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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 法医秦明:《白卷》,不幸的孩子用一生治愈童年,11起青少年案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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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7]常住居民III

    发表于 昨天 10:59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通往孩子的那扇门锁着。

    她的心中满是焦虑。

    她轻手轻脚地凑在门边,把耳朵贴在冰冷的门板上,

    想象那孩子正端坐在书桌边。

    不,太安静了,他真的会坐在那里看书吗?

    他会不会又在做那件事?

    他不吭声的时候,她总是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她害怕在他的身上,看到他父亲的影子。

    她害怕他挣脱自己的怀抱,变得越来越陌生。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总想从自己身边逃走。

    要怎么才能让他明白,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


    -----------------------------------------------------------------------


    通往孩子的那扇门锁着。

    他的心中满是愤怒。

    一把锁就想要把他拒之千里?凭什么?

    他在自己的家里还没有点管教孩子的权力了?

    他在外面低三下四地赔笑,没日没夜地奔波,

    为什么连一点感激和尊重都得不到?

    他这么多年跌跌撞撞才懂得的人生道理,

    那孩子却一个字、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他恨不得拧开那小脑瓜看看,

    这家伙,怎么就那么任性,那么油盐不进呢!



    ------------------------------------------------------------------------------


    通往孩子的那扇门锁着。

    她的心中满是忐忑。

    她只是想给孩子弄点好吃的,又怕自己的动作多余。

    她知道自己跟这个时代有点脱节,孩子说的话她很多都听不懂。

    她总是想,这孩子投错了胎,这个家对不住孩子啊!

    别家孩子有的,她咬咬牙也想给,

    可是有些东西,她就算眼睛都累花了也给不了。

    她想告诉孩子别那么辛苦,可她说不出来。

    她怕自己在泥潭里太久了,会拖住孩子的后腿。

    她怕……有一天孩子飞走了。

    但她更怕的是,她的孩子,甚至没有机会飞。

    一扇紧闭的门。

    两代孤独的人。

    或许是门这边的声音太大,

    才遮住了门那边的所有声响。
    自由、信任、隐私、情欲、占有、牺牲……

    一扇扇紧闭的家门背后,

    我见过太多太多的人间悲剧。
    我多希望,

    这是我见到的最后一具尸体。


    --------------------------------------------------------

    谨以本书献给热爱法医的你


    龙林省勘查小组·出场成员介绍

    秦明(勘查小组组长)

    职业:法医

    学生时代的昵称是“秦大胆”,勘查小组的同伴们喜欢喊他“老秦”。即便已经工作多年,有时候也会有些急脾气。生活中最在意的就是妻子铃铛和儿子小小秦。但忙起工作来,经常照顾不到家里,这也让老秦非常内疚。


    林涛

    职业:痕检

    林涛是秦明最早的搭档,负责检验现场痕迹、收集物证。他长相清秀、性情温和,私底下怕黑又怕鬼。每次勘查阴森恐怖的现场,都得鼓足一百倍的勇气。如果把攒起来的勇气用在告白上,或许他就已经不再单身了吧……


    李大宝

    职业:法医

    大宝原先是青乡市的法医,后来进入省厅勘查小组,成为第二位法医成员。他对破案很着迷,也特别能吃苦,尽管时不时就要出差,也总是很乐观,口头禅是“出勘现场,不长痔疮”。和女友梦涵(现在的宝嫂)经历过很多风风雨雨。


    陈诗羽

    职业:侦查员

    率直,好胜,战斗力很强,却不太擅长交际,有时候说话容易得罪人。虽然父亲是警察,但小羽毛没有依靠父亲的光环,而是靠自己的实力赢得了大家的尊重。在勘查小组里,主要负责侦查方向的工作,因为平时爱好摄影,偶尔也承担部分拍摄物证的任务。


    韩亮

    职业:司机

    韩亮是个神奇的富二代,因为对破案有兴趣,以辅警的身份加入省厅,每天开车载着勘查小组往返于案发现场和解剖室之间。因为韩亮的资料搜索能力特别强,见识也很广,所以被小组成员誉为“活百科”。因为童年目睹母亲的死亡,留下了心理阴影,虽然性格开朗,却难以维持长期的恋情。


    程子砚

    职业:图侦

    程子砚性格内敛,容易害羞。看起来文文静静,但内心也有非常倔强骄傲的一面。她最初是因为痕检工作表现突出被招入勘查小组,后来转型专攻图像侦查技术,在利用监控破案的领域里做得非常出色。她还有一个妹妹叫程子墨,目前在守夜者组织中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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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7]常住居民III

     楼主| 发表于 昨天 10:59 | 显示全部楼层

    万劫不复有鬼手,太平人间存佛心。抽丝剥笋解尸语,明察秋毫洗冤情。

    一双鬼手,只为沉冤得雪;满怀佛心,唯愿天下太平。

    众生皆有面具,一念之间,人即是兽。

    法医秦明系列的第十一本,也是众生卷的第四季,正式启动。

    法医秦明系列众生卷已经出了三本书,分别是《天谴者》《遗忘者》和《玩偶》。我曾经以为法医秦明系列小说越出越多,会让读者感到审美疲劳,也在《玩偶》的序言里表达了这种担忧。没想到,我亲爱的读者们不仅没有审美疲劳,反而更加支持老秦的创作。这从数据上就能看出来:《玩偶》的新书发布直播,3个小时就销售了12000余本;《玩偶》上市半年,销售近10万册。

    十年来有读者一如既往的支持,老秦为此很感动、很骄傲,这也鞭策着我立即投入众生卷第四季的创作。

    看过众生卷的读者朋友们都很清楚,不同于万象卷,众生卷更关注社会现象,更针对社会问题进行探讨。所以《白卷》的创作出发点也是如此。

    近些年,我们看到了越来越多的青少年心理健康问题,很多人在呼吁要关注孩子的身心,但到底要怎么关注、理解孩子?

