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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朦胧的晨光

[转帖] 《同名同姓受害者协会》(完结)--和被网暴的人重名是什么体验?--作者:下村敦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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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 天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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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2022-6-25 06:58:46 | 显示全部楼层
    9
    球场上,社员们追着足球东奔西跑。他们没有体系,也不分位置,只是在成群结队地追球。
    “嘿!”大山正纪在前线扬起手,要求传球。己方后卫一记长传,球画出特大号放射线,嗖地飞远了。
    现在没有人盯防,他本希望球能到脚下的。
    正纪预测落点,跑起来。球在远处高高弹起,直接落到了对手守门员的手中。
    他感到徒劳,叹息一声。回头看去,尝试长传的后卫在后场扬起手,带着歉意点了点头。正纪用动作表示不要紧。
    守门员一个大脚,球飞向中场。几个球员同时包抄过去,但谁也没停住,球跳了跳。有人用头将它顶回前场,又一个球员来了记头球。队友控住争夺激烈的球权,这次用地滚球精准地传出下去。
    正纪回到中场,要求传球。他用脚接住球,独自反攻。面对拦住他的后卫,他用脚底控球,让对手身体一歪,用外脚背和内脚背触球两次,将对手抛在身后。面对第二个人,他也用拿手的“插花脚加牛尾巴”甩开了。
    “好强!”背后响起兴奋的叫声。
    正纪直接转到左路,面对前方的后卫,把球控住,用连续的“反向踩单车”和桑巴似的脚步迷惑对手。他没有直冲上前,而是等待队友前来。
    “喔!”又是一阵欢呼。
    正纪在己方前锋进入对手大禁区的同时发动进攻。
    他用外脚背将球一弹,制造出空间,然后用惯用的右脚做出传中的动作。对手后卫试图用左脚堵截。就在这一瞬间,他用“克鲁伊夫转身”甩掉对手,自己冲入大禁区,对方的其他后卫来补位了。
    正纪先是“踩单车”,再是“两次触球”,声东击西,将球传给无人盯防的己方前锋。
    一举定胜负的机会来了!
    距离近到连守门员也不及反应,之后只要将球踢进去就行了。
    但己方前锋没踢好,浪费了这次机会。球骨碌碌滚了几下,被守门员轻松捡起。
    “好险!”对手后卫们松了一口气。
    ——球都喂到这份儿上了,竟然还射不中。
    他已经深入大禁区,大可自己踢到最后的。做个给队友传球的假动作,最后的后卫应该会轻松上钩——要是球传过去,一分就稳稳到手了,必须阻止——他应该能轻松闪过。但队里实力差别太大时,一个人大包大揽容易惹人反感。他得边展露自己的技术,边在各个关键时刻给队友表现的机会。
    毕竟,这不过是踢着玩的社团活动。
    正纪掩饰不满,拍着手鼓励队友:“别在意,没事!”
    傍晚足球社的活动结束后,正纪在活动室冲了个澡,换好衣服。
    他和队友们聊着天,走出学校。他们随便找了家快餐店,边吃饭边兴致勃勃地讨论海外足球。有人讲起找工作的挫折,话题自然转到了找工作上。到了大三的秋天,再不愿意也得为将来作打算了。
    “正纪,你有着落了吗?”
    “……我根本没开始找呢。”
    “都到这时候了,还不找要来不及了吧?”
    “说实话,我没什么真实感,也不知道该怎么找。你都在干些什么?”
    “趁现在填填应聘申请表,比比公司,差不多就这些吧。”
    足球社的学弟吃着薯条说:“大山学长应该能当职业球员的吧?为什么要选我们这种足球社很烂的大学啊?”
    一边的同学用胳膊肘捅捅他,提醒他:“喂!”说话的学弟愣了一下:“我说什么不该说的了吗?”
    正纪心口一阵刺痛。
    职业世界已经与他无关了。
    说真心话,他是想上那家球队由他尊敬的教练坐镇的名牌大学的。那位教练的能力素有好评,也答应过给他体育推荐。
    但教练最后选中的是对手学校的王牌球员。
    他明明踢得更好,为什么……
    正纪无法理解。他怨天怨地,诅咒教练。
    他没中选的原因,教练在最后关头换人的原因。
    想象只能是想象,但……
    “大山正纪”因杀人被捕已过了三年,他什么时候才能摆脱这个令人作呕的名字的影响?
    这三年里,索契冬奥会、连环随机杀人案、消费税上调、广岛暴雨、御狱山火山喷发、新干线火灾、棒球球员赌球、SMAP[1]解散风波、艺人性犯罪、南美在里约首次举办奥运会、美国特朗普总统上台等新闻层出不穷,一天天地覆盖掉这个名字,如今大众也不会再讨论“大山正纪”了。但在他看来,被诅咒过的名字是永远也洗不干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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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2022-6-25 06:59:15 | 显示全部楼层
    有人恍然大悟似的说:“对了,今天是天皇杯吧?”
