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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jach

[分享] 《郭小峰探案系列》作者:范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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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7-18 09:16:54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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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7-18 22:19:58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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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7-21 18:48:19 | 显示全部楼层
生活是美好的 之《心灵的密码》六十一(上)

接下来在“二东北”他们还以为交上一个义气相投的兄弟时,随后又被他的心机和冷酷给镇住了,——为他设计杀了一批这个区人们心知肚明的“恶霸”。

其实计谋也很简单,他是从一个外号人称“东哥”的人身上下得手。

“东哥”三十多岁,是电线厂的一名工人,这个人心黑手狠,行为龌龊,身边还聚集了一批臭味相投的弟兄,这些人,偷窃,抢劫,欺男霸女,是个人们敢怒不敢言的恶霸。

但另一方面,懂得利用力量谋取利益的人,比“二东北”这样纯粹为发泄身体多余精力而打架的人,都精明得多,很懂得避风头,现在表面反而老实的很。——同时他们和派出所的人关系处得也不错,加之之前是###年代,很多大人物还冤死黄泉呢,小人物没事儿是没事儿,一旦有事儿,不知怎么按个罪名就稀里糊涂入狱或丧命。——因此,受了他们欺负的人常常连案都不敢报,免得以后受更大的报复。——所以,这位“东哥”越活还越滋润。

按照正常的法律程序,想抓捕谁,要先搜集足够的证据,然后加以逮捕、审讯、量刑等等。然而他不想这么做,因为很多证据刑警队搜集难度都太大,更何况他一个派出所的小民警,而且他还怕错失“严打”的良机(虽然事后证明,“严打”还持续了好几年,但他可没这份先知先觉。),因为他一天也看不得这个“东哥”活了,认为这个无耻的东西早在十年前就该为一场阴险的谋杀和嫁祸逼死他人而被处死,更惶论后来累计的更多恶行了。
所以,他以一个在真正法制时代看来绝对违法的手段处理了此事。

他从“东哥”的一个所谓的“姘头”身上入手,这个女人是“东哥”同厂一个工人的老婆,被“东哥”看上了。他让“黄毛”直接找到那个女人明说,公安局决定要枪毙“东哥”,现在就缺个由头,让那个女人告“东哥“强奸。

这招儿很灵,虽然那个女人很怕“东哥”,但更怕“人民民主专政”,哆嗦一阵之后就答应了,得到口讯之后,他又亲自出马鼓了鼓那个女人的勇气。他警察的身份和那一夜连伤十人的勇悍还是很有作用的,那个女人即刻表示要和政府合作。

所以,在一个下午,他带着给他立威的铁棒、两个同事和“二东北”手下几十个弟兄,出现在那个女人家门口就不奇怪了。

“东哥”从被窝儿里抓出来时,既愤怒又克制,充分显示他已不是仅仅好勇斗狠的小年轻了。

“小兄弟,误会,误会。”“东哥”咬着牙,陪着笑脸希望拖延一下时间,毕竟这是他们的厂区。

他满足了“东哥”内心的愿望,也不慌不忙。

“误会吗?”他反问。

“肯定误会。”

“误会什么?”

“东哥”噎了一下。

那个时候道德严苛,满街假正经,这种事说出来很丑。

但“东哥”不是怕丑,他是拖延时间等自己的弟兄们过来营救自己,这时那些人已经出现了,但没人敢动,他的执法身份和同时专门带来助威的几十个他们厂里的工人,共同起了很大的震慑作用。

“东哥”的脸色稍微有点儿变了,——终于意识到他早就做好对应的准备!

他也在拖延,在等那些好奇的邻居和闲人,——此时,那些闲人也果然都探头探脑的逐渐围过来。

这时,“东哥”的一个弟兄在人群里喊了一嗓子。

“那女人是破鞋!”

他笑了,望着越来越多的围观人群,感到时机已经成熟了:

“是吗?可我怎么接的报案是强奸呐!”

“什么强奸?”“东哥”矢口否认,同时凶狠的眼神儿立刻扫向那个女人。那个女人吓得不敢抬头。

“东哥”赶紧又转头赔笑说:“看,误会。”

他看了看那个吓坏的女人,嘲讽地一笑:

“误会吗?我看你是威胁受害人,既然现在她不敢说,我来说,你是强奸。”

“东哥”的脸色变了:

“小兄弟,什么意思呀?”

“意思很简单,”他非常清楚而大声的回答:“我要你死,而且死定了。”

他的脸突然转向人群,用手中的铁棒横指一圈,表情变得极其凶狠:

“该说的话我说了,哪个想来陪葬的,可以出来!”

那还是一个相信强权不信法制的年头儿,人们即刻相信了,包括东哥的所谓铁杆“兄弟”们。

——小人喻以利,大难临头,本性立现,——个个缩头不言起来。

“东哥”终于不再克制,破口大骂:

“王八蛋,你想害我!”

“对,害得就是你,”他干脆的回答,然后轻蔑地看着眼前这个恶棍,吩咐一声:“带走!”