    作为一个父亲,我也经常有类似的疑惑。关注、理解,我自认为是可以做到的。但是,孩子有的时候郁郁寡欢,又不愿意把自己的心事告诉我们,我们这些当父母的就只有干着急的份儿。如何和孩子及时有效地沟通?如何和孩子建立起良好的亲子关系?

    为了寻找这些问题的答案,我把《白卷》的主题定在了亲子关系上。
    很多人问我《白卷》这个书名有什么含义。

    从表面上看,交白卷,可能是一种暗示,是孩子封闭自己、拒绝沟通的抗议;

    而往深处看,交白卷,也可能是一种信号,是孩子渴望理解、渴求关注的求救。

    在教育孩子的话题上,很多家长都觉得自己很委屈。明明做的事情都是为孩子好,孩子却完全不领情。他们把一切责任归咎于孩子的“叛逆期”——我也想沟通想交流啊,但我一开口,孩子就不乐意听,这不就是叛逆吗?

    如果同样的问题问孩子,他们也很委屈。家长一开口就是劝说做这个不做那个的,也从来不认真听孩子说的话,这能叫沟通吗?

    两边都有不满,两边也都有委屈。

    这样的情景,老秦自己也会遇到。小小秦也正处于“叛逆期”,所以我和小小秦促膝长谈的时候,也会遇到各种各样的问题。扪心自问,我不算是一个特别善解人意的爸爸,但我觉得,这种沟通和交流的尝试,对家长与孩子都是非常重要的。

    老秦不是教育专家,也不知道健康的亲子关系是否有正确答案。但老秦相信,所有心怀爱意的父母和孩子,都在生活中不断地尝试和摸索,探寻最适合彼此的相处方式。老秦所能做的,就是用书中这些根据真实案件改编的故事,给大家带去一些警醒和启发。

    《白卷》的成书时间非常长,这并不是因为老秦找不到合适的素材,而是老秦希望能够在亲子关系的话题上,思考得更多、创作得更深入。所以,花了一年的时间,和元气社的小伙伴们开了十几次策划会后,我才把《白卷》的中心主旨和创作大纲敲定下来。这里也特别感谢元气社的合作伙伴周瑜,在策划讨论的过程中,提供了心理咨询师的视角,提升了思考层次,在讨论中碰撞出了有价值的灵感,我们也借鉴了心理学家埃里克森和阿德勒的一些理念,完善了书中的人物设定。

    我希望《白卷》可以为家长和孩子们打开一些思路,针对家长和孩子的沟通问题、家的意义、孩子们的人格和性格养成等,让家长与孩子可以有更深、更广阔的思考。

    老秦认为,一个家中的每个成员都应该是平等的,每个成员的想法和意见都应该被尊重。孩子不是任何人的附属品,他们同样是应该被尊重的家庭成员。父母和孩子相守相伴的十几年,无论对于父母,还是孩子,都是最为宝贵、最应珍惜的时光。

    毕竟,父母不可能陪伴孩子的一生,孩子总要靠自己生活在世界上。父母不能替孩子做所有的决定,替他们解决所有的问题,真正爱孩子的父母,最终都要让孩子学会自立。

    在这个过程中,父母和孩子应该努力地去聆听双方的声音,学会彼此尊重,学会彼此交流。父母和孩子对于彼此来说,都是第一次担当这样的角色,他们也都需要共同成长。

    我希望,天下所有的父母、所有的孩子,都能不断沟通、不断探索、不断成长。

    我也真诚地希望读者们,无论是家长,还是孩子,都能从本书中,获得一点点启发,接纳自我,接纳彼此,不交人生的“白卷”。
    写了这么多,我已经开始期待你们的反馈了。

    是啊,这就是文学创作的快乐所在。我可以和成千上万的读者一起探讨一些让人感到疑惑的问题,从写作中或者读者们的书评中,开启讨论,寻找答案,这是让人何等欣慰与兴奋的一件事啊!

    在众生卷出版的这几年里,也有很多读者问我:为什么书里非命案的案件越来越多了?

    我觉得,我在众生卷里减少了命案的篇幅,而增加了其他意外死亡的故事,主要原因有三:一是老秦本身就是写实派的作者,而实际情况中,命案的确是越来越少了;二是法医工作绝对不仅仅是在命案中发挥作用,在死亡方式的判断和整个诉讼过程中都能发挥不可替代的作用,我希望我的读者可以看到法医在其他更多领域发挥作用的故事;三是法医工作博大精深,除了现场分析之外,还有很多其他的案件需要法医贡献力量,我想让我的读者全面地了解法医学专业。

    我真心希望,即便在那些并不是命案的故事里,你们也可以看到法医的智慧与勇气。

    照例声明,本书中所有人名、地名、故事情节均属虚构,如有雷同,概不负责。书里真实、接地气的内容,便是那些公安刑事技术人员兢兢业业的工作态度、一丝不苟的严谨精神,以及卓越超群的细节推理。

    相信大家可以看到,有那么一群人,正在守卫着共和国的蓝天白云。

    丛斌院士在综艺节目《初入职场的我们·法医季》中说道:“法医工作是为了维护公民的生命权、身体权、健康权。法医学是国家医学。它为国家的治理能力和治理体系的提升,科学性、系统性地提供了必要的科学技术支撑。”

    希望法医秦明系列小说,可以让读者们了解丛斌院士这段话的真实含义。

    那,我们开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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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昨天 11:00 | 显示全部楼层
    引子
    这个世界上最爱我的人,却也最让我窒息。