    社员们回答说:“对,对。”
    “是决出八强的一战啊。”
    “我们业余球员的希望之星。”
    他们平时谈论的大多是海外足球,对国内——尤其是杯赛不大关注。但这一届不一样。职业队与业余队同场竞技的天皇杯上,以弱胜强向来是一大看点,今年有家东京的大学就连续上演这一好戏。他们在第二场比赛中用三比二放倒乙级联赛的队伍,第三场又以一比零打败甲级联赛的下游球队。第四场的对手是去年甲级联赛的霸主,要是在这关键一战上再来一次以弱胜强,就会成为甲级联赛有史以来第一支打进八强的大学球队。
    周围激情澎湃,正纪却感到心中陡然冷了下来。
    毕竟这所势如破竹的大学就是他当时计划要上的那一家。他看到了新闻,对手学校的王牌球员在挤掉自己,靠体育推荐入学后大放异彩,备受瞩目。此后他的心就乱了,冷静不下来。
    本已忘却——不,是假装忘却的不舍之情又抬头了,他对荒诞现实的怒火再次烧了起来。
    正纪压抑情绪,随口附和。和队友们告别后,正纪回了家。他现在住在离大学两站路的公寓里,是租的,租金和生活费都靠父母打钱过来。
    他躺到床上,看漫画打发时间。他想一头钻进故事的世界里,却总忍不住去瞟台钟上的时间。离天皇杯开球还有八分钟,七分钟,六分钟,五分钟……
    他不准备看,却又定不下心,只觉得仰卧的全身都轻飘飘的。
    那小子今天也是首发吗?
    正纪扔开漫画,狠抓头发,视线不住地往电视上溜。
    ——打死我也不看。
    正纪出了公寓,走到步行四分钟处的便利店里。他随便翻看漫画杂志,往购物篮里扔了一本。他在店里闲逛,拿起奶酪味薯片和杯装香草冰激凌。
    上高中时,他习惯吃有营养师证的母亲做的饭。那时他注重营养均衡,一心强身健体。但现在已经没有这个必要了。
    正纪把猪排饭和明太子饭团放进购物篮里,又回头拿了一袋薯片。
    虽说职业梦碎,但刚进现在这所大学时,他对垃圾食品还是有些抵触和罪恶感的。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也开始放下梦想,接受零食了。
    不是。
    他不是因为放下了梦想,才接受垃圾食品,而是想靠大吃垃圾食品的生活来放下梦想。
    他慢悠悠地磨了一阵,才去收银台结账,再回到自己的公寓。一看时间,开球后已经过了三十五分钟了。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视线一寸寸地从漆黑的电视屏幕上挪开。他打开薯片的包装袋,边吃边看漫画杂志,但心思涣散,完全看不进去。
    正纪不快地咂咂舌,打开电视。换台后,屏幕上映出比赛的影像。头一个冲进他眼里的,就是画面左上方的分数。
    “2︰1”。
    领先的是甲级联赛的霸主。
    正纪松了一口气,关掉电视。他不想在电视上看到竞争对手。
    希望比赛就这么结束,不要爆冷门。
    之后,他一心一意地靠看漫画来打发时间。到了比赛结束的时间点,他看了看推特,热搜关键词里有和甲级霸主对战的大学名字。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正纪想无视,但做不到。他点击大学的名字,一下子刷出许多推文。
    “奇迹般的平局!”
    “进入加时赛!”
    “2︰2!”
    单是看上几条推文,他心里就有数了。比赛还没有结束。
    大学球队将了甲级霸主一军吗?
    他一颗心突突直跳,捏紧拳头。
    再看其他推文,到处都是竞争对手的名字。博主们激动不已,“两分”“帽子戏法有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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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6-25 06:59:33 | 显示全部楼层
    在天皇杯上面对甲级联赛的霸主,还能力夺两分。
    收进箱子、埋进土里的梦想骚动了。
    站在那里的本该是他。后悔与留恋让他憋闷不已。
    他做错了什么?
    “大山正纪”犯了事,就为这个,他的人生脱轨了。他从未想过,自己会遇到这样的事。
    正纪退出推特,不住祈祷那所大学的——那个竞争对手会输。
    ——拿出你们的威严来,甲级霸主!
    他自己都觉得,这样想太扭曲了。换作高中时的他,会将竞争对手的存在视为最大的动力,秉持体育精神来你追我赶。
    但现在不一样了。为了件错不在他的事,梦碎了,前途也赔上了,叫他怎能不偏激?