“东哥”愈发愤怒,一边挣扎一边破口大骂:

“郭小峰,你这个王八蛋,你想害我,我他妈变成厉鬼也不饶你!——”

“东哥”没有骂完就被他一棒横扫到胸口打得痛苦地蹲了下来。

“你还不饶我?”他拿着那根铁棒指着“东哥”的脸说:“呸!你还没死,地下那些冤死在你手里的鬼魂就会缠死你!你已经多活十年了,当年谁杀的人?又是谁嫁祸水仙逼死她?后来你继续干过多少坏事你自己不知道?你配不绕人吗?你只配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他又一抬头,大声对围观的人喊:

“各位谁有冤屈的,随时可以去派出所反映,我们公审的时候需要。”

然后,又低头冲蹲在地上又愤怒又恐惧看着他的“东哥”一笑,用很大的声音说:“别担心,没人再告你你也死定了,强奸是死罪!”


死老虎谁不敢打呢?那几天派出所立刻像商店似的人流不息,很快,关于“东哥”恶行的材料摞起来比“东哥”的身高还高一尺。他暗自长出一口气,这下证据确凿了,按那时的严刑峻法,枪毙十回也够了。而且这下也不怕局里跟“东哥”有关系的人出面来保了。——他也心虚,毕竟,他对“东哥”逮捕的理由称得上——构陷。

不仅如此,那时的他虽然还不知道搏弈论,但对“囚徒困境”已深有体会,在那些人为自保的过程中,顺便也坐实很多其他大小“恶霸”的罪证,让他如愿以偿的打开缺口。

接着他一鼓作气,各个击破,很快就像蚂蚱似的牵了一大串,抓得抓,杀得杀,加上市里组织的声势浩大的游街示众等等现在看来极其有违人权的行动,——反正那时挺管用,——总之火借风势,风助火威,一时间,他们整个街区秩序井然,没有了小偷小摸,那些小混混都乖乖地暂时在家眯着躲风声。

也因此短短几个月,——郭—小—峰——这三个字,一时声震这个辖区和整个公安局,走在他们这个辖区的街上,投向他的目光变成了敬畏,包括那些年长的人和厂里开始视他如兄弟的工人们,这一系列事情的发生,使他们似乎都意识到他决不是他们想象中那种仅仅能打的,一个外表还有点儿稚气的年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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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7-22 06:58:02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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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7-22 18:27:53 | 显示全部楼层
生活是美好的 之《心灵的密码》六十一(下)


唯一没被吓住的反倒是看来柔弱的女人,——拯救一个浪子和征服一个英雄,好像一直是很多女人一生的梦想,——而在除了做女人,也没什么其他方面可以发挥才干的时代,仿佛这样的女人更多。

他曾经比较浮浪,现在又仿佛很英雄,似乎算二者兼具,总之突然变得额外迷人。那些年轻的女孩子们开始大胆地看向他,主动找茬儿跟他说话。

可惜姑娘们没被吓住,现在的他却被吓住了,因为他一工作就算大人的,加上又突然有点儿小名声,要是再跟谁有点儿什么就非常引人关注,那时谈个恋爱都是大事儿,弄不好是非常麻烦的,这使他他再也不敢像以前没工作胡混时那样,偶尔还敢偷偷找某些女人来发泄自己青春的体力。——现在的他惟恐一旦被讹着,或者被抓住辫子影响未来的工作,因为他已经爱上工作了。

——所以,在他仿佛有很多女人可以选择的时候,其实倒被憋住了,内心十分痛苦,才发现这看来风光的背后也有不舒服。

——而更痛苦的是,那个厂长的小女儿似乎也进入了崇拜者行列,每天都在他们楼附近晃悠,只要他回家,好像总能遇到她。因为他的内心,其实一看见那个女孩儿,所产生的,——是一种厌憎的情绪,——包括他救她的时候。

所以,对他妈在饭桌上时不时提到这个女孩儿感到痛苦不堪。但他一直忍着,连谈论都不想谈论,因为他妈说的都是诸如“小颖今天给她说什么什么,或帮她什么什么”之类的话,有意又无意,他也没法儿反驳,只装听不见,希望他妈有一天能说烦。

直到有一天他下班一回家,突然发现那个女孩儿居然在他家里正和他妈有说有笑时,感觉再也忍不了了。

他没有回答厂长女儿既羞涩又大胆的问候,只对他妈交代一句,

“不吃饭了,我晚上加班。”

就转身离开了家。他没有走远,猜想他不在家,那个女孩儿肯定很快就会离开。

果然,很快就看见那个女孩儿离开了他家那座楼。然后,他又不慌不忙地回了家。

他妈正和他爸吃着简单的晚饭,看到他回来,有些奇怪。

“小峰,你不是说要加班吗?”

他一边给自己盛饭,一边若无其事的回答:

“加什么班——,我就是想躲开你们厂长家的这位千金。”

他妈的脸拉下来了:

“为什么?”

他笑了笑,坐了下来:

“为什么?你忘了我不是答应你以后见她都躲着走嘛——,你儿子说到做到的。”

“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当时一句气话而已,还能一直记着。”

“气不气话的,以后我们别提她好不好?”

