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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 《宋慈洗冤录:一天明月》(完结),秦桧留下的巨额宝藏重现于世,作者:吴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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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4-10-12 0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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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发表于 2024-2-14 17:57:11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black白夜 于 2024-2-26 10:54 编辑

    男儿到死心如铁。看试手,补天裂。

    ——题记

    引子
    城北的德寿宫中,宋高宗赵构终于走到了生命的尽头。他活了八十一岁,当了三十六年皇帝,又退位做了二十五年太上皇。他的一生,既经历过颠沛流离的逃亡生涯,又享受过至高无上的帝王荣光。


    淳熙十四年(1187年)十月,南宋京师临安寒风凛冽,天幕多日不现阳光,阴沉得如铁板一块,却又始终降不下雨雪来。恰在这个时候,太上皇宋高宗赵构最宠爱的刘贵妃一病不起,撒手西去。

    刘贵妃年轻时姿质艳美,绝色倾国,号称“天下第一美人”。她原是赵氏宗室之妻,宋高宗第一次见到她的画像就爱慕不已,随即“命召入,遂有宠”。金国国主完颜亮亦为其美貌垂涎三尺,决意南下攻宋,道:“宋有刘贵妃,天下绝色也。今一举而两得之,所谓因行掉臂也。”所谓两得,一指江南之地,二指刘贵妃。并在南侵前特意命人准备好新被褥,预备等掳到刘贵妃时使用。

    可惜完颜亮最终未能实现“屯兵百万西湖上,立马吴山第一峰”的梦想,意外在采石[1]败给了南宋白面书生虞允文。这场败仗非但引发了金国内部政变,导致完颜亮本人身死名裂,还完全改变了南宋政局——虞允文一战成名,名扬天下,引发了南宋军民空前的爱国热情。宋高宗赵构不敢抗金,依旧推行投降路线,但朝野上下都反对其投降策略。宋高宗声名日下,进退两难之余,不得不效仿他父亲宋徽宗传位给宋钦宗的法子,将皇位传给养子赵昚(shèn),是为宋孝宗,自己则退位为太上皇,由凤凰山大内搬去了城北的德寿宫[2]。

    与北宋皇帝大多短命不同,身为南宋第一位皇帝的宋高宗相当长寿,这大概与他年轻时就已经丧失性能力、不能再恣意亲近女色有关,尽管有绝世神医王继先的壮阳药黑虎丹,还是挽救不了皇帝不能再行人事的凄凉命运,因而刘贵妃虽然明艳绝伦、丽冠天下,却始终没有得到过宋高宗真正的爱抚。

    刘贵妃死后没几天,宋高宗也步其后尘,病入膏肓,几近走到生命的尽头。他已经八十一岁,当了三十六年皇帝,又退位做了二十五年太上皇,他的一生,自然是波澜壮阔的一生,既经历过颠沛流离的逃亡生涯,又享受过至高无上的帝王荣光。

    即将辞世的太上皇神志相当清醒,但他只是张大眼睛,安静地躺在床榻上,周遭的一切都成了虚无,仿佛整个尘世都处在沉睡之中,唯有他是清醒的。他的人生,将从岁月的天空中消逝,所留下的,只有绵绵不绝的记忆。

    他知道,许多大宋子民都在暗中骂他是偏安皇帝,不图恢复祖宗基业,只一心与金人讲和。其实他也曾有过发愤图强的决心,一度将南宋京师定在建康[3],几近边防前沿。可惨痛的经历最终告诉他,南宋军队根本无力与金军抗衡,他一改初衷,重用秦桧,猥琐地向金人求和,不过是不得不顺应天时而已。

    当年北宋灭亡,宋徽宗、宋钦宗及皇室人员尽数被金人俘虏北上,赵构作为大宋唯一幸存的皇子,为众大臣拥立即位,就此开创了南宋王朝。可惜他这个“生于忧患”的皇帝注定当不了太平天子,还来不及坐稳九鼎宝座,就被金人一路追杀,狼狈逃窜,一度不得不入海避敌。当时皇帝身边的大臣除了宰相执政外,只有御史中丞赵鼎、中书舍人李正民等六人而已。一干人乘船入海,漂泊到海上避难。由于衣食物资无法及时得到供给,时时处在饥寒交迫中。到了后来,身为皇帝的他实在饿得不行了,命令停船靠岸,亲自步行到一座寺庙乞讨食物。僧人见皇帝驾临,大吃一惊,因为来不及准备,临时以五个炊饼进献,他一口气就吃掉了三个半,窘迫之状由此可见。

    关键时刻,多亏了大将韩世忠,他仅率八千水师,及时将十万金军主力逼入建康东北七十里处的黄天荡。韩世忠夫人梁红玉亲自擂鼓助战,宋兵用铁绠贯大钩,把金兵小船逐只钩沉,金兵屡次突围均告失败。后来由于福建人王某的指点,金军主帅兀术[4]才利用老鹳河故道冲出宋军包围,渡江逃走。金军总共被堵截四十八天,这就是著名的黄天荡之战。金兀术军逃出了韩世忠的包围后,又遭遇岳飞部,交战之下,金军大败而逃,岳飞由此收复建康。此后,金军再也不敢渡江,宋高宗赵构这才得以返回建康。

    但那段漂泊海上的经历无疑是宋高宗一生中最难忘的日子。当此弥留之际,他甚至听到了海涛的声音,重新感受到喷溅而起的浪花、扑面而来的海洋的独特咸味……

    闸门“哗啦”一声打开了,记忆仿若钱塘江的潮水一般涌来——那些人,那些对他有特殊意义的人,那些他以为早已经忘得干干净净的人,又重新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除了生母韦太后外,就数丞相秦桧了。而他平生最感愧疚的人,一个是冤死风波亭的名将岳飞,另一个是因冒充柔福帝姬被处死的女尼李静善。他当然也有最恨的人,排在第一位的首推追得他几无容身之地的金军统帅兀术,第二位则是于他有着双重意义的秦桧。世间亦有令他惊叹的奇男子,一个是在采石一战成名的虞允文,另一个则是归正人[5]辛弃疾。辛弃疾曾于千军万马中轻取叛将首级,不仅有令人热血沸腾的传奇经历,其妻子赵彦骞竟然还是秦王赵廷美七世孙[6]。

    行将离世之际,一张张熟悉或是不那么熟悉的面孔重新浮现在眼前,给宋高宗内心深处带来一阵莫名的悸动。这些在他临死前再度忆起的人,除了辛弃疾尚且在世外,其余的人都已经先行离去,若是地下重逢,会是什么样的感受?

