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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侦探的牺牲品:人民教会杀人事件》(完结),作者:白井智之,翻译:T&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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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4-10-12 0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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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发表于 2023-3-24 08:41:29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black白夜 于 2023-4-4 08:50 编辑

    前日谈





    楔子

    我等并非自杀。
    ——一九七八年十一月十八日,吉姆·乔登

    *

    最先死的是孩子们。
    “奇迹确实存在,勿要恐惧,勿要哀嚎。”
    村落的角角落落设置的高音喇叭里回荡着教主的演说。
    一九七八年十一月十八日,夜里九时过后,在圭亚那共和国巴里马瓦伊尼区,凯图马港西南十一公里处的密林中,有个人工开辟的小村落,乔登镇。
    “我爱你们,我在此见证你们踏上旅程,直至最后。”
    在简易礼堂的讲坛上,教主吉姆·乔登正一刻不停地做着演说,被大人拉着手的孩子们在深底锅前排起了长队。两个负责餐饮的厨娘用滴管吸取紫色的果汁,将其滴入孩子们的咽喉深处。
    “这果汁由我亲自调制,绝不会感到痛苦,你们将会像入睡一般启程。”
    吉姆·乔登对孩子们这般说道。但数分钟后,数不清的惨叫声揭穿了他的谎言。有大汗淋漓反复呕吐的孩子,有呼吸困难抓挠喉咙的孩子,也有口吐白沫诉说着对袭击者愤怒的孩子。大人们只能哭泣地看着他们。
    “为何要哭?无需担心。神明将生死赐予我等,我等只需怀抱敬意将其付诸实施。”
    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二百七十六个孩童尽皆丧命。
    孩子之后是大人,大人之后是老人。众人遵照吉姆·乔登的指示,喝下了倒在纸杯里的果汁。
    负责农耕的男人从负责饮食的女性手里接过果汁后,向吉姆表达谢意说“只有您才会为了我跟世界战斗”,言毕,他强忍呜咽饮下了果汁,跪倒在讲坛下方,额头贴地,向吉姆做着祈祷,但不久就陷入神志不清,说着莫名其妙的话一命呜呼。
    在乔登镇担任校长的男人哭泣着接过果汁,瞥了眼孩童们的尸骸,嘴里嘟囔着“吉姆·乔登是我唯一的神”,然后一口气喝光了果汁。他冲出简易礼堂,打算奔向他工作了一年半的学校。可跑了一百多米就感到了剧烈的头痛和眩晕,在半途中气绝身亡了。
    在乔登镇监狱担任看守的男人一言不发的灌下了果汁,面无表情地操纵着轮椅出来简易礼堂。他来到了一片人迹罕至的空地上,为了不让长年患难与共的轮椅被呕吐物弄脏,他爬下轮椅,背靠轮胎坐在地上。几分钟后,他陷入了喘不上气的状态,揪着地上的草死去了。轮椅的左后轮浸泡在他尿液蓄成的小水洼里。
    在乔登镇担任陵园管理员的女人接下果汁,依次环视着住在同一宿舍里的朋友的脸,说着异教徒般的“来生再见吧”,一口气喝下了果汁,吉姆通过话筒反复告诫这女人“我们是要去往神的国度”,她却翻来覆去地说着“再见”“回到这里”后,额头摔在长椅上身亡命殒。
    负责总务的女人接过果汁,以优等生的口吻直截了当地说“我很荣幸能够自行了断,不必遭受纳粹对犹太人做的那些”,然后猛地喝下果汁。她将女性同事召集起来,坐在车座上等待症状出现。咽喉和胸口突如其来感到剧痛,她痛得无法呼吸,一边呕吐一边在地上打滚。她感觉自己遭遇了一场恶劣的欺诈,却连眼泪都流不出来,不久就被呕吐物噎死了。
    其中也有些怕死的人,试图逃离礼堂。一个厨娘起初试图听从吉姆·乔登的指示,但在听闻了这数不清的呻吟声时,再也按捺不住恐惧,朝密林冲了出去。但就在二十米开外落入了警卫之手,被拖回了礼堂。她和那些孩童们一样,被人用滴管将果汁灌进喉咙,在周围信徒们的白眼中,挣扎了十分钟就丢了性命。
    距离第一个孩子死后三小时,晚上十一点多,负责饮食和警卫的信徒们在躺满尸体的简易礼堂里灌下了最后的果汁。
    呻吟声逐渐变小,不久便化为了死寂。
    “都结束了。”
    以吉姆·乔登的右臂之尊支撑教团的内务部长往杯子里倒了果汁,走向礼堂背面,能听见的只有自己的脚步声。
