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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 《涅槃 》 龙飞最新作品:鸟喙鼎出土引发的连串怪事(完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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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4-15 23:10:37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qtomcn 于 2014-7-26 13:53 编辑

龙飞的《将盗墓进行到底》,《解密天机档案》之后的新探秘故事。连载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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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4-15 23:14:3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章 鬼缠身
  我的同事武胜利死了,死的非常突然,可能还有一点蹊跷。那种蹊跷是一般人体会不到的,最开始的时候,我错误的认为自己之所以会被缠上,估计就是因为在他死之后,接触过他的尸体。

  当时是周五早上,我在办公室打扫完卫生,然后泡茶铺开报纸,不过头条还没有看完,电话就响了,我拿起来听了一下,听出是同事老高的声音。

  我跟老高共事了几年,我们俩负责的具体工作也有点关系,在这之前,我不知道接了多少次老高的电话,然而我根本想不到,今天的这个电话,就是我噩梦的开端。

  老高在电话里的语气非常急迫,一改往日慢条斯理的作风,急匆匆的对我说:“北方,办公室里还有谁?你把人都叫上,马上到宿舍楼这边来!”

  “老高,这是怎么了?”我听他的口气就预感到是出了什么事,老高这人,有名的磨蹭,如果不是火燎屁股之类的急事,他根本不会有这种语气。

  “死人了!”老高说着话就打了个冷战。

  我一听这话,当时就慌了,这时候单位的同事基本都还没来,办公室就我一个人,但是老高的语气那么急,我也来不及想太多,抓着外套就冲出办公室。

  老高所说的宿舍楼,在我们文物所以前的老后院,很老的房子了,最早的时候是文物所的二号资料馆,后来资料馆搬迁,这幢小楼就暂时给所里那些单身的外地职工住。

  我上气不接下气的跑到宿舍楼的时候,就看见老高和所里烧锅炉的老刘站在二楼的楼道上,两个人都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我有时候会到宿舍楼这边来,这一看就看出他们是站在武胜利房门前的。我顾不上问东问西,一口气跑到楼上。

  “小武出事了!”老高的胆子比较小,一直到我跑过来,他才哆哆嗦嗦的指着武胜利的房间:“北方,你……你……看看。”

  我一伸头就看见武胜利仰面躺在房间的地板上,一动不动,心里顿时冒火,武胜利这样子明显是出事了,但老高和老刘竟然就站在门外看。我懒得和他们计较,直接跑了进去。

  等我进了屋,武胜利微微睁开眼睛看了看我,眼睛很无神,他可能一点力气都没有,只看了我两眼就闭上眼睛,我赶紧蹲下身子问他:“小武,你怎么了?”

  他没回话,我轻轻托着他的脖子,想把他先扶起来,但这一下我就觉得不对劲,武胜利的身体没有一点温度,而且连胳膊和脖子上的肌肉乃至关节都僵硬了。

  “北方啊,出来等着吧。”老高在门外缩着脖子说:“我们发现他的时候,他就已经咽气了,你还看个什么劲儿,我打过120了,不管怎么说,都得送医院去……”

  “你说什么!?”我感觉脊背上一阵凉,转头问他:“咽气了?”

  “真咽气了,老刘亲自看过的。”老高一步都不敢多走,就站在门边说:“小武估计是昨天半夜里过去的,身子都僵了。”

  “胡扯八道!”我急了,刚刚进屋的时候,武胜利明明还睁眼看了看我,怎么会半夜就已经过去了?

  我下意识的就伸手放到武胜利鼻尖,紧跟着,我感觉头皮一阵发麻,好像被什么东西蛰了一样,马上松手站了起来。老高说的好像没错,武胜利确实没气了。

  这一下子搞的我脑子非常乱,隐隐约约还有种说不出来的恐惧。如果武胜利真的在我来之前就咽气了,他怎么可能会睁眼看我?我稳住心神,又看了看他的脉搏和心跳,然后翻开眼皮观察瞳孔,这一套做下来,我的心就彻底凉了,呆呆的站在原地。我不是专业的大夫,但经常要跟着所里的人到一些古墓现场去作业,为了应对紧急情况,所里要求我们熟悉相关的医疗救护知识,根据我的判断,武胜利这个样子,明显是死了。