    守候在病榻前的宋孝宗赵昚见太上皇嘴角泛起一丝苦涩的微笑,忙上前叫道:“父皇可还有什么心愿?”见宋高宗毫无反应,大着胆子伸手一探鼻息,才发现对方早已断气。

    宋孝宗先是一愣,随即放声大哭起来。他虽非宋高宗亲子,却感激养父传位之恩,历来谨守孝道。宋高宗死后,宋孝宗哀伤不能自已,加上厌恶政事,下诏传位给皇子赵惇。赵惇以太子身份即位,是为宋光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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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2024-2-14 17:57:23 | 显示全部楼层
    宋光宗是宋孝宗第三子,为宋孝宗原配郭氏所生。郭氏出身名门,是宋真宗郭皇后外家的六世孙。郭氏在宋孝宗继位前病死,后被追封为皇后。她在世时共生育四子:长子赵愭,封邓王;次子赵恺,封庆王;三子赵惇,封恭王;第四子则不幸早夭。按照宗法,郭氏之子均是嫡子身份,按照立嫡与立长的原则,赵愭最早被立为太子,但不幸赵愭不久后病死。按照顺序,太子位应该轮到次子赵恺。然而宋孝宗嫌弃次子赵恺过于宽厚仁慈,更偏爱三子赵惇,不仅是因为赵惇“英武类己”,而且赵惇正妃李凤娘有大吉之相——她出生时有黑凤凰聚集房顶,又被相士皇甫坦断言有“母仪天下”之相。宋高宗便是听到传闻后,亲自选定她为恭王赵惇的正妃。

    赵惇在各种机缘巧合下被幸运地立为太子,又继承了皇位。但实际上,他父亲宋孝宗并不是什么英武之辈,他自己不但不“类己”,还是历史上著名“妻管严”——其正妻李凤娘骄横阴险,当上皇后后不断在宋孝宗和宋光宗之间搬弄是非,引得父子互相猜忌。宋孝宗一度决定废黜李凤娘,招来老臣史浩商议废后之事。不料史浩认为宋光宗刚刚登上皇位,如果立即废黜皇后,会引起天下人的议论,不利于大局,坚决不同意废后一事。此时,宋孝宗已经退位为太上皇,得不到大臣的支持,废后一事只好作罢。

    最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宋光宗君临天下,拥有无上的权威,却在家里怕老婆,凡是李凤娘说的话,只能唯命是从。对妻子的惧怕,加上对父亲的猜忌,宋光宗身心备受折磨,得了怔忡病。李凤娘借机控制了宋光宗,不准他去重华宫给宋孝宗请安。

    绍熙五年(1194年),宋孝宗生病,宋光宗连续三个月不肯过宫探视父亲,还天天与李凤娘游宴玩乐。皇帝如此行径,完全丧失了人心。群臣因宋光宗不听从劝谏,纷纷上疏自求罢黜,居家待罪,由此竟然出现了“举朝求去,如出一口”的现象,宋光宗则统统置之不理。

    宋孝宗临死前,想见儿子宋光宗一面,顾视左右,却又说不出口,无奈地流下泪来。消息传入朝中,宰相留正、兵部尚书罗点、中书舍人陈傅良、起居舍人彭龟年等纷纷进谏,劝宋光宗过宫去尽最后的孝道。留正甚至拉住宋光宗的衣裾哭谏,但宋光宗不听,最后只同意由次子嘉王赵扩前去探视。六月,宋孝宗在无限的遗憾和落寞中崩逝于重华宫。

    在李凤娘的挑唆下,宋光宗居然不相信父亲是真死,怀疑是个圈套,不但不去重华宫,连丧事也不肯出面主持,只是称病不出。宰相留正与礼部尚书、知枢密院事赵汝愚无可奈何,只好请已经八十多岁的宋高宗皇后太皇太后吴芍芬出面主持丧礼。

    由于宋光宗称病不出,朝中骚动。宰相留正心中不安,故意在上朝时摔了一跤,随即称病离朝。留正一走,朝政更加混乱。赵汝愚与大臣韩侂胄密谋,认为宋光宗已经失去人心,不宜再居皇位。赵汝愚是赵氏宗室,而韩侂胄则是外戚,是北宋大臣韩琦曾孙、太皇太后吴芍芬亲外甥。这二人在朝中影响力非同小可,然而要想发动宫廷政变,仍需要军队的支持,可掌管禁军的郭杲不愿意卷入政治风波。宗室子弟、秦王赵廷美七世孙赵彦逾曾对郭杲有救命之恩,赵汝愚请其出面,最终说服了郭杲。有了禁军的武力支持,事情便几成定局,再由韩侂胄出面,请太皇太后吴芍芬下诏,称宋光宗愿意自动退位为太上皇,由嘉王赵扩即皇帝位。