他妈一笑:

“为什么?我看小颖这孩子还挺好的,而且,小峰呀,她现在肯定对你有意思,哼,我估计呀,连厂长都乐意了,小颖就考了个卫校,前途也不会太大了,但将来能当个厂医也不错,工作清闲——”

“——可以啦!”他忍无可忍地打断了他妈:“你别乱想了,不可能的。”

“为什么不可能?小颖哪儿不好呀?我看比你以前认识的那些女孩子都强。”

“哪儿强呀?我看不少女孩儿比她漂亮多了。”

“看你说的,小颖也不错,再说,要是结婚,光漂亮也不行,其他条件也很重要。”

他被吓住了:

“你说什么?妈,你扯哪儿去了?”

“什么扯哪儿去了?你马上都二十了,谈个恋爱,过个两年不该结婚呀?”

“什么结婚?再说就是结婚跟她也没关系呀。”

“为什么没关系?小颖家条件好——”

“——光条件好就行了?”他怒气冲冲地打断他妈:“你忘了厂长老婆怎么羞辱你了?”

“哎呀,你这孩子心眼儿也太小了,过去就过去了——”

“你过去我还没过去呢!我希望你别在提她了!”

“你这孩子疯了!”他妈也恼了:“就是她妈势利点儿,又跟她没关系,你跟小颖较什么劲儿。”

“我没有跟她较劲儿,我就是不想再提她而已。”

“为什么?小颖哪里不好呀,家里条件好不说,现在对你——”

“够了!”他突然摔下碗站了起来,大声吼道:“我不想再提她,我看见她就够了,别提她的条件,我不稀罕,我不是黑子,我不找主人,我不需要别人养,我不想死得那么惨!”


在无声的度过几个小时之后,他爸爸来到他的卧室。

“小峰——”

“对不起——”他打断爸爸,低着头小声道歉:“爸,对不起。”

“没什么。”他爸很和气地说:“一家人嘛,只是——”

“我知道——”他再次打断爸爸,抬起头轻声说:“我怨得没道理,黑子的死和他们没关系,怪我!所以,对不起,爸,对不起。”

“小峰,黑子的死也不能怪你,怪我们。”

“不,”他坚决地摇摇头:“怪我,只怪我,我知道我错了,是我的错。”

“看你说的。”他爸也坚决摇了摇头:“那时你还是孩子,怎么能怪你呢?”

他再次低下头轻轻摇了摇:

“爸,别说了。”

“好吧。”他爸站了起来:“早点休息,明天还要上班呢。”

他点点头,——是的,明天还要上班呢,——生活还要继续,还有很多事要做,他的设想只完成了一小部分,——他的生命还想要怒放,没有时间只沉浸在悲伤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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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7-23 07:35:02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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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7-23 23:42:31 | 显示全部楼层
生活是美好的 之《心灵的密码》六十二

第二天早上,他忘了一切,以很轻松的心情来到了单位。

除掉了那些“恶霸”,他就该着手处理这些没事爱喝酒打架的工人了,这些人看来都不算坏,可火气精力都很旺,一言不合就动手,而且爱喝酒,一喝酒就失控,考虑到生命的脆弱,几乎可以认为这些人就是杀人犯的预备队!——最关键的是他们数量众多,所以潜在的危害非常大。

可对这些工人他不忍心用残酷手段,也不忍心等事发之后再无动于衷的处理。——静夜沉思,他觉得自己就是他们,也许他还好一些,尽管家里也很局促,但毕竟人还算少,而且他和哥哥都没结婚,哥哥又参军走了,算是凑合能转得开。——很多外面打来打去的威猛大汉,到他们家一看,居住环境局促艰苦的实在毫无生活乐趣,外面晃着确实还更爽一些,能感到自己还是个男人。——而且他也曾经一样觉得无聊,没有可以追求的实际梦想,却有一身勃勃的精力!

——唯一的不同是机缘,他成一名警察,而不是在车间里天天干相同的活儿,月月拿一样的死工资,年年吃内容近乎不变的饭菜,生活似乎永远波澜不惊的普通工人,——职业的特征使他在变革时期得到了发泄精力和内心残酷一面的合法渠道而已。

所以,他希望能更好的处理这些问题。

那时他智慧所及的想法,是尽量使这些工人的精力转换成好的方面。——能力所及的办法,则是早已有之,看也看熟的手段——让这些人帮助治安联防。

应该说虽然手段是老生常谈,但可以不夸张的说:在他的管控期间,全市他做得最好。犹如同样一把刀,到了武功不同的人手里,威力却大不相同那样。

因为他的勇捍、冷酷和因此在工人中形成的威望及其又由此导致他在局里受到的重视的缘故,这交互形成的力量使他后来轻轻的咳嗽都有了不同的分量。——同时,他们辖区工厂多,曾经工人野蛮爱闹事的劣势现在变成了优势,因为这些工人们彼此认识,年龄接近,义气相投,精力充沛,而且都想干点儿什么,一旦组织得当,就远比其他辖区从各个单位临时抽调的老弱病残强得多。

他们辖区的治安,由全市最差迅速变成了全市最好。

所以,除了在辖区中得到的敬畏目光,为他的年轻和有为,连整个省行业内很多人都知道这里有个郭小峰。

局长也曾开玩笑地对他说:

“老李老给我要你,可我不能把你给老李,我知道,没有你,你们的派出所就是‘聋子的耳朵’,我的治安先进区也完了。”

“也不是啦。”他立刻回答。

“呵!”局长笑了:“别谦虚了,是不是我还不清楚?”

