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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骨头会唠嗑:法医真实探案手记·南方篇》-真实而沉重的刑侦现场-作者:廖小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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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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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天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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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发表于 2023-12-9 09:32:45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black白夜 于 2023-12-16 09:40 编辑


    2017年,一个朋友和我说:“你干法医那么多年,能不能把一些案件故事写出来呢?”在她看来,破案肯定是惊险而有趣的,尤其法医破案,一听就很专业,让人敬佩。

    起初我是拒绝的。作为法医,我对案件向来只知一鳞半爪,并且我一直觉得自己不大会讲故事,从小到大,我的作文都没有得过高分,要写好案件故事对我来说真的是一个巨大的挑战。

    但不久,我生活中遇到一些困难,想做点什么来转移注意力,我开始重新思考,是否应该写些东西,写些让我记忆深刻的案子,记录一些关于生死、关于人性的东西。

    当时,我就职的公安局正在推进命案积案的攻坚工作,很多尘封多年的档案袋被从档案室搬了出来,一些已经开始发霉的物证再次见到了阳光。如果我们不去清理这些命案积案,那么这些未破的案子,就永远不可能侦破,枉死者永远讨不回公道。

    在清理命案积案的过程中,我终于下定决心要将我自己经历的案子记录下来,于是写了两个简短而粗陋的案件故事发在了网上。

    正是这两篇现在看来非常粗糙的案件故事,让“天才捕手计划”的编辑注意到我,他们和我说,既然要写,不如加入他们,和他们一起将案件故事讲得更好,让更多的人看到我写的案子。

    于是,2019年年初,我在“天才捕手计划”平台上,发表了我的第一个案件故事,是一个女孩被人杀死后,分尸装进箱子并抛尸的故事。

    那是我心中藏得最深的案子,一个没有头、也没有四肢的女孩尸体被塞进了行李箱,丢弃在大河边。

    而我,在她遇害一年后才看到她的头。

    编辑不止一次问我,为什么第一个想讲这个案子,我起初以为,只是由于这个案子当时沉得太快,让我太不甘心,而后来又太巧,她的头颅就一直在原地等着我们给她找到凶手。

    但当我一遍又一遍地问自己,我才察觉,这个案子最让我揪心的,其实是这个女孩的生活状态。她的父母兄弟明明都还健在,但她生活得就像透明人一样,除了我们,没有人试图去找她。

    我也只是一个普通法医,或许我开始写作,也不过是不愿意自己成为那个透明人,我想讲出更多精彩的案子,分享更多破案的艰辛和人世间的悲苦。

    就这样,这几年里,我记录了一个又一个真实发生的案子。

    有让我纠心很久的小女孩被杀案,那个让我和胜哥无数次驻足的路口,其实就是我现在居住的小区路口。

    也有让我一度被逼到墙角,甚至差点儿陷入调查的刀下留人案。直到现在,依然有人觉得是我们抓错了凶手,冤枉了好人。

    有些案件的破获,巧合得让人不敢相信,就像它们发生时也不过是一个巧合。

    我很努力地想把每一个案子讲好,想让更多人喜欢我讲的案子,能够让他们从法医的视角了解到案件的始末。

    但就和我们更多吃的是家常便饭而不是海鲜大餐一样,绝大多数案件其实没有那么精彩,有的案子也不方便记录下来给大家看。

    2019年年底,最初鼓励我写案件故事的朋友因为抑郁症跳楼自杀了。我没有在现实生活中见过她,她逝世之前,一直说有机会来找我吃饭,“撸”一下我家的猫,等我出了书还要给她一本独家定制签名版。

    作为一名从业18年的法医,我经历过数百起高坠案,有自杀,也有意外,但是没有一次像这次一样,让我心绪不宁,情绪低落。

    2020年,陪伴了我十几年的白猫菜头,也因为年迈而病逝。

    也许早些年奶奶的去世,就让我明白,我也只是见惯尸体,并不是见惯生死。

    我们无数次见证旁人的死亡,最终我们也会走向死亡,而我不过是想把自己在路上看到的那些风景和片段跟更多人分享。

    从2019年到2023年,5年过去了,回头看来,当初一起聊天的朋友、鼓励我写故事的朋友,有些人已经消失在人海,但更多人还在继续支持着我,陪伴着我。

    这几年里,我也在网上认识了更多的朋友,也帮助一些网友解决了困扰他们的问题,我自己也从人生的低谷中挣扎着爬了起来。

    我依然还是那个不怎么起眼的法医,我还是和以前一样敏感而多疑,我也依然和年轻时一样,总是想把自己的工作做得更好,努力让更多的案子告破,发现更多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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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天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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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2023-12-9 09:32:59 | 显示全部楼层
    当法医的年月越久,经历的案子越多,也就让我有更多的案件故事可以和大家分享,让大家能够对法医、对刑警有更多的认知和认同。

    18年前,我刚工作的时候,法医并不是一个光鲜的职业,那时候社会对法医的了解很少,认同感更低。在珠三角地区,有些家属甚至会觉得我们晦气,拒绝和我们握手,就连有些同事,也会因为我们刚看完尸体现场,不愿意和我们同桌吃饭。