    赵扩为皇后李凤娘所生,其即位的一幕颇具戏剧性。当太皇太后吴芍芬命赵扩穿上黄袍登基时,赵扩却坚决推辞不就。自古以来,新皇帝即位,装腔作势推辞者不在少数。但赵扩却显然是极少见的真心不想做皇帝的人,他力辞不成,竟然吓得逃跑,一边绕着殿柱大兜圈子,一边大声喊道:“儿臣做不得,做不得!”最后还是吴太后下令大臣挟持住赵扩,强行逼迫他穿上黄袍,这才顺利登位,是为宋宁宗。

    等到儿子赵扩正式当了皇帝,宋光宗才知道消息,但此时也无可奈何,只好说:“事先怎么不让我知道?”宋光宗在位仅有五年时间,且昏庸不堪,碌碌无为。他被迫退位后,李凤娘也随着丈夫的失势而被权力所遗弃。

    宋宁宗本来不愿意当皇帝,被迫当上皇帝后,也是碌碌无所作为,丝毫不想为国家大事劳心费神。皇帝不理朝政,奏章很快就堆积如山。为了省事,宋宁宗就在所有的奏章上都批示“可”。令人哭笑不得的是,有大臣的奏章意见相左,竟然得到的批示都是“可”。宋宁宗上朝时,经常一言不发,大臣们在下面奏事,说得口干舌燥,他既不表态,也不决断,由此让人不得不怀疑这位皇帝的智力水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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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4-10-12 0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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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2024-2-14 17:57:36 | 显示全部楼层
    皇帝昏庸无能,朝臣便开始党争。赵汝愚因拥立有功,升任枢密使,兼任右相,韩侂胄则任枢密院都承旨,二人之前因利益而临时结成的联盟很快土崩瓦解。赵汝愚执掌朝政大权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力荐名儒朱熹为焕章阁侍制兼侍讲,名义上是为宋宁宗讲道学,实则是要与朱熹合力排挤韩侂胄。

    朱熹字仲晦,别称紫阳,婺源[7]人氏,是南宋著名理学家,世称“朱子”。他幼年跟随父亲朱松读书学习,十三岁时朱松病逝,朱熹遵父遗命,到崇安五夫里依附父亲生前挚友刘子羽。刘子羽建紫阳楼供朱熹母子居住,视朱熹如己子,亲自教导,朱熹年十八岁时即登进士。

    朱熹早年出入佛、道,三十一岁时正式拜程颐三传弟子李侗为师,专心儒学,成为程颢、程颐之后儒学重要人物。他将《论语》《孟子》与《礼记》一书中的两篇《大学》《中庸》合订为一部书,定名《四书》。《四书》遂与《五经》合称为《四书五经》,且《四书》的地位逐渐超越了传统儒家的《五经》。他所发扬的《大学》“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思想,成为后世学者必宗的追求。

    尽管学术上显赫非凡,朱熹的仕途并非一帆风顺,为官仅十余年,且多为地方官,他的大部分时间都用在了兴学教育上。晚年朱熹定居在建阳考亭,办书院讲学,著书立说,四方学子不远千里前来求学,遂形成学术史上令人瞩目的“考亭学派”。

    受宰相赵汝愚推荐担任新皇帝侍讲时,朱熹已经六十五岁。他第一次有亲近皇帝的机会,于是欣然赶赴京师临安,与赵汝愚结为死党,协力对付另一权臣韩侂胄。两方展开了激烈的明争暗斗。赵汝愚虽是赵氏宗室,又得到朱熹为首的理学派的全力支持,然而韩侂胄背后靠山更大,不但有太皇太后吴芍芬撑腰,宋宁宗皇后韩氏还是其侄孙女,占尽天时地利。韩侂胄本人更是一改南宋王朝卑躬屈膝的投降姿态,摆出誓死抗金的架势,由此得到参知政事京镗等主战派官员和民间大量爱国人士的支持。之前参与拥立宁宗的宗室赵彦逾和禁军首领郭杲也都站在韩侂胄一方。

    宋宁宗本就不爱读书听课,身为侍讲的朱熹又急于求成,不断在皇帝面前攻讦韩侂胄包藏祸心,为皇帝所不喜。朱熹仅仅当了四十六天侍讲,就被皇帝罢免出朝。而赵汝愚最终也败下阵来,韩侂胄利用“宗室不得为宰执”的祖宗家法,说服宋宁宗罢免了赵汝愚的宰相职务。赵汝愚于贬斥途中被残酷迫害致死。韩侂胄从此成为南宋举足轻重的人物,地位和权力远高于一般的宰相。

    为了进一步打击政敌,韩侂胄将理学称为“伪学”,对朱熹等理学学者大肆打击,这就是历史上著名的“庆元党禁”。朱熹本人身败名裂,一生辛苦经营的道学集团亦迅速瓦解,道学一片声名狼藉,成为朝中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面对人生突如其来的打击,朱熹表现得相当坦然,道:“福祸之来,命也。”又特赋一首《念奴娇》:

    临风一笑,问群芳谁是,真香纯白。
    独立无朋,算只有,姑射山头仙客。
    绝艳谁怜,真心自保,邈与尘缘隔。
    天然殊胜,不关风露冰雪。

    应笑俗李麤桃,无言翻引得,狂蜂轻蝶。
    争似黄昏闲弄影,清浅一溪霜月。
    画角吹残,瑶台梦断,直下成休歇。
    绿阴青子,莫教容易披折。

    他以冰清玉洁的白梅自比。从此回到建阳三桂里,潜心著述,过起了老骥伏枥的日子。

    南宋朝廷大兴党禁之时,北方局势正在悄然发生变化。金人内乱不断,实力大衰,而漠北的蒙古则日益壮大。

    就在“庆元党禁”开始的这一年,蒙古草原发生了著名的十三翼之战,乞颜部铁木真大败札答兰部札木合十三路军,一跃成为蒙古诸部中实力最强大者。这位有着征服天下野心的天骄人物,随即马不停蹄地开始了统一蒙古的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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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2024-2-14 18:00:45 | 显示全部楼层