    1
    龙番河边,万籁俱寂,只有河水哗哗流淌。

    在深蓝色的夜空中,飘着几大团云,时不时地把明亮的月光挡住。

    龙番河的这一段,夹在上游的番西村和下游的老王村之间,因为没有实际意义上的小路,所以来的人很少。

    河边是一个小土坡,因为是荒地,没有开发,所以各种形态的杂草,经受了冬季的寒风而干枯,横七竖八地簇拥在一起,把小土坡遮盖得严严实实。这个地方被附近的村民称为“二土坡”。

    这一天晚上,僻静的二土坡似乎有一些不同。

    一束由强光手电筒射出的白色光芒,穿过这些杂草,在黑暗中晃动着。白光时不时扫过龙番河的水面,反射出粼粼的亮点。

    刚刚出了正月,空气还是刺骨的,冬眠的动物们还在蛰伏,河边这一块平坦的土坡上,只有鞋底摩擦植物发出的沙沙声。

    “哎哟,我的天,早知道这么难走,我就不来了。”

    “喵。”

    老六扛着一捆鱼竿,一边向河边走着,一边举起拎着塑料桶的右手,向手背上哈着热气。他抱怨着这路怎么这么难走,又嘟囔着这天还真是够冷的。

    老六是番西村的村民,没什么特点,就是普通到再也不能普通的一个人。他生平只有两个爱好,一是钓鱼,二是养猫。

    钓鱼不仅能满足他的喜好,还能让他有所斩获,毕竟以老六的垂钓技术,总是能钓上一些好东西。这些鲜有的河鲜,拿到市场上是可以换来个好价钱的。

    而养猫也花不了多少钱,他爱这只养了十年的老黑猫,胜过爱自己的老婆。老黑猫也没有猫的风骨,天天像条狗一样,和老六形影不离,因为跟着老六,有鱼吃。

    龙番河是长江的一条重要支流,长江禁渔令下来之后,龙番河地属的周边地方政府对于禁渔令执行得非常严格。河边每天都有专门的人巡逻把守,河面上也时不时可以看到巡逻的小船。他们的职责就是禁捕禁捞,就连钓鱼,也只允许一人一竿一钩。

    老六在村子的河边,被抓了好几次,也被训诫了好几次,甚至还有一次被罚了款。

    可是,一人一竿一钩对于老六来说,是不能接受的。如此低下的工作效率,让钓鱼这项活动失去了原有的魅力。用老六的话来说,就是:贼不过瘾。

    于是,他打起了歪主意。

    二土坡的这段河面,是没人管的,因为政府的人也知道,这个地方没路,进不去人。

    但是老六偏要试试。

    这天晚上,老六带着他心爱的五根鱼竿和一只猫,穿过了这片荒无人烟的地方,来到了河边。他还特地带了一只大塑料桶,做好了满载而归的准备。

    穿线、挂钩、串饵、撒饵、抛钩,老六轻车熟路地完成了这一系列程序,他架好鱼竿,坐在一块冰凉的石头上,搓着手、跺着脚,用摩擦起热的物理学原理来对抗着依旧寒冷的空气。

    他一边用手电筒轮番照射着几个浮标,一边下意识地去摩挲身边的老黑猫。可是,老黑猫居然意外地不在他的身边趴着。

    “西西!跑哪儿去了?”老六挥动着手电筒的光束,在周围寻找着。

    虽然老黑猫的毛色很容易隐藏在夜幕之中,但是那双可以反射手电筒光芒的眼睛很快就暴露了它的位置。

    它在距离河边很近的地方,不知道在干些什么。

    “河边有死鱼吗?不能吃,过来!”老六严厉地命令道。

    老黑猫不情不愿地转过身子,三步一回首地向老六走了过来。老六捏着它颈后的皮,把它拎到了自己的怀里。

    这也是一种取暖的方式。

    只过了一小会儿,已经有三条鱼上钩了,都不小,老六的心情大好,甚至都感觉不到寒冷了。他取下一根多钩鱼竿上挂着的一条小鱼,准备扔给老黑猫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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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没想到,老黑猫又不见了。

    “西西!”老六没好气地又叫了一声,手上的光芒倒是下意识地照向了刚才的位置。

    果不其然,老黑猫依旧在那里。

    “什么玩意儿?这么吸引你?”老六苦笑了一下,迈动步子,要去一看究竟。

    他踩在河边的石头上,一步一个踉跄地向老黑猫的位置走了过去。

    “什么呀这是?”老六的手电筒照亮了老黑猫身边的河滩。

    黑暗中,似乎有一件衣服。就是那种中学生穿的校服,蓝色的底色,胸间还有红色和白色的条纹。

    这地方都没人来,怎么会有衣服落在这里?难道是上游漂下来搁浅的?

    可是,老黑猫为什么会在啃一件衣服?这算是什么迷惑行为?

    老六疑惑着,继续靠近。

    确实,那就是一件中学生的校服,只是那绝对不是一件普通的衣服。一件普通的衣服,如果没有躯体的支撑,肯定会是瘫软的。可是这一件蓝色的校服,无论是胸口还是上臂的位置,都是隆起的,就像有一个人穿着它一样。

