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山后裔》番外篇之《邪井》--第15回、第16回--作者：大力金刚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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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回

“从一开始 是从哪里开始？”老刘头眯缝着三角眼吹了吹窗台的土，干脆也坐了下来，心说莫非从他小时候爬窗户听课的时候那冯碧柏便开始策划阴谋了’放长线钓大鱼？这线放的未免也忒长了吧？费这么大的心机算计个长工的儿子，这人得无聊到什么地步？

“他花钱供我上学，我真心感激他，一直把他当父亲看待 ”被杜石头冲身之后，这程国海的语速似乎只有正常人的三分之二，不过好在吐字还是比较清晰的，“但在他眼里，我始终是长工的后代，为了他冯家的荣华富贵，不惜出卖我，难道供我上学，就可以如此作践我？”


从言语中，老刘头发现，这杜石头似乎不像冯共产说的那么龌龊，至少在现在看来是个知书达理爱憎分明的人，字里行间透着股子读书人的清高，就算与冯碧柏有仇，也没把仇人一棍子打死，该感恩还是感恩，该尊敬还是尊敬，说实在的，老刘头也是那个年代过来的人，对那个年代的人情世故还是有一定了解的，像杜石头这样的人也不是没见过，这种人要说上前线冲锋陷阵时畏战退缩倒是有可能，但要说是为了钱蓄意叛变还被吓得尿裤子，这个可能性还真就不是很大


按杜石头的话说，冯碧柏的闺女冯雪鸾并不是美女，但却是个十足的才女，喜欢张恨水的文章，喜欢读弥尔顿和惠特曼的诗，要知道，那个年代女孩子念书识字的本就不多，像冯雪鸾这样不但认字，更是年纪轻轻便开始品读西洋文学的女子就更是凤毛菱角了，所以自中学开始，这冯雪鸾便是很多同龄人的追求目标 在那个动荡的年代，新式学堂可不是人人都能上的，小学上完继续上中学的人就更少了，尤其是在涿州这种小地万，能坚持上到高级中学的人，少说三分之二都是高富帅出身，以贫下中农的身份在这种环境下求学，杜石头本就怀着种深深的自卑，虽说自己也是暗恋冯雪鸾大军中的一份子，但却从来不敢表达出来


中学毕业后，杜石头以全校第一的成绩考入高级中学，与冯雪鸾分在了一个班，此时的杜石头，虽然身上顶着全校第一学霸的光环，但同样也顶着全校第一穷光蛋的光环，若不是学校免费发放校服，恐怕连身正经的衣服都穿不起，虽说自己每年农忙时都去冯家帮工，跟冯雪鸾很熟，但在学校却从来不敢多看冯雪鸾一眼，说实话，自卑这种情绪，跟年龄的增长是成正比的，对于连吃饭都成问题的杜石头而言，恋爱这种事简直太遥远了，就更别提是跟全校第一女神谈恋爱了


也该着杜石头走桃花运，刚开学不久，冯雪鸾被同年级四个出名的混混公子哥调戏时，正好被杜石头撞上，之后便顺理成章的发生了激烈的殴斗，等到校长老师闻讯赶到现场的时候，那四个生下来就只懂吃喝玩乐的公子哥之中，领头闹事的已经被打得爬不起来了，其余三个则正被干农活扛麻包出身、脱了衣服八块田字格腹肌浑身腱子肉的杜石头追得满学校跑说句实话，以杜石头的家境，这四个公子哥是随便哪个都惹不起的，后来若不是冯碧柏请县长出面说情，杜石头被学校开除那是铁定的


“那时我觉得，冯先生就是老天爷派来救我的菩萨，大恩大德牛马难报 ”程国海面无表情道 “杜先生此言过谦了，这件事明明就是你帮冯家人出头，就算闯祸，也是为了维护他冯家大小姐的清誉，冯碧柏帮你乃是他分内的事，怎么这也成了大恩大德了？”说到这，老刘头对这杜石头似乎是有了更深一步的了解，心里对此人为钱蓄意叛变的可能性也是打了个更大的问号，明明是他为冯家出头而惹祸，却还要感恩冯碧柏，这么实在的人怎么可能为了钱和个女人而去当汉奸呢？