    [1] 采石:今安徽当涂北。

    [2] 德寿宫遗址位于杭州市上城区望江路北侧,南与清代“红顶商人”胡雪岩故居仅一街之隔,西与鼓楼相望,原为权相秦桧府第。有人说此地有“王气”。秦桧死后,赵构便令有关部门将这块“宝地”收归朝廷,并以原秦府为基础,大兴土木,扩建成一座金碧辉煌的新宫殿,取名“德寿宫”,与坐落在临安城南凤凰山的皇宫并称为“南北大内”。其占地东西长约二百五十米,南北长约七十米,东临今杭州盐桥大河,南至望仙桥直街,西达吉祥巷,北抵佑圣观路。

    [3] 建康:今江苏南京。南宋建立后,宋高宗一度驻跸建康,直到绍兴二年(1132年)正月才进驻临安(今浙江杭州),绍兴八年(1138年)正式定都临安。

    [4] 兀术:金太祖完颜阿骨打第四子,女真名兀术,词义是“头”,汉名完颜宗弼。多称金兀术。挞懒:金太祖堂弟,汉名完颜昌。

    [5] 归正意为投归正统,归正人则是投归正统之人,是南宋特有的对北方金人沦陷区南下投奔之人的蔑称。

    [6] 辛弃疾娶赵氏时尚身陷金人沦陷区,而赵氏家族一直寓居江阴(今江苏江阴),他如何能与赵氏结识并娶其为妻一直是未解历史之谜。本小说中所涉及相关情节只是作者个人推想,没有文献或考古实据。

    [7] 婺源:今江西婺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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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2-14 18:01:31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black白夜 于 2024-2-14 18:02 编辑

    第一章 千峰云起
    山水之妙,在于丘壑深邃,景象变幻。荀子曰:『不登高山,不知天之高也;不临深溪,不知地之厚也。』仰观宇宙之大,俯察品物之盛,方能自审人生应有之地位。



    风前欲劝春光住,春在城南芳草路。
    未随流落水边花,且作飘零泥上絮。

    镜中已觉星星误,人不负春春自负。
    梦回人远许多愁,只在梨花风雨处。

    ——辛弃疾《玉楼春》

    锦绣中华,江山万里,钟灵毓秀,瑰奇壮丽。

    山水之妙,在于丘壑深邃,景象变幻。处身于境,视境于心,一扫尘世间喧嚣之气,令观者驰思,深得其情,从而升华到荣辱皆忘的境界。荀子曰:“不登高山,不知天之高也;不临深溪,不知地之厚也。”仰观宇宙之大,俯察品物之盛,方能自审人生应有之地位。昔日太史公行走天下,阅遍名山大川而为文疏荡,大见清奇之气,此为得天地灵性。世间潜隐默修之士亦喜遁居幽静山林,期荫仙风而得道升天。

    神州东南一带,风光极丽绝秀之冠当属武夷山——重峦叠嶂,绵络不绝;丹崖奇峰,奇拔秀伟;青岫带水,千姿百态;绿树红花,争奇斗艳。古往今来,仁者比德于山,智者比智于水,故有“仁者乐山,智者乐水”一说。而武夷山丹山碧水,山水俱备,九曲溪曲折萦回于褐崖群峰之间,如玉带贯串珍珠,将武夷三十六峰、九十九岩连为一体。山临水而立,水绕山而行,溪光山色,构成“一溪贯群山,两岩列仙岫”的独特美景。

    自秦汉以来,武夷山就是羽流禅家栖息之地,历代道士、隐士多往其间建宫立观,精勤修行,留下诸多名胜古迹。历史文物与水光山色交相映衬,相得益彰。如天游峰号称“武夷第一峰”,上有一览亭,濒临悬崖,高踞万仞之巅。站在亭中凭栏四望,云海茫茫,气象雄阔,犹如置身于波澜壮阔的大海中,极有“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的苍莽之感。览台上题有楹联云:“遗世独立;与天为徒。”与眼前实景极称,令人击节赞叹。又如石湖涧建有不少道院、庵堂,有对联道:“松声竹声钟磬声,声声自应;山色水色烟霞色,色色皆空。”生动地描绘了人文景观与自然风光融为一体的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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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4-10-12 0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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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2024-2-14 18:03:07 | 显示全部楼层
    除了武夷九曲外,武夷山最独特的景致当数位于崇安和建阳交界之处的武夷山洞。此处名为“武夷山洞”,并非实指深邃不见天日的山洞,而是一处四面崖壁如刀的长缝形大峡谷,周回达一百二十里,除峰南有裂隙可以进谷外,其他无处可进。峡谷幽深神秘,山临水而立,水绕山而行,山重水复,韵律有致,如一道山水画廊,内中不时有多彩的迷雾和波光涌动,如梦似幻,灵动百出,仿若仙境,因形貌独特、风光秀美,被道教列为天下三十六洞天[1]第十六洞“升真升化玄天”。

    春日迟迟,卉木萋萋。仓庚喈喈,采蘩祁祁。草应时而绿,花应时而开,频叶软,杏花明,又是一年好春光。

    这也是武夷山一年中最美好的季节,最紧张忙碌的人当属茶农,因为他们一整年的生活指望全在这个时段。同样忙着奔波于大山内外的,还有采集草药的山民,只是他们的谋生比种植茶园的茶农要危险得多——药材大多生长在崇山峻岭、悬崖峭壁上,愈是珍贵之奇药,愈是长在人迹罕至的艰险之处。

    两男一女正在武夷山洞中艰难地跋涉着。两面峭壁千仞,中间清流潺潺,人只能从水边高矮不一的石头上跳跃而过,行进得极是费力。名山出奇草,三名年轻人来到这人迹罕至的大峡谷,并不是游览风光,而是要寻觅一种俗名为“九死还魂草”的神奇草药。