    那时候,我们的解剖室还只是位于殡仪馆角落的一个小房间,不到10平方米,屋中间一个用水泥砌成的“T”形台充当了我们的解剖台。

    就是在这样的解剖条件下,我们经历了一年上百起命案的岁月,也见证了社会治安越来越好。

    我们这里不过是全国的一个缩影,在更多的地方,在这些年里,无数法医一次次站出来为死者代言,为生者维权,一次次协助破案,让警队和社会对法医的认知越来越多,对法医这个职业的认同感也越来越强。

    主动报考法医专业的学子也越来越多,甚至法医这个职业都有专门的综艺节目了,以至于我都觉得该给准备学这个专业的人泼一点凉水。因为法医工作也不过是刑侦工作的一小块,我们重要,但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重要,工作中也不全是那么精彩的破案故事,更多的时间里,法医工作琐碎而忙碌。

    我工作了18年,这几年费力拼凑出真相,能讲出来的案件故事,也不过是这一本书。

    我一直觉得自己的文字很烂,所以我特别感谢一直给我鼓励和支持的“天才捕手计划”的编辑——锅盔,她实在是太有才,太可爱了,我每一篇文字都离不开她的辛勤劳动。

    我一直梦想能够有一本自己署名的书,为了凑齐一本书的体量,断断续续写了近4年,现在终于达成心愿了,也特别感激不嫌弃我的读者,希望你们都快乐,远离悲苦。

    作为一个法医,除了给死者代言,为生者维权,我更希望的是,天下太平。

    廖小刀



    为保护当事人隐私,书中人名及部分地名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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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天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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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2023-12-9 09:33:31 | 显示全部楼层
    01 沉案
    案发时间:2015年11月

    案情摘要:河滩有一24寸行李箱搁浅,内有一具无头女尸。

    死者:?

    尸体检验分析:

    四肢断开处见长骨露出,创口处布满刀痕,切口浅,位置非关节处,疑似无准备碎尸,且分尸手法残暴。

    肺部见严重气肿,左心室表面散布针尖样出血点,窒息死亡?

    办公室越来越静,只有不远处在电磁炉上加热的锅里持续发出咕嘟咕嘟声。一股一股白色水蒸气喧嚣而起,空气里满是不安。

    锅里煮的,是一块女人的骨头。

    先用洗衣粉水煮掉尸体一小块盆骨上的肌肉和软组织,再观察表面凹凸沟脊——这是我常用的确定死者年龄的办法。

    我对着电脑,眼前是今天的现场照片与写了一半的命案现场分析报告。四下俱黑,只有屏幕上的照片荧光闪烁。照片中的她蜷缩在行李箱里。没有头,没有四肢。

    白色水汽继续升腾、弥漫。这是我与无头女尸的对话时间。

    拿起24号银色手术刀,刀尖轻触她皮肤的瞬间,我的手顿了一下。我感受到她皮肤尚存的柔软。

    不锈钢解剖台冰凉,我双脚开立,头顶一圈强烈的冷光。一股特有的气味充斥着我的鼻腔,冷飕飕的,越来越浓,似乎要钻进我的脑子,水和消毒液也盖不住。

    解剖刀从她颈部正中切入,刀尖在黑绿色的皮肤上缓缓下划。

    第一肋软骨还没有钙化。

    刀尖继续向下。一字切开胸腹,脂肪不多,没有妊娠纹,没有手术疤痕。

    死者年纪不大。

    屋里的抽风机不间断发出呜呜声,像是哀号。

    她四肢断开的地方,长骨参差不齐地从乌黑的肌肉中支棱出来,异常突兀。

    分尸的手法相当粗暴。

    这种创口表明凶手既没有经验,也没有耐心。或许是时间不足,或许是空间有限,又或许是焦虑所致。

    第一现场也许就是某个简陋的出租屋,我心中暗暗想。

    我稍稍用力破开她的胸腔两侧,膨隆的肺露了出来。轻轻捻动肺叶的边缘,细小的气泡散布,肺叶间还有一些深色淤血。这提示我,她的肺部有严重气肿。

    是窒息死亡吗?

    我剪开了心包,左心室表面同样散布着几个针尖样的出血点。

    口罩下,我抿紧的嘴唇松了下来。要判断是否窒息,心脏有无出血点是很关键的一环。

    一个画面在我的脑海里闪现——

    愤怒的凶手用力掐住她的喉咙,也许同时还摇晃、打击她的头部。她全力挣扎,但力量悬殊,缺氧加剧,死亡很快降临。

    要再进一步确定是不是机械性窒息,还必须考虑中毒的可能。

    银色的刀尖继续向下,胃和十二指肠里只有不到50克的食物残渣。我用勺子一点点收进一个白色的圆形小盒,以备查验。

    凶手应该是发现她没有动静,才停下手上动作的。当面前杵着这样一具尸体,该怎么办?