他低下头,不知怎么解释。

虽然现在人人都看好他,——可他自己,夜深人静的时候,却反而常常感到一种危机,感到自己正坐在一座沙上高楼。

因为他越来越对很多工人失望,就仿佛那些工人对他失望那样。

他现在已经处理了好几起喝酒斗殴事件。而这几起斗殴事件起始挑衅者都是“二东北”的弟兄。

那些人一被带到所里,立刻对他露出很亲热的样子,好象他们是一家人,昨天还在一起吃饭?!——他明白那些人的意思,但却感到深深地厌恶。才发现很多活得卑微的人有着和恶霸相同的极度自私和蛮横。——之所以没成恶霸,只不过是因为没能力彰显欲望而已。

他毫不留情的公平处理了这些事,但显然使那些人大为不满,开始半无赖半撒娇地抗议起来:

“太不给面子了吧?郭哥。”

很多人比他还大几岁,但都这么叫。

起初他耐心地解释:

“面子?这不是面子的问题,伤了人就不是那么简单了,我也是为你们好,现在伤人受点儿惩罚你们记点教训,下次动手前就添点儿记性,你们想想,要是真失手杀了人,公安局长也保不了你们呀。”

那些人立刻抓住话头,一脸仗义地说:

“保不了是保不了,我们没得怪。可能保不保,郭哥,这就是你不仗义了。”

他看着他们,没有说话,那些人看是个话缝儿,立刻继续追击:

“郭哥,不是我们说,再怎么说,我们到底也是亲弟兄,关键时刻,还是我们弟兄,你忘了,抓‘东哥’的时候——,”

说话的意味深长地停了片刻,然后继续说:“再怎么说,郭哥,兄弟实在话,别人的肉——”他们又瞟了瞟旁边其他厂的那些人:“你再亲,对他们再好,也贴不到身上的。”

等那些人说完,他又沉默了片刻,然后站了起来:

“对不起,有两件事我想应该说清楚,第一:我不知道什么叫义气,也不知道什么叫兄弟,我只知道我站在这里时,是个警察,我要主持的是公道。第二,我不喜欢别人叫我郭哥,以后叫我小郭就行了。”

那些人顿时识趣的闭了嘴。

投桃报李的,他也顿时失去了他妈妈厂里这些工人们的拥戴,虽然表面唯一的变化是他们见他客气极了,

面对这些变化,他没有后悔,但内心却添了恐惧,他不知道这样一步步失去工人们的支持,他的治安状态还能不能得以保持。

那些工人某些方面说的并不错,其他厂的工人,到底没有交往基础,关键时刻,仿佛总不贴心。

他希望自己的苦心能被理解,对此,他暂时不想指望这些喽罗型的家伙们理解,而是希望这些首领型的人物先能理解。——毕竟,这些首领在他们自己的小圈子里也明白“公道”的意义。

其他厂的那些首领没等说,都立刻表示他公道得对!

这是理所当然的,他们和他不近,公道对他们有好处,自然支持!——可与此同时,他们为此和他更不近,——对某人卑微,多是为了能在别处狐假虎威。——要是反正近也白近,谁天生贱骨头,要和他套近乎?

因此他也不知道那些首领是否真心认同他。

所以想来想去他觉得眼前关键的人,还是“二东北”。

为此一天下班,他特意约了“二东北”一起喝酒聊天,希望好好谈谈,解解心照不宣的结。

“二东北”如约来到了派出所。

他们刚坐下摆开阵势,就透过玻璃窗看见厂长家小女儿从派出所大门走了进来,一种直觉,他感觉她是来找他的,而且为没用的事。——他立刻站了起来,招呼今晚值班的小王出去接待,并且交代,如果是找他的,就说他不在,有什么话请小王转告。然后,自己避到了门后。

他猜得不错,小王很快回来说,没什么事。

等他再坐下的时候,看到了“二东北”惊讶的目光。

“小郭,”“二东北”称呼也改了口,但目光变得有些好奇,口气也有些打趣:“不是说你现在,我听说你以前不是不近女色的人呀。”

他也笑了,玩笑的回答:

“我现在比以前还想近,就是被憋住,不敢胡来了。”

“这我理解。”“二东北”笑了:“可正经恋爱也不犯法,这女孩儿条件不赖,你别小看,她爸能量不算小,要是和她结婚,没准儿能弄一套新房呢,小子,别不知好歹,你不知道天天不到睡觉我都不愿意回家,窝屈得难受。”

他苦笑一下,现在的他看见那个女孩儿已经没有了那种无辜移怨的情绪了,但一看见还是说不出来的——,他又摇摇头,含混地说:

“不赖又怎么样?再不赖,难道你愿意每天看见一座坟吗?”

“你说什么?”“二东北”大吃一惊:“坟,什么坟呐!”

他挥挥手,笑了:

“得了,没什么,玩笑的,条件好你们才应该抓紧,他爸是厂长,正罩着你们,你们要是追上了,好处就不止一套房了。”

“我是不行了,”“二东北”哈哈大笑:“我答应,你嫂子也不答应啊。”

“那让你弟努努力嘛!”