    三人中,年纪最长的男子姓孙名应龙,二十岁出头,中等个子,身板壮健有力,古铜色的脸上泛着油光,晶晶发亮。他是佃农孙年之子,幼年时父亲病逝,靠母亲金三娘摆小摊卖扁肉抚养长大。虽然家境贫寒、成长艰辛,却自小对武术极有兴趣,孜孜求学,到处偷师学艺,居然练就了一身好武艺。不久前,朝廷破天荒在地方设置武学,他以第一名的成绩考上了建宁府的武学生,成为金三娘生平最得意之事,逢人便要夸耀一番。

    孙应龙一身灰衣,短襟长裤,手提长剑,肩上斜背着一大圈绳索。他虽领先走在最前面,却是明显的不懂草药,一边往两边山崖张望,一边不断回头问青衣女伴道:“月月,那是不是还魂草?”

    青衣女子十七八岁年纪,标准的鹅蛋形脸,鼻梁及两旁各生着数粒雀斑,一双上翘的丹凤眼灵活有神,如同男子一样束着发髻,看上去格外清爽干练。她名叫余月月,是建阳名医王且光的外孙女,将门出虎女,年纪虽轻,却已是本地颇有名气的小医师。

    世间医师大多是自小学艺,耳濡目染,见惯了病人的苦痛和在生死之间的挣扎,因而往往在处理事务上比常人要冷静得多。余月月身上亦有明显的名医风范,右手提着药锄,左肩单肩背着装草药的竹篓,对于孙应龙反复的外行询问,她保持着不理不睬的淡漠姿态,只将全部注意力放在峡谷两边的悬壁上,努力搜寻着那难得一见的还魂草。

    孙应龙问了一遍又一遍,余月月却始终不回应,他本不是什么好性子,愈发急躁了起来,可又不敢随意向对方发脾气,因为余月月是出名的尖酸刻薄,他可不想被她抢白几句后好几天噎得吃不下饭,便改去问后面的男伴道:“宋慈,大伙儿都说你读书多、学问大,你说说看,那九死还魂草到底长什么样子?”

    宋慈约莫十五六岁年纪,身高与孙应龙差不多,身板却明显瘦了几圈,颇见白面书生的儒雅文弱之气。他在三人中年纪最小,出身书香世家,其曾祖宋翔自小就是建阳有名的神童,七岁时曾作《赋灯》诗:

    景景照幽房,荧荧吐焰长。
    昔年江上女,曾向乞余光。

    意境优美,意味绵长,居然出自一个小孩子笔下,一时传为奇谈。

    民间有“小时了了,大未必佳”的说法,意思是小时候很聪明的孩子,长大了未必能够成材。但宋翔成人后亦是诗文出众,著有《梅谷集》,于绍兴十二年(1142年)进士及第,文才名动京师,被中兴名将张浚慕名辟为参议官。后来宋翔因见不惯张浚为逢迎宋高宗赵构和丞相秦桧而参与陷害岳飞的阴谋,主动辞官,结束了短暂的仕途生涯。此后,宋氏一直安居建阳乡里读书,再无人出仕。

    宋慈父亲宋巩亦是从小就有“聪慧”之名,读书不专务章句,文章辞藻焕发,是建阳有名的文士。母亲吴氏亦是出自本地大族,舅父吴雉是名儒朱熹的得意门生。宋巩四十岁时,吴氏才生下宋慈。晚来得子,宋氏夫妇对其极是珍爱,特意为独生爱子取名为“慈”,字“惠父”,取《管子》“孝悌慈惠,以养亲戚;恭敬忠信,以事君上”之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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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2024-2-14 18:03:21 | 显示全部楼层
    宋慈虽得父母溺爱,但自小受教于舅父吴雉。吴雉督教极严,除了要求外甥熟读经典外,还命令他在生活中一言一行都要仿效圣贤,稍有过错,便要予以责罚——背书、抄字、打手心、罚跪,等等,不一而足。宋慈在舅父的严厉管教下长大,性格多少有些古板,平日也是谨小慎微,深沉少言。

    与孙应龙、余月月各自一身短打不同的是,宋慈穿着一袭藏青色长袍,为了行走、跳跃方便,不得不将衣襟折上来塞入腰带中。他两手空空,默默地走在最后面,听到孙应龙发问,举袖拂拭了一下额头的汗水,仔细想了想,才回答道:“《神农百草》一书中虽然画出了卷柏的形貌,但却是卷缩焦干的样子,跟寻常的枯枝败叶并无分别。”

    卷柏即九死还魂草的学名,又名回阳草、长生不死草,通常生长于裸露的山顶岩石上。这种草遇到干旱时就自动卷缩,变得焦干,进入“假死”状态,而当得到雨水、温度适宜时,它就大量吸水,舒展枝叶,重新苏醒过来,是为“还魂”。由于石崖难以保持水分,它要经过多次的“枯死”和“还魂”才能繁衍长大,所以被称为“九死还魂草”。

    更为奇特的是,这种草不但自己能反复还魂,入药亦有起死回生之效,只因不易发现、采取困难,极其贵重难得。余月月七岁时,外祖父王且光曾向山民购得一株还魂草,晒干后妥为收藏,视为珍宝,一直舍不得拿出来用。去年五月,宋慈前去沧洲精舍拜访师祖朱熹时,不幸遇刺,受了极重的外伤,生命垂危。王家与宋家是近邻,王且光亦不肯拿出还魂草来救治宋慈性命。最后还是朱熹出面讨人情,王且光才不得不看在旧主人的份儿上才勉强将还魂草拿了出来。那株还魂草枯干了十年,一浸泡在水中,居然再次“还魂”复活,恢复生机,可谓生命力惊人,难怪有“长生不死草”的别号。

