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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 《揉眼睛的女人》小林泰三短篇集,用科学书写恐怖怪谈,以戏谑侦破悬疑案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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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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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天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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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发表于 2024-12-28 10:12:18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揉眼睛的女人》

    连按三次门铃都无人回应,操子正打算放弃,门缓缓地开了。

    有个女人站在门内,穿着一件松松垮垮的白衣服,也不知是睡衣还是居家服,抑或两者皆是。她的头发很长,年纪应该在三十上下,没有化妆,死灰色的肌肤在走廊的灯光下泛着冷光。

    “……”女人蚊子哼哼似的嘟囔着什么。

    操子不由得“嗯?”了一声,正欲追问,又觉得作为初次见面的第一句话,这样未免太过失礼,于是只在脑中反复回味女人的话。

    “有何贵干?”女人无疑是这么说的。

    “我是刚搬到隔壁的波濑,一点见面礼,不成敬意。”像是要让那女人振作精神似的,操子特意说得很大声,同时从手臂上挎着的百货店纸袋里取出包装好的香皂递了过去。

    女人伸出手,像是要接过香皂,结果只是径自将手抬至嘴边,竖起食指:“对不起,能麻烦您小点儿声吗?”

    “啊,真抱歉。”操子急忙压低声音,“吵到您了?”

    “不,那倒不至于。”女人低着头,用愈发微弱的声音回答,“我只是担心会被您大声说话叫醒。”

    虽说外面天色已暗,但也还不到七点,这时间就睡未免……“哦哦,是说小宝宝吧!”操子微笑道。

    “不不,宝宝不在。不过,按说其实是在的,因为是在睡觉。”操子纳闷地眨着眼睛:“呃,小宝宝正在睡觉吗?”

    “谁知道呢?我不太清楚。因为还在睡。”

    一时间,沉默蔓延开来。操子仔细打量女人的脸。女人眯起眼,用指根揉了揉眼睛。

    “那个,还请您先收下。”操子像是要摆脱麻烦似的,径直将香皂举到了女人眼前。

    “哎呀,好香。”女人喃喃自语般说道,“不过,味道可能稍微浓郁了些,用了不知会不会醒?”

    给小宝宝洗澡是哄睡了再洗的吗?操子回想起亲戚家的孩子们。的确也有宝宝睡在澡盆里,不过那未必是真的在睡觉,想来也不必非趁他们睡着了再洗不可。

    “如果不合您的意,不如我改日再送别的来?”操子说着,想将香皂放回纸袋。

    手背上滑过一阵冰凉的触感。

    女人的手掌裹住了操子的手,那手就像一块湿抹布,湿漉漉、冷冰冰。

    操子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只是半张着嘴,盯着那女人。

    女人的脸骤然扭曲起来,不,她似乎是打算挤出笑容。因为在她的眼角和嘴角处形成了与面露笑容时相同的褶皱。然而,操子无法感受到笑意。如果硬要形容,那就像是用手扯着橡胶面具造就的表情。

    “不用,这个我收下了。”女人又用另一只手覆住自己和操子的手。

    操子感觉女人的掌心汗涔涔的,却又如血液不流通般冰冷。

    “难得收到您这样出众的人赠送的礼物,我怎会无故拒绝。况且,惬意地泡进浴缸后,我相信哪怕是在睡梦中,这香味也会令人心旷神怡。”女人晃晃悠悠地向操子倾靠过来,半眯着眼,“您也好香啊。”

    操子慌忙从女人掌间抽回自己的手。凉飕飕的湿气依然残留在手上。

    女人的神色遽然一变,再度没了表情:“多谢。日后也请多关照。不过,仅限于醒来之前。”

    本该就此告辞的。但这女人毕竟是邻居,无论是怎样的人,都得处好关系。

    “那个……我没看见府上的名牌,敢问贵姓?”操子露出和蔼的笑容。

    “哎呀,这事儿我忘得一干二净了。我家也是前天刚搬来的,所以还没有名牌。”女人眨了眨眼,“鄙姓秋山,秋山八美。往后请多关照。”

    “哪里,我才要请您多关照,秋山夫人。”操子顿了顿,索性试着一探究竟,“不好意思,如有冒犯实在抱歉。有件事我可以请教一下吗?”

    “可以,请随意。”

    “打从刚才起,您口中一直在睡觉的是谁呀?您还说不知道孩子是否睡着了……难不成,您家有人卧病在床?”

    八美有气无力地摇摇头,又用指根揉了揉眼睛。她每揉一下,充着血的通红结膜便翻卷上去,黑眼珠斜向一旁,眼看就要自眼睑脱落似的。

    “这个嘛,”八美将脸凑近,用气声说道,“在睡觉的就是我呀。”

    一瞬间,操子只觉得有什么腥臭无比的东西被摆在了眼前,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她犹豫了两三秒,但看来也唯有硬着头皮问下去了:“什么?”

    八美露出灰色的牙齿,无力地笑了:“是波濑夫人,对吗?”

    “是,我叫波濑操子。”之所以连名字也告诉对方,是因为八美已经这么做了,操子觉得礼尚往来才公平。

    “波濑夫人,您很困惑吧?因为我说了莫名其妙的话。”什么啊,她果然是在说笑吗?

    “不过,我确实是在睡觉,既没说谎也没开玩笑。”八美又露出那个扭曲的笑容。

    “可是,这很奇怪吧。您如果在睡觉,又怎么能走来门口,和我说话呢?”

    “是啊,的确不可思议。”八美再次捉住操子的手,“不介意的话,不妨来我家坐坐?我详细说给您听。”

    为了避免被对方认为自己是厌恶,操子尽量缓慢地挣开手:“不了,我丈夫就快回来了……”

    “哎呀,这样啊。那没办法了,”八美揉揉眼睛,“就在这儿说好了。波濑夫人您是不是觉得,睡着的人走路、说话匪夷所思?”

    “是啊,”操子点点头,“当然了。”

    “可是,大部分人在睡着的时候,也会说话和走路哦,想必您也不会例外。”

    “哎?您在说什么……啊,莫非是指……”

    “没错,是梦。若是在梦中,无论说话还是走路都不足为奇。不仅如此,还能做到现实中做不到的事。不仅能缔造超凡的奇迹,也能做出清醒时羞于如此的不道德行为。”八美像是突然焕发了生机,两眼放光,舔舐着嘴唇。

    “那、那是什么意思?”不知为何,操子突然一阵志心不安,心脏怦怦作响,她甚至感到自己脸颊发烫、满面通红,“您难道在说梦游症?看起来醒着,但其实是在睡眠状态下走路说话?”

    “不是的。”八美依旧垂着头,只抬眼打量操子,仿佛要用视线舔遍她的脸,“我在睡着时是不会走动的。我正一动不动地缩在巢里,小心翼翼地不让自己醒来。”

    “可是,那根本说不通啊!”操子烦躁不安,声音不知不觉大了起来,“如果秋山夫人的话没错,如今您正在睡觉,那岂不是该待在巢里,可实际上并非如此……”

    “是吗?”八美露出羞涩的、酷似爬虫类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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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天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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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2024-12-28 10:12:34 | 显示全部楼层
    “咦?”

    “眼下,我正在巢里独自沉睡,”八美摊开双手,“并做着如此愉悦的美梦。所以请您不要大声说话,我似乎快醒了。”

    “你有没有在听?!”操子皱起眉头。

    “嗯嗯,在听。”石弥敷衍地回答,用筷子夹起一块腌萝卜,咯吱咯吱地嚼着。

    “你觉得我在瞎说吧!”操子隔着餐桌,瞪着石弥。

    “哪有。”

    “你要是相信,倒是多给点反应呀。”

    “反应?什么样的?”