    正纪恨恨地骂出声,往床上一倒,瞪着天花板,幻想起他本可走向的未来。
    眼皮越来越沉,不知不觉间意识断了片儿。醒来后,他揉着眼睛,迷糊的大脑试图想起先前做了什么梦。
    什么梦都没有。
    他很久没有做梦了。睡觉时,永远只有一片虚无的黑暗。即使做了梦,也不会记住。
    以前他可是倒下就会做梦的。
    现在是深夜两点半。
    天皇杯怎么样了?正纪拿起手机,打开搜索引擎。
    新闻显示出“惜败”二字,他的心脏猛地被攥紧了。
    正纪战战兢兢地点开新闻,惜败的原来是大学队。加时赛结束时依然是平局,拖到了点球大战。这次霸主到底发了威,赢得了胜利。
    心底涌起一阵阴暗的快感,这叫他厌恶自己。
    他是在三天后,看到那条让他心神大乱的报道的。报道说竞争对手面对甲级霸主,仍能力夺两分,有多家联赛球队欣赏他,在和他联络。
    职业身份或已唾手可得。
    看到报道的最后一句,他的心脏开始狂跳。
    竞争对手正稳步走在他想走的路——他本该走的路上。
    正纪诅咒了自己的名字。
    [1]SMAP:日本偶像男子组合。2016年12月31日,组合正式解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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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 天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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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2022-6-25 06:59:55 | 显示全部楼层
    10
    大山正纪在文员岗位上工作到深夜才回家。他在超市买了半价的幕之内便当[1],打开公寓房门。这是间一室户,没有人等他回来。
    两边摆上床和小桌子,一角再放上衣橱,大半空间就没了。
    这间老房子房龄有二十年了,居住面积是十三平方米,起居室只有八平方米。他舍不得空调的电费,房间里又闷又热,哪怕只穿一件衬衫,汗也止不住地往外冒。
    ——你上了几年班了?
    ——废物!
    耳中回响着上司发火的声音。他越是奋发,不想挨上司批评,就越容易犯错。犯了错,就会被上司骂得狗血喷头。如此循环往复,没有尽头。
    自己怎么就这么没用?
    他要被悲惨的生活击垮了。
    正纪把口罩扔进垃圾箱,洗过手后回了房间。他打开一直匿名使用的推特,为了不暴露身份,他用含糊的、不带细节的语言发着抱怨公司的话。这流露出的怒火逐渐引起关注,转眼间转发多了起来,回复也超过了十条。共鸣的、同情的、鼓励他的,还有比他这个当事人还要愤怒的。
    他是个一无所有的无名小卒,但诉诉苦、发发火,也能得到关注,哪怕这关注只是一时的。这是他唯一的慰藉。从前他只发些一团和气的内容,但现在不一样了。
    人生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忘不了“大山正纪”沦为众矢之的那一天的情形,一切都宛如昨日。
    六年半前,他白天在便利店打工,晚上上定时制高中。就是在那时,他看到了“大山正纪”被捕的新闻。他倾心的女性对他的名字深恶痛绝。讲道理也无济于事,这是情感的问题。道理扭转不了生理上的抗拒。
    偏偏是在公厕捅死六岁小女孩的猎奇杀人,还有性犯罪的迹象。
    这是引发大众生理性厌恶,最下作恶劣的犯罪。好歹——好歹换成两个大男人争吵,不忿伤人也行,这样即便被捕,被曝光姓名,想必也不会有人记住。
    如今“大山正纪”和几桩震撼全日本的重案罪犯一样,成了邪恶的象征。
    要兼顾上学和工作,身心都难以为继。以前他会翘课,但从便利店辞职后,他认真上课,毕了业,之后又卖力求职。
    谁料——
    他没有多大奢求,却连续遭拒。十几家公司里,简历过了、走到面试这一关的只有一家。
    他知道自己的履历不大亮眼,不能怪公司靠简历衡量他的价值。但如果公司还考虑了履历之外的因素呢?
    名字——大山正纪。
    据说最近的公司都会在网上搜索求职者的姓名。即使面试时应对滴水不漏,在这个大部分国民都会在某个社交平台上发言的时代,只要看看网络,就能看到对方的真面目——本性。这有利于了解求职者的为人。
    如果公司搜索大山正纪的名字时,出来的尽是猎奇杀人案的报道……
    凶手已经被捕,公司知道不是他,但恐怕仍会印象不佳,也不方便把要公开姓名的工作交给他。
    “你没杀过小女孩吧?”在接连遭拒后终于争取到的面试上,中年面试官没头没尾地抛出这个问题。
    一边的女面试官皱起眉。往好处想,面试官可能是想来个黑色幽默,让求职的学生不要那么紧张。但要拿这个问题当“段子”看,也太过沉重。案件本身的残酷性自不必说,最重要的是他已被大山正纪的名字折磨多年。
    面试官谈起案件的那一刻,他只觉得自己就是杀人犯“大山正纪”,一直遮遮掩掩的罪行突然间败露了。
    有前科的人试图回归社会,接受面试时,或许就是这种心情。
    他脸颊一阵抽搐,说不出话来。
    面试真是受罪。他慌成那样,看起来只怕真像是杀人犯了。
    此后他每次简历落选,都会疑心是不是因为名字。
    即使简历过关,接到面试,他也担心面试官会谈起“大山正纪的罪行”,时刻戒备,说话前言不搭后语。
    不予录用,不予录用,不予录用……
    每次被公司拒绝,他都会被自卑感折磨,好像他的人格也被彻底否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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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 天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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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2022-6-25 07:00:39 | 显示全部楼层
    讽刺的是,如今想来,他能支撑下来也是名字的功劳。把问题都推到晦气的名字上,就可以忘记自己能力不足的事了。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很好用。如果自己不是“大山正纪”,应该已经拿到好几家公司的录用通知了。他坚持这么想,来安慰自己。
    事实如何呢?名字真是他遭到排斥的原因吗?