    孙应龙道:“这么说,你也不认得还魂草的样子了?”宋慈道:“嗯,确实不认得。”

    孙应龙挂念那病者命悬一线,心想若不能及时找到良药,即便华佗再世,亦是回天乏力,着恼之下,不免有些拿宋慈出气的意思,嘲讽道:“那你还巴巴地跟着来做什么?”顿了顿,又补充道:“如果之前不是为了救你用掉了那株九死还魂草,今日我们也不用千辛万苦地来峡谷找药了。”

    宋慈虽因还魂草才得以活命,但他伤后昏迷了许多天,竟然连救命的还魂草到底是什么样子也没有见到,不免心中有所遗憾。此时经孙应龙一语提醒,又想到当日精舍血案迄今未破,官府方面也好,朱熹门生也好,都没有找到任何有关凶徒的线索,愈发郁郁寡欢起来,黯然道:“不错,还魂草应该用来救更该救的人,用在我身上全然是浪费了。”

    余月月停下脚步,正色道:“天下的伤者、病者全是该救的人,没有谁比谁更该救。”又转头斥道:“孙大哥,你好歹是跟宋慈一起长大,而今考上了武学,还是这般小家子气,跟小时候一样,成天惦记挑宋慈的不是。”

    孙应龙虽然年长,却对她甚是畏惧,慌忙辩解道:“我哪有……”

    余月月道:“是我求恳宋慈陪我来采药的。自从你考上武学、去了建宁府,我每次出来采药,都会叫上他。”

    孙应龙忙道:“是我的不对,不能再像从前那样陪你出来采药。其实我也不想考建宁府武学,可我娘亲她……噢,我的意思是,你也不一定要找宋慈啊,他本来就是金贵的公子哥儿,又受过极重的刀伤,伤了筋骨。你瞧他累得上气不接下气,还不及你一个姑娘家敏捷呢。”

    余月月道:“我爷爷说了,宋慈从小体弱,受伤后更该多出来活动,才能慢慢恢复元气。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个理儿,哪儿还那么多废话?”

    孙应龙却还要强辩,道:“我的意思是,宋慈是世家公子,书读得好,文章写得好[2],小小年纪,就已经是咱们建阳有名的才子,跟着咱们来武夷山洞采草药,不是大材小用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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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2-14 18:03:37 | 显示全部楼层
    余月月道:“噢,你终于承认宋慈是‘大材’了?那你平时还一百个不服气,总是拿话挖苦他。从小你就嫉妒宋慈,长大了还是这样。”

    孙应龙道:“我嫉妒他?论写文章呢,他也许是不错。可论武艺呢,我比他强太多了。我将来能当咱们大宋的武状元,他宋慈能当文状元么?”余月月道:“好啊,等你真的当上武状元,我就承认你比宋慈强。”

    他二人一道长大,自小拌嘴惯了,起口角不是什么稀奇事,倒是争论的中心人物宋慈始终一言不发。最后孙应龙自己先笑了起来,道:“月月你看,又成这样了——我们两个吵得不亦乐乎,宋慈在一旁,反倒是个没事儿人。”

    余月月正色道:“这是宋慈的好处,平和宽厚,从不与人计较。”转头见宋慈脸有疲色,便道:“喂,孙大哥,我累了,我们坐下歇会儿。”遂选了一块大石头坐下休息。

    孙应龙卸下绳索,取竹筒到溪边打了水,自己饮饱后,又重新盛满,拿过来递给余月月。余月月却转递给宋慈,道:“你先喝。”颇有长姊风范。

    三人都是建阳同由里[3]人氏,出身、家境全然不同,却因为是乡邻乡里,年纪相近,打小熟识。宋家是本地的世家大户,拥有同由里一半以上的良田。孙应龙的父亲孙年原先就是宋家的佃农,靠租种田亩为生。孙父不幸早死后,孙家只剩下了孤儿寡母,一贫如洗,受宋家接济良多。孙应龙从小就是宋慈的跟班,后来还当过一阵子陪读,虽然说不上嫉恨,但对宋慈这样出生就衔着金勺子的娇贵公子多少有些醋意,他又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浑小子,不由得言语间就流露了出来,渐渐地,冷嘲热讽就成了习惯。偏偏宋慈天生是那种不爱争嘴上闲气的人,既不与孙应龙计较,也不因此而跟他亲近或是疏远,颇有昔日名士之风。但二人都与余月月交好,还是少不得经常见面,于是就演变成了孙应龙不断伺机挖苦宋慈,余月月忍不住打抱不平,最终孙、余二人吵嘴,宋慈冷眼旁观的情形。

    这种有趣的局面一直到最近——朝廷新在地方上设置武学[4],孙应龙考上武学、去了建宁府武士斋就学才算终结。想不到这次孙应龙有急事赶回建阳,居然又是旧事重演,以至自己都觉得好笑。

    幽谷险壑,秀水奇峰。溪流潺潺,鸟语花香。山不转水转,水不转云转。眼前所见所闻,尽是人间美景,充满了原始气息,无愧于“福地洞天”的称号。若不是尚有药材要寻,真恨不得多停留一刻才好。

    孙应龙叹道:“这些天我没有睡过一个好觉,时刻高度警觉,真想不到现在能这么舒服地坐在这里!”