    直接逃走的话,尸体很快就会被人发现,顺着住处信息就能被找到,不行。可外面到处是人和监控,拖这么大一个人出去太扎眼,也不行。

    窗外车辆疾驰而过的声音,隔壁房间电视剧的声音,走廊开关门和人走动的声音,甚至一个咳嗽、一个喷嚏,一点点声响都可能让神经紧绷的凶手战栗。

    24寸的行李箱装不下一个完整的人,凶手很可能在这时想到了分尸。

    他弓着身子,把尸体拖到厨房或是卫生间,抄起最顺手的那把菜刀,也可能是唯一的一把。他猛烈劈砍起来。

    典型的无准备碎尸。难道是身边人作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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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天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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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12-9 09:33:45 | 显示全部楼层
    凶手应该很快发现,碎尸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因为女尸四肢和颈部的创口上布满刀痕,且都不是落在关节位置,切口很浅,有些地方甚至不是直接砍断,而是暴力折断的。

    他很累了,于是放慢动作切割皮肤和肌肉,那些纠缠的组织让他心烦意乱,砍到最后一点时,他用蛮力折断骨头。

    大腿应该是先被砍下来的,可上半身还是放不进行李箱,他又砍下她的双手,胡乱剪碎脱不下来的衣袖。

    最终,躯干塞进了行李箱,剩下的四肢和头另外装在一个或几个袋子里,衣服碎片则被他顺手丢进了行李箱。

    等到后半夜,凶手拉着装尸体的行李箱,从狭小的出租屋里出来。一路上担惊受怕,直到盯着行李箱消失在水面,他才松口气。

    尸体在水中浸泡了数天,绝大部分生物物证已被水流破坏殆尽。

    我取出无头女尸的子宫,用棉签提取了一份擦拭物。河水没法冲刷到子宫内,如果有到达子宫的精子,便会留在这里。

    我将所有的脏器摆回原位,开始缝合。

    她能告诉我的,似乎都告诉我了。

    8小时前,无头女尸在河岸边被发现。

    等我赶到那里时,一条长长的警戒线已经将整个河堤路拦住。

    警戒线外,围着一群看热闹的人,他们的目光越过警戒线,汇聚到30米外的河滩上,几个警察与一个孤零零的行李箱杵在那里。

    其实我已经记不清,今年来过这里几次。不远处的巨大桥墩总像是在帮我们,多具从上游飘来的浮尸被它阻隔,搁浅在这片河滩。

    我从勘查车上拎下工具箱,穿过人群,朝抬高警戒线的治安队员点了下头,微屈上半身,钻进警戒线,也钻进新案子之中。

    一个24寸的黑色行李箱倒扣着,拉链已经被打开,露出的部分,看得出是人的躯干。

    “还有其他人动过尸体吗?”我边戴手套边问。

    岸边吹过一阵风,裹住尸体特有的气味扑来,几个警察忍不住捂着鼻子。

    “没有,就报案人因为好奇拉开了拉链,其他人没动过。”看他难受的样子,应该是个新警察,我顺手将自己的口罩递了过去。

    我躬下身,小心地平移开箱子,挥了挥手,苍蝇四散。

    死者下身赤裸,上身套了件残破的深蓝色外套。我注意到箱子里有些衣物残片,便拿了几块拼在死者袖子的破口处比较。吻合。

    我蹲下去,拉开她的衣服,伸手按压她的腹部,硬邦邦的,那是因为肠道充斥着腐败气体。

    5天以上。我圈定了大致的死亡时间,考虑到天气因素,再早的话可不是这种衣着。

    法医基于案发现场给出的基本判断往往会影响最初的侦查方向,这总让我想起随堂考试。

    我不知道这个姑娘的名字、容貌,还有她的过去。能告诉我一切的,现在只有这具残缺不全的尸体。

    一行人提着担架朝现场走来,下河滩的路很陡,看着他们,我突然想到,凶手提着这么重的箱子,想顺着河堤斜坡下来可不容易。

    是的,这里不但不是案发现场,甚至也不应是第一抛尸现场。

    我把躯干包好,帮着大家小心翼翼地把她装进黑色裹尸袋。

    看我们抬着黑袋子上了堤坝,围观群众迅速向两边避让,让出一条宽敞异常的通道。

    闪着警灯的勘查车没入车流,窗外人潮熙攘,一切如常。

    车里没人说话。

    发现无头女尸的4天后,我在自家小区门口看到了为碎尸案张贴的寻人启事。

    女性,年龄20-25岁,身高155-160厘米,体形中等,身穿深蓝色长袖外套。

    没有死者的面部照片,只有一张衣物照,是塑料模特穿着死者衣服拍的,衣服破口通过电脑后期修复过,末尾还附上了那个孤零零的行李箱的照片。

    4天过去了,我们依然不知道她是谁。

    悬红告示遍布街头巷尾。我们将排查对象的失踪时间扩大到案发前10天,侦查范围也由本地扩大到河流上游地市,还是没有一个吻合。

    每晚11点,结束了调查的刑警们就会聚在一起开会。这样情节恶劣的碎尸案,一年也少有几起,他们会揪着细节一遍遍跟我确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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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天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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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2023-12-9 09:33:59 | 显示全部楼层
    案子没破,这样的会也不能停。

    有一次经过走廊上的长沙发,我忍不住数了数,那么小的地方,足足有6个外侦兄弟挤一块儿补觉。

    没人报案,也没人露面。解剖室那具无头女尸还在那儿,似乎真是顽强地等待着自己的头颅与四肢,等待着我们来讲述真相。

    我们争论了很久,最终还是回到原点,回到现场。

    拦截女尸的大桥是条主干道,连接着周边数个地级市,与河流经过的地方并不完全一致。

    一种质疑声逐渐占了上风:那个黑色行李箱会不会是从桥上扔下来的?