“得了,那丫头哪儿看得上我们这些工人?兄弟——”,“二东北”一高兴恢复了以往的称呼:“你不同,现在瞎子也看出来你有前程,不是太年轻,这所长位置现在就是你的。”

“前程是自己奔的——,光喝酒打架,肯定打不出前程。”

“二东北”顿时显出些不快,但仅仅自嘲的一笑:“我就这出息了。”

他不放松:

“那你弟呢?希望跟你似的?”

“那不行。”“二东北”立刻回答。

“二东北”的弟弟外号“小东北”,但体形却不像他哥哥高大魁梧,相对矮小的多,而且也许因为是家里最小的孩子,父母宠爱,又有个从小就能打的哥罩着,平时没人惹,所以养成了又没本事,又有脾气的性格。

“那你平时就该勒肯你弟弟一点儿。不是我多嘴,他脑筋简单,老想学你充老大,威风,被人一戳哄就上,这危险的很你知道吗?”

“二东北”听得更不痛快了,挥挥手:

“好了,好了,今天不提这个。”

“我今天找你来就为提这个的。”他坚持说下去:“我告诉你,新的精神,以后‘严打’可不止一次,可能每年都有,别为不值的事犯进去。——还有啊,你最好管管你弟弟。现在你们这些厉害的都不出来了,他们这些蚂蚱又出来闹腾,不管你信不信,我不想亲手逮他们,可我说他听不进的。你是他亲哥,替他出过头,挨过刀,你说他知道你是为他好。我想道理我不说你心里也清楚。”

“二东北”敷衍地点点头:

“我知道,我知道。”

“你别不当回事,”他加重了口气:“你弟跟你不一样,你打架知道不往死里下手,所以看着打架多,但一直没大事,可他没你这份聪明和轻重,拿着刀,碰到哪儿是哪儿,你自己想想危险大不大?”

这次“二东北”点点头承认——

“这倒是,他打架没章法。”

但随即又辩解道:“但这也不能怪我弟,他身体不行,控制不了局面,所以瞎打,要是跟你我似的,当然知道打到什么程度,既教训了人,也不会出大事对不对?”

“你过奖了。”他淡然回答:“我不行。”

“二东北”冷然一笑:

“得了,不用谦虚了。没准数你为什么选根铁棒当工具?还不就是因为铁棒既够长,一般匕首近不了身,也够有劲,可以教训人,却又不像刀,匕首之类的,万一打失了手,弄得收不了场?”

他笑了,承认的笑。

“二东北”也笑了:

“兄弟,要说你年龄也不大,以前也没参加过群架,也没吃过亏,心里怎么这么有准数?”

“看别人吃亏也能吸取教训嘛,”他笑着回答:“什么事都非要自己吃亏才能长记性,那得遭多大罪呀。”

“二东北”笑了,带着点儿佩服:

“要说我真没你这脑子,我这人什么都不记。”

他不笑了,变回了认真:

“别的记不记我不管,可我刚才的话希望你记住,好好管管你弟弟,别动不动都用刀子说话,别以为别人是怕他,他们是怕你。——还有啊,你再能打,再有弟兄服你,你能罩住的地方还是有限,所以你这样处处偏袒他,早晚知道可能是害了他。”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他看着“二东北”那有些不耐烦的表情,带着点儿无奈慢慢说道:

“那你知道不知道——,我这教训,可不是从别人身上长的,而是一条命,换回来的。”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来、来、来,喝酒!喝酒!”

他再次无奈的叹口气,最后一次努力说道:

“我的教训是条命换回来的,你可别再搭一条命了——”


一语成谶!

大约两个月后,“小东北”和几个朋友喝酒时,与另外一桌的几个人发生了口角,失手将对方扎个重伤。

与“小东北”一起喝酒打架的那几个人被他很快抓住了,只有“小东北”不知藏在哪里去了。

他直接找到了“二东北”:

“把你弟交出来,我算他自首。”

“我不知道他在哪儿。”“二东北”傲然回答:“我也正找他。”

他看了看“二东北”,想了片刻:

“好,你跟我来。”

“干什么?”

他没解释,直接把“二东北”带到那两个受害者的家,听那些受害者父母的哭嚎,和受害者兄弟们咬牙切齿的仇恨。

“二东北”的脸有些不自在了。

“看见了吗?”他问:“光你有弟弟呀?光你心疼弟弟呀?别人都没人疼吗?没有爹妈吗?没有兄弟吗?就该白死白受罪吗?你对下面的弟兄知道公道,知不知道所有人都需要公道?”

“我不管。”“二东北”大声吼了回去:“我只知道我不能让我弟坐牢!”

“你不能,你凭什么不能?你能只手遮天吗?”

“我不管,我不知道我弟在哪儿。”

说完,“二东北”大步离开了,根本没听他最后的大喊:

“你藏了他可能反而是害了他。”


这句话再次应验!

“小东北”在准备转移到外地躲藏的路上,被对方的兄弟挤住,然后当场给打死了。

他看到时,已是尸首。——接着,他听到消息,“二东北”召集了几个铁杆,准备杀回去给弟弟报仇。

他连忙赶过去,果然见“二东北”正咬牙切齿地商议怎么报仇呢,看见他来,在一楞的当儿,就被他一脚就踹了过去,接着一棒打到肚子上,和他差不多高,却比他魁梧得多的“二东北”这次却不堪一击地立刻摔在地上,失去了往日的英勇。

他用棒指着“二东北”的脸,咬牙切齿地说:

“你还有脸报仇?就是你害死了你弟弟!”