    尸体铺满了地面。记得总部尚在旧金山的时候,教堂的田地里出现了巨量的小蚊子,教徒们急急忙忙喷洒了杀虫剂。眼前的景象很像那天清晨的田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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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2023-3-24 08:41:58 | 显示全部楼层
    里嘟囔着“吉姆·乔登是我唯一的神”,然后一口气喝光了果汁。他冲出简易礼堂,打算奔向他工作了一年半的学校。可跑了一百多米就感到了剧烈的头痛和眩晕,在半途中气绝身亡了。
    在乔登镇监狱担任看守的男人一言不发的灌下了果汁,面无表情地操纵着轮椅出来简易礼堂。他来到了一片人迹罕至的空地上,为了不让长年患难与共的轮椅被呕吐物弄脏,他爬下轮椅,背靠轮胎坐在地上。几分钟后,他陷入了喘不上气的状态,揪着地上的草死去了。轮椅的左后轮浸泡在他尿液蓄成的小水洼里。
    在乔登镇担任陵园管理员的女人接下果汁,依次环视着住在同一宿舍里的朋友的脸,说着异教徒般的“来生再见吧”,一口气喝下了果汁,吉姆通过话筒反复告诫这女人“我们是要去往神的国度”,她却翻来覆去地说着“再见”“回到这里”后,额头摔在长椅上身亡命殒。
    负责总务的女人接过果汁,以优等生的口吻直截了当地说“我很荣幸能够自行了断,不必遭受纳粹对犹太人做的那些”,然后猛地喝下果汁。她将女性同事召集起来,坐在车座上等待症状出现。咽喉和胸口突如其来感到剧痛,她痛得无法呼吸,一边呕吐一边在地上打滚。她感觉自己遭遇了一场恶劣的欺诈,却连眼泪都流不出来,不久就被呕吐物噎死了。
    其中也有些怕死的人,试图逃离礼堂。一个厨娘起初试图听从吉姆·乔登的指示,但在听闻了这数不清的呻吟声时,再也按捺不住恐惧,朝密林冲了出去。但就在二十米开外落入了警卫之手,被拖回了礼堂。她和那些孩童们一样,被人用滴管将果汁灌进喉咙,在周围信徒们的白眼中,挣扎了十分钟就丢了性命。
    距离第一个孩子死后三小时,晚上十一点多,负责饮食和警卫的信徒们在躺满尸体的简易礼堂里灌下了最后的果汁。
    呻吟声逐渐变小,不久便化为了死寂。
    “都结束了。”
    以吉姆·乔登的右臂之尊支撑教团的内务部长往杯子里倒了果汁,走向礼堂背面,能听见的只有自己的脚步声。
    尸体铺满了地面。记得总部尚在旧金山的时候,教堂的田地里出现了巨量的小蚊子,教徒们急急忙忙喷洒了杀虫剂。眼前的景象很像那天清晨的田地。


    走出带有屋顶的简易礼堂,缤纷的色彩扑面而来。相比朴素的象牙色和米黄色,橙色、粉绿色、树莓粉等鲜艳的色彩更加惹人注目。从昨天开始,利奥·莱兰(Leo Ryland)议员率领调查团访问了乔登镇,因此下达了穿上华丽衣服欢迎的指示。
    如此狂欢,为何仅仅过去一天就变成了这样了呢?男人试图回顾从早晨开始发生的事情,但又马上作罢。在数不清的尸体面前,为自己寻找借口没有丝毫的意义,已经来不及了。男人哀叹着自己的愚鲁,抚摸着右半边的脸颊,然后把贴在杯子上,往喉咙里灌下了果汁。
    吉姆·乔登坐在讲坛中央的椅子上,仔细倾听着虫鸣。
    四处全无人声。即无赞誉自己之言,也无毁斥詈骂之言,乔登镇原来是如此安静的地方。
    吉姆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放下手杖,一屁股坐在了尸体的隙间,他从夹克里取出安保长官三个小时前交给他的左轮手枪,叹了口气,用拇指抬起击锤。
    若说毫无自责之意,那就是撒谎。
    然而相比于此,更为粘稠地纠缠于心的,是愤怒。
    自己被那个男人欺骗了。
    那个突然造访,对于我等艰辛一无所知的局外人。
    我别无选择,唯有这一条路。逼仄而险峻的路。通过劝诱信徒们聚集于此,自己坚守了信仰。
    我死而无悔。
    吉姆·乔登将左轮手枪的枪口贴在左耳背面,然后扣动了扳机。

    前日谈
    1

    名侦探死去的当夜,港口正落着雨。
    昭和五十三年(一九七八年)十月三十日深夜。宫城县石卷市与湾口相望的民宿“海之庭”响起了两记枪声,第一声枪响发生在晚上十一点十五分,第二声枪响在十七分。
    旅舍老板立刻确认了住客平安与否,当天投宿的客人共有两组,住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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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2023-3-24 08:42:23 | 显示全部楼层
    主屋的父母带着小孩的一家子并无异状,但住在别屋的单身客人却无论打电话还是敲门都全无回应,老板用万能钥匙开了门,发现男性客人腹部中枪流血而死。
    同一时刻,听到枪声的附近居民向110报案,正在市区巡逻的南町派出所巡警赶往“海之庭”,发现有人倒在土墙前方的道路上,从远处看就像一个小孩躺在地上耍赖,走进一看,是一具胸口被击穿的小小尸体。