    如果不是,那他……
    正纪发出自谑的笑声。
    他终归不是别人所需要的人。他会被迫认识到这一现实。
    最后,录用他的是家员工才二十五个人的小公司。在他看来,这个机会无异于一根垂到地狱中的蛛丝,他拼命抓紧了它。他觉得自己好像犍陀多[2]。不,他只是一介无名小卒,或许该比作其他聚到蛛丝上的芸芸亡魂。
    肯给他“录用”二字的公司就是佛祖现世,叫他满心感激。他将上司的痛骂当作带新人时爱的鞭笞,忍了下来。
    到了这个时候,保住他的安稳日子是为数不多的指望了。即便只是这个世界的配角,他也不愿再为名字所左右。
    正纪吃了便当,洗完澡,上网打发时间。夜深了,他躺到床上。
    孤独。
    上小学时,他的父亲出轨,抛家弃子。母亲又沉迷于老虎机,生活费基本都贴了进去,钱用光了就拿他撒气。她连小学的伙食费都给不起,自然付不了高中的学费。
    ——想上高中,学费自己交去。
    听母亲这样说,他一番苦恼,最后选了定时制高中。只有初中学历,前途的选项会大大受限,这是严峻的现实。为了学费,他只能工作。他远离老家,自觉找回了自己的人生。但这与孤独只有毫厘之差。
    和家人没有联系,周围的人对他也……
    自从意中人因为名字厌恶他后,他就不愿主动与别人来往了,连介绍自己都怕。
    聊可告慰的或许是“大山正纪”被判有罪,名字的罪孽在时光的流逝中也淡化了。如果是恶性案件,遭到通缉的罪犯又在逃,那电视和报纸会反复提及他的名字,绝不给罪孽淡化的机会。
    正纪蜷起侧躺的身体,闭上眼,尽力什么也不去想。如果不刻意放空大脑,他会忍不住思考自己的人生,烦闷到天亮。
    没多久,意识陷入黑暗。
    被闹钟的闹铃吵醒后,正纪换好衣服出了门。大夏天的太阳火辣辣的,令人眩晕的热气直冲身体。
    为了预防蔓延全球的新冠,他戴着口罩,时间久了总觉得喘不过气,脑子也发晕。
    他在电车上颠了三十多分钟。
    眼看公司越来越近,头疼得更厉害了。他提前吃过止痛药,但没有用,还一阵阵地反胃。
    要是能到善待员工的公司工作,人生会有所不同吧。
    正纪到了公司,立刻开始处理文件。加班也干不完的活儿堆积成山。他得赶紧干完,免得上司发火。
    不一会儿,戴着口罩的员工接连来上班了。他们扫了正纪一眼,却没有打招呼。这里本来就没有员工相互问候、亲密谈笑的习惯。
    他正处理着文件,头上突然吃痛,震动直传到脑子里。
    他按着脑袋抬眼看去,只见上司捏紧了卷起的杂志,杵在他面前。
    “请问……”
    上司不快地咂舌:“我说过了,今天在我上班之前交掉。你是有多废啊,蠢货!”
    “……不好意思。”他低下头,后脑勺又吃了卷起的杂志一击,脑子一阵发麻。
    “你该说万分抱歉才对。”
    “……万分抱歉。”
    “你昨晚几点回去的?”