    如果是公路抛尸,那往往会有汽车参与。这个思路之下,尸体发现地可能和第一案发现场距离很远。若果真如此,我们的排查范围还得扩大,难度可想而知。

    有的时候,漫天撒网也是办案过程的一部分,为的是给这些陷入困局的案子,争取一线生机。

    可我不这样看。

    “对第一现场,你有什么想法?”一天,队长突然把我叫到办公室。

    “我还是认为,凶手是在附近河边抛的尸。”

    我的判断基于女孩的行李箱和衣服,看起来材质一般,也不是什么昂贵的品牌。这两样物品我前后勘验了不下6次,对它们非常熟悉。

    我怀疑死者和凶手应该都是经济实力较弱的外来务工者,他们应该不太可能有大型交通工具。其他的运输工具,不管是摩托车还是自行车,驮着一个尸体长时间暴露在外,没有凶手会傻到这样做。

    我仍然坚持,排查重点应该聚焦在周边两三千米内的几个打工村。

    一个错误的判断会耗费掉本就有限的人手和精力,更可能会使后续侦查徒劳无果。排查圈究竟应该扩大还是缩小?现在我们就站在这个“十字路口”。

    “要不弄两个箱子实验下?”我问队长。

    一周之后,我和技术组的同事来到那座大桥上。我们手里提着两个行李箱,里面有近40斤的填充物,与无头女尸的躯干一样重。

    冬日的河岸一片灰蒙,几百米的堤岸看不到一个行人,河水翻起浑浊的浪。

    我在打捞上女尸的地方,望着大桥。

    电话响了。这是约定好的信号:准备就绪。

    突然,一个方块状的黑影从桥上极速下落,“嘭”的一声巨响,像是引爆了一枚小炸弹。箱子一碰水面就爆开了,水花溅得很高,巨响穿过喧嚣的车流,直冲进我的耳朵。

    待到捞上来,箱子所有拉链和线缝都被扯开了。冲击力很大。

    我们抛下另外一个箱子,得到一样的结果。这意味着,如果凶手是从桥上抛尸,箱体一定会严重受损,而装无头女尸的行李箱是完好的,被发现时甚至还处于相对密封状态,只是因为尸体腐败,箱子才浮上水面。

    可以确定,抛尸处并非大桥之上,很可能就是上游河滩,应该也不会很远。

    我坚持的思路成了破案方向。

    大桥行李箱实验后,在回警队的路上,我收到了女尸的DNA(脱氧核糖核酸)检验鉴定结果。最后收集的那几根子宫棉签派上了大用场。

    一个男性的DNA分型被检验出来,并且和女死者的DNA分型符合单亲遗传关系,通俗点讲,死亡女孩的肚子里,有一个正在成形的胎儿。

    一尸两命。

    胎儿的父亲是谁?女孩会不会是因为这个胎儿而遇害的?

    更奇怪的是,即便是意外,怀有身孕的女孩失踪半个多月,竟无男友或亲友报案。

    “你说死者有没有可能除了认识凶手,就没有其他家人朋友?”看着一张张行色匆匆的面孔,我忍不住和同事嘀咕。

    “这谁知道啊,或许没人关心她吧。”同事一脸无奈。

    我想象着这个女孩的脸,如果不是发生了这样的事,现在的她应该也和这些行人一样,奔波在晚高峰的车流里。

    女孩的死亡乃至分尸,安静得有些吓人。我们在DNA数据库里没有比对出死者的身份,也没有胎儿父亲的线索,两人都没有前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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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天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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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12-9 09:34:14 | 显示全部楼层
    破案的一丝光亮转瞬即逝。解剖台上的女孩在等,我也在等。

    对不起啊,我只是一个法医。

    读大学的时候,这专业还没什么人知道,班里29个人,包括我在内,28个人是调剂过来的。入行之前,觉得法医能勘破死亡的表象,还死者一个真相,是件挺有意义的事。但十几年过去,还留在岗位上的同学不到三分之一,我自己整理的未破命案也有了50多起。这当中,有物证齐全就是逮不到人的,也有知道凶手身份,但就是查无此人的。

    干得年头越久,手上的沉案就越多,每一起都是心里的坎。

    跨过这些坎,才能接新的案子。可一旦跨过去,又会歉疚,谁给这些死去的人一个交代?尤其是这种无人知晓、无人在意的女孩?