  “北方啊,先出来,出来。”老高看我站着不动,踮着脚尖把我拉出来,擦着头上的汗:“屋子里很瘆人的,我们站在这里等救护车来。”

  “这到底怎么回事?”我一边问老高,一边忍不住朝屋子里看,武胜利仍然一动不动的平躺着。

  老高说他跟老刘两个人早上到这边打羽毛球,羽毛球偶尔被打到了二楼的走廊上,老高上去捡球的时候,就看到武胜利的房门没关严,透过门缝,他发现武胜利已经躺在床边的地上了。

  “小武还年轻,说过去就过去了,真是天有不测风云啊。”老高摇着头,跟我要烟抽。

  武胜利刚刚三十岁,还没结婚,这个人比较内向,平时见了人也不多说话,不过跟我还算谈得来,有空的时候会说点工作业务之外的闲话。我不是那种矫情人,按道理说,好好一个同事就这么走了,我心里多少都会难过,但此时此刻,我脑子里全都是武胜利刚刚看我时的眼神。

  这事,真的太奇怪了。

  “先等救护车吧。”我准备迎接周末的心情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不久之后,救护车来了,老刘要赶着回去烧锅炉,我和老高就跟着车一起去医院。人还没抬到车上,接诊的大夫就不乐意了,说这应该直接给火葬场打电话的。老高赶紧说好话,又讲了一些理由,我不管那么多,硬把人给塞到了车上。

  “我们不知道他出了什么事,大夫,你看他会不会是在假死状态?”我不肯承认事实,跟大夫讨论,我很希望武胜利只是处于类似假死的那种深度昏迷中,否则就完全解释不了他看我的那一眼。

  “这样的病人,我接手很多次了,看样子,是心脏病突发导致的猝死,死亡时间至少有三个小时。”接诊的大夫翻开武胜利的眼球,用手指压着他的眼球,等他松开手之后,武胜利的瞳孔已经变形了,久久没有恢复。我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武胜利不是假死,一切生命特征已经消失。

  救护车呼啸着开进了医院,那大夫下车之后就给我们指明了太平间的位置。老高就插嘴说,该做的检查还是做一下,否则所里领导问起来死因,我们不好回话。

  “就算做尸检,人也得先送到太平间不是?”

  “这怎么行嘛!”老高又急了,在原地甩着手打转:“所里的领导还没过来,现在把人送太平间去,领导来了怎么办?”

  “别扯淡了。”我看着老高的样子,突然有点烦,人都已经死了,他还在担心领导会怎么看。

  “我得请示请示。”老高不管我发脾气,说着就掏出手机给所长打电话,所里的肖副所长快要退了,老高想往上爬,平时屁大的小事都要跟所长汇报。

  电话一接通,老高就把事情说了一遍,然后嗯嗯的点头。挂了电话后,他摇摇头,对我说:“先把人送太平间去吧。”

  两个负责打扫卫生的男护工帮我们把武胜利送到了医院后面的太平间,太平间这种地方在大多数人眼里是忌讳,如果不到万不得已,没人会朝那儿跑,所以看上去很荒僻,也有点阴森,两个护工把看管太平间的老头儿叫出来,然后一溜烟就跑了。

  看管太平间的老头儿大概六十多岁,估计干这个工作已经干的麻木了,轻车熟路的打开锁,让我们把人放到三号冷柜去。

  “还要我们自己动手?”老高能跟着到太平间来已经是破天荒的壮举,一听要自己动手把武胜利放进冰柜,马上就不干了,跟老头儿讨价还价。

  “算了算了。”我拉住老高:“不管怎么说,同事一场,就当送送小武吧。”

  我和老高把武胜利推到冰柜前,慢慢把他放了进去,当冰柜门哐当一声关闭的时候,我闭上了眼睛,这道门,是生者和死者的界限。

  做完这些,我和老高就到太平间门口抽烟,大概十多分钟后,所里的周副所长就带着几个同事赶到了太平间这里。老高丢了烟头迎过去,把事情详细的跟周副所长说了说。

  “很可惜啊,这样一个年轻的同志。”周副所长的大背头梳的油光水亮,站在我们几个人面前,皱着眉头说道:“心脏病突发,这种问题虽然不能完全避免,但我想,如果平时的日常工作生活中,我们领导多一些关怀,你们这些同事之间多一些关心,那么这种悲剧出现的几率是不是就会降低很多呢?不要把武胜利同志的事当成个例,要引以为戒,下周我们所里的生活会上,我会着重说说这个事情……”