    “就是,显得更吃惊些。”

    “我吃惊呀。”石弥狼吞虎咽地往嘴里扒拉着茶泡饭。

    “那你倒是表现出来嘛!”操子噘起嘴。

    “哇!真叫人吃惊!”石弥摊开双手,扔掉筷子。

    “太夸张了!”

    “喂,你到底要我怎样?”

    “总之,住在我们隔壁的那个人明明醒着,却坚信自己在做梦。按说,你不觉得我们必须做点什么吗?”

    石弥抱着胳膊:“必须吗?”

    “那还用说!隔壁住着那么一号人,你难道就无所谓?”

    “你很介意?”

    “也是,你当然无所谓,反正白天在公司,不用在家。我可是整天都待在家里,啊呀,真叫人毛骨悚然。”

    “隔壁的人……她叫什么来着?”

    “秋山夫人,秋山八美。”

    “秋山夫人白天也待在家?”

    “是呀,她是这么说的,说是外面各种刺激很多,所以尽可能不出门。吃的基本靠外卖解决,必需品则每个月去一两次附近的超市囤货。”

    “家人呢?”

    “那我就不太清楚了,虽然她说有老公和孩子……”

    “那不就是有嘛。”

    “我哪知道她说的是梦里的还是现实里的。”

    “什么叫现实里的?”

    “照她所说,好像是指真实的世界。当然,只是她自己这么认为。”

    “她家像有人同住吗?”

    操子摇摇头:“我不知道她家里什么样,虽然她邀请我进去来着。”

    “你该进去看看的。”

    “你说真的?”

    “说起来,为什么秋山夫人会认为自己正在做梦?”

    “据说是因为我们这个世界和她所知的现实世界截然不同,不同到她只能认为这是一场梦。”

    “哦?那她所谓的现实世界是怎样的世界?”

    “听起来残酷极了。”

    “残酷?”石弥用力挠挠头。

    “搞什么,头皮屑到处乱飞。”石弥像没听见似的,继续挠着头:“怎么个残酷法?”

    “简直是惨不忍闻。她说那里是无人可以安然生活的世界。社会崩坏,每日掳掠不绝,无论孩童还是女人都惨遭屠戮,无一幸免。”

    “哎呀,那可真是残酷。”

    “她藏匿在废屋中,那里原本是核燃料处理设施之类所在的地方,谁也不会靠近。其实她也不想在那里藏身,奈何没有别处可去。每到夜里,她便如胎儿般蜷缩在燃料槽的阴影里入睡她说她现在就是在那儿做着和平世界的梦。”

    “这么说,她白天在现实世界里醒来,到了晚上入睡后便梦见我们的世界?”

    “好像不是。她并非每天都梦见这个世界,只是现在而已。”

    “这就怪了,我们的世界又不是只有今晚,昨天和前天也都存在啊。”

    “所以你明白这事有多诡异了吧!”操子烦躁地说,“昨天也好、前天也罢,全都包含在内的这个世界正是秋山夫人如今正做着的梦。”

    “那还真叫人吃惊。”

    “倒也不必,明摆着是胡扯。”

    “什么啊,原来是胡扯。”

    “不,她自己可是信以为真了。所以才吓人!”

    “不过,她也没给我们添什么麻烦,对吧?”

    操子向上翻着眼珠,像是要窥探进自己脑海中似的想了一会儿,说:“嗯,要照这么说,倒是没添什么麻烦……”

    “那就别管她了。就算她再异想天开,只要没有实际的危害,就意味着她能够很好地适应社会。实际上,我们根本不可能知道别人都在想些什么。搭电车时,坐在身旁的陌生人说不定就在想入非非。如果总是担心这、担心那的,还怎么过社会生活?我认为,只要秋山夫人没给别人添麻烦,就可以说她是正常的。”

    “是这样的吗?”

    “是呀。”石弥吸溜着茶水,“不如你去那家坐坐,或者邀请她到家里来,怎么样?毕竟做了邻居,没必要搞坏关系。”

    “也是,她看着确实挺成熟的。”操子稍加考虑,“那行,我明天就邀请她来做客。”



    第二天送走石弥,操子便去邀请八美。八美在门口听她说明来意后,二话不说便穿上鞋子来了操子家。操子本以为她会先化个妆、换身衣服,稍做准备再登门,因此不免有些慌乱,不过操子没有表现出来,端出咖啡和蛋糕招待八美。

    “记得秋山夫人您说过,您也是刚搬来不久,”操子说,“是由于您丈夫工作的缘故吗?”

    “眼下我们不住在一起,”八美依旧低着头,用叉子在蛋糕上戳来戳去,“当然,现实中他一直在我身边。”

    “看来你们很恩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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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天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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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2024-12-28 10:12:47 | 显示全部楼层
    “是的,非常恩爱。他现在也在这里,我能感受到他的体温。”说着,八美做出拥抱的动作,抚摸着身侧的虚空,“但是,若不这样安抚他,他就会醒过来。他要是醒了,一定会对我说话,然后我也会醒来。”

    操子听得心里直发毛,但还是不露声色地继续往下聊:“不过,或许是时候醒过来了。”

    “的确,”八美稍稍扬起脸,“但也不用勉强。在现实中,值得我珍惜的唯有丈夫和孩子。”

    “这个世界里,您的丈夫在哪儿?”

    “这个嘛……”八美皱着眉,手指按压着太阳穴附近,“抱歉,我不清楚……这种情况在梦里很常见吧。”

    “嗯,是呀。”操子腹诽,假如真是在梦里的话……

    “能和波濑夫人结识真好。”看八美的表情,她似乎强忍着痛楚,偏又亲切地笑着,“很少有人像你这样一点就通。大多数人都不愿承认这个世界是我做的梦。”

    “不过,可能那才是正常反应。”

    闻言,八美怒目瞪向操子:“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也不相信我……”

    “不,不是那么回事。”见八美眼神改变了,操子赶忙补充道,“只是,我觉得如果没有恰当的解释,想让大家信服是很难的。”

    “我不是好好解释了吗!这就是我的梦。还有什么会比当事人的说法更可靠呢?”

    “可是,如果是在做梦,其他人不也应该有相应的自觉吗?”八美突然扑哧一声笑了,咖啡沫飞溅在桌上。

    “哎呀,抱歉。”她在自己的衣服里东掏西摸,似乎是在找手帕之类的东西。

    操子起身去厨房拿了抹布过来:“请拿这个擦吧。是不是咖啡太烫了?”

    “谢谢。”八美接过抹布,擦净溅到桌上和衣服上的咖啡,“不,不烫。只是因为你的话很有趣。”

    “有趣?”

    “是呀,你居然说如果是梦,那么其他人也该有所自觉。”

    “咦?难道别人都没有吗?的确,偶尔是会有正在做梦却意识不到是梦的情况,可一旦有所怀疑,多半都能反应过来。怎么说呢,因为梦境有不同于现实的朦胧感。”

    “没错,正是如此。所以我才会清楚地认识到这是一场梦。”

    “既然如此,那其他人也……”

    “那是不可能的。因为这是我的梦。在做梦的只有我一个人,而你和其他人没有。”

    “那您倒是说说,除您之外的人——我们如今都在做什么?”

    “我怎么会知道,我在睡觉呢。”

    一时间,操子甚至产生了这番话合情合理的错觉。她觉得在某种意义上,这妄想精妙绝伦,堪称艺术。

    “那,假如您醒来,也会知道我现实中的模样?”

    “当然。”

    “那么您醒一次,看看我真实的样子,再详细地告诉我如何?”