    破案有时就差一个契机,但契机究竟明天来,还是永远不会到来,我无从得知。

    这就是这个职业的宿命。

    周边几个村的出租屋成了排查重点,那里住着不少外来务工者。

    如果案发第一现场是出租屋,那么凶手很可能立即清理并退房。而且马上就要过年,凶手辞掉工作回老家再不回来,谁都不会怀疑什么。那时,我们就真是大海捞针了。

    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我有些冲动,与同事一起来到周边村里的出租屋调查。

    一间,一间,视野里并没有出现蓝色荧光——那种鲁米诺试剂遇到血迹的典型反应。

    我放下手里的喷壶,站了起来,长时间蹲姿导致的低血压让我头晕。室内除了执法记录仪闪烁的灯光外,一片漆黑。

    “开灯。”

    旁边的同事放下相机,打开出租屋的灯,问:“多少间了?”

    “22间了。”我回头看了眼记录本,上面写着一个月来我们勘查过的所有出租屋。

    “会不会不是这些村子啊?开车丢的?你想,头和四肢都没有发现,万一真是上游一些远地方漂来的呢?”同事渐渐对这种看似漫无目的的搜查丧失了信心。

    会是下一间吗?头顶出租屋的灯光打在我脸上,冰冷、苍白,又让我想起解剖台上的姑娘。

    还有一周就过年了,空出来的出租屋越来越多,可第一现场还是没有找到。

    我不是侦查人员,也不是情报人员,看不到视频监控,也分析不了数据,每天还有很多尸体排队等着勘验。我能为这个女孩做的,似乎已经到了尽头。

    当时的我并不知道,那是我离凶手,最近的一次。

    冬天已经过去一半。

    年前最后一天,警队组织了简单的年夜饭聚餐。

    不仅女孩碎尸案没有破,不久前还发生了第二起女尸案,同样是无头,同样没有亲属报案。不过第二起与之前这起作案手法完全不同,应该不是一个凶手。

    我知道侦查那边的压力更大,好几个兄弟连续加班了一个月,每天早出晚归。都知道碎尸案要找尸源,但两个案子偏偏都卡在这一环,没有家属报案走失,也没有工厂反映员工失踪。

    明天就是新年了,难道两个女孩的家人没有发现人不见了?

    刺骨的寒气打在窗玻璃上,起了一层白雾,屋里人声吵嚷,大家纷纷举杯。

    队长挨桌敬酒。到了我,我端起可乐。

    “咦,你今天又值班?”队长有些意外。

    “等会儿回去还有活要干。”我一口干了。

    “有什么过完年再说。”队长一仰头,杯也见了底。

    借着值班的理由,我溜回办公室。电脑还开着,屏幕上依然是碎尸案现场和无头女尸的照片。

    数不清是第几次打开这些照片了,闭上眼,我甚至能清晰地复原每一道伤口的大小、深浅和走向。

    我新建了一个文件夹,把所有和女孩碎尸案相关的文件都放了进去。“未破命案”——我给文件夹重新命名。没破的案子又多了一起。

    从业18年,我碰到过不愿跟我握手的死者家属,不愿跟我同桌吃饭的熟人;

    18年间,我出过各种“血洗地”的现场,下不去脚,我用踏板铺出一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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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2023-12-9 09:34:29 | 显示全部楼层
    18年间,我还很多次遭遇水浮尸体,死者皮肤发白脱落,我就把他的手指皮肤“穿上”,戴手套一样去帮他按指纹;

    18年间,在高腐尸体的现场,我必须不停跺脚,驱赶恼人的蛆虫,还得小心翼翼地提防它们钻进裤管。

    我们是法医,面对无言的尸体,只能拼命对话,拼命破解他们留下的密码。

    关掉电脑的一瞬,我仿佛看到一个女孩正缓缓沉入水底。

    之后每个睡不着的夜晚,我都会点开这个“未破命案”文件夹浏览一遍,再关掉。这个习惯,我改不了。

    案子沉了,我的心却一直浮在那儿。

    转年11月,冬天又来了。

    一年当中,不断有新案件发生,也不断有新案件被破,这个案子的档案袋一直躺在我的柜子里,沾了一层灰。

    11月5日临下班时,我收到一条微信,眼睛刚瞥到屏幕上那短短一行字,我就猛地放下杯子,“砰”的一声。

    办公室其他人吓了一跳。“没事,没事。”我讪讪地笑道。

    “什么喜事?”大家带着疑惑看向我。

    “过会儿吃饭我请客!去年年前那个碎尸案,比中人了!”

    胎儿的父亲找到了。

    从采集的信息来看,嫌疑人就在案发地附近的打工村活动。那里,正是当初我对出租屋进行重点排查的地方,我曾和他无比靠近。

    一年以来,我没有放弃追踪,他却放弃了隐藏。

    男人和工友斗殴,有人报了警,警方登记涉案几人的信息,采到了他的血样,这才有了现在的比对结果。

    是时候整理出那个沾灰的档案袋了。

    当晚11点多,我接到队长的电话,嫌疑人到案,已经初步交代了杀人过程。明天一早,指认现场。

    挂掉电话,我在黑暗中静静坐了很久,徒劳扑腾了无数次,这一次,我们终于拉住下沉女孩的手。

    第一现场是出租楼一层,一个不足10平方米的房间。卧室连着厕所,屋里仅有一张床、一个矮柜。

    这样的构造和摆设,我太过熟悉。自作主张排查出租屋那个月,这样的房间我看了不下20个。只是没想到,因为房东不肯退押金,男人也不愿损失那几百元钱,杀人后,他竟然在案发现场又住了2个月,刚好躲过我们那轮对退租出租屋的排查。