  我特别讨厌这种带着很浓重官僚主义的领导,站在后面一言不发的抽烟,周副所长白话了几分钟,就带着我们回单位。从始至终,他没朝太平间那边看一眼。

  我的心情很糟糕,一直到下班的时候,还沉浸在这件突如其来的意外中。本来跟几个朋友约好了晚上狂欢,但实在是没心情了,吃了饭之后取消了K歌活动,直接拉着他们进了酒吧,我很想好好喝几杯。

  这一喝就收不住了,从八点一口气喝到深夜,几个朋友都劝我,生老病死这样的事太多,如果人人都和我一样这么伤感,那每天什么都别干,光剩难过了。

  我拿着杯子苦笑,他们说的轻松,那是因为没遇见这样的怪事。

  从酒吧出来,朋友开车把我送到楼下,我的酒量还不错,喝了这么长时间也只是微微有点发晕。我走进楼道就习惯性的掏钥匙,楼道里的声控灯出了毛病,已经两天了,物业管都不管。我慢慢爬上了三楼,摸到门边,拿出手机照着门上的钥匙孔。

  就在我准备把钥匙插进钥匙孔的时候,余光好像瞟到墙角有个黑乎乎的影子,我眯着眼睛又看了一下,心里顿时一惊,门边的墙角似乎站着一个人。

  “谁!?”我马上退了一步,拿着手机就照了过去。

  手机微弱的光照下,我看到墙角确实站着一个穿着黑衣服的人,他的站姿很奇怪,脸冲着墙,我只能看到一个背影。随着我一声吆喝,穿黑衣服的人慢慢的转过身。

  “北方,是我。”转身的同时,这个人涩涩的跟我说了一句话。

  那一刹那,我的眼睛定住了,仿佛有一道天雷劈中了脑袋,昏天暗地。我的大脑无法承受眼前看到的一切,双腿一软,差点就顺着楼梯摔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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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4-15 23:26:4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章 武胜利的目的
  在那道身影叫出我名字的时候,我已经开始发抖,因为我熟悉他的声音,继而,借着手机的光线,我看到一张苍白的脸。

  武胜利!这个守在我家门口的人,竟然是上午已经被送到太平间的武胜利!

  我没办法接受这个事实,很想当场就晕过去,以免大脑短路,可是在我看到武胜利的时候,脑子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我的各种感官在紧张的工作,想努力分辨眼前这个人,是否真的就是武胜利。

  是他,确实是他。

  “北方,你不要紧张。”武胜利看见我摇摇欲坠,即将从楼梯上摔倒下去,马上走了一步,伸手拉住我。我下意识的避让,不过还是被他抓住了,在双方肢体接触的一瞬,我能感觉到他的手冰凉冰凉的。

  所幸的是,武胜利的双手虽然很凉,却又很柔软,完全没有尸体死亡之后产生的僵硬,这让我觉得,他确实有一点生命特征。

  可是我还是无法理解这件事情,虽然我是一个不怎么坚定的无神论者,但在完全确认他就是武胜利的情况下,我还是下意识的认为,这不是人,肯定不是。我就在努力的回想,在过去和武胜利接触的日子里,究竟有什么得罪他了?以致于他死了以后还不肯罢休?

  思维一旦展开,我自然而然的就回想起今天上午在宿舍楼刚看到他尸体的那一幕。老高一口咬定武胜利死掉了,我却清楚的看到,他当时微微睁开了眼睛。

  我很紧张,感觉头皮发麻,瞬间产生了无数的念头,我打算夺路而逃,又想找他把事情问清楚,就这么犹豫了几秒钟,武胜利收回手,道:“能进屋去谈谈吗?”