    不过,也不全都一样,因为手电筒的光芒照到了校服的领口,领口上,并没有头颅。所以,老六稍微松了一口气,内心确认,那肯定不会是一具尸体。

    走到了老黑猫身后一米的地方,校服已经能清晰地映入眼帘了。

    而也就在此时,老六清楚地看到,那校服的领口,确实没有头颅——

    但是,有半截脖子。

    脖子上没有头颅,但是从脖子的横截面上,可以看到白森森的颈椎和本应该是红色却被水泡得有些发白的肌肉。

    一刹那,老六全身的毛都竖了起来,他发出了一声自己一辈子也没发出过的惊叫声,并且向后一步跳出了两米远。

    因为这一声恐怖的惊叫,老黑猫也被吓得尾巴奓毛,生生蹦起了一米高。

    老六摔坐在地上,感觉不到屁股的疼痛,他瞪大了眼睛,全身抖成了筛糠,却不是因为天气的寒冷。

    无头的尸体依旧平静地躺在河滩的乱石上,随着水波的推动,轻轻地晃动着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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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我坐在我的小房间里,面对着桌子上的电脑,电脑里的老师正在滔滔不绝地解读一道函数题,可是我一句也没有听进去。

    我把垃圾桶里被毁掉的画作又拿了出来,铺平放在了桌子上。整张画纸都已经皱得像一张100岁老婆婆的脸,没有干的颜料也被擦模糊了。

    它已经被彻底毁掉了。

    我慢慢地把它从中间撕成了两片,重新把它们揉成了一团,扔进了垃圾桶里。
    今天是星期三,上学的日子,可是因为疫情,过完年之后,我们都在家里上网课。是啊,我九年级了,也就是初三下学期了,距离中考只有三个多月,不管发生什么事,应该都不能缺课了。

    据说下周开始,就可以复课了。我挺期待复课的,至少还有老师、同学可以说说话,不像这个只有三口人的家,每天感觉都是静悄悄的。

    但这种安静,并不持久。

    妈妈总是会像猫一样,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房间的门口,或是我的背后。她总是喜欢来这种“突然袭击”。“袭击”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看看我在干什么。

    如果我正在写作业,妈妈总会慈祥而又尴尬地问我想不想吃点什么、喝点什么;可是如果我被逮到正在画画,那她就是完全不同的另外一副面孔了。有时候她会气得发抖,有时候她会突然哭起来,每次她的脸色一变,房间里的气压都好像降低了。

    为了不让她的情绪更激烈,我每次都只能默不作声,用点头认错的表情来应付她几乎一成不变的“教育”。

    其实从我记事起,妈妈就是这样,每天愁眉苦脸,总是不快乐。明明她的东西都比别人多、比别人好,还是不能快乐。她总是和我说,要上好大学,要上C9 ㊟ 【C9:即九校联盟,是中国首个顶尖大学间的高校联盟;包括北京大学、清华大学、哈尔滨工业大学、复旦大学、上海交通大学、南京大学、浙江大学、中国科学技术大学、西安交通大学共九所高校。】 、985 ㊟ 【985:具有世界先进水平的一流大学。】 ,还要读研究生、博士,因为只有高学历,才能有精彩的人生。她总觉得因为自己没有高学历,日子才过得不如意,但在我眼里,她的日子明明过得挺好。哪像我,我每天都要不停地学习,一刻都不允许休息。小学时,我放学后出去玩一会儿就会被她唠叨,后来几乎都只能准点回家,到了家,就得在写字桌边不能动弹了,哪怕是多上几趟厕所,她都会觉得我在故意偷懒。一旦发现我不在学习,她无穷无尽的唠叨就开始了,好像我的人生中除了学习,不能出现任何别的东西,哪怕只是走神了一会儿,都是对妈妈一片苦心的辜负。

    很烦,但是我不能表现出烦,因为那样的话,她的情绪会更崩溃。

    这都无所谓,忍忍也就过去了。我不能忍受的,是每时每刻都会觉得自己的身后有一双眼睛,一双盯着我的眼睛,这实在是让人毛骨悚然。无论在做什么,闲了回头看看有没有人,已经成了我下意识的行为。

    毫无安全感。真的很痛苦。
    我家平时是三口人,妈妈、我和小荷姐姐。小荷姐姐是我家的保姆。

    我不是没有爸爸,只是我见不到我的爸爸。算起来,爸爸恐怕有两年都不在家里住了,我上一次见他,还是过年前的一个周末,那天他回来,说是要带我去露营。可是妈妈拒绝了,说天气太冷了。其实这个冬天,一点也不冷,冷掉的,是我的心。

    妈妈以前上班,现在不上班了。不,她现在还上班,她上班的内容,就是盯着我学习。她说过,我现在的学习成绩就是她的工作成果。是啊,家务活都是小荷姐姐的事情,而她就是无时无刻不在我背后的那双眼睛。不知道她以前上班的时候,对自己的同事们是不是也会这么唠叨。

    妈妈说,最近爸爸的公司状况很不好,所以他每天都会加班。为了不打扰我们,他就干脆住在了公司,不回家来住了。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这种明显的谎言,是骗不到我的。虽然我不知道他们发生了什么,但是我很担心他们会离婚。

    我不想在“选爸爸还是选妈妈”这种无聊的问题上浪费心思,因为以爸爸看妈妈的那种畏惧的眼神,以及妈妈对我的依赖,我无论如何是会跟着妈妈的。可是,爸爸对我来说,意味着唯一的自由,我不想失去这唯一的自由。

    那次妈妈不同意我去露营,我还是很失望的。我很喜欢和爸爸去露营,只有在那时候我才能感受到自由。去年秋天,和爸爸去了一趟龙番山,在那里挖野菜、捉野兔,别提玩得多开心了。可惜啊,我光顾着玩,都忘记拍照了。现在想想,半年过去了,记忆都快模糊了。

    所以,我就想着把那次露营给画下来。

    我很喜欢画画,而且我觉得自己挺有绘画天赋的。记得有一次,我把我的画传到了网上,上万人给我这个小透明点了赞,甚至还有人问我卖不卖,我心里可开心了。只可惜,妈妈见不得我画画,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刚才,妈妈说去新华书店给我买复习资料,小荷姐姐正忙着在楼下拖地。这是难得的机会。我赶紧从床垫的下面,拿出了我的画板和画纸,一边回忆和爸爸露营的样子,一边画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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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要一拿起画笔,我就会忘记了时间,不知不觉天都黑了。

    可能是我注意力太集中了,暂时放下了那种时刻回头看看的警惕性。那双在我背后的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出现了,而我一点察觉都没有。当时,我还在给最后一丛灌木上色。

    “什么时候了,你还在偷偷画画?!你是想气死妈妈吗?”