“后来雪鸾她 ”听完老刘头的话，程国海似乎沉思了一会，但却并未表态，而是继续回到了刚才的话题，“唉 真不知道，当初帮她，究竟是对还是错 ”


自从被英雄杜石头救了之后，冯雪鸾自然而然也便爱上了杜石头，说实话，那个年代的感情还是比较单纯的，尤其是像冯雪鸾这样从小就沉溺于言情小说的女人，一天到晚满脑袋的风花雪月，此刻还真就把杜石头当成书里的白马王子了，而杜石头虽说自卑，但绝对抵不住女神投怀送抱的诱惑，半推半就的也就从了，自此之后的整个高中时期，可以说是杜石头生之中最为美好的时光，虽然两人的感情至多局限在拉个手亲个嘴什么的，但这在那个时代而言已经属于逆天的举动了，



毕业前夕，两人曾经海誓山盟私定终身，并约定毕业后去考北京大学，结果让冯雪鸾没想到的是，自己去考北大的想法竟遭到了冯碧柏的强烈反对

要说这冯碧柏，毕竟是前清的举人出身，虽说表面上视宝贝闺女为掌上明珠，但骨子里却始终没摆脱前朝文人那种男尊女卑的旧观念，觉得女人这玩意上学纯属多亲，会点针头线脑的家务活就足够打天下了，觉着闺女高中毕业十八九岁了，差不多也该物色个靠谱的婆家了，后来听说女儿不但想继续上学，而且还想去外地，基本上就当笑话理解了，就三个字：不可能 没有理由没有原因，就是不可能，让你上到高中就已经够与时俱进了，就算你能考进北京大学，你女还子家家的，还想选上委员长是怎么的？在冯碧柏看来，不能当官不能挣钱的学业，就是浪费社会资源，除此之外，女人要是二十岁再不出嫁可就砸手里了


最终，冯雪鸾始终没能扭过老爹冯碧柏，只得以全校第二的学习成绩放弃了去北京上大学的想法，当然，以冯雪鸾的脾气，这事不可能就这么算了，你丫不让我上学，为的不就是想让我嫁入豪门好借此攀权附贵吗？想什么呢，你不让我变爽能让你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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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回

被父亲冯碧柏强行中断学业之后，冯雪鸾开始遵循圣雄甘地的思想方针，对老爹展开了一场长达数年的“非暴力不合作”运动，非但拒绝配合冯碧柏安排的一切相亲或变相相亲，甚至拒绝出席诸如祭祖上坟之类的正常家族活动，把冯碧柏也搞了个头大，但头大归头大，对于这个宝贝闺女，文人出身的冯碧柏还真是一点辙都没有，打又打不得，骂又骂不出口，只能放任自己跟闺女的关系就这么僵着，但话又说回来，不骂街不代表没脾气，冯碧柏的倔脾气在十里八乡也是出了名的，这次还真就跟闺女杠上了，你个死丫头片子不是不相亲不出嫁么，OK啊，咱就耗着吧，反正我老冯家俩儿子盯着呢，也不缺女婿撑门面，等你上了岁数真嫁不出去了，看谁比谁着急

“其实在那个时候，我已经能自己养活自己了，即使去北京上大学，也不再需要冯碧柏出钱了，但是 ”说到这，程国海的情绪似乎有了变化，“但是雪鸾不去北京，我一个人去，又有什么意义呢，”

“所以你就留在了涿县，”对于上大学不用冯碧柏出钱这个说法，老刘头是深信不疑的，当时的大学都是学校自己出题招生，录取与否都是学校甚至某个教援自己说了算，一旦有品学兼优的学生通过了考试，是绝对不可能因为没钱而耽搁学业的，甚至某些在个别领域极为突出的学生，就算没通过全科考试，也会被破格录取，为了培养优秀人才，学校甚至倒贴生活费都不是没可能