  “真的,小武。”我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的道:“你有什么放不下的事,我会尽力,你有什么未完的心愿,我愿意帮忙……”

  “说实话,真的有点事需要你帮忙。”武胜利苦笑了一下:“先进屋吧。”

  我再一次犹豫了,虽然我是独自一人住在这里,但我很不愿意招惹这样一个至今还分辨不出是人是鬼的东西进门。我在想办法推脱,这时,从楼上传来了别人的交谈声,明显正在下楼。楼上的邻居肯定是不认识武胜利的,不过武胜利好像显得很敏感,不愿让任何人看到,他低声催促我赶紧开门。

  我心慌的厉害,被他一催,就随手拿起钥匙,打开了屋门。在邻居下楼之前,我们两个一前一后钻到屋子里。

  “北方,你不用害怕,整个文物所里,我只认你这一个朋友,我不会害你。”武胜利慢慢取掉卫衣上的帽子,在日光灯的照射下,他那张脸更显得阴气森森,我有意和他保持距离,朝沙发那边退了退。

  不过,在光线很明亮的情况下,我已经确认,武胜利还是武胜利,他肯定不是神神鬼鬼之类的东西。我的大脑彻底就被堵塞了,医院给的死亡结果应该是最权威的,我该怎么理解?是武胜利自己从太平间的冰柜里爬出来,然后过来找我?

  “小武,长话短说吧。”我忍不住又咽了口唾沫,道:“我知道你有先天性心脏病,但你也要知道,我的心脏也不好,谁活着都不容易,且行且珍惜还免不了出事,别这样吓我可以吗?”

  “找你只是求你帮个忙,没有别的任何对你不利的意思。”武胜利慢慢坐到了旁边的沙发上,我看到他缩在袖子里的手不断的轻轻颤抖,那种颤抖就如同帕金森综合症一样,自己无法控制。

  “好吧好吧。”我也跟着坐了下来,脑子算是清醒了一点,武胜利已经找上门了,我想逃避,估计不太可能,既然是这样,那倒不如安下心来,至少,我得搞清楚他究竟是怎么回事:“在你找我帮忙之前,我得先问个问题,你不是已经……已经挂了吗?”

  “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就和你说的一样,我有先天性心脏病,整个所里的人都知道,昨天凌晨,我犯病了,事情经过就是这样的。”

  “你犯病了,然后就死了?然后我们把你送到太平间,然后你自己跳出来摸到我家,是这样吗?”

  “是这样的,北方,有的事情我解释不清楚,也无法解释,现在只求你帮个忙,真的,求求你。”武胜利有点急躁了,本来惨白的脸上泛起了一丝血晕,道:“我没有多少时间了,没有时间了!”

  “好好好,你说你说。”我心里开始发虚,对于武胜利,现在只有一种畏惧,我连忙摆摆手,示意他安静,然后问道:“你想让我帮什么忙?”

  “我需要一件东西。”武胜利见我答应下来,语气马上放松了,接着就一个字一个字的对我说:“我要西周鸟喙鼎的拓文。”

  听到他提起这个东西,我的心马上就咯噔一下,浑身上下的汗毛都悄然直立起来,有种说不出的紧张。

  “北方,你必须得帮我。”武胜利见我不说话,马上站起身,道:“只有你和陈老接触了鸟喙鼎。”

  “我没有拓文,你不知道,我根本就没碰它,修复工作就被陈老阻止了。”

  武胜利所说的鸟喙鼎,是不久之前刚刚从礼泉县大墙乡出土的一尊青铜鼎。那是一尊很奇怪的鼎,出土的时候就只剩下了一半,而且鼎身残破不堪。中国古代青铜器鼎盛的时期其实很漫长,远近先不说,至少六百年商,八百年周,都是青铜占据冶金领域的黄金时期。青铜器存在的时间段虽然长,不过器身特征以及鼎纹的大概范畴是固定死的,不管从什么地方出土的东西,只要根据这些显著的特征,就能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产物,以及名称和用途。

  之所以说这半尊残鼎奇怪,就是因为初步清理之后,没有任何一个人能辨认出鼎身上的图案是什么东西。那好像是一种铭文,密密麻麻的一片,其中很多铭文就像鸟嘴一样,被暂称为鸟喙鼎。看不出器身和铭文特征,就无法判断它的具体年代,因为残鼎是从一座西周时期的贵族墓葬里出土的,所以只能临时认定,这是西周的青铜器。

