见了。愚兄之所以召集弟兄们,是要马上出发,前往飞云浦一探究竟!”

    飞云浦内一片寂静,大趸船横斜在港汊的芦苇荡旁。

    远处火光闪闪,人声嘈杂,几条快船从港汊中疾驶而出,转眼间便到了趸船前。

    葛天霸、李元芳、小清及一千头目举着灯球火把,亮子油松站在船头甲板上。船刚停稳,便有庄丁伸出几条挠钩,搭在大船船帮上,搭起跳板,众人高举火把快步上船。

    船上空空荡荡,没有一丝声息。

    葛天霸对众头目道:“给我仔细搜查!”

    众人高声答是,迅速分散开来。

    李元芳、小清举着火把来到了彭春房间。舱房内摆着一副桌案和一张小床。

    小清举着火把四下照了照道:“没东西,走吧!”

    李元芳没有说话,从小清手中接过火把,在船舱中仔细地察看着,一旁的小清不耐烦地道:“有什么可看的,走吧!”

    李元芳没有理她,手举火把仔细地查找着,桌上除了一只翻倒的茶碗,空无一物。床上的被子非常零乱。

    李元芳道:“船上的人是熟睡之际被袭击的,而且,此人还活着。”

    小清愣了:“你怎么知道?”

    李元芳道:“桌上茶碗翻倒,是袭击者冲进来的时候碰的。可桌子却没有挪动位置,这就说明他们并未遇到强烈抵抗。床上被子零乱,说明舱中人是被人从睡梦中拉了起来。地上没有血迹,证明袭击者并没有杀人……”

    小清仔细看了看道:“还真是,你说的有点儿道理。”说着,她也四下寻找起来。

    元芳走到床旁,伸手朝枕下摸去,忽然,他的手停住了,似乎碰到了什么东西。

    是一封信。

    元芳略一迟疑,将信揣进了自己怀里。

    小清走到他身旁问道:“还发现了什么?”

    元芳摇摇头道:“我看,这里面有怪。”

    小清奇怪道:“有怪,什么怪?”

    元芳道:“这条船你见过吗?”

    小清道:“我,我怎么会见过?”

    元芳道;“几天之前,我们曾在大港汉中遇到了一条大趸船,当时艄公说那是庄上的船。”

    小清猛地想了起来:“啊,对啊,难道就是这条船!”

    元芳道:“你再到外面仔细看看。”

    小清点了点头,走出舱去。

    李元芳从怀里掏出那封信,打开仔细地看了一遍。

    刚看完,小清又走了进来,微笑道:“水生,还真是这条船。”

    李元芳点了点头道:“还记得吧?当时,这条大趸船走在我们前面。你想一想,连我们都已到卧虎庄好几天了,它怎么会还在洪泽湖中?”

    小清道:“对呀!”

    李元芳接着道:“而且,飞云浦并不在通往卧虎庄的水路上,而是在一片迷宫般的港汊内,大趸船为什么要开到这里来?”

    小清道:“会不会是走错了路呀?”

    李元芳道:“这船不是你们卧虎庄派去接人的吗,使船的都是卧虎庄的船工,怎会错投路径?”

    小清皱眉想了想道:“那你说是怎么回事?”

    李元芳缓缓摇了摇头道:“我也想不出,但这内中一定有怪。”

    话音未落,外面传来了葛天霸的声音:“清儿,水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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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元芳赶忙将手里的信揣进怀里,冲小清使了个眼色,二人走出门去。葛天霸已和众头目站在甲板上。

    葛天霸问道:“怎么样,有何发现?”

    小清道:“水生说,船上的人是在睡梦中被袭击的,而且,袭击者并没有杀人。”

    葛天霸双眉一扬道:“哦?”

    小清道:“爹,这条船我们曾经见过,应该早到卧虎庄了。怎么会跑到飞云浦来?”

    葛天霸一怔,轻轻干咳一声道:“这,这我怎么会知道?好了,而今事态紧急,上万石官盐被劫,我们要尽快查清真相。”

    众头目纷纷喊道:“大哥,我去。”“我去吧,大哥!三日内保证回音!”“大哥!”

    葛天霸摆了摆手,目光在众头目的脸上一一掠过。良久,他眼珠一转道:“我看,此事就交给小清和水生吧!”

    众人闻言,都是一愣。

    葛彪道:“老爷,他们对卧虎庄周围的状况不熟,我看还是派别的兄弟去吧!”

    一旁的邓通道:“对呀,大哥,他们太嫩了,不懂江湖道上的规矩,别再给咱卧虎庄惹出什么麻烦!”

    周围的几位头领随声附和。

    葛天霸摆了摆手道:“哎,众位兄弟,你们错了。小清聪颖过人,水生更是武功高强。我相信他二人定会不负众望。好了,就这样定下了。”

    众人面面相觑。

    葛天霸道:“小清,你看呢?”

    小清轻轻哼了一声道:“爹,我说过,不会管你……”

    身后的李元芳轻轻碰了碰她,小清会意立刻闭上了嘴。

    葛天霸皱了皱眉道:“怎么,小清,你不愿意去?”