    “哎呀,那是做不到的。一旦醒了,我可无法保证还能延续同一个梦。何况,在现实世界里,你是知道自己模样的,又何必多此一举。”

    操子越听越混乱:“这么说,梦中的我和现实中的我各不——”

    操子止住话头。眼前的八美不太对劲。只见她保持着指根碰触眼角的姿势,身体僵直,纹丝不动。

    “秋山夫人!秋山夫人!您怎么了?!”

    操子心急如焚。说不定八美是急症发作。她看上去简直就像冻住了一般,似乎连呼吸都停止了。她要是就这么死掉可太晦气了。

    要不要叫救护车?不过在那之前,得先确认清楚才行。

    操子起身绕过桌子,靠近八美。她想,如果扶住八美的肩膀边摇边唤,或许能令其恢复意识。

    就在她快要碰到八美的肩膀时,八美原本放在眼旁的手冷不丁动了起来,像是要阻止操子似的。

    “不要。”

    操子猝不及防,险些尖叫出声。她倒吸一口凉气,紧接着便觉得有什么潮湿冰冷、散发着腥臭的东西,覆住了自己的口鼻。原来是八美的手掌。

    “别叫,我会醒的。”八美眼神尖锐,命令操子。

    操子瞪大眼睛,一个劲儿点头。

    八美缓缓挪开手,但手掌形状的丝丝凉意还残留在操子脸上。操子半张开嘴,唾液如丝线般溢出,粘连在八美的掌心周围。八美用另一只手擦了两三下,将唾液擦净。

    “究竟……”操子瘫坐在地板上,“怎么了?”

    “刚才啊,我揉了揉眼睛,差点就醒过来了。嗯嗯嗯。也许说醒了一刹那更准确。”八美俯视着操子,阴恻恻地笑着,“我看到现实世界中的你了。”

    操子维持着坐在地上的姿势,往后退去:“我是什么样子的?”

    八美大大地张开嘴。她嘴上涂满了口红,甚至一直延伸至口中,泛着红黑色的光泽。赤红色的黏稠唾液吧嗒吧嗒地滴落在地板上。她伸出与口红同色的指甲,指着操子。食指之外的手指半张着,并未合拢。

    “你就要死了,而且饱受折磨。你两个眼珠都腐烂了,头发一根不剩。而且,你身无寸缕,酷似蚯蚓的紫色寄生虫在你的每寸肌肤里钻来钻去,即便隔着皮肤,也能清楚看到它们在蠕动。你的鼻子没了,只剩三角形的豁口,呆头呆脑的寄生虫不时从中探出头来。你的嘴唇也没有了,牙齿裸露在外,但只剩下一半。脓液从牙齿脱落的牙床上渗出,又溢出嘴来。不知为何,你的两只耳朵倒还在,但耳孔中流着血,似乎听不见我的声音。你几乎所有的手指都缺少两个指节,甚至有好几根齐根断掉。你缺了一侧的乳房,内里的肌肉暴露在外。一道极大的伤口从心窝纵贯至胯间,其深可见内脏。但不知为何,几乎没怎么出血。内脏上都长着黝黑的瘤子,细看那上面竟附着一张张脸。此外,你似乎还怀有身孕,胯下有只酷似爬虫类的大型生物,正奋力与你交尾。那一定是你孩子的父亲。你失去了膝盖以下的部位,想必就是被它啃食殆尽的。”

    “骗人!”操子摇着头,“你对我究竟有什么怨恨,要这样胡说八道?”

    “这可不是胡说八道,全都是真的。你在腐尸形成的泥坑里苟延残喘,周遭恶臭无比,令人难以呼吸。我只觉得喘不上气来……然后……我便又睡着了。或许是因为没有完全清醒,我得以延续同一个梦。”

    “求你了,别再说了!不要再编造这么恶毒的话!!”操子扑倒在地,哭了起来。

    “不,我说的可不是假话。”八美跪到地上,温柔地抚摸着操子的后背,“这是真实发生在现实世界里的事。不过,在我入睡期间你尽可安心。在我的梦中,你非常幸福。”

    操子缓缓地抬起头,泪痕在她脸上反着光,像蚰蜒爬过的痕迹:“真的?在你做梦期间,我都是幸福的?”

    “是的。所以你千万要当心,绝不能弄醒我。不要发出大的响动,不要随便摇晃我的身体,更不要刺激我,你要在隔壁静悄悄地生活。”

    操子啜泣着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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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天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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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2024-12-28 10:13:01 | 显示全部楼层
    八美怜爱地看着操子,然后将操子的脸揽在怀中,抱紧了她。

    湛蓝的天空。梦里的天空。只要揉揉眼睛,便会看到现实的天空重叠其上。

    昏黄的天空,密布着褐色的毒云。

    天空下,生锈的建筑林立,宛如骸骨,遍体鳞伤的人们栖身其中。

    一切都发生在那个夏天。

    人造卫星穿透大气,播撒下不被人们察知的毒素。火山喷发,熔尽万物。电脑失控,反噬人类。狂热的信徒虐杀世人。灾厄尽数降临,席卷世界。谁都知晓预言,却无人相信。是的,这是天罚。

    傲慢者们自私自利,有己无人。

    唯有此时,才终于众生平等,皆获自由。

    若问何故,只因灾难与痛苦对所有人一视同仁、慷慨相'j。

    一切归零,从头再来。

    不。

    没有归零。

    对我而言,还没有归零。我所爱的人还在。

    我深爱的,并深爱着我的丈夫。我疼爱的,也依恋着我的宝宝。所以我不在乎。哪怕世界毁灭。哪怕众生受苦。我心中闪过不安。这样真的好吗?

    难道不该有人力挽狂澜,将世界复原吗?那一夜,我做了个梦。梦见了那个失落的世界。在梦里,一切都不曾发生。夏日安然终结。

    人造卫星掠过地球,飘向遥远的世界。

    火山静默,岿然不动。

    电脑一如既往,甘做人类忠仆。狂热的信徒与世人和平共处。世界无灾无难,风平浪静。谁都知晓预言,却无人相信。是的,这是虚假的世界。

    是我心血来潮编织出的幻梦,宛如泡沫。我揉了揉眼睛。

    双重世界还原为一重。我再次陷入浅眠。长空万里,白云悠悠。

    天空下林立着高楼大厦,整齐洁净。人们在其中讴歌繁荣。这是洋溢着幸福的世界。但既不自由,也不平等。幸福厚此薄彼。

    我爱的人不见了。(因为是在梦里。)那个人的确深爱着我。

    然而,他从我的眼前消失了。(因为是在梦里。)

    他丢下了我和我的宝宝。

    我执着地寻找着丈夫。

    日复一日。

    我过于悲伤,什么都顾不上。顾不上家。

    顾不上宝宝。(因为是在梦里。)陌生的人们远远地围观着我。有人问起了宝宝。

    于是我终于想起宝宝,回到家里。宝宝在家。

    可是,宝宝一动也不动。

    宝宝成了小小的干尸。(因为是在梦里。)多么悲伤的梦。可我没让自己醒来。

    醒来便会回到满是灾难的世界。

    那儿虽然有我深爱的丈夫和我疼爱的宝宝,其他人却都会沦于不幸。

    为了大家,我决定延续我的梦。大家在现实的世界中是多么悲惨啊。在梦里,反而是我看起来更为凄凉。不过,我知道事实并非如此。我在梦中继续寻找丈夫。

    丈夫爱上了别的女人。(因为是在梦里。)我知道,只要我醒来,这令人不快的梦就会消失。

    可是,为了大家,我没有那么做。我要夺回梦里的丈夫。反正是梦,什么都无所谓。反正是梦,所以没关系。

    可即便我明白这只是一场梦,我还是想要我的丈夫和宝宝。我想,既然是梦,那我决意要做幸福的梦也无可厚非。因为我是为了大家做的梦。那就不该我受苦。(因为是在梦里。)