  东西从大墙乡出土以后,马上就送到了所里,所里领导和西安那边的有关部门沟通了一下,决定在我们这里做一下抢救性的修复,然后送到西安去。我在所里一直都负责金属器的修复工作,干了大概有五六年,不过这个活儿完全是靠耐性还有时间磨练出来的,并不是说把相关的技术要领掌握了就能做的很好。本来我已经勉强能单独开工了,可鸟喙鼎毕竟是西周时期的青铜器,所以所里安排我的老师陈可贵主持修复,我做帮手。

  陈老已经退休了,只不过他爱这门工作,所以被返聘回来当了个顾问,一般的活儿他不参与,除非是很重要的。在接到任务的第一时间,陈老通知我,先把修复工作前的准备做一下,等他来了之后再正式开始。

  那是我第一次亲眼目睹鸟喙鼎。

  其实,我一直都觉得鸟喙鼎本身除了那些乱七八糟的铭文以外,没有什么很特别的地方。鼎身的内部,有一层结痂物,青铜上有这种东西,其实很正常,但是在后续清理的过程中,我发现那并不是普通的铜锈,而是一种坚硬但是又很疏松的东西。我把它们清理然后收集,打算让陈老过来辨认一下。

  在等待陈老的时候,完全是出于手欠,我随手拍摄了残鼎上的铭文。本来以为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照片刚刚拍摄完,就接到陈老的电话,那是我第一次听到陈老以那种急促的语气和我说话。

  他让我马上离开鸟喙鼎,看都不要多看一眼,也不要进行拍摄以及拓印。

  我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异常,随后就离开工作室。陈老赶到之后,满头都是汗水,他私下问过我,有没有自己做手脚。

  说实话,陈老在我的印象里一直温文尔雅,当时他的急迫把我吓住了,出于这种心理,我隐瞒了拍摄照片的事实,只交出了从鼎内清理掉的那些结痂物。

  接下来,陈老就单独走向工作室,在进去之前,他专门又折身回来,对我说,不管任何人问起这件事,我都得矢口否认,绝不能承认自己见过这个东西。

  当时,我问过为什么,不过陈老什么都没说。

  后面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只知道当天夜里,就从西安那边来了人,把鼎运走。经过这件事,陈老也忙碌起来,说不清楚具体在忙什么,总之从那时候到现在,一直都没有见过。我隐瞒了照片的事,等到事情过去,愈发不知道该怎么跟陈老解释,所以就那么继续隐瞒着。

  我不清楚当时陈老为什么那么严肃的对我提出警告,可是现在武胜利提出索要鸟喙鼎的铭文,顿时让我察觉出,这尊残鼎,恐怕真的有什么可怕的内幕。

  “小武,这个忙我帮不上。”我对武胜利道:“当时做准备的时候,我没时间拓印铭文。”

  “你得帮我!必须帮我!”武胜利一听到我的话,随即就激动起来,从沙发上一跃而起,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板上。

  我被弄的不知所措,这时候,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我连忙示意武胜利安静。这个电话来的很及时,让我从客厅逃似的跑到阳台。我隔着玻璃看看客厅里的武胜利,他已经瘫软在沙发前,有气无力。

  电话是陈老的侄女打过来的,我不知道她有什么事,但是现在我满脑子就想着赶紧接完电话然后想办法把武胜利给打发走。

  “佩新。”我接了电话,放缓语气,尽力不让她听出有任何异常。

  “北……北方……”接通电话的那一刻,我竟然听不出佩新是在哭还是在做什么,总之,语气很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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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4-15 23:27:3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章 未完的遗言
  

  我的脑子随即又是一乱,佩新是那种很活泼的女孩子,现在的语气这么怪,那就证明一定是出了什么事,乱七八糟的麻烦全都挤到一起来了。

  “佩新,你怎么了?怎么回事?”我急忙就追问,但是她可能情绪受到了什么影响,那样子仿佛是被什么东西吓到了,又仿佛是精神遭到了打击,在我问她话之后,她就开始哭,断断续续的说不出话。

  “别哭别哭。”我压着嗓子,转头又透过玻璃看了一眼,武胜利算是好了一些,独自坐到沙发上,低头在想什么,我赶紧对佩新道:“究竟有什么事?”