    翌日十月三十一日上午一时许,东京都中野区的商住楼三楼。
    “大埘先生,有案子了。”
    宫城县警察本部的小牛田刑事部长对单手拿着微温啤酒罐的侦探大埘宗说道:
    “石卷市一家民宿两人死于枪击,凶手在逃,请务必施以援手。”
    工作结束后以冰镇啤酒为生活意义的人为何会喝温啤酒呢?那是因为长年陪伴的冰箱压缩机发生了故障,明天说什么都要去车站前的旧货商店,于是大埘决定拒绝委托。
    “很不巧,我有个要紧的安排。”
    “其中一名受害者被发现的地点是上了锁的密室。”
    小牛田立即回了一句,半年前还在警视厅搜查一科担任理事官的他,对大埘宗侦探事务所所擅长的领域了如指掌。
    “……就算你这么说,计划也改不了了。”
    “其中一名受害者是大埘先生的同行。”小牛田又祭出了杀手锏,“侦探横薮友介。”
    若说毫不惊讶,那就是撒谎了,要是那个人被杀的话会引起世人注目的吧,不过——
    “别把我跟那种诈骗犯相提并论。”
    大埘很讨厌横薮友介,虽然媒体恬不知耻地称其为日本第一名侦探,但除了四年前侥幸查到灭火器商灭门案的凶手,再也没有什么像样的业绩。
    最近在一档名为《交给名侦探吧!》的综艺节目中,他已然沉沦为一个自以为是地分析知名案件的电视明星,而最要紧的案件分析从来没有对过。

    “哪来这种说法?我听说他在电视节目上说对了四桩悬案的凶手。”
    “肯定是瞎扯的吧?”
    “是这样吗?”
    “退一万步说,哪怕是真的,我们事务所帮助解决的悬案也有八个,还是我赢了。”
    大埘宗高声宣告道,小牛田惊呆了似地长出了一口气。
    “大埘先生,你这是妒忌横薮友介的人气吧。”
    “我挂了。”
    “到这里还只是开场白,不光是受害者,凶手也很了不得。”
    可恶的是,小牛田手里还悄悄捏着一张王牌。
    “从子弹的痕迹看,杀死横薮友介的凶手应该是108号。”
    这回大埘打心底里吃了一惊。
    那个连环杀手又回归了吗?
    “酒店里给我备好瓶装啤酒,别忘了加冰。”
    还没等小牛田口出怨言,大埘就撂下了电话。
    街上的水洼化作了黑斑。十月三十一日下午一点三十分,大埘带着助手有森凛凛子穿过“海之庭”带屋顶的木门,“嘎吱吱吱吱”的不祥声音自头顶倾泻而下。
    瓦顶上有个装着风车叶片的招牌,叶片上面排列着几个字母,是“UMINONIWA”的圆体字。
    风一吹,招牌就会转动,演奏出“嘎吱吱吱吱”这般与旅店并不合衬的不祥之音。
    “做得还挺别致嘛。”
    凛凛子一脸佩服地嘟囔着,按下了相机的快门。就在这时,小牛田挥舞着笔记本走了过来,把两人迎了进去。
    “刑事部长亲自过来迎接吗?”
    “108号都现身了,总不能窝在总部喝咖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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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4-10-12 0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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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2023-3-24 08:42:55 | 显示全部楼层
    穿过前庭,三人来到了“海之庭”的主屋。
    “要是警察搞错了,我可饶不了你。”
    “通过对子弹进行鉴定,结果显示弹头的膛线痕迹与十年前所用的手枪是一致的,杀死横薮友介的就是108号,不会有错。”
    被认为是警视厅广域重要指定108号案的凶手的少年,通称为108号,他在昭和四十三年(一九六八年)十月从横须贺的美军基地偷出一把西德制的左轮手枪,直至当年十一月为止,在东京、京都、函馆、仙台等地连续枪杀警卫和出租车司机,总计十一人。
    由于其在现场不留任何蛛丝马迹的娴熟手法,警方最初推断凶手是三十多岁至四十多岁的累犯或黑社会成员,然而随着目击证词越来越多,这一推测被证明是错误的。警方最终查明凶手形象是没有前科的外行,而且还是稚气未脱的十几岁的少年。
    就是这么个情况。
    其天真而残忍,还做得滴水不漏的罪行让整个日本惊惧不安。但以十一月的仙台凶案为结尾,凶手的踪迹断绝了。由于不曾取得新的线索,调查也没有进展,十年的光阴就这样一晃而过。
    “那个恐怖的少年如今也二十多岁了吧。”
    “已经长大成人了。十年后再度犯案,全都因为横薮先生没完没了地挑衅吧。”
    就在三天前,大埘在《交给名侦探吧!》关于108号凶案的两小时特别节目中,看到横薮豪气万丈地说“这种社会的害虫应该尽早驱除”。
    “108号是怎么知道横薮先生住在这间民宿里呢?”