    不用回头,就知道妈妈这次又激动了。

    “你知道不知道,画画的,没一个正经人!画画能养活你自己吗?画画会耽误你一生的!我和你说过多少遍,你只有几个月的时间了,这几个月之后,就是‘宣判’的时候!你的一生会怎么过,就指着这一次的‘宣判’了!现在到了你人生中最重要的冲刺阶段,你居然还有闲心思在这里画画?你要知道妈妈这一辈子过得这么不顺心,其实都是因为学历低了!如果妈妈有高学历,还需要指望着别人吗?你是男孩子,更需要高学历!你不要怪妈妈唠叨,妈妈说这么多,其实都是为你好!妈妈完全可以和别人一样天天去逛街、打麻将,但是我每天守在家里、守着你,为什么呢?一切都是为了你啊……”

    为什么画画的没有正经人?为什么我是男孩子就要高学历?为什么画画就会耽误一生?她每次说这些话,我都有一百个反问堵在心里。

    妈妈一直说是为了我好,但我每次想跟她聊聊画画的事,她总是不耐烦地打断我。她不想了解我的想法,她只想要我按照她的意思去做。这到底是我的人生还是她的人生?我是不是一辈子都顺从她的意思,她才会满意……

    当然,这种唠叨,我已经司空见惯了,如何应对也已经游刃有余了。我红着脸、微微点着头,一脸愧疚自责的表情,打算用这种低眉顺眼的姿态,把眼前的风波先熬过去。

    但是这一次,她越说越生气。

    “你画别的就也算了,你这画里只有你和你爸,连你妈的影子都没有!你是不是巴不得成天跟你爸混在一起?反正你那爸爸也不监督你学习,我这个尽心尽力管你的妈妈反倒让你嫌烦了是吗?”

    妈妈一边说,一边伸手就把我刚刚完成的画作给揉成了一团,扔进了垃圾桶里。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就像是一把尖刀刺进了我的心里。

    妈妈揉捏画的动作,打翻了桌子上的墨水,把我放在桌子旁的校服都弄脏了。

    我的心好痛,眼泪也就流出来了。

    我拼命地忍耐,想把眼泪逼回去,因为我不确定不多见的眼泪会不会激怒妈妈。

    但妈妈没有被激怒,她似乎很伤心,也流下了眼泪。她坐在我的床边呜咽了一会儿,起身离开了,还说了一句:“还有最后一节课,好好学吧。”

    妈妈的眼泪反而让我有些不知所措了,刚才的那股子愤怒,一瞬间也就烟消云散了。

    其实事情也没那么糟,我的床垫下面还藏着我的十几幅画作,妈妈并没有发现。
    我瞅了一眼垃圾桶里被我撕开的画作,又瞅了一眼电脑屏幕里的课件,心乱如麻。

    此时,电脑里的老师还在一遍遍重复着解题的思路,而且还对着摄像头不断地问:“你们听懂了吗?”

    摄像头能懂个啥?真的很可笑。

    我抚摸了一下挂在桌子旁的校服。

    蓝色的墨水浸染到了蓝色的校服上,变成了黑色。墨水把胸间红色和白色的条纹都弄脏了,而那一块就是心脏的位置。

    我想,这一次,小荷姐姐本事再大,恐怕也洗不干净了吧?即便她能洗得干净,我的心却也没法真正的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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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我吃撑了。

    食物像是从我的胃顶到了喉咙上,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我想,一会儿走走,应该就会马上消化吧?

    我爸我妈总是怕我吃不饱,其实我压根吃不了那么多。可是,这又能怎么办呢?那一盘子排骨,我妈得在裁缝铺给人改五件衣服才买得起。他们让我吃,我也只有拼命吃了。因为我吃得越香,他们越开心。

    爸妈都说我最近瘦了,我心里只有苦笑啊。白天课业那么重,周末和假期身体又那么累,能不瘦吗?

    我现在心情不好,倒不是因为吃得很撑。

    好不容易盼来寒假,这才放了没几天,爸妈居然商量着让我去补课。我妈和我爸说,她今天在裁缝铺听见两个同学的家长商量着要找老师上门家教。老师明明教育我们要公平竞争,偷偷补课又算什么事儿?同学们补课,自然会获得更多的知识,成绩也会更好,可是我怎么办呢?难道我也去补课吗?

    要知道,这种上门补课辅导,一节课要500块钱。500块钱!我妈要缝10件衣服,或者要装100条拉链才能赚到!他们拿什么来支付这么高昂的补课费?

    所以我当时说了一句,我没必要补课。

    我妈当时就急了,说什么逆水行舟,别人都补上去了,我相对来说就吃亏了。唉,是啊,我何尝不知道逆水行舟?可是,我们家连“舟”都买不起!我妈似乎看破了我的心思,哽咽着说什么自己没本事,没法给我提供更好的受教育环境。我爸也在一旁唉声叹气,那架势,好像世界末日就要来了。

    虽然我很担心同学们通过补课超越我,但是在这种时候,我还是逞强地说了一句:“我靠自己,也可以!”

    说实话,我没有底气。初三了,每个人都对我全班第一、年级前十的成绩虎视眈眈,我要靠什么才能保住这个成绩呢?