    操子受八美邀请,踏进了她的家门。

    虽然是白天,房中却很暗,窗帘拉得严严实实。

    不,那不是窗帘。所有窗户都被堵上了,层层叠叠地钉着不同形状、不同大小的胶合板。钉子也长短不一,几乎都露出半截在外面。白光从胶合板之间的缝隙漏进来,宛若星座。

    “抱歉,屋里太暗了。不过,要是白天的光线弄醒了我,可就出大事了。”八美笑着说。

    “钉这么多钉子,不会被房东骂吗?”操子也露出浅笑。

    “哎呀,没事的,因为……”八美凑到操子耳边,话语伴随着她的呼吸飘出,“反正这是梦。”

    “也对,这是秋山夫人的梦。”操子点点头。八美揉了揉眼睛。幽暗的客厅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废墟。废墟里,孩子们衣不遮体,皮肉在破衣烂衫下若隐若现,已经开始腐烂,蛆虫在其上蠢蠢而动。八美又揉揉眼睛,废墟消失,客厅再现。

    “来,请喝红茶。”八美指着桌上备着的日式茶杯。杯体开裂,渗出乌黑的液体。

    “这是红茶?”操子不安地说。

    “不用担心。看着不像红茶是因为在梦里。在现实世界,这可是英国进口的高级红茶。”八美揉了揉眼睛,雅致的西式茶杯重叠在日式茶杯上。

    操子端起茶杯,靠近嘴边。臭味刺激着鼻黏膜。

    “唔!”操子皱起眉头,放下茶杯。

    “不行哦,操子,不可囿于表象。”八美揉揉眼睛,操子顿时变得诡形怪状。八美满意地点点头。

    操子闭上眼,嘴巴碰触杯口,啜了一口液体。甜腻的腐臭自口中扩散至喉咙深处,灼烧感蔓延开来。她下意识地扔掉茶杯。茶杯落地,摔得粉碎。黑色的液体飞溅,弄脏了八美与操子的裙子。

    “哎呀呀,你怎么没喝完?喝那么点可完全不够呀。”

    “对不起……”光是这几个字,操子都说得极为艰难。强烈的头疼和眩晕袭来,操子瘫伏在地,感觉黏稠的液体渗入了人服。她呼吸急促,每喘息一次,积在地板上的灰尘便随之飞场。

    因为是在梦里,所以不用打扫,操子怔怔地想。

    “好像还是起了点效果。”八美环住操子的后背,扶她半坐起来,“不用道歉。反正这样也能成。”

    “我好像很困,困得撑不住了。”

    “那就好,和我一起睡吧。”八美手里不知拿着什么,细细长长,闪着寒光,“只不过,或许会有点疼,好在是在梦里,所以没事的,别担心。”

    “我会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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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天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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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2024-12-28 10:13:23 | 显示全部楼层
    “你看,我也是没有办法。既然这梦无论如何都要做下去,那自然会希望做个美梦。光要我一个人为大家做出牺牲,未免太不合理了。”

    “住手,八美!”房门开了,一个男人的身影映入眼帘。八美回应道:“啊,亲爱的,你回到我身边来了。”人影走入房中,在蒙朧的意识中,操子看到了石弥。

    啊,原来是这么回事。秋山石弥——那是你的全名。我怎么一直没有意识到呢,八美是你的妻子啊。

    我抱着不了解你的家庭也无妨的心态,认为只要能生活在一起,哪怕不能结婚也心甘情愿。

    “亲爱的,你终究还是来了。想来也对,因为这是梦,所以什么巧合都会发生。”八美大张着鲜红的嘴唇笑着,“我拼了命地调查你的行踪,终于成功抢先一步住进你租住的公寓楼。”

    “当我听操子说住在隔壁的是你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本来想不通,既然你如此执拗地追踪到了我,却为何不直接与我照面?不过,详细听了操子的话后,我意识到你的神志已经失常。听话,八美,离开操子,错的是我,和操子无关。”

    “不,我要让这个女人彻底消失,因为我的梦里不需要她。然后我们再生一个宝宝,之前的宝宝已经干瘪掉了。”

    “八美,你好好听我说。我们的孩子从未出生过。自打流产后,你就渐渐变得不对劲了。我对那样的你感到厌烦,便逃到了操子身边。可是,操子是无罪的,她什么都不知道。”

    “你为什么不告诉她?有时候不知道也会成为罪过!”八美怒目圆睁,几乎让人担心她的眼珠会掉出来,“不过,我知道其实你并没有错。因为这世界是我的一场梦。在现实世界里,你正温柔地拥抱着我,宝宝也在我们身边熟睡着。而这女人则患了恐怖的恶疾,孕育着怪物的崽子。”

    “我会怎么样呢?”操子气若游丝地问。

    “只要我还继续做着梦,你便不用在现实世界里受苦。但是,若想让我安眠,就要麻烦你从我的梦里消失。”

    “八美,住手!!”石弥大喊。

    “别过来!”泪水滑过八美的面颊,“就让我静静地做这场梦吧,求你了。我为世界牺牲了我自己,就不能成全我的这点任性吗?”

    “……”操子喃喃。

    “嗯?波濑夫人,你刚刚说什么?”八美大张着眼睛与嘴巴,一边流着泪与唾液,一边低头看着怀中的操子。

    “我——不——要!”

    “你说什……”八美的话戛然而止,她神色茫然,来回打量操子和石弥的脸,然后视线缓缓落在深深扎进自己心窝的刀子上,“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我还不想死。”血顺着握住刀柄的手臂,滴在操子的脸上和胸前。

    “为什么,要做这种蠢事……”八美直直向后仰去,后脑勺磕在地板上,发出巨响。

    “对不起。不过,这不挺好的吗,你可以一直睡下去。正好如你所愿,梦境永续。”

    “不对,不对。”八美握紧刀子,嘴巴翕动着,“延续梦境非我所愿。我是为了你们才……”八美伸出沾满鲜血的手,也不知是指着操子,还是指着石弥,“更何况,死了就无法做梦了。你是不是蠢啊?”

    “你说什么?!”操子骑在八美身上,“蠢的是你!!你说的一切都是妄想!尽是胡说八道!这个世界才不是梦,是现实。啊!我明白了,你自称石弥的妻子,肯定也是谎话!没错,一定是这样。”

    “多么可悲的梦啊,”八美将手绕到操子脑后,将她拉近自己,“我再也做不了梦了,所以……”

    操子的嘴被八美的嘴死死压住,难以呼吸。

    “就由你来继承我的梦吧。”在操子唇下,八美的嘴唇滑腻地嚅动着,然后猝然而止。

    石弥抓住操子的肩膀,好不容易才将她拉离已然僵硬的八美。死去的八美脸上斑斑点点,也不知是口红还是血迹。操子用手擦拭自己的脸,果然沾上了鲜红的东西。

    “不用担心,”石弥在她耳边温柔地低语,“这是正当防卫,我自始至终都看着,你没有犯罪。”

    操子瞪着石弥:“你早知道会变成这样。”

    “胡说什么?!”操子迅速起身,迈向窗边。

    “你好像误会什么了。”石弥追在后面,“你是不是觉得,我听说八美的事时,没有当即坦白实情的行为很可疑?这点我能解释清楚。是那什么,对了,是因为我想先确认来着,搞清楚隔壁住的是否真是八美再……”

    “别再说了。”操子将手搭在钉满窗户的胶合板上。

    “哎?”