    助手凛凛子一边用照相机的镜头拍摄摆着凉鞋的水泥地,一边问了这样的话。
    “大概是读了周刊《Domus》上连载的随笔《名侦探横薮的假日》。横薮先生从二十号开始就一直住在‘海之庭’,稿件上记录了休假的情形。”
    “主动透露了自己的行踪吗?那就没辙了。”
    “108号应该是在昨晚十一点多,趁着下雨能见度变差的时候潜入别屋,射杀了横薮。然后从后院翻山土墙准备逃跑的时候撞上了那个少年,为了封口而射杀了他。”
    沿着主屋的走廊前进,左手边出现了后院。鉴识科的人正按下相机快门对凶手翻越的土墙拍照。前面有个小池塘,睡莲的叶子铺满了水面,檐前立着一个“神之池”  的告示牌,明明就是个池塘,却搞得很厉害的样子。
    “被108号枪杀的少年,为何深更半夜要在这种地方走动呢?”
    小牛田没有急于回答凛凛子的提问,而是从信封里取出两张拍立得的照片,先把其中一张递了过来。
    那是一具倒在路边的尸体,头戴破布般的棒球帽,披着肥大的夹克,身子很瘦,难以分辨年龄,从稚嫩的五官来看,约摸只有十二三岁吧。他双手捂着胸口的枪伤,脸庞痛苦地扭曲着,口唇溢出了大量的鲜血。
    “是个流浪少年。”
    过大的夹克虽然难看,但对抵御严寒而言恰好合适。
    “大概是在找地方避雨的时候,看到了从墙上跳下来的108号吧。”小牛田边说边打开了钢制的门,“这就是横薮先生遇害的别屋。”
    那里是主屋的后门,楼梯向高台延伸开去。走上二十级左右,就能看到别屋的简易拉门。
    “这里的现场有个奇怪之处,向大埘先生求助就是为了这个。”
    “密室是吧。”
    凛凛子从取景器上抬起脸来,小牛田点点头应了句“没错”。
    众人在水泥地上脱了鞋,穿过玄关走进房间。
    客房约摸十五叠大小,虽说尸体已被搬运出去,但榻榻米上还残留着鲜血四下乱流的印迹。横薮在断气之前似乎挣扎了很久。
    小牛田递上了第二张照片,穿着薄衬衫和牛仔短裤的横薮面向右侧倒在榻榻米上,啤酒肚看起来瘪了不少,一定是血和食物流出来的缘故吧。
    “这里除了遗体之外都是发现时的样子,没有找到凶手的遗留物。”
    在小牛田的催促下,大埘在房间里环视了一圈,玄关右手边是壁龛,正面是铺着木板的宽檐走廊,左手边的一扇大窗户。除了风景优美之外,这是一处随处可见的旅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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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3-24 08:43:16 | 显示全部楼层
    被褥和浴衣叠得整整齐齐,丝毫没有准备睡觉的样子。壁龛里摆着不知画了啥东西的挂轴和插了Y形枝条的陶器,前方是电视机,电话,放着茶壶和茶碗的托盘,插头被拔掉的电暖炉。走廊面向大海,透过玻璃门能够望见悬挂大渔旗的船只和盘旋的海鸟,藤椅靠背上搭着一件风衣,透过左边的窗户可以眺望被群山环抱的城市。
    “凶手可能是在横薮休息的时候闯了进来,朝他的腹部开枪。但门窗都上了锁,也不见动过手脚的痕迹,凶手究竟是怎么出去的呢?”
    “是不是横薮腹部中枪后逃进了别屋,自行上了锁呢?”
    大埘不假思索地应了一声。
    “我们检查了主屋和楼梯,只在别屋内侧发现了血迹。”
    “那就是开门呼吸夜晚的空气时中了枪,害怕被打第二枪的横薮锁上了门,结果不小心就弄成了密室。”
    “这间别屋建在比主屋高一米半的高台上,要是按大埘先生的说法,那凶手就是在比这更低的地方开枪射击横薮的,可枪伤的方向是水平的。”
    凶手亲自造访了别屋,从正前方枪击了横薮。因为没法化成轻烟从现场消失,所以是从门或窗户逃了出去,用某种办法上了锁吧。
    “从外头锁上拉门的圆筒锁应该很难吧,那么可疑的是窗户吗?”
    大埘靠近了左手边的窗户,那里没有常见的新月形旋钮,本以为没有锁,但推了推窗框却纹丝不动。就在大埘站着的时候,小牛田将手指伸进窗框之间的凹陷处,拨动了小旋钮。
    “乍一看好像开不了,其实这样就打开了。从这里可以看到少年被击杀的现场。”
    小牛田边说边把窗户从侧边拉开。低头一看,别屋近处隔着土墙的位置有一条小路,那里站着一个手持红灯的警察。
    “这里挺壮观的呢。”
    凛凛子用相同的方法打开了走廊的玻璃拉门,阳台底下是码头,若是公寓的话,大概相当于十层楼高吧。海浪的声音自脚下传来。

    “啊!”