    最近的时候,我和杀人凶手仅隔着一道5米的小巷。

    找到他了。过去一年的等待和煎熬,都有了意义。

    这个房间在凶手之后又经历了两任租客,现场已被多次清洁,连床板都换过一次。反复搜寻,也没有任何案件相关的痕迹。

    出租屋门口虽有监控,但时隔一年多,已经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信息。

    “怎么杀她的?”我摘掉手套,冲着这个20岁出头,身形消瘦的年轻人问道。

    他低着头,不时瞟我一眼。在那张年轻的脸上,除了睡眠不足的憔悴,我看不出任何情绪。

    “掐死的,我也不想,我是一时失手。”瘦弱的男人怯生生地埋下头,避开了我的视线。

    那时女孩与他同住在这间小屋子里。

    女孩一直没有稳定的工作,时不时会找男人要钱,两人平时经常为琐事争吵。

    一天,女孩被男人撞见和别的异性聊天,两人起了争执,女孩摔门离去,一走就是2周,回来就告诉他自己怀孕了,要他负责,男人并不相信。

    怀孕的事情纠缠了2个月。案发当晚,女孩又提起自己怀孕的事,让男人给钱,说她要去医院检查,两人再次吵起来。后来争吵升级成打斗,气头上,男人失手把自己的女友掐死了。

    听他说“怀孕”两个字,我觉得刺耳。

    我几次张口,想告诉面前的男人,女孩真的怀孕了,孩子就是你的!但在即将说出口的瞬间,又变成一句不带任何情绪的质问:“掐死之后呢?”

    他跑去网吧玩了一晚上,第二天中午推门进家,女友的尸体依然躺在那里。

    男人知道门口有监控,没法直接处理尸体,只能用菜刀把女友砍成几块,第二天趁着天黑,把装尸体的行李箱扔到了河里。

    还差女孩的头和四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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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12-9 09:34:43 | 显示全部楼层
    男人带我们走到距离出租屋200多米的一条小河边,示意我们,这里就是抛尸地点。

    小河的水面只有七八米宽,河道中心水深也不过2米,这里和发现尸体的大河相通。大河退潮开闸的时候,小河的水流会变得湍急,行李箱很有可能是开闸时顺着水流漂进大河的。

    我摸了摸冰凉的河水:“先从这里捞!”

    民警叫来两个有打捞经验的治安队员,又借来两套连体橡胶服。

    如果这里找不到尸体剩余的部分,就要靠水警和专业潜水员,在抛尸位置到发现躯干位置间3千米长的河道内进行搜寻了。

    一个队员将脚伸进河水,水渐渐漫到他的胸口。刚走到嫌疑人指定的位置,队员就举手示意,说:“踩到东西了!”

    打捞上来的是一个骷髅头,白花花的。我赶紧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地接过来。

    纤细的颧骨、平坦的眉骨、细小的耳后乳突结节,还有整体偏小的颅骨——这些特征无不提示我,这是一个女性的颅骨。

    是她。

    头骨捞上来的瞬间,薄弱的证据链完整了。

    如果不是因为男人的那场斗殴,这一幕可能会迟来很多年。

    我把颅骨静静放在一边,戴着脚镣、被警绳捆绑着双手的男人,也在颅骨边缓缓蹲下了身。

    时隔一年,这个冲动暴戾的男人,终是把自己,连同真相,推到了我的面前。

    他像被抽掉了骨头一样向一侧歪倒,旁边两个刑警架着他的双臂才勉强撑住。一年前那个惊悚的夜晚,此刻也许正在他的脑海中重演。

    随后,在同样的位置,又发现了两个下肢和一个上肢的尸块,上面的人体组织已经完全皂化,像一大团深黑色的污泥敷在白花花的骨头上。

    不是家人,不是男友,而是我,一年后第一次看到她。

    我们终于见面了。

    3天后的下午,我拿着女孩碎尸案的鉴定书和现场档案去二楼找刑警队的胜哥,他和我同一年入局工作,性子豪爽得不行。

    他正倚着走廊的墙壁抽烟,我递过档案袋让他签名。忍了几次,我还是问出了压在我心底一年多的疑问:“这个女孩没有家属在这边吗?”