    “从今往后,我不得不承继此梦。这是报应。”

    “操子,你到底在说什么?!”石弥抱紧操子,将她拉离窗边,嘎吱嘎吱,胶合板支离破碎,纷纷剥落在地。

    操子揉了揉眼睛:“我看见你真正的模样了。”

    窗外,褐色的毒云正在那一望无际的昏黄天空里翻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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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12-28 10:14:03 | 显示全部楼层
    《超限侦探∑》

    我在此,就一名惊世骇俗的侦探做出相关报告。

    因故,我不可透露其本名,恕我暂以其名首字母∑1称之。

    ∑乃天生之侦探。若拥有他那般头脑,无论投身何种职业都必将大获成功,可他偏偏选择了侦探这一奔波劳碌却收入微薄的行当。而且,诸如外遇调查类的工作,他一概不接,只涉足令警察束手无策的疑难案件。若是那案件光听叙述就能推理出真相,他也不会理睬——即使那些案件除他之外无人能解。他只会对听完详情后仍看似不存在合理解释的案子展开行动。

    案件多来自警方相关人士,因此大多数情况下,他一毛钱也拿不到。也就是说,他义务从事着侦探的行当。像他这样的天才,却陷于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困顿中,委实事态严重。于是某天晚上,我身为他为数不多的友人之一,为他着想,决心予以忠告:“你是不是找份更容易获得收入的工作比较好?”

    “为什么?”∑细长的眼中射出犀利的光。

    “像你这样的天才,就甘愿被警部2呼来唤去?”

    “警部对我呼来唤去了吗?”

    “少装糊涂!”我烦躁地说,“上回,你破解那桩不可能犯罪时,警部不就只道了声谢而已?”

    “针对你方才的发言,可否允许我做出两点阐述?”∑淡然说道。

    “可以,但说无妨。”我做了个深呼吸,来平复自己激动的心情。

    “首先,第一点,我不记得曾解决过什么不可能犯罪。”

    “那是毋庸置疑的不可能犯罪。因为尸体是在上了锁的屋顶被发现的。从该建筑的构造来看,顺着墙爬上去是不可能的,至于那扇通往屋顶的门,门锁早在几年前就坏了,在警察破门而入之前,没有被打开过的迹象。”

    “的确,或许犯人不可能顺墙而上,也不可能打开通往屋顶的门。”∑打了个哈欠,“但犯罪本身并非不可能。你不能将这两件事混为一谈。”

    “我真搞不懂,到底有什么不同。”

    “截然不同。更何况从语言的定义上来说,不可能的事就意味着无法实施。如果能够实施,则不能称为不可能。”

    “理论上是这样没错……”

    “理论很重要。那个案件不是不可能犯罪。仅仅因为自己想不通真相,就断言为不可能犯罪,这是个坏习惯。不可能犯'罪是不存在的。一旦有人说出‘不可能犯罪’这类词,那么他所谓的‘不可能犯罪’要么并非不可能,要么不是犯罪。”

    “我明白了。不可能犯罪的话题就此打住,不可能犯罪是否实际存在这种事根本就无所谓。”

    ∑微微一笑:“那么,来说第二点。我破了案,警部向我道了谢。这家伙哪里做得不对了?”

    “我不是说警部不对,只是,他应该还有别的表示才对。要不是你破了案,案子就会陷入僵局,这肯定会算警部失职。事实却是,案子得以圆满解决成了警部的功劳。”

    “所以呢?”

    “还‘所以呢’,你就没觉得不甘心?”

    “完全没有。”

    “这说的什么呆话!!”我不由得大喊大叫起来。

    “你觉得警部占了便宜,而我吃了亏,对吧?”

    “岂止是觉得,事实就是如此。”

    “‘事实’这类字眼也不要轻易出口。因为在大多数情况下并没有什么事实。好比你刚才的发言,当然也不是事实。”

    “可是,事实就是你没从警部那儿得到过哪怕一日元的报酬。”

    “警部自己都只拿那点可怜的工资,我又能从他那儿榨到几个钱呢?追着他要钱太不现实。”

    “可是,你干了活儿,就应当要相应的报酬。”

    ∑露出微笑:“要说报酬,我有得到。”

    “可你刚刚才说从警部那里收钱不现实……”

    “我说的报酬并非金钱。对我而言,案件本身就是报酬。”

    “说什么蠢话。案子怎么就成报酬了?”

    “当然,寻常案件不在此列,非得是棘手的疑难案件不可……”∑陶醉地眯起眼睛,“警部拿来的案件大多无趣,尽是些连脑子都不用动、光靠脊髓反射就能解答的货色。不过,极少数情况下,他也会带来绝妙的、醇香扑鼻的案件。那个时候的他神圣庄严,在我眼中如有万丈佛光。没错,对我而言,散发着芳香的案件本身作为报酬足矣。”

    “你说这话是认真的?”

    “是啊,当他带来绝妙的案子时,我都恨不得给他钱呢。”

    “喂喂!”

    “当然,警部是不会收的。”

    “可惜。你是入得宝山空手归啊。”

    “你不懂。对我来说,疑难案件才是宝……咦?好像有访客登门。”

    打开大门,外面站着哭丧着脸的警部:“∑君,发生了棘手的案子。我是没辙了,希望你赶紧出手。”

    “先说来听听。”∑顿时目光炯炯。



    “核避难所?!那是什么玩意儿?”我冒冒失失地喊了起来。

    “今时今日不知道核避难所的人也是罕见。那是遭受核攻击时躲进去以求保命的防空壕。”

    “要真受到核攻击,区区防空壕顶什么用。”

    “既然称之为‘核避难所’,那自然与普通防空壕不可同日而语。那容器酷似舱壁极厚的潜水艇,被埋在地下。当然了,会有一个出入口,此外不可能通过其他途径进出。内部储备有食物和水,可维持一个人长达数月的生活。”

    “空气呢?”

    “空气无法储备,不过容器内备有氧气瓶,遭到核攻击后可暂时以此维系生命。之后会形成供气系统,使用特殊过滤器清洁净化地面空气,再引入内部。”

    “这么说,有通往地面的通风口。”

    “是的,不过大小连一只胳膊都伸不进去,无法用来逃生。另外还接有与地面联系的电话线,也穿过通风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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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12-28 10:14:16 | 显示全部楼层
    “核避难所的详情到了现场再听,”∑打断我们的对话,“上述所需信息的话不可能全无遗漏。”



    警部呆呆地半张着嘴:“……嗯,的确是这样。在此拘泥细枝末节也没用,首先得说明案情概况。被害人是富豪大虎权造,五十岁。他从美国购入核避难所,埋进自家庭院。然后,也不知出于什么考量,他声称为了确认避难所的机能,要把自己单独关在里面。他在一周前进入避难所。此后每天,大虎都会用电话与地面的宅邸联系数次,但今早他打来的电话很奇怪……”

    “麻烦警部你按自己经历的顺序来说明。”∑拦住警部的话头,“为了防止主观臆断,请从接警时开始。”

    ∑不喜欢从案发时听起,他认为在案件中,警察参与之前所发生的事没有一件是确切的。当然,即便在警察参与后也一样,但可靠度毕竟有别。何时,何处,是谁,发生了什么,这一切都必须基于可靠的证据来推理。用随意的臆想来组构案件,会引起误断。按照∑一贯的主张,几乎所有的未解决案件都耽误在这种臆想上。

    “警察并没有听到大虎氏亲口说要进避难所闭关,对吧?同样,到昨天为止每天都有电话联系也不过是他人的证词。我只想基于客观事实完成推理。”

    “哦哦,是这样啊。唔,报警的是大虎的妻子良子,二十八岁。”这么年轻啊。我饶有兴致地想,便问道:“遗产由她继承?”