“二东北”看着他,没有反抗,也没有反驳。

他拿出手铐二话不说给铐上了,然后厉声说:

“起来,到派出所反省反省。”

到了晚上,他把一直蹲到院里的“二东北”叫到了屋里,打开了手铐。

一直都沉默不语的“二东北”看了看他,突然捂住了脸又蹲了下去,呜呜地哭了起来。

他坐在旁边,静静地看着,片刻,他的双手也捂住了脸——

在又过了近一年的时光之后,在他双手的后面,再次为黑子流下了埋藏了七年的——不同于那一滴眼泪的——串串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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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7-24 07:39:10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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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7-24 19:25:48 | 显示全部楼层
生活是美好的 之《心灵的密码》六十三(上)

接下来很快,为他出色的表现,他得到了一个调到省城的机会,很多人认为他走得对,在户口比金子还值钱的时期,大些的城市总是难进。

局长非常不舍,为他那么快把一个治安最混乱的区治理成模范辖区。因此当他准备办理调动手续,顺便向局长辞行时,局长满面惋惜的说:

“我这辈子也招不到像你这么好用的下属了。你创造了个奇迹。”

他连忙摇摇头:

“哪里,不过是机缘巧合罢了。”

局长看看他,最后一次挽留道:

“小郭,你年轻,所以以为城市大就一定好,不一定,到那里什么都要重新开始,人才也多,你也未必再遇到刚到派出所这样显能力的机遇,没有机遇,再有本事,也显不出来,等过二年没人知道,弄不好,就埋一辈子。要是留在这里呢,威风也出了,声名远震,比我这局长还出名呢。局面都打开了,以后做什么不顺呢?至于发展,以后肯定也不会差,你说是不是?”

他感激地笑了笑,但没有回答。

看着他无声的态度,局长遗憾地叹口气,仿佛觉得他还是年轻不晓事。

——但其实正是局长说的这些,他才决心要走,——是的,他威风也出了,接下来干什么?像所长那样熬日子?难道这辈子就这么躺在一个曾经的威风上了?——他现在发现自己并不喜欢权势和被阿谀奉承,他喜欢的是每天的生活都有变换不同的内容,让自己的生命始终饱满而真实,毕竟他已经浪费十年的时光,他舍不得再浪费了。

——可在他熟悉之至的辖区派出所,能遇到的事情还是太少!

他办完了该办的事,离开了单位。

温暖的风吹着他年轻的面庞,其实局长说得问题,他也已经考虑过了,因为他父母也这么提醒过他。

——但他觉得无所谓,现在的他已经尝到过出小小威风的滋味了,也看出来时代在进步,他的铁棒也到了该退休的时候了。

——不过这并没令他感伤,生活向前,何必死抱着过去的小小荣光呢?——他的快乐来自工作,工作本身的快乐,至于结局怎样,只能顺其自然,未来当然也许像局长说的,弄不好,被埋在那儿了。

——可那又怎样?

他大步向前走着,突然产生一种豪迈之气:——人只有一辈子,活着就该有活得样子,总不能怕到不活,畏缩一生,他的生命应该以千百种方式来怒放,既然未来如何不好说,——那同样没准儿,——他的精彩,还在未来!


他踏上了新的起点,生活繁忙而充实,他想他已经以另一种形式记住黑子,他为它还了债,记住了该记住教训,这就够了。——生活,应该永远有新的内容。所以,他没有再记起过黑子,就像曾经六七年前的遗忘那样。万没想到会在这个深夜,在佳慧怯生生观察他的眼神儿中再次记起,记起的那么猝不及防,记起的还是他一直不肯多想的那一面——

他紧紧地抱着佳慧,一直抱着,忍受着内心巨大的波动。

——也许是他的拥抱表达了他没用语言表达的态度,放下心的佳慧开始有些委屈的抽泣起来。

他连忙松开佳慧,哄孩子似的拍了拍,然后低声说:

“好了,佳慧,我错了,别哭了。”

佳慧蒙蒙的泪眼还在望着他,他又伸出舌头温柔地轻轻地舔掉她眼角的一滴眼泪,又拍了拍:

“好了,别不开心了。”

但他抚慰的举动反而刺激了佳慧的委屈,佳慧突然抱着他大哭起来,同时还抽抽嗒嗒地说:

“我,我不是故意,失礼,我就是看见那个东西,觉得好象噩梦要,要重演似的——”

“好了,好了。”他打断佳慧,不想听下去。

但佳慧依然哭着解释:

“我,我真的很害怕,我担心你是故意,故意暗示我,暗示我,小峰,要是这回你又改心思了,我觉得我,我再也挽不回你的心了,我——。”

“——好了,好了,”他拼命打断佳慧,那一刻他的头和心都乱成了一团麻,因为这温柔的哭泣就像一把撒过来的绣花针,扎的他心口发疼:

“你想哪儿去了,佳慧,全弄岔了,当年不是你给我买过?我看那么像,想着这是个纪念,我是想让你高兴,是不是?你完全弄错了。”

佳慧的哭泣停止了,在黑暗中睁大眼睛又仔细看看他,破涕为笑:

“真的,刚才吓死我了,我都不敢回来睡,怕你给我摊牌。”

“好了,好了,别说了。”

他一句也不想听下去了,但放松下来的佳慧倒是说上了瘾:

“不过我想想,要是你本来心思半转不转的,我还不回来,你是最讨厌不识大体的,没准儿彻底转了心思呢?所以呀——”

“——好了,好了,别说了。”

“嗯——,”佳慧撒娇地扭扭身子:“我就又跑回来了,抢先给你认错——你总归不好意思再拿这个事说我,我知道你脾气,一认错就不好意思再说了,是不是?”