  “伯伯……伯伯在地上躺着……”佩新果然是被吓住了,哭声里有一种恐慌:“地上都是……都是血……”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感觉脑子嗡的开始发昏,急匆匆对佩新说了句等着,就转身跑回屋子。武胜利还在原地坐着,不过我管不了那么多,对于我的老师陈可贵,我有很深的感情。

  “你要干什么?”武胜利没有听到电话的内容,看见我要出门,就想阻拦。

  “陈老出事了!”我觉得让武胜利呆在家里不太合适,却又没法赶他走,犹豫了半秒钟,头也不回的冲了出去。

  我以最快速度赶到了陈老家里,佩新被吓坏了,不敢进屋,一个人缩在房门旁的角落里,一直在哭。看到我出现,她顿时就扑到我怀里。

  陈老的房间整理的非常干净,我暂时没有看到他,但是能够嗅到洁净的房间中有一股很淡很淡的血腥的气息。在佩新的指引下,我慢慢走到了陈老的书房门前,透过半开的房门,我感觉头皮又一次开始发紧。

  陈老趴在书房的地板上,我不知道他到底受到了什么样的创伤,鲜血流了一地。我看了看躲在我身后的佩新,遇到这样的情况,首先要做的应该是报警,而不是通知我。但她就是个小女孩,没有多少主意,被吓的不知所措。

  可是,在看到陈老的时候,我暂时打消了报警的念头,因为一系列的事情联系到一起,让我感觉到,陈老的死亡背后,肯定隐藏着什么。尤其是想到之前不久的鸟喙鼎,我的心里就更加不安。

  我必须得抢在其他人甚至包括警察之前,看看这里。

  我让佩新留在外面,然后贴着墙边慢慢走了进去,陈老退休之后一般都呆在家里,除了吃饭睡觉,基本就在书房搞一些自己的事情。我一直走到书房的另一端,桌子上摆着一些资料,电脑是开着的,只不过屏幕处在待机状态。

  “拿手套过来。”我对佩新喊了一句,她不知道我要干什么,但是心里没一点主意,赶紧就跑去找了手套给我。

  我戴上手套,慢慢翻看了桌子上的东西,那些资料是专业性的东西,不过没有值得注意的地方,跟了陈老七八年,我对他算是比较了解,陈老是那种做事谨慎而且周到的人。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他的死肯定跟鸟喙鼎有关。

  我不敢肆无忌惮的乱翻东西,出了这样的事,肯定是要报警的。办公桌,书架,以及一些抽屉里都没有特殊的东西。

  “什么都没有?”我转头看看佩新,她正茫然无知且慌乱的看着我。

  我打算放弃了,因为不可能像警察那样随意翻动所有东西,如果我翻的太仔细,在报警之后很可能会引起怀疑。在我慢慢离开桌子,想要走出书房时,眼睛无意中看到了被触动鼠标后亮起的屏幕。

  电脑屏幕的背景,是富春山居图,如果在平时我看到了这幅待机画面,可能不会多想什么,但是现在不一样了,环境迫使我的思维必须要慎密一些。

  陈老是个不会轻易更改习惯的人,无论大事还是生活中的一些细节,习惯养成了,就会一直保持下去。我记得,陈老的电脑待机图案,从始至终都是郑板桥的兰竹图,至少上次我到他这儿来的时候,是这样的。

  从兰竹图变为富春山居图,这说明,电脑待机屏幕被更改的时间不长,甚至,很可能是在不久前刚刚替换的。

  由此,我又联想到了很多。我平时负责金属器的初步清理还有修复助理工作,对字画类文物的接触不是太多。大概在五六个月之前,陈老的一个朋友搞到了一幅富春山居图的赝品,那幅赝品的仿真程度非常高,而且赝品复制的时间估计是在明初,和真品的年代差距不是很大,如果不是很专业的人,可能看不出端倪。当时陈老教我鉴赏这幅赝品,说实话,我真的看不出赝品里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陈老当时就笑,然后对我道:“多看看,破绽就在里面。”