    海鸟突然出现,用爪尖拍了凛凛子的相机,从头顶俯冲而下。凛凛子并没有松开手里的相机,但变焦镜头被打掉了,无声无息地吞没在白浪之中。
    “没事吧?”小牛田赶忙跑到理子身边,“这个房间老是发生乱七八糟的事情。相比侦探,可能更需要一个祈祷师  ,”
    他故意说了句轻描淡写的话,关上了玻璃拉门。海鸟像没事一样在青空上飞来飞去。
    大埘突然想到了一个假说。
    再次环顾房间,那里有叠好的被子,插头被拔掉的电暖炉,搭在藤椅靠背上的风衣,还有壁龛里的电话机。果真如此。
    “昨晚枪声响过之后,有没有人听到什么东西掉进水里的声音。”
    大埘这么一问,小牛田的眼珠子就凸了起来,“住在主屋的房客提供了这样的证词,你是怎么知道的?”
    猜中了。
    大埘有种热血沸腾的兴奋感。
    虽然一时间难以置信,但所有证据都指示了一个真相。
    “我已经知道108号身在何处了。”
    2
    小牛田仿佛挨了一记耳光,脸上交杂着疑惑和惊讶。
    “我是委托你解开密室之谜的。”
    “我知道,谜题当然已经解开了。”
    “你怎么可能知道108号逃到什么地方去了?”
    “看到横薮的尸体后,你就不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吗?”
    大埘把拍立得照片递到了小牛田的面前。
    “这个地方是东北地区的港口城市,那家伙是在晚秋的深夜被杀的,今天虽然出了太阳,但昨晚在下雨,这个房间应该相当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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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3-24 08:43:38 | 显示全部楼层
    小牛田看向电暖炉,插头已经被拔掉了。
    “尸体穿着薄衬衫和牛仔短裤,风衣搭着藤椅上,没有开电炉的迹象,也没有铺被子盖毛毯,不管怎么说都太冷了吧。”
    “所以说——”小牛田擦了擦胳膊,“这是怎么回事?”
    “在房间休息的时候,横薮至少还披着一件上衣。凶手在开枪之后,将横薮的上衣脱了下来,带出了案发现场。不过拿回去也太费事了,应该是扔进海里了吧。”
    “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一旦上衣被发现就会有所不妥,上面还留有一些痕迹。”
    “什么痕迹?”小牛田抱着胳膊,“是凶手的汗水或者唾液之类的吗?”
    “不是,倘若两人靠近到可以沾上体液的程度,横薮的衬衫和牛仔裤上也一定会留下痕迹,那就没必要脱掉上衣,直接将尸体囫囵抛进海里就完事了。”
    “是这个道理,还有什么其他不妥的痕迹吗?”
    “这桩案子的凶器是手枪,开枪的时候,枪手的手臂和胸口会沾上硝烟和火药残渣,横薮的上衣上头也有开枪的痕迹。”
    “不对不对。”小牛田像是驱赶虫子一样挥舞着右手,“横薮先生可是中枪的一方啊,他的衣服上怎么会有硝烟呢?”
    “他是自己朝自己的肚子开了一枪,之所以不投海只是扔掉了上衣,单纯只是害怕跳下去而已。”
    小牛田脸上浮现出的已非惊讶,而是惊呆。
    “你说横薮先生是自杀的?只不过因为他没穿上衣,这也太跳脱了吧。”
    大埘以几声干咳打断了小牛田的话,然后转头看向壁龛。
    “假使我是横薮,被人射中了腹部。因为地上有四处爬动的痕迹,所以他在中枪后肯定还活了一段时间。即便生存的希望渺茫,但让射死自己的凶手逍遥法外还是很不甘心的吧。好在客房里有电话,如果是我的话,肯定会用内线电话联系老板,告诉他凶手是谁。横薮为何没这么做呢?那是因为不存在可以交代的凶手。横薮不是中枪,而是自己朝腹部开了一枪,这是事实。”
    “那就怪了,在尸体腹部发现的子弹和十年前108号射出的子弹有着一样的膛线痕迹,横薮怎么会拿着108 号的手枪?”
    “这还用问吗,108号的真身就是横薮友介。”
    小牛田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十年前,横薮在仙台开枪打死出租车司机后,应该是把手枪藏在了某个无主寺庙的地板下面,十年后,他久违地来到宫城度假,取出了他的纪念品。在旅舍里把玩的时候,一不小心走火了。
    意识到大限已至的横薮便想方设法隐藏自己的真实身份。幸好窗外就是断崖,只要把枪扔进海里,打开玄关的门,看起来就像是被侵入者开枪打死了一样。哪怕确定了子弹的膛线痕迹,暴露自己就是108号的可能性也很低。
    于是横薮打开窗户,想把手枪扔出去。然而发生了意料不到的事态。一个流浪少年在外边的道路上看到了他,于是横薮便一枪将其击毙。然而他随即意识到硝烟反应有可能会暴露真相,于是便把上衣连同手枪一起扔掉了。”
    “东西掉进水里的声音就是这个么。”
    “之后他应该是锁上了窗户,只差把门打开就完事了,可就在往去往门口的路上,他终于没有撑住,这才变成了这个没有凶器的密室。”
    大埘的视线落下了脚下,榻榻米的血迹之上,浮现出了即将殒命的横薮的身影,仿佛可以听到临终的呻吟。
    “那么,108号如今是在——”
    “就在警察署的太平间里。”
    现在有可能已经被送去大学的法医教室了,但不管怎样,尸体肯定还在警察手上。
    “十年前闹得日本举国震动的凶手,居然偏偏以名侦探的身份在媒体上走红,这是何等的欺世盗名啊。”
    小牛田喘着粗气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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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3-24 08:44:01 | 显示全部楼层
    “我昨天在电话里也说过了,那家伙就是个诈骗犯。”
    “真是慧眼。我们这就跟海上保安署合作,在海面进行搜索吧。只要找到手枪,案子就算了结了。”
    “我觉得不会有哦。”
    有这么几秒,大埘分辨不出那是谁的声音。
    “诶?”