“我父亲是个老实人，他希望我能赶快挣钱，然后还给东家 ”程国海道，“我知道当老师工资很高，所以我准备到保定报考师范学校，当时的李校长很赏识我，开学后不久就在学校开的印书馆帮我某了份帮工的差事，让我挣钱补贴家用 ”


在师范学校，杜石头依旧从头到尾捍卫着全校第一学霸的桂冠，并在毕业前夕以好到变态的成绩争取到了宝贵的留校任教的名额，作为一名实习教员，学校给杜石头开出了每月六十块钱的工资，并承诺三年后可以涨到一百块，这个数目对于啃玉米棒子长大的杜石头而言无异于天文数字，在当时而言，杜石头的老爹给冯家干一年的活，就算每天靠喝露水啃墙度穿树叶活着把工钱一分不花都攒下来，是三十五块


有了体面的工作和让人羡慕的收入，杜石头觉得向冯家提亲的时机已经成熟，便硬着头皮找冯碧柏表达了想娶冯雪鸾的想法，并将自己头三个月攒的一百五十块钱工资做为彩礼送给了冯碧柏，而冯碧柏却因此恍然大悟，一下子便将自己与闺女多年来的积怨都扣到了杜石头身上，难怪这丫头片子自始至终也不愿意相亲，原来是这个小白脸在这勾着


“后来他们父女之间闹的很僵 ”程国海摇了摇头，“雪鸾曾私下跟我说，愿意跟我远走高飞，但我不想因为我而毁了他们父女俩辈子的情分，那时我觉得，可能是冯碧柏嫌我挣钱太少，也许等到三年之后，我每个月能挣到一百块钱，他就能接纳我这个女婿，后来我才发现，当时的想法真是太天真了 ”


1937年7月7日卢淘桥事变爆发，举国震惊，7月2B日，国一三二师师长赵登禹阵亡，平津卫戍司令宋暂元撒出北平，平津地区即告全面沦陷，按这个速度，整个河北的沦陷也就是个时间问题，以至于杜石头所在的师范学校的李校长也在考虑是否筹资南迁的问题，倘若真的沦陷了，别的机构可以沦亡，但学校尤其是师范学校可是万万沦不得的，这个李校长可绝对不想让阿尔丰斯都德的《最后课》发生在自己身上

现代辩证唯物主义认为，任何事物都有其两面性，对于杜石头而言，即便是抗战爆发这种事也不例外动荡的时局虽然粉碎了杜石头每个月挣百块的愿望，却也带来了新的希望， 向顽固的冯碧柏竟然在此时出乎预料的对女儿做出了妥协，言称只要杜石头参军抗战，等战胜归来之时，便可答应亲事


“参军抗战，我也本有此意，所以便答应了冯家，我所说的圈套，就是从这开始的 程国海僵硬一笑，“从我答应参军那天起，便进了冯碧柏的圈套，他的目的不是让我抗战杀敌，而是堂而皇之的置我于死地 “他想借日本人的手杀死你？’”老刘头一愣

“开始，是这样的”程国海道，“但后来师部把我从前线调回了后方，让日本人杀我这条路就走不通了，所以冯碧柏便不惜想出了个更恶毒的阴谋，想让我死在自己人的手里 ”

“杜先生，恕刘某直言，在你之前我曾见过冯碧柏的儿子一面，听说你将密电码卖给了日本人，之后被国民党特务团通缉，”


“没有密电码，也没有特务团，这只是冯碧柏阴谋的一部分 ”

“那你为什么会回到冯家’”

“我收到了一封信，信上说雪鸾病重，想见我最后一面”

“然后把你骗回去，再加害于你？ ”老刘头眉头紧锁，

“他就那么不想把闺女嫁给你？”

“不是他不想把雪鸾嫁给我，而是他想让雪鸾嫁给别人”程国海冷冷一哼道

“嫁给别人’谁’”老刘头一脸的苦笑，心说怎么又牵出一位啊’就老冯家这点破事，信息量太大了.......

云雾飞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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