    小清没有接话,看着李元芳。只见李元芳微合双目,轻轻点了下头。

    小清踌躇片刻道:“那,好吧。”

    卧虎庄又恢复了宁静。

    李元芳将船上的那封信又拿了起来,信封上面写着:“葛庄主亲启。”

    外面传来了敲门声。元芳抬起头来道:“进来。”

    门开了,小清走了进来。她回手关上房门道:“水生,你为什么要答应我爹,替他调查此事?这与我们有什么关系?”

    李元芳看了她一眼道:“别喊,坐下。”

    小清撇了撤嘴,坐在李元芳对面。

    李元芳扬了扬手中的信纸道:“这封信是刚刚搜查船舱时,在床铺的枕头下面发现的。”

    小清愣住了:“哦?”

    李元芳道:“信是一个叫林阳的人写给你爹的。上面说,他派自己的亲信彭春率三十人押盐到卧虎庄,并要求你爹只要见到盐船,便立刻飞鸽传书将信息传送给他。”说着,将信递给了小清。小清接过看了一遍,抬起头道:“是呀,可,这能说明什么问题?”

    李元芳道:“这至少能够说明一点,那就是写信的人非常急于知道,盐是否运到了卧虎庄,是吗?”

    小清道:“是呀!”

    李元芳道:“可刚刚我们在飞云浦却看到大趸船停靠在岸旁,对吧?”

    小清点了点头道:“对呀!”

    李元芳道:“这就说明,抢劫发生时大趸船是停在飞云浦内,而船上的人则是在蒙头大睡。是吗?”

    小清不耐烦地道:“是,是,是。往常你连话都懒得说,可现在却这么啰嗦,你究竟想说什么?”

    李元芳道:“我想说的是,既然事情如此紧急,那个押盐的彭春为何不将大趸船直接开进卧虎庄面见你爹,却莫名其妙地跑到飞云浦中停靠休息?”

    小清愣了,良久才道:“是啊,这确实挺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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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元芳道:“还有,林阳在信中说,彭春押盐到此,带了三十名随从,而大趸船是你爹派去的,船上也有二十余名船工,加在一起总共有五十多人。而劫船者,竟然能够将这五十多人全部俘获,而且通通抓走,你想,此事会是一两个人所为吗?”

    小清道:“肯定不可能,我想劫船者最少也要有数十人。”

    李元芳点了点头:“那么你想一想,在卧虎庄附近,能够聚集数十人与你爹作对的,都有些什么人?”

    小清静静地思索着,猛地,她明白了,脱口喊道:“你是说盐枭!庞四率领的盐枭!”

    李元芳点了点头道:“这就是我让你答应你爹,替他调查此事的原因。”

    正房中,葛天霸与葛彪也在商量着什么。

    葛彪道:“老爷,为什么要派小清和水生去调查,他们人生地不熟,能查出什么呀?”

    葛天霸骂道:“你他妈真是个猪脑子,要是他们能查出来,我还会派他们去吗?”

    葛彪一愣,马上明白了:“啊,您的意思是,派他们去做做样子?”

    葛天霸点了点头道:“还有,立刻飞鸽传书,将此事告知铁手团。”

    葛彪吃惊道:“老爷,这,这不是贼喊捉贼吗?”

    葛天霸瞪了他一眼,道:“贼贼贼!你这厮说话如此难听。这些都是铁手团欠我们的!要说贼,大家都是贼。”

    葛彪道:“是,是。”

    葛天霸道:“你以为不告诉他们,就能够隐瞒得住?我们越心虚,他们就越怀疑。此事要马上办!”

    葛彪道:“是。”

    院门前有两名家丁守卫。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响,原来是邓通来到大门前,两名家丁施礼道:“六爷。”

    邓通道;“大哥在吗?”

    家丁点了点头道:“正在房内与葛总管说话。”

    邓通走到正房门前,刚想敲门,只听房内传来了葛天霸低低的说话声:“下午,庞四派人传信已将劫得的食盐全部装车,运往盱眙。”

    邓通大吃一惊,赶忙俯下身假装提鞋,侧耳倾听。

    只听葛彪问道:“老爷,那帮穷盐枭从哪儿弄来的车辆?”

    里面的葛天霸道:“当然是我给他们的。”

    邓通略一思索,站起身来快步向外走去。

    院门前的家丁道:“六爷,您不进去了?”

    邓通轻轻嘘了一声,轻声道:“大哥正忙,我也没什么正经事先回去了。”说着,快步走出门去。出门后却并没有回自己房间,而是来到正房后面,跃过院墙,掩到了后窗之下。他伏下身子,屏住呼吸,细听着屋内的动静。

    只听葛天霸道:“彭春等人现被关押在蛟王祠中,庞四请我们处置。”

    葛彪道:“老爷,我们该怎么处置这些人?”

    葛天霸道:“是你传信要彭春将船驶进飞云浦,此事一旦为铁手团查知,事情便败露了,因此……”他做了个杀人的手势。

    葛彪一惊道:“可是老爷,那里还有咱们卧虎庄的船工啊!”

    “无毒不丈夫!葛彪,今夜你带人暗人蛟王祠将此事解决。”

    “是。”

    此时,正房后窗外,邓通趴伏在窗前把刚才二人的对话听了个清清楚楚。只听屋内的葛天霸又轻声道:“记住,此事绝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悄悄去悄悄回。”

    葛彪道:“老爷,您放心吧,我马上去安排。”

    邓通不再迟疑,纵身越墙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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