    小牛田脸上的表情消失了。大埘自己也是类似的表情吧。
    “这么说吧,我觉得在海里找不到什么手枪。”
    凛凛子就像是听腻了大叔们夸夸其谈的女招待,满脸不耐地说道:
    “横薮友介先生并不是108号。”
    3
    嘎吱吱吱吱,玄关处的看板发出了不祥的声响。
    大埘在站在别屋内怔怔地听着。
    这怎么可能,还以为她也得出了相同的结论。
    “横薮先生不是把手枪扔进海里了吗?”
    小牛田十分稀罕地面露难色。
    “不是。”凛凛子拿起了放在托盘里的茶碗,“既然这东西没被收押,就可以认定没有作为证物的价值了。”
    她打开了宽檐走廊的玻璃门,把茶碗抛进了大海。
    “你在做什么?”
    “嘘——”她把手指贴在嘴唇上。
    大埘竖起耳朵,唯有浪涛拍崖的声音规律地回响着,过了良久,也没有听见茶碗掉下去的声音。
    “正如你听到的那样,我相机的变焦镜头掉下去的时候,也没有听见水声。这悬崖看起来有三十米高,因此细小的声音都被浪涛吞没了。我不觉得手枪掉下去的声音会传到‘海之庭’来。”
    “有住客说听到了东西掉进水里的声音,难不成是幻听吗?”

    小牛田唾沫横飞地说道。凛凛子则满不在乎地从朝向后院的窗户俯视下去。
    “那边有个叫‘神之池’的小池塘,房客听到的应该是什么东西掉进那个池塘里的声音吧。”
    “横薮先生把手枪扔进后院的池塘里了?明明大海就在眼前啊?”
    “这就不合逻辑了吧。所以凶手不是横薮先生,他也没把枪扔进池塘里,大埘先生的推理根本就是错的。”
    “有森小姐知道真凶是谁吗?”
    “我不知道他名字和来历,只是108号的身体有着某种特征,要是根据这个特征收集信息的话,应该能够确定他的身份。”
    凛凛子猝不及防地从大埘手里拽走了那两张照片。
    “正如你之前说的那样,横薮先生尸体的上衣被剥掉了。凶手之所以把上衣取走,是因为上面留下了某种痕迹。但行凶的并非横薮本人,如果是一直住在这间别屋里的横薮先生,应该会把枪扔进大海,而不是抛到庭院的池塘里头。”
    理子交替看着大埘和小牛田。
    “这扇窗的窗框和窗框之间隐藏着锁,乍一看是打不开的。凶手之前没进过这个别院,不知道窗户能打开,所以没法扔掉横薮先生的上衣,只得拿着它离开了‘海之庭’。但要是把上衣夹在腋下的话,就没法顺利爬上土墙,在不扔掉上衣的情况下离开‘海之庭’的方法只有一个,那就是凶手自己穿上它。”
    “嗯?”小牛田猛地眨了眨眼,眼皮都快坏掉了,“你说的是那个流浪少年吗?”
    “是的,在路上被枪杀的那个男人穿了一件明显不合身的夹克,他就是108号。
    以下是我的猜测,108号在枪击横薮先生的时候,可能咬到了舌头。为了确认横薮先生是否死亡,血滴到了夹克上,所以他就把夹克拿走了。”
    凛凛子举起了路上发现的尸体的照片。血从扭曲的嘴唇里溢了出来。
    “那么是谁射杀了108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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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3-24 08:44:23 | 显示全部楼层
    “当然是横薮先生了,108号放下手枪离开了这里,他想制造横薮先生自杀的假象,得手的话就把横薮先生栽赃成108号。
    但横薮先生其实还留有意识。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奔向玄关,为防108号返回而锁上了门。在返回房间准备给老板打电话的时候,在窗外的道路上看到了108号的身影,于是横薮先生打开窗户,开枪打死了108号。”
    那就奇怪了,这样根本不合逻辑。
    “然后横薮先生醒悟过来,要是拿着枪毙命的话,搞不好自己会被误认为108号,那样就正中108号下怀了。横薮先生为了让人知道倒在路上的男人就是108号,便将手枪朝那里抛了过去,但由于力量不足,手枪掉进了后院,砰的一声沉入了池塘,横薮先生在迷迷糊糊之际,为了不让人知道是自己打死了108号而关上了窗,不久就气绝身亡了。”
    “年龄对不上吧?”