    “……十一点半。”
    “你不够努力。人没本事,就多花点时间。你要花上别人两倍的精力,才能顶上别人一个人的用。”
    正纪只能低着头,不住道歉。
    挨了好一通臭骂后,他解放了。
    正纪按住肚子,胃拧着疼,作呕的感觉越来越强,嘴里也在发苦。
    一想到以后还要在这家公司干上好几十年,他的眼前就一片漆黑。在人生的节骨眼儿上选错了路——或者说,也没有其他选择——已经无可挽回了。即使他想从头来过,也为时已晚。想想找工作时的辛苦,他不认为到了这个时候,还能面试上其他公司。
    他羡慕能成为一号人物的人,羡慕有一技之长、有能力、会社交,还有——名字干干净净的人。
    名字。
    现在“大山正纪”这个名字渐渐沉寂,会不会有什么不同?如果找工作时遭到冷遇是因为名字,那现在他或许可以跳到像样一点的公司了。
    正纪开始认真考虑跳槽的事。
    [1]幕之内便当:由捏成圆柱形的米饭和多种配菜组成的日式便当。
    [2]犍陀多:芥川龙之介的短篇小说《蜘蛛之丝》的主角。他在地狱中挣扎时看到释迦牟尼投下的蛛丝,便抓住它往上爬。后来,他发现地狱中其他罪人也在抓着蛛丝往上爬。他赶其他人下去时蛛丝断了,再次降入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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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2022-6-25 07:00:58 | 显示全部楼层
    11
    暖气开得很足的房间里堆满了网购的大量零食包装袋,每走一步,脚下都免不了嘎吱一响。
    窗帘终日拉紧,天花板上的人工照明冷冷地照着室内。一个月里不知道有几天能让全身晒到太阳……
    这样的家里蹲生活已经持续了很多年。
    大山正纪仰面躺在床上,心不在焉地用手机看动画。
    现在只有动画里还有充满善意的世界。现实太过残酷,毫无魅力。
    看完动画,他打开推特。他关注的都是自己喜欢的画师,所以关注页面上尽是精彩的插画。这是他为数不多的慰藉。
    但第一个冲进他眼帘的——
    是推特的热搜关键词。他的名字——大山正纪——排在第一。
    巨大的漩涡裹挟着他,带他重返过往——不,是过往的亡灵追上他般的恐惧攫住了他。心突突急跳,胃一阵绞痛。
    网上为什么又讨论起大山正纪这个名字了?是又有一个大山正纪干了什么吗?
    恐怕不是什么值得夸赞的好事。他有种说不清的确信。
    正纪战战兢兢地点开“大山正纪”的链接,屏幕上顿时刷出带有这一名字的推文。
    “那个大山正纪好像回归社会了。”
    “虐杀了小学女生,竟然七年就出狱了!#大山正纪”
    “现在还来得及,快判大山正纪死刑!”
    “就因为他犯事时才十六岁,判刑就这么宽松,太离谱了吧?他现在有二十多岁了,该重罚了!”
    “真恶心人,竟然由着变态到处跑!#大山正纪”
    “不要忘记津田爱美的案件!猎奇杀人犯大山正纪该死!”
    身体坠入深渊,握着手机的手猛地加重力度。
    那小子要出狱了。
    报道上说,少年院的目的是帮助少年改过自新,回归社会,而“大山正纪”进的少年监狱是用来对犯罪情节严重、十六岁以上二十六岁以下的青少年处以刑罚的地方。
    “大山正纪”由于真名传遍社会,受到了严重的社会性制裁,又有优秀的人权派律师组成律师团,为他辩护,所以减了刑。他自己在审判时表示反省,在少年监狱里也是模范犯人,最后六年半就被释放了。准确来说,刑期要算上他被捕至被判有罪间被拘留的那段时间——未决羁押的一百五十天,所以总共是服刑七年。报道里的法官说,虽说是少年犯罪里常见的不定期刑——事先不定刑期,只定刑期的上限和下限——七年就释放在近年来看也算快的了。
    正纪难以置信。大山正纪的名字又要变成焦点,成为全日本的众矢之的了。
    他捏紧拳头,力道越来越大,越来越大,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
    别再破坏我的人生了,不管是“大山正纪”,还是其他人,我求你们了……
    正纪在网上搜索“大山正纪”相关的话题,到处看别人的发言。三个小时后,一篇报道的标题跳进他眼中。
    《津田启一郎先生因袭击原少年犯被捕》
    正纪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原少年犯……
    在眼下这个时间点上,用这个说法,再加上被捕者的姓氏,他再不愿意也没法不往坏处想了。
    正纪用发颤的食指点击屏幕,打开报道。
    从少年监狱出狱的原少年犯(二十三岁)遭受小刀袭击而受伤。被捕的是津田启一郎先生(四十五岁)。津田先生之女爱美于七年前在公共厕所被虐杀。腹部中刀的原少年犯没有生命危险。
    他猜得果然没错。
    是津田爱美的家属向凶手复仇。
    被害人是七年前的加害者,这次被捕的加害者是七年前的被害人家属。报道有些复杂,但记者似乎决定不作隐瞒,要写清他们每个人的关系。或许是因为被害人家属很有名,文中称其为“先生”。
    这么一来,又给网络加了一把火。
    正纪关掉刚刚发布的报道,在推特搜它有没有引起热议。
    冲击性影像!被害人家属抱恨,复仇失败。别拦着他!恶心!制止他的人也和大山正纪同罪!好歹用用脑啊!
    怒火熊熊的攻击性推文附了个两分钟左右的视频,被转发了足有一万两千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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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6-25 07:01:56 | 显示全部楼层
    正纪带着满心的不安打开视频。
    那应该是用手机拍的。在几个人吵闹的声音中,画面晃动得极富临场感。
    镜头对着路上的一名中年男子,他被反扭着手抓住,活像被钉住的昆虫。三个年轻人按住他的手脚。中年男子抬起唯一能动的头,大喊:“放开我!别拦着我!为什么要阻止我!坏人是那个浑蛋才对吧!别帮他!”