    “有,就在隔壁市打工,父母都在,还有一个哥哥。”胜哥接过笔潦草地签了名,头也不抬地回答。

    通过嫌疑人的交代,胜哥获取了死者姓名,根据身份信息查到了女孩的家。

    她并不是我们想象的那样,远离故乡独自在外打工,她不仅有父母兄长,而且住址距离案发地很近。这家人在当地打工近10年,经济状况也不算差,有一间小小的二手房,算是定居了。

    就是这样家庭的一个女孩,父母和哥哥一年没有收到任何有关她的消息,却没有一丝怀疑。直到胜哥找过去,他们才知道女孩已经遇害一年多了。

    我们向她的父母了解女孩的状况,他们表示只听说女儿在该镇打工,但具体工作单位不清楚,住在哪里也不清楚。他们知道女儿有男友,但不知道叫什么,更不知道女儿男友的电话。

    亲生的女儿,似乎是个不存在的透明人。

    我不知道这个家庭背后有多少秘密。

    胜哥告诉我,他对家属说尸体需要领回去自己处理的时候,他们最担心的,是需不需要给殡仪馆保管费。如果要的话,就不来处理尸体了。

    “他们还想让凶手赔钱。”胜哥神情黯然,吐了个烟圈,随后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说:“喏,这个你签了吧。”是女孩的死亡证明。

    当你在努力为死者鸣不平的时候,在血缘上与她最亲近的人在乎的,却是能否最后捞上一笔。

    我很想爆两句粗口,但到了嘴边也只是一声叹息。每一具尸体的背后,都有一个冷漠而讽刺的世界。另一具相似的女孩尸体,依然摆在殡仪馆,亲友杳无音讯。

    胜哥靠在墙边,缭绕的香烟遮住了他阴郁的表情。

    我有很多次机会能看到女孩的样貌,只要在警方的系统里输入她的信息。

    但我知道,她需要的是真相,不是同情。

    接过女孩的死亡证明,我在死亡原因一栏工整地写下5个字——机械性窒息。这张纸,我一年得签上百张,但这次签的时候,我由衷地希望,下一张上的名字,属于另外那个还在殡仪馆的女孩。

    一束冬日阳光打到不远处大楼的玻璃上,又反射过来,我眯着眼,隔着玻璃望出去,满眼金黄。

    直到今天,我还是不知道这个女孩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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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12-10 09:41:47 | 显示全部楼层
    02 寻找失踪的孩子
    案发时间:2015年12月

    案情摘要:城南小学6年级学生何小钰,12岁,于上学途中失踪。

    在上学必经路口的治安监控录像中,发现小钰跟一个身穿深色运动外套的男子离开。

    男子是谁?他们去了哪里?

    “当警察都觉得不对劲的时候,很多事就真的不对劲了。”胜哥回忆起那起案子时对我说。

    2015年年底,已经换上冬执勤服的我,在好几个微信群看到同一条信息——

    城南小学6年级学生何小钰,于今早上学途中失踪。走失时穿蓝白色校服,望见到的好心人及时告知或报警。

    下面附有家长的联系电话,还有一张小女孩穿着蓝白色校服站在草坪中间、一脸笑容的照片。

    胜哥在办公室找到我,将他的手机推到我眼前,继续下划,一连十几条说的都是一件事,就在3小时前,这个叫小钰的小姑娘失踪了。

    我们俩朋友圈里的亲戚朋友,就连警队的同事都在转发。

    我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一抬头,正对上胜哥的眼睛,突然心里一个咯噔:我是一个法医,他这时候来找我,难道小姑娘已经遇害了?

    18年的法医生涯中,我参与的失踪案虽然不多,但也有些经验。

    第一,失踪案就像一场赛跑,必须争分夺秒地寻找当事人,晚一分钟都可能发生大事;第二,如果失踪的是个孩子,那我们还得“跑”得更快点。孩子没有任何反抗能力,如果被不法之徒绑架,可以说必定会受到伤害。

    胜哥像是看出了我的担忧,他说:“女孩还没消息,只是我发现了些线索,想让你一起看看。”

    案件发生之初没有任何头绪,能多拽上一个人帮忙,对胜哥来说也是种安慰。

    其实我能理解胜哥的焦虑,不仅是因为我和胜哥都有女儿,主要原因是,我们俩经历过一起更紧迫的儿童绑架案。警方逮捕嫌疑人时,打开他家橱柜,一个捂着脖子的小男孩走了出来。男孩的脖颈被割开,气管断了,动脉没断,见到我们时很安静,因为说不出话。

    最终抢救及时,男孩幸存下来。但这件事也给我和胜哥留下了心理阴影,小孩失踪了,真的不能等,我们抢来的一分一秒,说不定就能换来孩子的一条命。

    距离小钰失踪,已经过去4个小时。

    案件热度的发酵远比我们想象得要快。

    当时正值“打拐”题材电影《亲爱的》热映,小钰这则寻人启事就像实时上演的电影一样,在本地各个微信群疯传。

    城南小学的学生、家长和老师迅速转发起来,仅仅一个上午的时间,点开任何一个本地微信群,都可以看到小钰走失的消息。临近中午,本地媒体的跟进报道又进一步确认了消息的真实性。

    大家的反应,颇有两年前那场轰轰烈烈的“长春婴儿保卫战”的势头。

    2013年,长春曾发生过一起婴儿失踪案,偷车贼将婴儿连车一起偷走。案子发生后,很多市民在社交平台愤慨转发,媒体也在第一时间跟进报道。在全城人的努力下,案犯迫于压力最终到公安局自首。