    大埘发出了意料之外的冷酷声音,凛凛子眉毛一抬。
    “108号十几年前就是十多岁的少年,现在应该已经二十多了吧。”
    “你说得没错,死在路上的男人外表上看像个少年,但其实他并不是少年。我说108号身体具有某种特征就是这个意思。”
    “胡扯!”大埘从凛凛子手上抢过照片,“你居然说这家伙不是孩子?怎么看都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吧?”
    “十年前发生连环枪击案的时候,警方最初的推测是凶手是三十多岁到四十多岁的累犯或者黑社会相关人员。世人一直认为是由于作案手法太过娴熟导致警方误判。但事实上这个推断是说中了的。”
    凛凛子俯视着男人倒下的道路,眼里带着一丝忧伤。
    “108号得了无法长大的病。”
    4
    夜深人静回到事务所的时候,电话铃声等候已久似地响了起来。
    “我找法医教室的老师确认过了,尸体是患有矮小症的成年男性。109号患有一种名为莱维小体病的先天性代谢异常,面相年幼似乎也是这个原因。”
    小牛田略带尴尬地说道。这就证实了凛凛子的推理。

    “这是一种极其罕见的病症。据说日本每五六万人中才有一个该病的患者,欧美似乎稍多一点。”
    令日本陷入恐慌的绝代杀人魔竟然是这种罕见病的患者。大埘叹了口气,说了声“多谢”,然后放下了听筒。
    不用酒精泡泡脑子就无法维持下去,大埘想把罐装啤酒从冰箱里拿出来,却想起压缩机已经坏了。这时门追逼似地打了开来,最不想见的人造访了事务所。
    “辛苦你了。”
    凛凛子放下背包,把没了变焦镜头的照相机收进了储物柜。
    “你也想来一罐吗?”
    之所以在仙台站跟助手分别,是因为不想跟她肩并肩坐在新干线的座位上。凛凛子坐上了沙发,找话说似的沉默了数秒。
    “大埘先生,你应该谨慎一些才是。”
    她居然对雇主发起了牢骚。
    “要是我没指出错误的话,横薮先生就有可能蒙上杀人犯的污名了。”
    “没那么夸张吧,反正有警察兜底。”
    “太过自信未必不会造成调查上的错误。”
    “这是批量生产的时代,推理也是多多益善,无论如何都能选择自己喜欢的。”
    “大埘先生应当意识到侦探有可能会成为加害者。”
    虽然想开个玩笑搪塞过去,但凛凛子却一步也不肯退让。
    “我们原本没有警察的权限,但作为警察的协力对象,事实上处于可以左右调查结果的立场,对此应当抱有更多的责任感才是。”
    “饶了我吧,我本来就不想做这种侦探。”
    “既然已经成了这样,就别再找借口了。”
    这种大道理大埘也懂,他将微温的啤酒灌入腹中,掩饰了暴躁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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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3-24 08:44:45 | 显示全部楼层
    “你是专程来跟我说这个的吗?”
    “不,我找大埘先生是有事要说。”凛凛子叹了口气,“我明天就要去纽约了。”
    明明叫别人谨慎,她自己却如此轻率。
    凛凛子是大埘宗侦探事务所的打工职员,表面上是大埘的助手,实际上是事务所里最优秀的侦探,同时也是东京大学文学部宗教研究室的大学生。
    “你去美国做什么?寻找失散多年的弟弟吗?”
    凛凛子一时间说不出话。
    “哥伦比亚大学将召开美国宗教学会年度大会,塞德拉修女率领的宗教团体关于现在的报告。”
    她嘴里说着不大听得懂的话。
    “旅行吗?可真教人羡慕。”
    “又不是去玩的。我六号回国,七号大概就能恢复工作了吧。”
    “东大果真很有钱啊。”
    “没有啦,大学才不会出钱,都是自掏腰包的。对了——”
    凛凛子敲了敲手腕上的念珠,从背包里取出一个皱巴巴的塑料袋。
    “神保町有家偶尔会出售资料的旧书店。昨天去那里的时候,店主把淘来的东西廉价卖给了我。”
    从塑料袋里拿出的是带书套的精装本,已经有些年头了,纸张晒得跟油纸一样。封面上画着一个戴着毡帽和墨镜的可疑男子。
    “是初版的《侦探教科书》哦,签名是桑子九二男。”
    打开环衬一看,那里用鲶鱼跳过般的字签着“桑子九二男”。
    “用这种手法签名的人很少见吧。花了我九千円,所以请用一万円买下吧。”
    大埘的嘴角忍不住松弛下来。
    “你是在哪家书店买的?”
    “嗯,应该是——”凛凛子从购物袋里拿出商店的积分卡,“石野书店。”
    “是假的哦。”
    “啥?”
    凛凛子的眼珠子凸了出来。
    “桑子九二男的签名是草体的,我小时候见过。”
    “可店主说这是真的啊。”
    “你被骗了,桑子九二男怎么可能写出这种幼儿园小孩的字呢?”