    这是灵魂泣血般的嘶吼。
    第二天,正纪飞快打开电视,转到《新闻秀》的台。
    节目重新介绍了七年前的爱美被害案的详情。里面提及爱美被连捅多处的事实,但到底跳过了杂志上所写的“头只剩一层皮还勉强连在脖子上”的惨状。
    考虑到案情之惨烈,不难理解世人为何激愤。正纪理解,却又不愿认同这是正义。
    “被害人家属动手,只能说司法对少年太过宽容,有问题。”中年男主持人愤愤地说,厌恶之情全写在脸上。
    中年女社会学家表示赞同:“说得太对了。要化解悲伤和痛苦,七年远远不够。放任少年恶魔逍遥自在地活下去的社会,是扭曲的,叫人害怕。”
    年轻的男主播着了慌:“少年恶魔这个形容有些……”
    “他可不就是恶魔吗?想一想六岁小女孩的冤屈,叫他恶魔都够客气的了。你们节目要是怕被投诉,连事实都不敢说的话,我以后都不上了!”中年女社会学家咧着嘴,毅然放话说,像是在以圣女贞德自居,“十六岁就该接受成人一样的制裁!”
    心宽体胖的男律师插话:“请您冷静。这次的案件是逆送,他已经和成人一样受了刑事审判,审判结果就是这样。”
    “你说他和成人一样受了刑事审判,可实际上并不一样吧。这次适用了心理上的《少年法》!”
    “心理上的?”
    “对。如果这次案件的凶手是个四十岁的中年男性,能七年就回归社会吗?回不了,对吧?至少也会判个无期徒刑。可是凶手没判无期,就说明适用了心理上的《少年法》!刑事审判对成人和少年也是区别对待的!”
    “……就算罪行一样,判决结果也不会一模一样。审判要考虑到每起案件的犯罪动机、犯案者有没有反省、能不能改过等多方面的情况,分别做出判决。当然了,也要考虑到被告的年龄。这是理所当然的。”
    “这么凶残的杀人案,怎么能轻易放过?”
    “我理解您的心情,但《少年法》的用意本来就在于帮助少年重新做人,回归社会。”
    “你要替加害者说话吗?”
    “请不要过度引申。我自己对这次的案件也很愤慨,但律师不能因为个人的情绪改变法律的适用对象。讲法律时掺杂私人感情的人不配当律师。”
    中年女社会学家吊起眼,泄愤似的怒斥他:“你这些话叫爱美的家属听到了,该有多伤心!你就想象不到吗?被杀的是个才六岁的小女孩啊!你叫他们忍受这些,也太暴力,太歧视女性了!”
    “怎么就说到这份儿上了?我完全没有这个意思。”
    “就因为你这种人在媒体上胡说八道,才让被害人这么痛苦。你要是能想一想被害人和家属的冤屈,就不会说这种话了!”
    中年女社会学家大肆抨击这个律师,直到主播劝解才停下。正纪看看推特上的反应,发觉声讨“替加害者说话的律师”的推文已经泛滥。网上群起而攻之,视他为搞歧视的恶徒。有平时就对社会问题发表意见的名人鼓动网民投诉节目。这一招点了火,网友纷纷要求辞退这个律师。
    由于网上又是捏造律师没有说过的言论,又是断章取义、夸大其词,弄成一副“搞歧视的律师袒护杀害女童的凶手”的样子,大众怒不可遏,很有几分私设法庭的意思。
    “我跟我老公说,想兜头盖脸给他一巴掌。”
    “保护被害人人权!”
    “我希望这人的女儿受同样的罪!怎么不是她替爱美去死啊?”
    “来个人付诸实行吧。”
    这里已全无冷静,律师沦为第二个牺牲品。
    第二周的节目上,这位律师没有出场。“天敌”消失,现场由中年女社会学家独领风骚。
    “不能让大众以为,就算虐杀了六岁女童,只要年纪还小,坐上七年牢就行。被害人家属持刀伤人的这起风波,大山正纪不是被害人,而是加害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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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6-25 07:02:24 | 显示全部楼层
    摄影棚顿时冻结,但又立刻骚动起来。女主播急忙圆场:“非常抱歉,刚刚的发言有欠妥当。”
    “哪里有欠妥当?”中年女社会学家的暴躁溢于言表,“有人被捅伤,不都会公布被害人姓名的吗?”