  破绽就在里面。

  我不知道陈老更换待机屏幕有什么特殊的用意,可是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就让我不由自主的朝复杂处想。我开始仔细的注视这张待机画面,因为已经觉得它不对了,所以在很短时间里,我就发现了蹊跷。

  不用多说,这张待机图片在被替换之前,原图经过了一些处理,处理具体表现在落款和题跋上。我是陈老带出来的,所以对他熟悉的东西都有印象。简单说,落款被改动过,那是古典基础密码学里很常用的置换方式,一般人对密码学没有了解的话,可能会看的一头雾水,不过只要接触过,就会觉得这东西没有想象中那么复杂。

  当我看出了待机图片的破绽之后,马上就明白,陈老留下了一些信息。

  根据他留下的提示,我在电脑的D盘里找到了一个文件夹,文件夹创建的时间就是当天晚上八点十五分,距离现在大概有四个半小时。文件夹里只有一个文档,打开之后,我看到了一段话。

  “书架,《四僧画派图文收鉴》中有东西,带走。离开这里,马上离开,没有任何人可以保护你,它要来了,最重要的,不要火……”

  文档中的字迹就这么多,可能没有写完。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迫使陈老放弃了留言,不过,我能看到的就这么多了。当我看到这段话的时候,心里疑窦丛生,那种预感更强烈了。最起码,陈老不是自然死亡,他的死,究竟意味着什么?

  更重要的是,如果这段话真的是留给我看的,那就说明,他的警告也是给我的,他让我马上离开,因为它要来了?很让我疑惑的一段话,它,是什么?陈老的话明显没有写完,不要火?他想跟我表达传递什么意思?

  看着这段未写完的话,我很快就感觉脑海中出现了当时的情景,在陈老死去之前,他肯定有一定的预感,或者说出事的时候,出现了什么征兆,让他警觉,所以,他才会临时留下这段话,不过,话没有留完,他就迫不得已匆匆关闭了文档。

  “我们……要不要报警……”

  我沉思间,佩新就站在书房门外怯生生的问了一句,这句话把我从思考中拉了出来,现在的确不是考虑的时候。我删掉了文档,然后关上电脑,跑到书架那边,找到了《四僧画派图文收鉴》这本书。拿到书的时候,马上能感觉到书里夹着东西。

  当我看到书里夹着的东西时,有种似曾熟悉的感觉,继而一分辨,就确认了。这是一片铜钱大小,黑褐色的硬物,这东西我认得,那是从鸟喙鼎内部清理下来的结痂物,这种东西本来是没用的,修复之后就会处理掉,但当时我被陈老的话给吓住了,老老实实把清理下来的结痂物都交给了他,这一块,可能是他自己留下来的。

  事情已经非常奇怪了,我担心这里的事,同时还要担心留在我家里的武胜利,没有太多可以考虑的时间,所以我把那块结痂物收起来之后,迅速退出书房。佩新完全没了章法,我就对她说,报警吧。

  我暂时没有走,等到警察赶到之后,我和佩新就被单独带到别的地方问话,关于电脑里的文档还有书本里的结痂物,我隐瞒了过去。别的细节都由佩新交代的清清楚楚。

  “我怎么办?”问话告一段落的时候,佩新眼泪汪汪的望着我,我一下也犯了难,武胜利就在家里,我不能把佩新带回去。

  “你看能不能先到同学或者朋友家里挤一晚上?我处理些事情,明天会去找你。”

  佩新当时就哭了,她本来就有点粘人,遇见这种变故,心理上可能更脆弱。我在心里就暗骂武胜利,安慰了她几句,然后赶紧跑回家,想先把武胜利给打发走。

  当我心急火燎的跑回家时,武胜利仍然僵尸一样的窝在沙发上。我皱皱眉头,还没有来得及开口,他就道:“陈可贵出事了?是不是死了?”