“是,是,好了,别说了。”

听了他的回答,佳慧又显得洋洋得意了:

“是吧?怎么说也和你过这么多年了,我可比当年聪明多了,哼!我已经摸透你脾气了,以后要是你突然转了心思,我就不断的认错,然后一直可怜巴巴的找你,你肯定——”

他一下堵住了佳慧的嘴,接着不由分说地翻上去进入了她,然后含糊地说:

“佳慧,我这会儿想的厉害,别说话了,让我享受一会儿——”

佳慧终于闭了嘴。

他松了口气,因为他再也不能听下去了,听这些无心却又仿佛提醒的话语,——提醒他当年怎么先故意赢得了一条生命的信赖,然后又如何无情地辜负这生命的忠诚与期待……


佳慧终于在他的缠绵与抚慰中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爱梅嗲声嗲气的哭闹和大声叫妈妈,使佳慧忘掉了一切跑了出去,他在床上又静静地躺了一会儿,接着就起床洗漱,准备简单的早餐,然后开始一声不响地收拾家里的香烟、火机、烟灰缸等等一切和烟有关的东西。很快,身边的桌子上堆了一堆。

快收拾完的时候,他听到身后传来佳慧略微吃惊的声音。

“小峰,你干什么。”

他没有回头,一边继续搜罗着残余的香烟,把它们继续堆在旁边的桌子上,平静地回答:

“不干什么。开始戒烟。”

“为什么?”佳慧的声音很诧异。

“因为你不喜欢。”

身后静了一会儿——

“小峰,”佳慧的声音变得很温柔:“我知道你现在烟瘾很大,而且办案老熬夜,需要提神,我已经习惯了,没事的,真的,你抽吧。”

“不!”

“为什么?”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加紧收拾完所有的残余香烟,全部撂在桌上,然后拍了拍手,才回转身,低头凝视着佳慧有些诧异的眼睛轻声说道:

“因为你心里不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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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7-24 20:00:21 | 显示全部楼层
郭小峰探案系列 六十三(中)

他戒了烟,并且开始推掉一切可以推掉的应酬,下班尽量在家。并且为了有更多的时间在家,他甚至开始把一些可以在家处理的案头工作拿回家来做,二人世界,很宁静,做事没有影响。

之后的岁月里,他不再像以前,总在想自己的工作,常常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应付着佳慧。变成了一旦忙完自己的事,总是要看看佳慧在做什么,如果有家务就帮忙,笨重的一定抢着做了,但佳慧一般不让他帮忙,因为常常只是一些极小的琐事,反嫌他碍事,总让他先去看电视。

那他就坐在沙发上,等着佳慧,看她一收拾利索,就拍拍手招呼:

“过来。”

佳慧总是斜他一眼,然后很听话地立刻跑过来坐在他旁边。他常常揽着佳慧,认认真真的,充满了怜爱。那些时刻,他们有时什么也不说,有时佳慧就和他絮絮说一些家长里短的闲话,让他们的闲话和笑声夹杂在在电视机里传来的各种声音中然后飘散在窗外浩渺的夜空里……

当然,偶尔佳慧也会微微皱着眉头抱怨,在他拍手招呼她的时候:“小峰,你干吗像招呼一条狗似。”

“怎么?”他总是立刻反问:“不开心我这样是吗?”

佳慧又笑了起来,靠在他旁边问:“我开不开心这么重要吗?”

“当然,”他总是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回答:“我现在看不得你不开心。”

这是真的,现在的他几乎处处都留意佳慧的情绪,甚至有时看到佳慧情绪不太高的模样,总会立刻走过去,小声问:“怎么啦,佳慧?哪里不舒服吗?”

佳慧在最初的感动之后,后来便常常笑起来:“没有不舒服,就是想懒一会儿。”

一次,佳慧半抱怨地说:“小峰,你别这样宠我好不好?现在你疼我疼的我越来越害怕。”

“哎呀,疼你也怕?” 他也半真半假地抱怨:“你可真难伺候,告诉我,什么不怕?”

佳慧咯咯笑一会儿,然后搂住他的脖子撒娇地说:

“什么都怕,认识你之后添了胆小的毛病了。”

“噢,这都怪我了?”

“对,怪你,怪你太疼我了,还越来越疼我,”佳慧看着他,眼睛里真的渐渐浮现出恐惧:“疼得我真怕哪一天你突然不高兴一撒手——”

他的眼神儿,迅速回避开了——,

过了一会儿,他又听到佳慧轻松的声音:

“其实我都是瞎想,要是别人知道我还担心,别说别人,连我妈都不信。”

他很高兴换了个话题:

“哦?你妈会这么想?”