    我知道,我们最终决定不补课,爸妈肯定又要彻夜不眠,商量怎么才能挣来更多的钱。真的希望我妈别再给我爸增加心理压力了,他白天在公司开车,晚上还要开出租,50岁的人了,这样熬,能架得住吗?

    毫无疑问,爸妈是这个世界上最爱我的人,可是他们的爱,让我窒息。

    记得初一的时候,补课费是80块钱一节课。每周四节课就是320块,一个月就要一千多。这样的经济压力,对我的家来说,已经算是很沉重了。可是我妈坚持要我和大家一样去补习。

    那段时间,我爸除了白天给保险公司当司机,下班后还自己偷偷接活儿,经常开车开到凌晨两点,每天只有5个小时的睡眠。我每天都提心吊胆,生怕他疲劳驾驶出事儿。我妈呢,裁缝铺那么多活儿她拼命地干,晚上回来还帮人家糊纸盒,一个纸盒一毛钱。

    我一节课,我妈就要糊800个纸盒。

    那时候,天气热到让人中暑,我都不敢去买根冰棍,一根冰棍两块钱,我妈就要糊20个纸盒。

    还好,后来我凭借着自己的努力,考进了年级前十,这是可以统招进重点高中的成绩。有了这个成绩,总算让我妈安心了一些。

    这次期末考试,我只退步了一名,她又焦虑了。只可惜,这次她想找补习班也没处花钱了,大家全变成了偷偷摸摸的上门家教,补课费也是全面飞涨。这个问题,让我的家庭一时没有了办法。
    从小,我就是掌上明珠,只不过我家的这个“掌”,潦倒了一些。但贫穷并不影响爸妈对我的爱。因为爱我,他们永远只会在自己身上挑毛病。我回忆了一下,我长到15岁,几乎从来没有被爸妈责骂过。他们只会说自己没本事,没有能力给我一个好的教育环境。他们每天被人呼来喝去,已经受尽了委屈,回到家里,还要自己给自己委屈,我真的很心疼他们。

    他们和我说,让我好好学习,打败所有的对手,才能让看不起我们的人都服气,才能在社会上出人头地。像我们这样的家庭,我只有考上好大学,成了研究生、博士生,才有机会成为“人上人”。这样我以后就可以不被人呼来喝去了。

    记得小升初考试的时候,我因为填错了答题卡,导致英语成绩只拿了一个“合格”。他们居然抱头大哭,而且开始瞎找原因,又说是自己对我的关心不够,又说没注意到我的粗心大意什么的。后来,他们居然还去图书馆借来教孩子如何细心的“鸡汤书”,真是让我哭笑不得。

    从那以后,不管做什么事情,我都会谨小慎微。每次考完试,我都会检查四五遍,生怕这样的“悲剧”重演。

    还记得有一次,我正在我妈的裁缝铺里帮忙,来了一个阿姨和她的儿子,阿姨随口炫耀了一句,说她儿子刚刚考上了北大。我妈立即让我加那个小哥哥的微信,说是让我请教学习方法。我根本就不认识他!但我知道,这也是我妈对我的爱。所以,我还是加了,不过直到现在也从来没有说过一句话。多尴尬啊!

    父爱如山,母爱如海。父爱压得我喘不过气,母爱溺得我也快要窒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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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昨天 11:01 | 显示全部楼层
    从我记事开始,学习就成了我生活的全部,我不会去关心什么社会新闻,不会去关心什么明星八卦,不会去关心班上有什么“绯闻”,这些对我来说,都是无意义的噪声。我唯一关心的,就是如何用成绩来击败我身边所有的对手。

    我房间这面墙上贴满了的奖状,是我的战绩。但我有时候也会做噩梦,梦见这些奖状忽然都长了翅膀,扑棱棱地从我家飞走了,我的墙变得空荡荡的,我的心也好像变得空荡荡的。

    我很害怕,害怕每一个潜在的对手。

    而现在,我的对手们正在暗地里补课。

    他们会不会在补课的时候,学到我不知道的知识点?

    我很害怕。

    可是,仅仅害怕是不行的。我长到15岁,从来就没有对谁服过输。你们有钱补课,想要超越我,没关系,我也有我的办法。我知道,对抗补课的最好办法,就是刷题。我需要大量的试卷、试题来提高自己的能力。可是,这些试卷、复习资料,对我来说,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想着我爸半夜强打精神开出租,想着我妈在灯下糊纸盒,我知道我不能给他们再增添任何负担了。这笔开支,应该由我来赚。

    秘密地进行吧。

    午饭后,我继续用我的惯用伎俩,告诉爸妈,我去图书馆学习去了,他们高高兴兴地就答应了。

    我们家是回迁房,隔音很差。每天晚上,我都能听见楼下大叔的鼾声。下午时分,小区里各种嘈杂会让人心烦意乱。这一点,我爸妈是知道的。

    图书馆多好,既安静,又不要钱。爸妈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

    我能想出这样的谎言,也充分体现出了我的智商。

    对了,我得脱下我的外套。即便这天气冷到让人手脚麻木,但是我必须把这件衣服脱下来,塞进包里,不能让人看见。

    毕竟,这种蓝底红白条纹的款式,别人一看就知道是中学的校服。如果给老板知道我是个中学生,那肯定二话不说就会赶我回家的。

    脱下了外套,更冷了,我不得不跑起来,用运动产生的热能,温暖我的身体。

    没办法,我只有这么一件冬天的外套。如果是夏天,我还能有几条妈妈做的裙子可以穿。但是冬天,我不穿它,穿什么呢?