    凛凛子的目光落在了签名上,发出了不成言语的呻吟。因为破案能力过于突出,差点忘了她毕竟只是个涉世未深的大学生,大埘的心情多少畅快了些。
    “一百円卖我行吗?因为有涂鸦,所以就八十吧。”
    “不用了,从纽约回来后我会好好找他算账的。”
    凛凛子嘴里说着流氓般的话,将《侦探教科书》收进了背包。
    旧书店原本是想欺騙小姑娘赚点不义之财吧,可不小心抽了个下下签。倘使愚弄了她,她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就像円内神道曾被迫解散一样,石野书店想必也将付出莫大的代价吧。
    这个时候大埘是这样想的。
    “也就区区九千円而已。”
    当大埘得知意料之外的状况时,已是一周以后的事了。
    凛凛子去了纽约,然后就突然失去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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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3-24 08:45:14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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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大埘不相信圣诞老人。
    并非因为直觉敏锐早早看穿了其真面目,也不是对舶来的习俗不感兴趣而故作成熟,父母也没有信什么排他性很强的宗教。只不过因为他完全不知道世上竟存在圣诞节这般奢侈的日子。
    直到小学一年级的冬天,大埘才了解到这个尊贵的男人的事。契机是住在山上大宅子里的芒君,他自称从一个神秘的外国人那里得到了手表。
    “是坐在飞天雪橇上的胡子老爷爷哦。他顺着烟囱爬进家里留下了礼物,你当真不知道吗?”
    大埘当时觉得芒君疯了,但鉴于其他同学也认识那个外国人,所以不得不承认小丑竟是自己。
    现在的他非常理解为何母亲不告诉儿子有圣诞节这回事了。大埘的父亲是拆解工人,在大埘三岁那年被出轨对象刺中喉头和胸口丢了性命。从此母亲身兼女工,女招待和占卜师,一边替父亲偿还债务,一边供儿子吃饭。若到了这个时候,儿子还缠着她要蛋糕和玩具,她大概会崩溃的吧。
    虽然世上存在着只不给自己送礼物的老爷爷一事令大埘惊诧万分,但他并不十分羡慕朋友们,那是因为大埘还有久仁雄大叔。
    久仁雄大叔是个神秘人物,他会在没有事先联系的情况下跑到大埘居住的鸠宗公寓,对他说“帮我干点活吧”,然后把大埘带了出来,让他坐在福特野马的副驾上,然后开去百货商店买玩具,去游乐场和动物园玩耍,去餐馆吃美味的食物。嘴上说是干活,但只是偶尔拿出相机给行人拍照而已,看不出大叔是在工作的样子。
    大埘虽然对久仁雄大叔很是喜欢,但随着年龄渐长,对他的真实身份也产生的疑问。大部分成年人都是通过做麻烦且累人的事情来赚钱的,而久仁雄大叔却只管花钱,没有赚钱的样子。他曾向母亲询问大叔到底是做什么的,得到的也只是“这个嘛”“什么都做”这般顾左右而言他的答复。他又问了学校里的朋友,大部分人回答大叔只在新年的时候塞红包,从没带他们去过游乐园。

    “不要跟给你玩具的大叔走哦。”
    至于芒君,则以这样的话来告诫大埘。
    这个久仁雄大叔究竟是何方神圣?大埘再也按捺不住怀疑,于是小学二年级的冬天,在邻街的剧场看完电影后回家的路上,大埘坐在野马的副驾上向大叔问了这个问题。
    “你问我的工作吗?”大叔惊讶地将背从座椅上抬了起来,但旋即恢复了姿势,脸上浮现出自信的笑容,“我是侦探哦。”
    他知道这个词。母亲不在家的时候,大埘经常阅读从图书馆借来的侦探小说。尽管如此,大多数作品都不甚有趣。因为他知道侦探的角色最终会破解案件。大埘最喜欢阅读的是诸如《福尔摩斯的最后一案》,《雷恩的最后一案》、《特伦特的最后一案》等“最后一案”的故事。
    “叔叔也是手机线索,找出凶手,打破不在场证明么?”
    大埘忍不住拽了拽安全带,久仁雄大叔有些支支吾吾,随即摇了摇头。
    那是故事里的侦探,现实中的侦探是不会做这种事的。
    “那不在场证明由谁来打破呢?”
    “这个吗?案件在现实中可不多见哦。即便真有,一般来说警察也会调查的吧。”
    “那么久仁雄大叔呢?”
    “我的工作是暗中追踪出轨的家伙,把证据搞到手。”
    “出轨是什么?”
    “这个嘛,不好的事情。”
    “警察不是专抓做坏事的人吗?”
    “坏事分两种,一种是不该做的事,一种是见不得人的事。警察抓的是做了不该做的事的人,我则是负责揪出做了见不得人的事的人。如果警察玩的是抓鬼,那我玩的就是扮鬼。”
    大埘吃了一惊,原来大叔是抓鬼游戏中的鬼。
    “你觉得鬼在游戏中获胜的诀窍是什么呢?”
    大叔透过后视镜看着大埘,得意地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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