    “一般来说是这样,若有遗书则另当别论。”

    “有关继承的话题麻烦你们稍后再谈。”∑拿出了公事公办的腔调。

    “总之,据夫人说,今早六点大虎打来了一通紧急的电话。内容是:‘那些家伙来了。我想办法在这里拖住他们,你快趁机逃走!’紧接着夫人就听到一阵剧烈响动,随后乂传来声音,像是折断了什么湿乎乎的东西似的,简直令人想捂住耳朵。夫人心惊胆战地连连呼唤大虎的名字,却得不到回应。约五分钟后,电话那头隐约有人嘟哝了一句:‘蠢货,大虎死了。’”

    “不是大虎的声音?”

    “据说是从未听过的声音。”

    “然后呢?”

    “我们接警后赶赴现场,继续通过电话呼叫的同时,试图撬开核避难所的入口,可是那玩意儿固若金汤,连道缝都撬不开。最后还是向警视厅申请特殊部队支援,花了五个小时才打开。入口有三重气锁坐镇,可不是轻易就能搞定的。”

    “打开不容易,那关上呢?假如入侵者是大虎氏的熟人,可能会大摇大摆地从入口进去,杀害大虎氏后,再若无其事地关闭气锁。”

    “据专家称,关闭气锁倒是不难。不过,考虑到其特性,三重气锁均为无法从外部打开或关闭的构造。更何况,避难所入口位于庭院显眼处,想在不被妻子、宅中用人或邻居察觉的情况下进出是不可能的。”

    “避难所内部的样子呢?”

    “收拾得非常整洁。食物和水都只少了一周的量,这方面没有任何疑点。空气中也没有检测出有害成分。只不过,里面弥漫着一股强烈的恶臭。”

    “恶臭的来源是?”

    “是大虎。”

    “大虎氏本来就臭?”

    “听说他生前并不如此,发臭是在死亡之后。也难怪,哪有人肠胃里的东西洒了一地还不臭的。”

    “肠胃里的东西怎么会洒一地?”

    “因为他的身体断成了两截。”我彼起眉头。

    “凶器呢?”∑连一根眉毛都不带动的。

    “没发现。可能从一开始就没有凶器。”

    “这话真蹊跷,何以见得?”

    “大虎的身体是被拧断的,就像拧抹布一样。”

    “我确认一下,出入口只有三重气锁没错吧?”警部点点头。

    ∑抱着胳膊,闭上眼。他未必已将此案断定为有价值的案件。每当警部脸色大变地跑来求助时,∑总会在听完讲述后开始冥想。大多数情况下,他会在两三分钟后睁开眼睛,对案件一锤定音:“很遗憾,此案毫无魅力可言。”然后,他会兴味索然地指出犯人、说明犯罪经过,再打着哈欠送走警部,这样的情况已成定式。

    不过,这回不同。∑的冥想竟长达一个小时,最后他猛地站起身:“警部,麻烦你带我去现场。这是个绝妙的案子。”



    大虎良子有一种与共年龄不符的沉稳气质,倒是与所穿的和服相得益彰,只是那脸色苍白得与死人无异。

    “请问,遗体确是您先生无疑吧?”∑尖锐地抛出问题。

    “是的。”良子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回答。

    “您先生进入避难所一事也确定无误?”

    “是,他是当着我和众多友人的面进去的。”

    “您先生就不曾偶尔溜出避难所?”

    “入口开关时声音很大,我想我和用人们不会都没注意到。这周家里一直有人,总会有两三个人待在屋里。”

    ∑瞥了警部一眼。

    警部赶紧补充:“进入避难所的是大虎氏本人,并且此后没有再进出过,这两点都得到了证实。”

    “我对夫人没什么要问的了。”∑断言,“接下来请让我看看避难所。”

    “喂喂!”我冲他耳语,“不问问遗产或遗言的情况?”

    “我对那些没有兴趣。”

    “可是,有可能会发现杀人动机。”

    “动机之流不足为道。我只对是不是他杀,以及若是他杀,又是如何实施的感兴趣。”

    “可是,如果不同时具备动机、手法和时机,就锁定不了嫌疑人。”

    “犯人无关紧要。”∑大步迈向庭院。

    “看来你有眉目了?”警部不安地问。

    “是的,我心里已经形成了假设。在这个假设里,夫人不是犯人。”

    “那犯人究竟是谁?”

    “我想等得到确凿的证据后,再说出犯人的名字。”

    “这么说,果然不是意外?”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不过,如果你问这是不是意外,我只能回答‘不是’。”

    “如此断言能行吗?你现在所说的非常关键。如果不是意外,那就意味着是犯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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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12-28 10:14:30 | 显示全部楼层
    “为什么你会得出这个结论?”∑睁圆了眼睛。

    “那你的意思是自杀?”

    “谁自杀?”

    “大虎权造啊。”

    “怎么可能!”∑脱口而出。

    真叫人难以理解。尽管有个人死了,∑却说既非意外,也非他杀或自杀。这可能吗?

    “你这话好生古怪,简直就像在说产生了超常现象3似的。就算称不上超常现象,产生的现象无疑也是非常罕见的,对吗?”

    “如果我的推理正确,已产生的——或者说正在产生的,不过是极为普通、司空见惯的现象。‘现象’这种夸张的说法还真叫人害臊……这就是避难所?确实打造得很结实。”∑用拳头轻轻敲了敲舱口,回响低沉,“警部,我可以进去吗?”

    “当然。”

    警部话音未落,∑便已钻了进去。我和警部紧随其后。

    里面照明充足,但相当狭窄。三个成年人站得挤挤挨挨,没有能容犯人藏身或暗道存在的余地。这时,警部失去平衡,触发了墙上的什么开关。顿时警铃大作,想来是警报器无疑。警部手忙脚乱地试图关停,却无济于事。

    “呵呵呵。”∑笑了起来。

    “你怎么还笑得出来?搜查都进死胡同了。”

    “死胡同?哪儿的话,分明是我的假设已被完整地证明。这铃声就是最后的拼图。”

    “什么?那……”

    “案件解决了。不过,这不足以被称为案件。”

    “可是,既然大虎氏是被杀害的,不是案件是什么。”

    “大虎氏是谁来着……哦,抱歉。如果不按顺序解释,你们怕是会觉得莫名其妙。”∑忍住笑,“先来整理一下情况好了。发生了什么?”

    “密室杀人。”

    “没错。”

    “可是,按照你一贯的主张,密室杀人不是不可能的吗?”

    “的确,密室杀人是不可能的。但凡看着像密室杀人的案件,要么不是密室,要么不是他杀。”

    “那这回呢?”

    “既不是密室,也不是他杀。”∑淡然地说。

    “别开玩笑了。”

    “不,不是玩笑。这次案件的特征是:看上去非常不合理。”我和警部同时点头。

    “而且极其完美。”∑继续说,“可是,无论看上去多不合理,都必然会有合理的解释。如果是你,要如何解释怎么都无法合理解释的事态?”

    “这问题本身就自相矛盾。”

    “那么,我来举个具体的例子。某天,你买了份报纸,上面写着:‘日本昨日发生了三亿六千万起凶杀案。’假如发生了这种事,可算是极不合理了吧?”

    “相当不合理。”

    “如果是你,要如何解释?”