    余月月道:“那你还不得感谢宋慈?不是他,你早就被官府抓去蹲圜狱了。”孙应龙讪笑两声,道:“我承认,这次的确亏了宋慈机灵,月月功劳也不小,还有赵郡主。等华大哥转危为安后,我再好好谢你们。”

    原来三人来武夷山洞寻找还魂草救治的病患者名叫华山,字子西,池州贵池[5]人氏。华山少年时即立志苦学,文才出众,成年后成为太学生。太学是中央最高学府,位于京师临安钱塘县西,原为名将岳飞府邸。华山日夜徘徊于太学学堂,睹物思人,想到当年岳飞无辜遇害,悲愤得垂泪,于是自行改名为华岳,号翠微,名“岳”即取自名将岳飞之姓氏,“翠微”号取岳飞《池州翠微亭》诗句“经年尘土满征衣,特特寻芳上翠微”[6]。

    华岳志向很大,入太学后学而不厌,加上其人喜习技击、谈议兵事,又被选入武学堂,成为太学武学生,系统地学习军事理论知识。

    宋朝以重文抑武,猜忌武将,而极具讽刺意义的是,中国历史上第一所武学偏偏始建于北宋。庆历三年(1043年)五月,宋仁宗下诏在武成王庙[7]设置武学,任命建阳名士阮逸为武学教授,意图建立并完善一种武官选拔制度。然而事与愿违,宋朝自立国以来重文轻武、守内虚外,武将既没有前途,武学也就不那么具有吸引力,就算宋仁宗亲自下诏,还是没有人愿意入学充当武学生。参知政事范仲淹上疏道:“国家兴置武学,但却苦于无人愿意入学,长此下去,只怕敌国认为我国没有英雄。不如下令取消武学的名义,如果学生中有喜好兵法者,可由本监官员作保,让其秘密习读兵书。”于是,世界上第一所专门培养军事人才的学校——武学只存在了九十余天,就因门可罗雀而被迫关闭。

    宋神宗在位时,王安石支持变法,为求富国强兵,再次提出学校教育要“求专门,兼文武”,重新在京师开封设立武学,以唐前七种兵书为《武学七书》,即七种主要教材,教授军事知识。又设武学博士等官,“掌以弓马武艺训诱学者”。乾道七年(1171年)七月庚寅,诏武学该赴解试人,以五十人为额。淳熙五年(1178年),置武学国子员。

    南宋建立后,沿袭了北宋的太学和武学制度。不久前,当今宁宗皇帝更是从言者之请,下诏在诸路州学设置武士斋,选官按其武艺,且以在官荒田以备支用。华岳和孙应龙同称为武学生,但前者是京师太学武学堂的武学生,后者则是刚刚设立不久的建宁府武士斋的武学生,一个就读于中央最高学府,一个才刚刚进入地方府学,身份不可同日而语。

    华岳为人轻财好侠,豪迈伉直,不满当今权相韩侂胄把持朝政、胡作非为,为打击政敌不择手段,又大兴党狱,迫害理学名家朱熹及其弟子,曾几次上书朝廷,请求宋宁宗将韩侂胄斩首以谢天下,为此得罪了韩侂胄,被逮捕后下大理狱拷问。后判处编管建宁府,被囚禁在令人闻名色变的建宁府圜狱中。

    建宁知府傅伯成欣赏华岳文武双全、才气纵横,命狱卒去掉他身上的刑具,放出圜狱,只将他软禁在府署中,尽管失去了人身自由,但由于傅知府的关照,有纸笔书籍等物供应,生活得还算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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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2-14 18:03:50 | 显示全部楼层
    与华岳同时上书的还有寿州[8]人氏吕祖泰。吕祖泰字泰然,出身名门,是北宋宰相吕夷简之六世孙。他不满韩侂胄弄权,到登闻鼓院上书,请诛韩侂胄,结果身受杖刑,被流配到偏远之地。韩侂胄还欲在押解途中置其于死地,但阴谋并未得逞,吕祖泰半途为武艺高强的侠士救走,不知所终。

    另有华岳同学——太学生敖陶孙亦因忤逆韩侂胄而得罪。敖陶孙是福建人氏,以诗知名。其人有强烈的用世之心,曾感慨时局“阵云起西北,中原暗黄尘”,个人报国无门之下,“匣剑似识时,中宵哑然鸣。我说发悲歌,沾衣涕纵横”。

    某日,敖陶孙到临安最大的私营酒楼三元楼饮酒,联想到奸臣当道,他所尊崇的前宰相赵汝愚被贬身死,名师朱熹亦一再被迫害,愤然提笔,往屏风上题诗云:

    左手旋干右转坤,如何群小恣流言。
    狼胡无地居姬旦,鱼腹终天吊屈原。
    一死固知公所欠,孤忠幸有史长存。
    九原若遇韩忠献,休说如今有末孙。

    酒过三巡后,敖陶孙惊然回头,发现屏风已然被人抬走,当即猜到有人赶去向韩侂胄告密,急忙换上酒保的衣服,抱着暖酒壶下楼。

    到楼梯口时,正好遇到赶来逮捕他的差役。差役问道:“敖上舍[9]人可还在上面?”敖陶孙道:“你问的可是太学秀才?他在上面饮酒正酣呢。”

    差役闻言便赶上楼捕人,敖陶孙则顺利逃离临安,预备回家乡闽地避难。然而人未到建阳,即被尾随而至的官兵捕获,被押送回京师。敖陶孙一改之前气骨铮铮的姿态,作书向韩侂胄祈哀,称三元楼屏风上的诗非他本人所作。韩侂胄见敖陶孙服软求饶,便放过了他,准其重入太学,不久又中进士,步入仕途。

    与敖陶孙前倨后恭行为全然不同的是,华岳虽受磨难,依旧不肯就此屈服,发誓要勇斗权奸,作《狱中作》诗云:

    壮士刚肠不受冤,髑髅可断志难干。
    越仇未报薪当卧,汉贼犹存铗漫弹。

    直抒胸臆,充满忠烈之气。

    不仅如此,华岳还在建宁写下了大量文章,言涉边机,议论风生,系统阐发了他抗金复国的理想,以及具体的政治军事措施。又上书皇帝,再次请求用贤汰冗、罢免奸臣、广施仁政。奏书中称韩侂胄:“以后族之亲,位居极品,专执权柄,睥睨神器,窥觇宗社,此外患之居吾腹心者也。臣愿陛下除吾一身之外患。”写得情辞并茂,慷慨激昂。

    韩侂胄得知后勃然大怒,立即利用权势调走了同情华岳的建宁知府傅伯成,改派心腹李大异到建宁任知府。李大异到任后,对华岳多方戕害,不仅将他戴上枷具重新关入圜狱中,还常常以各种理由施以酷刑,目的无非是要将华岳整死在狱中。

    孙应龙久闻华岳大名,考上武学后,到建宁府武士斋报到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赶去圜狱,设法探望华岳,略一交谈,对其人品、才华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他见华岳刑具缠身,被折磨得体无完肤,当时就动了心思,想设法营救他出来。可他只是个普通的武学生,既无权又无势,不要说跟当今宰相韩侂胄作对,就连建宁知府、建阳县令都是他眼中了不得的大官,要想救人,只能暗中设法劫狱了。

    幸运的是,孙应龙在武士斋遇到了志同道合的朋友,如福州人郑公侃、莆田人林登、长溪人徐森木等,都是各怀绝技、血气方刚的青年。众人都对华岳的胆识和才气极为钦佩,私下结为生死之交,约定合力营救华岳出黑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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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2-14 18:04:03 | 显示全部楼层
    建宁府的圜狱建在一个天然的大坑中,四周建有围屋和碉楼,虽然不及京师临安大理狱那般戒备森严、出入有序,但由于天然的地理优势,靠蛮力救人几乎是不可能办到的事。偏偏除了孙应龙等人之外,还有一位神秘的刘姓男子想救华岳,而且冷眼旁观已久,早看出这帮武学生的心思。在这名自称“刘先生”的有心人主持下,一干人开始了营救行动。

    按照原定计划,众人本来预备在三月二十三日动手——这天是天后妈祖的诞辰,福建各地都要举行盛大的纪念活动,建宁府因为有天后庙,一向是闽北的活动中心。到了那一天,全城人都会赶去天后庙看热闹,知府李大异更是要亲自到场主持祭祀天后仪式,所以当天也是圜狱防守最松懈的时候。

    然而计划不如变化快,刘先生得到消息:知府李大异收到丞相韩侂胄密函,让他务必在新任福建路提刑辛弃疾到任前将华岳秘密处死。刘先生担心事情有变,不得不提前仓促动手。当日华岳被提出牢房拷打,几次昏死,奄奄一息。众人用昔日范雎[10]伪死脱身之计,重金买通狱卒,谎称华岳已死,将其带出官署。可惜华岳受刑过重,真的已是濒死状态。众人又怕走漏风声,不敢为他请大夫医治,遂决定由孙应龙将华岳运回建阳,请其同乡兼好友余月月出手相助。

    孙应龙事先已向武学教授请假,称母亲金三娘得了急病,需回家探望。他在好友郑公侃的协助下,驾车带着华岳上路。建宁到建阳不过五十里,当日即到。孙应龙将华岳藏在自家后院柴房里,暗中请来余月月为他疗伤。为避免引来怀疑,郑公侃当日即单骑返回建宁。

    起初,孙应龙还想瞒着家中,但余月月认为既然他向武学教授告假返家是因为母亲生病,就必须做得周全。尤其金三娘每日在拱辰桥中心市集摆摊卖扁肉,生意红火,来来往往的人都看得见,万一她生龙活虎的消息传到建宁府,整件事情岂不是要穿帮?

    孙应龙认为余月月说得有理,因而不得不将事情大致真相告诉了金三娘,请母亲暂时收摊歇业几天,以装病来配合营救行动。

    金三娘自然少不得一通埋怨,道:“那韩丞相是什么人物,得罪他的人没一个有好下场。你一个小小的武学生,敢跟本朝宰相作对,不是找死么?”但事已至此,也不得不答应帮儿子掩饰。又道:“要我装病也可以,但有一个条件,这件事,还得找宋公子来帮忙。”

    宋公子便是隔壁宋巩宋公的儿子宋慈。金三娘亲眼看着孙应龙和宋慈一道长大,虽然也对宝贝儿子习得一身惊人武艺颇为自豪,但其实内心深处还是最希望儿子能成为宋慈那样的谦谦文士。

    孙应龙自小就常听母亲夸赞宋慈,这恰恰是他极为反感的一点,本能地嚷道:“叫宋慈来做什么?”

    金三娘伸手重重打了一下儿子的头,道:“娘是为你好,懂么?就你这性子,怕是要出乱子,到时非但救不了这个太学生,还要连累月月。”

    孙应龙道:“宋慈小小年纪,成天就知道死读书,又能懂什么呀?”金三娘道:“话说到这里,小龙,你别怪娘亲又埋怨你,人家宋公子比你小上好几岁,可那文章学识,啧啧,一点儿不比大人们差。你要有他那脑子的一半,娘亲我就不用那么为你操心了。”

    孙应龙还待反对,余月月却表示同意,道:“多一个人多一份力,况且宋慈聪明机智,又不是外人。”

    孙应龙有求于二人,二人都同意叫宋慈来出主意,也只好无可奈何地同意。

    宋慈应约来到孙家,听完经过,既不惊讶,也不忧惧,只平静地坐在那里沉思。他虽然年纪小,却意度沉厚,总有一股“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派头,按照读书人的说法,就是“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这是金三娘最喜欢他的地方。

    孙应龙不满地道:“喂,你倒是说句话啊。要是害怕受连累,就赶紧走出这个门。”

    宋慈道:“华岳不能再留在这里,得赶紧另外找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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