    不想那么多了。我看了看路东边耸立的图书馆大楼,转头向路西边跑去,头也没有回。

    4
    趁老娘出去找水,我狠狠地揍了二呆两拳头,它陪了我两年,我第一次揍它,实在是因为我的心情差到了极点。揍完它,我又开始心疼它了。

    二呆是我的熊玩偶,老头在我转学的那一年,作为生日礼物送给我的,算是对不愿意转学的我的一点安慰吧。老头平时那么凶,但这一次的生日礼物,还是挺合我心意的。二呆在这个陌生的一楼小房子里,陪着我度过了这令人烦躁的两年。

    在那谁出现之前,二呆是唯一能够倾听我心里话的对象了。

    今天我是真的不想吵架,可是老娘絮絮叨叨、没完没了,一点点把我的好心情摧毁。其实我也不该和老娘吵架,毕竟她也没什么主见,她不过就是老头的一个传话筒罢了。这样想想,我只敢和传话筒吵架,不敢和正主儿吵,实在是有些羞愧。这也没办法,老头的火儿要是真的被点起来,实在是太凶了,我毕竟是一个小女子,还是不和他硬碰硬比较明智。

    老娘絮絮叨叨的,还是补课的事情。

    国家不是不让补课了吗?国家的指令都敢不执行啊?这些人胆子也太大了,我很生气。寒假的时候,老头就要我去补课,我看是和那谁一起补课,也就勉强同意了。我这明明都已经很配合了,难道还不够吗?补课比的难道是次数吗?这都开学了,还要补课?没完没了了?我之前被老头逼着周末整天都在学习,对我的成绩压根一点用都没有,但老头就是觉得勤能补拙,只要花时间,就一定能出效果。他压根不懂什么是学习方法,只知道让我什么事情都听他的。太霸道了!

    刚才也是,我正和老娘“辩论”着呢,老头的声音就从客厅传过来了。

    “那就别给她补课了,学也别上了,去社会上混吧。”

    这话说的,就没道理了。不补课,就得去混啊?不过本着避免硬碰硬的心态,我这次就让步一下。不是我同意去补课啊,只是暂时不说话了。用无声来抗议霸权。

    寒假去补课,主要是因为那谁在。虽然寒假时间都泡了汤,一场球都没打,但总算有天可聊,有画可画,所以也不算太糟。这次老头得寸进尺,要给我找一个一对一的家教班。一对一?就我和老师两个人大眼瞪小眼?还是不认识的老师?别开玩笑了,那多尴尬啊。

    见我不说话了,老娘又开始施展“絮叨功”,说什么一节课500块,她和老头省吃俭用省下来的钱,都用在给我补课上。我心想,我也没想要你那省吃俭用的钱啊,你可以不省吃、不俭用,没人怪你。唉,把我烦得啊,无话可说。于是我就戴上了我的耳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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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昨天 11:01 | 显示全部楼层
    可是老娘的“絮叨功”不愧是练了十几年,穿透力极强,戴着耳机都能听见她说我不懂得体谅父母什么的。说什么一切都是为了我好,说什么考不上高中就得上技校,说什么上了技校就得学坏。这些话,我真的是耳朵都听出茧子了。什么叫为了我好?什么叫上了技校就学坏?我就觉得技校蛮好的,以后学个本事,比那些找不到工作的大学生强多了。

    在老娘的絮叨声中,我听见手机响了一下,就拿起来看看。

    是那谁发来的。

    “你放心,我会让所有人都知道真正发生了什么的。”

    这呆子,又不知道要出什么幺蛾子了。那事儿我都不在乎,他倒还是耿耿于怀,真呆,比我的二呆还呆,以后就喊他大呆了。

    我心里太烦了,老娘还在这儿烦着我,他又来添乱。实在是懒得回他的消息,我把手机扔到了床上,站起身来。

    “干什么去?”老娘见我拿起了校服,知道我要出去。

    “打会儿球去。”我说。

    “你一个小姑娘,天天打球,像什么样子?”老头凶狠而霸道的声音又从客厅里传了出来。伴随而来的,是他把茶杯重重摔在茶几上的声音。

    我的心头微微一颤,不过我想这一次我得挺住,不能服软,于是还是拿着校服,走到了客厅。

    我没有回头去看沙发上的老头,但是我能想象得出他那恶狠狠的眼神正在背后盯着我。

    “我出去打会儿球。”我又重复了一遍,拉开房门,逃也似的离开了楼道。

    隔着我家的大门,我又听见老头那恶狠狠的声音在数落老娘了。

    “都是你惯的,一个女孩子天天疯跑,像什么样子?她这次的成绩,连普通高中都考不上!以后怎么办?体育成绩?体育才几分!你和她那么好好说话有什么用?说不通就下死命令,不遵从就打!我看这孩子就是欠揍!女孩子就靠妈管,管不好你得负责!”

    都是什么话啊?除了欺负老娘和我,你去单位敢欺负其他人吗?也就在家里敢发发狠吧?

    我烦躁地把衣服搭在肩膀上,走出了单元门。

    从单元门走出来,我很迷茫。自从转学到这个陌生的城市之后,感觉一切都不一样了。说什么大城市好,我怎么就没觉得有什么好处呢?班上的同学一个个只知道闷头学习,课间休息想叫个人一起去打会儿球,都没人响应。他们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快乐的人生!实在是懒得和他们多说一句话。转学过来两年了,班上同学的名字我都叫不全。

    唉,现在我去哪儿呢?这个点儿,学校保安会放我进去吧?大城市的学校,都管得严一些,保安疑神疑鬼的,实在是难沟通。实在不行,我就借口说我的作业没拿。去学校操场跑上几圈吧,出出汗,心情就会好一些的。如果有人在学校打篮球,我也可以和他们一块儿玩一会儿。