    “没法解释,这种事就不可能发生。”

    “不,可能的。”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份报纸,“这篇报道就实实在在地登在这儿。”

    果不其然,报纸上刊登着与刚才∑所说内容一致的新闻。

    “这肯定是假报纸。如今就连小孩子都不会上这种恶作剧的当了。”

    “正是。你刚才不就合理解释了极其不合理的事件吗?”

    “等一下,”我彻底糊涂了,“这篇新闻报道只是内容不合理,这次案件却是本身就不合理,两码事。”

    “都一样。”∑自信满满地说,“如果你相信这篇报道的内容,就会纳闷怎么会发生如此不合情理的事。同样,你之所以想不通这次的案子,正是因为你相信这个不合理的密室凶杀案确实发生了。”

    “那么,你的意思是,这起案件是捏造的?”

    “谁都没有故意说谎,所以不好说是‘捏造’。倒不如说,近乎错觉或谬误。如果该案件像这篇报道一样完全脱离常轨,我本会立刻得出结论。不过在听警部叙述案情的时候,尚留有实际犯罪的一丝可能性。所以我才需要亲赴现场,来确认这样的犯罪是否可能发生。再由此确认并没有发生什么密室凶杀案。”

    “可是,就当这起案件是某人的错觉好了——又是谁产生了这种错觉?”

    “那么,不妨试着从这篇新闻报道的例子来类推。以报道来说,是谁犯了错?”

    “虽然不知道是否是有意为之,但撰写报道的记者肯定脱不了干系。”

    “没错。当然,在编辑或印刷环节可以对报道做修改的人不在少数,但最可疑的仍是记者。因为三亿六千万起凶杀案的信息只出现在这篇报道中,而这信息皆通过该记者传达。也就是说,像这名记者一样掌握着全部信息的人,即可视为起因。”

    “这么说,那位夫人果然……”

    ∑摇摇头:“我说过她不是犯人。警察确认过,有很多人目睹大虎氏进入避难所,尸检也正在进行。很多信息不是从她那里得来的。”

    “如此说来……”我盯着警部,“本次案件的信息全都是通过警察获得的,即是说,这是一起由警察一手策划的事件。”

    警部慌了:“等等。我可没做过那种事。”

    “你呀,不要过早下结论。”∑责备我道,“全由警察捏造的可能性不是没有。但是,有如此多的人牵涉其中,竟还能统一控制信息,堪称奇迹。为舍弃一个不合理的推论,就去采纳其他不合理的推论,岂不是顾此失彼?”

    “那,成为起因的人物到底是谁?依我看,那样的人根本不存在。”

    “不,相当于新闻记者的人物有且只有一个。”

    “谁?”

    “你。”

    “我?怎么会是我?”

    “因为你了解所有的信息。关于此案,无论是警部的叙述、被害人妻子的证词,还是现场的情况,全都是你主观捕捉到的东西。”

    “说什么呢?你看到、听到的不也都和我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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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12-28 10:14:45 | 显示全部楼层
    “那也只是你自认为的。你认为自己现在与我和警部同在此处,一起调查案件。”

    “什么,怎么会……如果查案这件事本身就不真实的话,那岂不就像……”我好不容易才挤出声音来,“就像是梦。”

    “不是像梦,而就是梦。”∑满不在乎地说,“如果存在怎么想都不合情理的事,首先就必须怀疑此事本身。你掐掐自己的脸。”

    我掐了,不疼。



    “你看吧!”∑扬扬得意地说,“从刚才就一直在响的铃声,是不是也很耳熟?”

    的确如此。那是我闹钟的铃声。

    “Q.E.D.”4∑宣告。

    “新纪录诞生。居然这么快就将案件漂亮地解决了!”警部兴高采烈的声音渐渐远去。

    我缓缓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躺在被窝里。真不愧是∑,逻辑无懈可击。伸手按掉闹铃的同时,我再次对∑的推理能力心悦诚服。



    *    *    *



    我的友人∑——因故,我不可透露其本名,恕我暂以其名首字母代称——是位不世出的名侦探。在我所知的侦探中——无论是真实存在的,还是凭空架构的——无人能出其右。

    包括我在内,认识他的人私下都称其为超限侦探。不过,这事对他本人是保密的。如果他知道我们这样叫他,恐怕会嗤之以鼻:“用表示无限属性的词语来修饰人类,真是荒谬。”

    那日,我登门拜访,与他相谈甚欢。其间,我蓦地念及一事,便向他直言:“前些日子也提过,我觉得你还是从事收入更有点儿盼头的职业为好。”

    “嗯?什么?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的收入和你的才能不成正比。”

    “我知道你想说这个。我问的是‘前些日子也提过’那句话。”

    “就是字面意思,我前阵子也对你说起过,不是吗?”

    “没有,我初次听说。”

    “哎呀,对了,说起来,那是个梦……”

    “搞什么,居然是梦。我对梦什么的不感兴趣。因为逻辑在梦里行不通,超出了我的防守范围。”

    “总之,我劝你还是和警部断了来往……”

    “等下,好像有人来了。”

    ∑刚打开门,警部就冲了进来:“∑君,发生了棘手的案子,我是没辙了,希望你赶紧出手。”

    “先说来听听。”∑顿时目光炯炯。



    “这样的案子我还是第一次撞见。被害人是名叫大虎权造的富豪。”

    “大虎权造!”我嚷嚷起来。警部和∑都向我看来。

    “你认识?”

    “是的,这名字在梦里出……”

    “搞什么,是梦啊。”警部毫不掩饰失望之情,“总之,这位富豪在自家院中形成的密室里被杀害了。”

    “这我知道!”我再次大叫,“在核避难所里,对不对!”

    “核避难所?那是什么?”警部盯着我,像在看什么可疑人物。

    “∑,你听到没有?警部时至今日竟连核避难所都不知道!”我得意地对∑说。

    “对不住,”∑淡淡地说,“我也是初次听说‘核避难所’。那到底是什么?”

    “咦?”我乱了方寸,用手抵住额头,“上次,在梦里听警部说……”

    “搞什么,是梦啊。”警部兴趣顿失,“大虎在自家院子里埋了个大棺柩。他素以表演魔术为乐,说是想出了新的逃脱魔术,于是召集亲朋好友,为他们表演。他在庭院正中挖了个大坑,置入棺柩,然后自己进到棺柩中,再用挖掘机盖上土。”

    “听上去不就是很普通的逃脱障眼法嘛。”

    “可是,被招待的宾客中魔术师众多,他们都说那并非简单的障眼法。”

    “什么意思?”

    “即是说,他们看不出机关何在。而且大虎被埋后,过了几十分钟都毫无逃脱迹象,众人赶紧挖出棺柩,发现大虎已死在棺柩中。”

    “原来如此。不过,凭此并不能断言为他杀吧?”

    “你何以认为不是他杀?”

    “因逃脱术失败导致被活埋,不就是单纯的事故吗?”

    “接警时,我也曾这么想,但这不是事故。”

    “是有什么理由?”

    “大虎氏身上有数十处刺伤,且每道伤口都很深。”

    “有没有自己下手的可能?”

    “其中一处刺伤自眼睛贯穿脑部。”

    “看来那就是致命伤了。”

    “倒也不能如此断言。还有从前胸刺入心脏的伤,以及割断了颈动脉的伤。这绝不可能是自杀。若是自杀,刺向要害的伤理应只有一处。因为最初的那一下就会令人丧失行动能力。而且,棺柩中没有发现凶器。”

    “有没有可能在入棺前就已被刺伤?”