    消息的大规模扩散惊动了领导,小钰失踪的当天中午,胜哥被叫进队长办公室。

    “找孩子这种事不一向都是派出所处理吗?”胜哥刚刚出差回来,下午原本准备休假陪老婆的。

    “现在全城都在转发这个消息,局长都来问了,你先搭把手。”队长劝道,“回头多给你补两天假。”

    胜哥随即抄起车钥匙。这种案子可等不起。

    胜哥到达辖区派出所的时候,刘所长正在训斥自己的下属。派出所的迟缓应对,让案子从接警到现在毫无进展,但事件的影响还在不断扩大,以致局长都亲自来过问。一时间,派出所上下都成了热锅上的蚂蚁。

    一个小学生在上学途中失踪,失踪前没有和家人争吵,也没有既往仇怨,更没有债务纠纷。虽然失踪时间不算长,但心急如焚的父母反复保证,自己的女儿乖巧听话,绝不会到处乱跑,老师也认同这一点。交警队和医院也确认过,当天上午,小钰上学路段没有发生过交通事故。

    表面看来,案情实在找不到什么可以下手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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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12-10 09:42:02 | 显示全部楼层
    所长派出全所一半人手,骑着摩托车,沿小钰上学的路线询问。胜哥和派出所剩下的五六个弟兄分头在电脑上翻看监控视频。

    很快,他们有了发现。

    一个路口的治安监控录像中,早上7点多,身穿蓝白色校服的小钰,跟一个穿着深色运动外套的男子出现在画面里。两人离开的方向,和小钰上学的方向完全相反。

    获得新线索后,胜哥冲回办公室,此时距离女孩失踪,已经过去9个小时。

    很快,办公室大门被推开,胜哥径直朝我走来。

    他把那段没头没尾的视频发给我,我看着小钰跟人离开,有些不知所措。

    “我找过小钰父母了,他们都不认识这个男的。”胜哥停下来,等着我的回应。

    小钰失踪后9个半小时。我和胜哥赶到视频中小钰走失的那个路口,对照着录像里的位置,我站了过去。

    这是一个普通的十字路口,治安监控正对着路口的斑马线,嫌疑人就是从我脚下这个地方带走小钰的。

    人行横道的绿灯亮了,路口的车都停了下来,我点开手机上的秒表,想象着嫌疑人的样子,略带匆忙地模拟。一步、两步、三步……20米宽的路口,他花了21秒,来回走了2遍,总共32步。

    他和我的身高、体形很接近,步伐基本一致。

    我反复看了几遍,发现视频中的男子在路口停下的时候,还有过弯腰的动作,不知道是在和小钰说话,还是在确认小钰是不是乖乖跟着自己。

    我试图在路边寻找他有可能留下的烟头、痰液或者其他什么东西,但是早晨的洒水车和扫地车已将所有痕迹统统带走了。

    视频的最后,他们沿着路边的人行道离开了监控范围,我抬头看着那个方向,不由得心里一紧。

    那里通往一个城中村。

    虽然我很不想承认,但带着一个小女孩步行,不可能去太远的地方,眼下那是他们最可能落脚的地方。

    摆在我们眼前的是又一个难题,那是全市最乱、监控最少的地方,并没有太多可以调取的视频。

    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胜哥担心打草惊蛇,这段记录着小钰最后一次出现情形的视频并没有向外通报。他寄希望于在进一步的视频排查中,锁定嫌疑人的活动地点。

    当晚,警队的大楼灯火通明,队里没有紧急任务的兄弟都和我做着一样的事——在数百个小时的视频中,一帧帧地寻找小女孩和嫌疑人的踪迹。

    已经入冬了,外面是呼啸的北风,办公室里却只能听到点击鼠标的声音。烟灰缸中不断堆积的烟头让空气愈发浑浊,每人手边都是浓茶。

    直到深夜,全队上下200多人的努力,也只换来一丁点进展:在进入城中村的路口,发现了嫌疑人和小女孩的踪迹。

    胜哥看完视频,穿上自己的保暖冲锋衣,一头扎进了出租楼林立的城中村。

    夜色已深,城中村小巷纵横,路灯昏暗,这里聚集着一些没有家的人。这些漂泊无依的人挤在一间间出租屋里,为着能看到明天的太阳,醒来或睡去。彼此不知道姓名,也不在意。

    胜哥试图从一个个店铺老板口中问出小钰的踪迹,又拦下混迹于大街小巷的男男女女,希望他们知道点什么。

    但没有人提供任何线索。

    此时距离小钰失踪,已经过了整整17个小时,正值失踪案件的黄金救援时间。

    胜哥远远地望着城中村深处醒目的招牌,可以确定的是,这就是我们和嫌疑人最后的赛道了。

    巷子里的出租楼,在黑漆漆的夜色中像沉默的怪兽,张开血盆大口吞没了闯入其中的嫌疑人和小钰。

    现在,我们也要走入它的地盘了。

    进入城中村以后,时间成为我们最大的敌人。

    小钰失踪的第26个小时,消息还在进一步扩散,隔壁市的同行都打电话来问我,是不是确有其事。

    另一边,我也在火急火燎地进行工作。小钰的父母被叫来采集DNA样本,以备后续的检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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