从那次坚持把爱梅送寄宿的缘故,本来对他很满意的岳母后来一直对他颇有微词。这还罢了,到了爱梅上小学前,他征求佳慧意见,问岳母还愿不愿意带爱梅,如果不愿意,就请自己妈妈来帮忙。带过爱梅的岳母立刻同意了,但他却在家附近又租了一套房子,让岳母居住,爱梅则两边住。这使一贯节俭的岳母大为生气,觉得他浪费。——更关键的,是觉得他好象嫌弃她似的,所以开始了一见他就没好气的态度。

“是呀,我妈说——”佳慧模仿着她妈妈的口气说:“没见过这样的男人,要老婆不要孩子!”

他听得哈哈大笑。

“你还笑,”佳慧嗔怪地轻轻搡他一下:“你知道吗?我妈总是当着爱梅的面说,我说她,她也不改。”

他不在意的一笑:

“你妈就想这么说,就想爱梅知道,然后让我难受担心,她还能改?越说越不改,你管她呢,让她说好了。”

佳慧诧异地看看他:“你真不在乎爱梅记恨你呀,”

“你呀,”他摇摇头:“爱梅就是这么被你们宠坏的,争着当好人讨好她!家里没人当黑脸会行?这么小,没点儿是非规矩将来怎么办?记恨也得管。”

“理是这个理,”佳慧点点头:“可你忘了那天爱梅数心里最亲的人,你的地位现在下降到第七八位了,还在她老师和几个同学后面,我听得都难受,她不知你是疼她的,严也是为她好。所以我总想等她再大些,懂道理了再严管她。”

“你不管,她多大都不懂道理,而且越大越难管,再说——”他笑了:“把我的地位排低点儿有什么难受的?我听完还高兴呢。”

佳慧嗤笑一声:

“好了,你别自我安慰了!”

“怎么自我安慰?我说的是真的。”他一本正经地回答:“你想,我对爱梅怎样是一定的,如果她长大了对我说:我这个爸爸是世界上对她最差的人,那不是说明这个世界上对她好得人很多吗?难道不比听到我的女儿说,世界上所有的人都是假的,只有爸妈的爱是真的让我安心?”

佳慧楞了一会儿,笑了:

“你可真会说,这么想想也确实如此,不过——”佳慧的脸又现出一丝淡淡的惆怅:“也许世界上真的只有爸妈的爱才是真的,不管怎样,永远不离不弃——”

“那又怎么样?”他声调现实地打断了佳慧:“父母不死吗?难道你觉得你的一生就够照顾爱梅一生?还有,父母的爱就够了吗?你愿意爱梅一辈子只能得到父母的爱吗?”

“当然不!”佳慧断然喊了一句,同时还打了个哆嗦。

“所以嘛——”他连忙搂过佳慧的肩膀,安慰地拍了拍:“我是宁愿我的女儿觉得所有的外人都好,就是爸爸坏。”

“也是啊。”佳慧想过来了,也笑了,但很快那份笑容又变得惆怅了:“可我相信,等她长大了就会说,这世界上比爸爸妈妈疼她的人不多。”

“你看你,又贪心起来了。我就没这么贪心,只要她身边总有一个比爸妈更疼她的人我就知足了。”

“你这还不贪心呀?”佳慧轻轻捏了他下巴一下:“你知道吗?这已经很难啦,我真不知道爱梅将来能遇到一个什么样的男孩子,她能不能有我这份好命,想想就害怕,万一遇见个——”佳慧突然发冷似的哆嗦起来。

“好了,好了,”他又拍了拍佳慧:“别想那么多了,爱梅到九岁吗?你就操这个心。”

“不是*心,是觉得这个世界实在没什么可靠的——”佳慧喃喃地说:“知道吗?我们单位小赵离婚了,阿琴也离婚了,我的好几个同学都离婚了。她们都说我有福,找了个这么有本事的丈夫,以前当警察是大队长,现在辞职了又成了大款,可一点儿没变心,反而更疼我了,天天上下班接我送我,风雨无阻,可我心里却觉得很害怕——”

他机械地拍着佳慧的肩膀,内心也掠过一份相同的茫然与不安,不为感情,为他突如其来的财运,——每当听到别人盛赞他本事,刚做生意就发了财,他都会产生巨大的不可思议和惶恐,他怎么能赚到这么多钱?

“你该赚的。”那个帮他发财的人安慰他:“不是你十几年做人公正我开始不会求你帮忙,不是你帮我先保住了家产,后来我想帮也帮不上你,而且,真赚到钱也是你的运气,我也没想到这个特许经营权会这么有钱赚,这是你的命,财神给的,没人夺得走。”

听起来好象理由还挺多,甚至环环相扣,可他却依然觉得虚空、茫然、害怕,仿佛正做一场美梦,觉得一切都会突然消失。

他垂下眼皮,正看到佳慧注视着自己的眼睛——

他张张嘴,可还是没有发出声音——

佳慧笑了笑,没说什么。

一阵痛心的感觉涌上心来,可——,他内心一阵痛楚,人性不定,人生无常,就仿佛一年前他还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到辞职的地步,如果已看到了世事的变迁,经历了心灵的变幻,那么他怎么还敢随意保证?——他不肯,那时已不仅为他不肯轻诺的性格,更是怕信口说出僭越上帝的话语反而会偏偏为此受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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