    “呃,这次的情况有些特殊……”
    “我只是说出了被害人的名字而已。”
    既然她坚称大山正纪并非被害人,而是加害者,那么这理由总有些说不过去。这任谁都清楚,恐怕她自己也不例外。但她一股劲上来,反而得意得很。
    和摄影棚内尴尬的气氛不同,网上却是叫好声连连。
    大山正纪。
    原少年犯的名字第一次在电视上曝光。
    推特有人发出“这才是媒体的良心!电视上终于报了大山正纪的名字了!给她的勇气鼓掌”的言论,并附上说出大山正纪名字一幕的剪辑视频,被转发了一万五千多次。
    这是用直播来制裁凶手。电视的影响力非网络可比。现在“大山正纪”的名字被全国直播传遍千万家,正纪难以想象自己以后会遇到多么荒唐的厄运。
    中年女社会学家有推特账号,自己也转发了剪辑的视频。有回复站在人权的角度,批评她不该透露名字。但她认定回复者是拥护杀害女童凶手的加害者,对他大肆攻击。
    最后,这位中年女社会学家也离开了节目,原因大约是严重违规。节目不敢在直播时起用因为私人情绪就不守规矩的人。
    她在推特上控诉“我只是替被害的女童和女童家属叫了叫屈而已,就被节目单方面撤下了,那压力根本不容我说什么,好可怕”,这番言论博得了大众的同情与鼓励。
    “大山正纪”。
    它要扰乱自己的人生多少次才肯罢休?因为“大山正纪”,自己不去上学了,回不了社会,梦想也放弃了。
    正纪紧咬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
    他无法原谅“大山正纪”。
    积蓄了七年多的杀意奔涌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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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6-25 07:02:50 | 显示全部楼层
    抱歉,刚刚的发言有欠妥当。”
    “哪里有欠妥当?”中年女社会学家的暴躁溢于言表,“有人被捅伤,不都会公布被害人姓名的吗?”
    “呃,这次的情况有些特殊……”
    “我只是说出了被害人的名字而已。”
    既然她坚称大山正纪并非被害人,而是加害者,那么这理由总有些说不过去。这任谁都清楚,恐怕她自己也不例外。但她一股劲上来,反而得意得很。
    和摄影棚内尴尬的气氛不同,网上却是叫好声连连。
    大山正纪。
    原少年犯的名字第一次在电视上曝光。
    推特有人发出“这才是媒体的良心!电视上终于报了大山正纪的名字了!给她的勇气鼓掌”的言论,并附上说出大山正纪名字一幕的剪辑视频,被转发了一万五千多次。
    这是用直播来制裁凶手。电视的影响力非网络可比。现在“大山正纪”的名字被全国直播传遍千万家,正纪难以想象自己以后会遇到多么荒唐的厄运。
    中年女社会学家有推特账号,自己也转发了剪辑的视频。有回复站在人权的角度,批评她不该透露名字。但她认定回复者是拥护杀害女童凶手的加害者,对他大肆攻击。
    最后,这位中年女社会学家也离开了节目,原因大约是严重违规。节目不敢在直播时起用因为私人情绪就不守规矩的人。
    她在推特上控诉“我只是替被害的女童和女童家属叫了叫屈而已,就被节目单方面撤下了,那压力根本不容我说什么,好可怕”,这番言论博得了大众的同情与鼓励。
    “大山正纪”。
    它要扰乱自己的人生多少次才肯罢休?因为“大山正纪”,自己不去上学了,回不了社会,梦想也放弃了。
    正纪紧咬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
    他无法原谅“大山正纪”。
    积蓄了七年多的杀意奔涌而出。正纪大觉快意。
    他办完最低限度的交接,顶着上司气急败坏的视线离开公司。
    现在想来,他以前何苦要想不开。只要放话说不干了,这人和他就再没有一丝关系,那些污言秽语也不会再伤他的心。
    摆脱了无良公司,之后只要等着去新公司上班就好了。
    不料三个星期后,新公司的人事负责人发来邮件。正纪刚一打开,“万分抱歉”这句道歉的话首先冲入眼帘。
    心口泛起一阵说不清的不安。
    他深呼吸两下,往下看。
    邮件说,公司受新冠肺炎疫情影响,无法录用他了。
    正纪愕然,仿佛脚下发出巨响,开始坍塌。心脏发起痛来,呼吸也不稳了。
    新冠?什么新冠?
    正纪不顾一切地给人事打了电话,逼问他。人事却坚称爱莫能助,只是不住道歉。
    “我已经把之前的工作给辞了!”他动之以情,人事依然没有改口。
    要是放弃,他就失业了。这件事对方理亏,所以正纪不依不饶,拒不接受。他心想,怎么能拿句新冠就把他给打发了?