    我看了一眼手上拿着的校服,幸亏把它带出来了。因为去学校的话,就必须穿校服,否则保安还是不让进。但我不喜欢穿这一身难看的校服,蓝色的底色,上面有红色和白色的条纹,恐怕全龙番,不,全省也找不出比这件更土的校服了吧。

    但是没办法,穿着吧。反正是晚上,别人也不会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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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昨天 11:0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案 胶带缠尸
    DNA决定了我们是什么,但不能决定我们将成为什么人。

    我们是什么不会改变,但我们能成为什么则在一直变化着。

    ——《破产姐妹》

    1
    2022年的春分已过,进入了三月的下旬。

    疫情时有发生,大家都时刻关注着自己的健康码和行程卡,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传染生病了。

    天气还是很冷,即使把带棉质内胆的警用冬季执勤服穿在身上,都感觉不到暖和,也可能是这个现场一来很荒凉,二来在水边。

    这居然是我们勘查小组今年出勘的第一个现场。

    我叫秦明,是个法医。我们勘查小组的全名,是龙林省公安厅刑警总队物证鉴定中心第一勘查组。每个勘查小组,一般都由法医、痕检、侦查员等不同职能的警察组成,组员来自公安厅各部门。遇到非正常死亡事件或案件,各个勘查小组就会受命迅速组队,奔赴现场。

    我是勘查一组的组长,和我一起搭档办案的还有5个“老伙计”。比如身边这个默默把领口拉链拉高了一些的家伙,就是勘查小组里司职痕迹检验工作的林涛,他一边穿过荒凉的灌木丛,一边小声说:“这种鬼地方,居然有人敢晚上来。”

    这个名叫二土坡的地方,确实就是一个荒凉的土坡,连植物都生长得很蛮横。想越过这个土坡,抵达导航显示的现场,只能靠步行。小组里的图侦专家程子砚,正在对照着地图的资料,给我们引路。

    “你以为都像你。”陈诗羽是刑警总队重案科负责人,也是我们小组里的侦查员,我们一般喊她“小羽毛”。她本来跟程子砚一起走在队伍的前头,听到林涛的嘟囔,一边嫌弃地吐槽着,一边从身边的灌木上折下一根粗树枝,回身递给了林涛。

    林涛接过木棍当成拐杖,一边打着身边的灌木,一边小心翼翼地问:“不会有蛇吧?”

    “冬眠呢,笨蛋。”法医大宝也折了一根树枝。

    “不是春分了吗?”林涛看了看天边刚刚升起的太阳,说道,“九月进土,三月出山嘛。”

    “那你可要小心点了。”大宝哈哈一笑,说,“说不定蛇也有‘起床气’。”

    “别扯了,到了。”我最先爬到了土坡的最高点,可以看到哗哗流水的龙番河边,此时已经拉起了警戒带。

    先期抵达的民警,此时正坐在一块石头上打着瞌睡。

    “来了,来了,你们辛苦了。”我身边的龙番市公安局韩法医喊了一句,打瞌睡的民警立即清醒了过来,走过来,扶着我们跳下土坡。

    “秦法医,报警人是来这里夜钓的,无意中发现了这一具搁浅的尸体。”民警指了指河岸边的一个担架,说,“是一具无头尸体。我们怕尸体继续浸在水里,所以先捞上来放进尸体袋后,再放在担架上了。”

    “碎尸案件,感觉好几年都没见过了。”韩法医皱起了眉头说道。
    近年来,因为科技迅速发展,破案率不断攀升。龙番市已经连续五年命案侦破率100%了。随着打击力度的增大,命案迅速减少。现在的命案发案率只有十五年前的五分之一了。节约下来的警力,利用刚刚发展起来的DNA新技术,扑在了命案积案的侦破上,这两年,光龙番市一个市,就侦破了四十余起命案积案。

    像今天一大早,市局刑事技术部门就接到了碎尸案的报警的情况,已经很久没有发生了。所以韩法医给我们省厅的值班室打了电话,值班员正好是大宝。好久没出现场的大宝第一时间报告了现已身为刑警总队副总队长兼物证鉴定中心主任的师父陈毅然,再把我们全部从睡梦中喊醒,一起来到了这个位于龙番市市郊边缘的村落——番西村。到了番西村的边缘,就没有路了,我们只有步行越过了这个二土坡,来到了龙番河边。

    “这河边,看不出什么痕迹物证啊。”林涛走到河边,河水拍了过来,他机敏地向后一跳,说道。

    “我们初步考虑是搁浅的,也就是说,是从上游漂下来的。”先期抵达的民警说道。

    “既然是无头尸体,那要考虑头颅去哪里了。”我一边穿戴着解剖服,一边说道。

    “如果也在水里,估计正在往下游慢慢漂吧。”民警说,“蓝天救援队已经帮忙在下游比较窄的河道拉上了渔网,说不定这几天就能发现。”

    “嗯,很重要。”我说完,蹲了下来,拉开了尸体袋。

    随着尸体袋被剥离,里面的尸体完整地暴露了出来。

    尸体没有头颅,半截脖子露在领子外面。从身形上看,是一具男性的尸体,但是肩膀较窄,颈部的皮肤细嫩,身上穿的还是一件类似中学的校服,应该是一具未成年人的尸体。尸僵 ㊟ 【尸僵:是一种非常有意义的尸体现象,法医经常运用。几乎在所有的尸体上都会出现,而且有着较强的规律性。人体死亡后1~3小时,尸体上就会开始出现尸僵,尸僵形成时,先是固定一些小关节,然后逐渐扩展到大关节,紧接着把所有关节都牢牢固定住。随着死亡时间的延长,尸僵又开始逐渐缓解,最后尸体再次呈现软绵绵的状态。这一特征,对法医粗略推断死亡时间有着重要意义。】 几乎快要完全形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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