    “大虎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进入棺柩的,如果事先已被刺伤,早该一命呜呼。即使假设在众人眼前入棺的是替身,也于理不合。在被掩埋的棺柩中,恐怕没有能替换真假大虎的空间。”

    ∑闭上眼睛,抱着胳膊,足足沉思了一个小时,然后猛地睁开眼睛:“我决定接手这个案子,此案极具魅力,先领我去凶案现场看看。”



    大虎氏宅邸的庭院里,挖掘形成的巨坑赫然在目,里面还放着一个大棺柩。棺盖被随意地掀开,棺柩内满是血污。

    “推定的死亡时间是?”

    “就在被埋到被挖出之间。急救队赶来时,他刚咽气不久。”

    ∑踏进棺柩中,蹲下身到处查看:“看来还真没有什么机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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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12-28 10:15:01 | 显示全部楼层
    “我本也以为起码会装有双层底。不知大虎到底打算使用什么样的障眼法?”警部那模样眼瞅着就要哭出来似的,“一开始我以为是有人设计偷换棺柩,把原先的逃脱表演变成了刺杀,可正如你所见,并无任何机关。”

    “看起来真是怪诞不经,完全不合逻辑。简直就像发生了超常现象。”

    “想不到连你也会说这种胡话!就算你推理不下去,说成超常现象也未免……”

    “少安毋躁,警部。”∑冷静地说,“我可没说此案是超常现象。何况我的推理也并未受阻,答案已昭然若揭。”

    “喂喂,再多做点调查也无妨吧?”我认为∑有些自信过头了,“还没听家人说明情况不是吗?至少也该听听年轻的夫人是怎么说的。”

    “咦?你怎么知道大虎氏的夫人很年轻?”

    “真是贵人多忘事,不是警部你告诉我的吗?夫人二十八岁,名叫良子。”

    “没有没有,我可不记得告诉过你。”警部转向∑,“∑,你始终和我们待在一起,我有没有对他说起过大虎氏的妻子?”

    “没有,我也是刚刚才初次听闻大虎氏妻子的情况。”∑注视着我的眼睛,“你是怎么知道大虎氏妻子的名字和年龄的?”

    “那个,就是……”我欲言又止。我虽已想起自己是如何得知的,直觉却告诉我即便说了他们也不会信。

    “照直说就是。”∑平静地说。

    “就是,在那个梦……”

    “哈!又是梦!”警部啧了一声,“从刚才起,你就梦啊梦的说个没完,到底几个意思?是打算耍我,还是你真的不正常?”

    “少安毋躁,警部。”∑拦住警部,“他的话似乎有重要意义。如果他就是在梦里得知了原本不可能知道的事,你怎么看?”

    “无稽之谈!就算他没说谎,也多半是在哪里听说过大虎和他年轻妻子的传闻,然后这些又偶然出现在了他的梦里。首先,核避难所怎么解释?那玩意儿根本就不存在。”

    “核避难所或许纯粹是梦的产物。不过,在梦见大虎夫妻的姓名和年龄后不久,梦中人就在现实里遭到杀害,而他自己还参与了案件的调查,你不觉得很微妙吗?”

    “要这么说还真是……”警部沉思了片刻,冷不丁瞪向我,“难不成,你这家伙就是本案的……”

    “他不是犯人。”∑微微一笑,“请仔细想一想。不合理的不光是他的梦。很明显,大虎氏是在天衣无缝的完美密室中被杀害的。警部,你能做出合理的解释吗?”

    警部摇摇头。

    “那么,在你心目中,有能合理解释这个现象的人选吗?”

    “没有。哦不,只有一个。如果说有人能查明此案的真相,∑,非你莫属。”

    “警部真是知人善察。”∑扬扬得意地说。

    “这么说,谁是犯人你已心中有数了?”

    “还没有。不过,我已经破解了作案手法。”

    “快说来听听。”瞥部紧盯着∑恳求道。

    “此案的关键,在于发生了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现象。若是迷信之人,可能会视其为超常现象。可是,我们身怀近代的理性精神,哪怕现象再离奇,也不能容许自己以幽灵或诅咒为由停止思考。那么,可以用来解释极不合理现象的合理答案会是什么?”

    “是梦!”我情不自禁地大叫。警部瞪着我:“你到底在说什么……”

    “当然,在这种情况下,应该首要考虑梦的可能性。而且,验证方法也很简单。”说着,∑掐了掐自己的脸蛋,“验证完毕。不是梦。”

    “这又能证明什么?”我说出自己的想法,“如果是我在做梦呢?难道就不能是我正在做你觉得掐脸很痛的梦?”

    “这世界是你的梦的可能性,完全不在我的考虑之中。因为我自身有意识,所以很清楚这不是你的梦。当然,若站在你的立场,自然也会认为不是我的梦,因而我所做的验证在你看来毫无意义。既然如此,只有你自己来验证了。来,掐掐你的脸。”

    我掐了,很痛。

    “警部要不要也验证一下?”

    “无聊!我还能不知道自己醒着?”

    “你就不曾做过认定自己醒着的梦?好吧,算了,我不勉强你。”∑清清喉咙,“那么,产生了明显有违自然法则的现象,又排除了梦的可能,剩下的合理解释是什么?”

    警部和我面面相觑,全无头绪。

    “是虚拟现实。”

    “虚拟现实?那究竟是个啥?”

    “是形成于电子计算机储存空间内的虚拟世界。不过,对于栖身其中的人格而言,虚拟世界和现实世界别无二致。由于虚拟世界受程序所控,当程序发生错误,或受到电子计算机之外的人为干涉时,便会产生违反自然法则的现象。这是唯一能合理解释现状的假设。”

    “怎么可能。你难道想说我们是住在虚构世界里的人?”

    “不是虚构,是虚拟。”∑冷静地予以纠正,然后向着天空喊道,“好了,现身吧!我知道你在监视我们。”

    “喂,你到底在说什么呀?”警部脸都绿了。

    “我不认为这次的现象是程序错误导致的。不合理事件的发生并不显得荒诞,密室杀人看上去也是在依照某种剧情进行。这就意味着,应该是有人在对这个虚拟现实进行干涉和编排。那么,做此事的人势必会对相关参与者进行观察。”

    ∑的话乍一听像是无稽之谈,但确实是唯一能够解释现状的假设。逻辑完美,无懈可击。我再次对∑的推理能力心悦诚服。

    此时,空中出现了一颗直径约莫一米的大头。定睛细看,头的形状由粗陋的多面体构成,各个平面上似乎都贴着立体的图画。

    “干得好,你已找到真相。”大头发出的声音威严无比,响彻四方,“正如你推理所言,这世界是我们创造的虚拟世界。”

    我和警部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只顾盯着那颗大头。

    “Q.E.D.”∑淡然说道,“你究竟有何目的?”

    “眼下,人类正面临着诡谲怪诞的危机。”大头说。

    “‘眼下’是指什么时候?”警部问。大头毫不理会警部的提问,继续说道:“我们意识到,为了渡过这场危机,需要一个能够完美地进行逻辑性、客观性观察的超级智能。我们一直在等待这样的智能于虚拟世界中诞生。如今终于大功告成。来吧,∑君,到我们的世界里来。”

    “哎呀呀,”∑打了个哈欠,“这里也是,那里也是,全都指望我来解决堆积如山的问题。不过,倘若是值得思考的问题,我倒是不介意在世界之间奔劳。那……我姑且去听听好了。”

    只见∑被光芒笼罩,瞬间便从我和警部的眼前消失了。我们两人相对无言,彼此耸了耸肩。看来∑一时半会儿是回不来了。一旦他发现了什么趣事,总是如此。



    当然,本次报告的事件对∑而言并非格外难解的案件。解决这种程度的琐碎杂案,于∑而言,如探囊取物般简单。

    这次虽不便告知,但我打算在不久的未来,将∑解决的数个真正疑难案件公之于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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