    然而谈了超过三十分钟,两人也没有谈出结果。正纪坚持过了,但最后还是泄了气,挂了电话。
    他头晕眼花,怒不可遏,想和平时一样上推特大发牢骚。他要控诉这种做法,请大众来评评理。
    打开推特后,他看到跳出来的推文,打了个哆嗦。
    那个“大山正纪”,那个用恶名覆盖了大山正纪之名,把其他大山正纪推入地狱最底层的猎奇杀人犯回归社会了……
    此前他的潜意识总以为,“大山正纪”被判有罪,事件就此结束,恶名会在时光的流逝中渐渐沉寂,他终能拿回自己的名字。但事与愿违。
    “大山正纪”没有被执行死刑,那么不用说,这人迟早会回到社会上来。而这个迟早,就是现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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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6-25 07:03:22 | 显示全部楼层
    正纪看了总结新闻的网站,对现状有了更详细的了解。虐杀六岁爱美的“大山正纪”一出少年监狱,就被爱美的家属袭击,被送进了医院。有人举行了请愿释放被捕家属的签名活动。社会学家在直播的《新闻秀》中报出“大山正纪”的名字后,舆论风潮便一发不可收拾了。收视率超过百分之十的节目向全国散播了曾被称为少年A的凶手的真名——
    原来这就是他的录用一下子变成不予录用的原因。
    “大山正纪”又来践踏我的人生了,他究竟要折磨我到什么时候才肯罢休?
    推特上充斥着对“大山正纪”的愤怒与憎恶、对试图复仇却不幸被捕的家属的同情与共鸣。
    “竟然逮捕女儿被杀的父亲,日本不该这样!这世道疯了!”
    “就让他报仇吧。女儿一条命,才换来不到七年的徒刑。这叫父母怎么接受?”
    “这都是因为法律不判他死刑吧。问题在于法律的不完备,结果竟然惩罚被害人家属。”
    “来签名请愿释放爱美家属吧!该受刑罚的是大山正纪才对,救救被害人家属!”
    对于大众而言,加害者受到刑罚还不足以赎罪。个人的情绪超越了法律,舆论超越了法律。
    换作从前的他,或许会迎合大众的情绪,义愤填膺地发声抗议。或许会在心底盘算着这样更容易讨别人喜欢,更容易竖立好人的形象。他也可以在别人面前以正义之士自居。
    但现在,他害怕大众情绪的爆发。他无意唱些对罪犯也要讲温情、罪犯也有人权、要原谅罪犯的高调,也无意袒护罪犯。
    他只是觉得岩浆爆发般席卷全社会的愤怒与憎恶十分可怕。它们像怨念一样,见人就附身。人被蔓延的负面情绪掌控了。
    愤怒吧!
    厌恶吧!
    恨吧!
    谴责吧!
    论调必须一致,不一致者仿佛是与加害者狼狈为奸的罪犯预备军,不配为人。这就是社交网络的现实。
    在新出一起大案之前,“大山正纪”都是“理性、道德、优秀之人”可以肆意砸石头的活祭品。这与学校和公司的霸凌不同,骂得再厉害都不会有人指责。不只如此,还会获得正义使者的美誉,得到支持。
    正纪自己也觉得,对世界的看法变了。
    尽管他厌恶“大山正纪”的罪行,但同名这个原因就足够他自我代入了。
    他心里明白,错的是杀了人的“大山正纪”,却还是对大众攻击“大山正纪”时不自知的加害性心生畏惧。
    推特上也有些人在劝告大家“法治国家不允许报仇”“这就是法律”“认可私刑的话,秩序会紊乱”“野蛮的国家才会那么做”,但支持者寥寥无几,回复和点赞数也只有一位数,最多两位数。
    在舆论的汹涌巨浪面前,那些呼吁大家冷静的反对意见也成了高谈阔论、妨碍他们的敌人。正论未必就能获得大众的支持。大众坚信,自己此时的愤怒与厌恶比法律更重要。这难道不是自以为是、自高自大吗?
    正纪将手机扔到床上。
    就算他大声喊出同名同姓的痛苦,想必也没有几个人能理解。能有几个和重案罪犯同名同姓的人呢?放到日本全国来看,无异于湖水里的一滴墨汁。
    人对自己不敏感、不关注的事物是难有触动、难以共鸣的。
    “大山正纪”已经赎过罪了,该罢休了吧?他们不愿原谅,就要群起围攻回归社会的人吗?
    没错,凶手七年前犯下了残忍的杀人案,被捕了,活该被唾骂。但现在不一样。凶手依法在少年监狱服过刑,回归社会了。之后该是被害人家属用民事审判来要求损害赔偿一类的流程了吧?这和在网上到处宣泄负面情绪的围观群众有什么关系?
    ——放过“大山正纪”吧。
    ——“大山正纪”就是我。
    犯了罪,又被曝光真名的凶手更容易激怒大众吧。“大山正纪”和匿名者不同,是清晰可辨的“个人”,所以要恨、要泄愤都方便得多。自己也一样,看到残忍的罪犯会气愤,想对他百般责难。但有人想象得到,这背后被践踏的人的心情吗?
    ——一点小事而已。
    有个知道他烦恼的熟人常说:“你看看大案凶手的父母或者被害人的家属,比你苦多了,难挨多了。你不就重个名吗?一点小事而已,又不会改变你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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