  我心里的不满更甚,因为我能看得出,武胜利对陈老没有一点尊敬的意思,而且说到死了的时候,他好像在说一件很漫不经心的事。

  “嘿嘿嘿……”武胜利突然就冷笑起来,道:“从鸟喙鼎被运到所里,我就知道,他活不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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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4-16 13:37:1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章 隐形的凶手
  我倒抽了一口凉气,感觉眼前的武胜利非常陌生,在过去工作或者闲暇时接触的过程中,我始终认为他是个性格内向,比较木讷老实的人,但现在看着他嘴角的冷笑,让我觉得有点阴森。

  然而令我感觉阴森的,并不单纯是武胜利此刻的表情,还有他所说的话。鸟喙鼎刚刚运到所里的时候,他就知道陈老会出事?

  “你知道些什么?你为什么不早说!”我马上愤怒了,武胜利的冷笑里,还有幸灾乐祸的意思,这种种一切,都让我很自然的想起陈老倒在血泊中的尸体。

  “北方,别那么激动。”武胜利收起脸上的笑容,在沙发里直了直腰:“我知道,你是陈可贵带出来的,而且平时你们的私交很好,陈可贵没有儿女,或许吧,有的时候,他可能真的是把你当一个子侄看待的。我想问问你,你觉得陈可贵,是个什么样的人?”

  一时间我就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武胜利,不管我和陈老是什么关系,但出于对一个年长的逝者的尊重,我不想在人死之后背后议论什么。最重要的是,从我见到陈老第一面一直到现在,我始终认为,他是一个温文尔雅的老人。

  “我和你看待一个人的角度不同,所以,对他的印象也就不同。”武胜利喘了口气,对我说:“要我去评论陈可贵的话,那我就只能笑笑。”

  武胜利可能对陈老有什么偏见,而且定下心来想一想,我突然就发现,他的这种偏见应该不是一时半会之前才产生的。过去在所里的时候,隔一段时间会有顾问的授课会,给单位的一些年轻人讲讲业务方面的事情,我觉得所里的人对陈老至少都是很尊重的,惟独武胜利,他似乎很避讳接触陈老,从来不会参加陈老的授课。

  当时没有发生什么事情,我单纯的认为武胜利只是性格孤僻,不愿到人多的地方去,然而现在想想,我的判断肯定是错误的。

  事实上,就从武胜利再次出现,到陈老死去,这已经形成了一个很大的谜团,我猜不到里面的端倪。

  “你怎么知道鸟喙鼎运到所里,陈老就会出事?”

  “这个问题说起来,就要扯的比较远了。”武胜利想想,说:“说的多了,你也不明白具体是什么情况。所里的人都知道,陈可贵在单位呆了一辈子,甚至退休了都不愿意离开,我不否认,他热爱自己的工作,不过,在八五年到八八年之间,至少三年时间里,陈可贵消失了,谁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去干什么,就算当时所里的领导,也不可能清楚。”

  “恩?这是什么意思?”

  “我只是在回答你的问题,你不是问鸟喙鼎运来的时候,我为什么判断他会出事?”武胜利道:“这一切,都和他在那三年时间里所做的事有关。”

  这一下就把我听的很糊涂,有点理不顺思路,武胜利说的这么含糊,我只能听出来,陈老在很久之前可能离开了文物所一段时间,正是因为这段时间里所发生的事,导致了他今天的死亡?

  我仍然很迷茫,不过陈老留下来的警告再一次浮现在心头,他的警告绝对不是开玩笑,我顿时慎重起来,甚至不由自主的朝一片漆黑的窗外望了望。我从参加工作之后,就从来没有想过离开什么的,可是事实却告诉我,我必须要做出一个抉择。从心理上,我很信任陈老。

  “你知道的事情很多?那你告诉我,是谁害了陈老?”我从武胜利讲述的口气中已经听得出来,他绝对知道一些事情,这个让我对他的印象大为改观,这个人隐藏的有点深,接触了那么久,我一点都未察觉。

  “是谁害了他?”武胜利又一次冷笑起来,笑的好像有点喘不过气了,咳咳的咳嗽了两声,道:“如果没出意外,你可能已经报警了吧?不过我保证,没有人能抓住杀了陈可贵的凶手。”

  “你的自信到底是从哪儿来的?”我看着他的冷笑,突然就有点厌恶:“你以为警察都是吃干饭的是不是。”

  “陈可贵这个案子,肯定会让警察很费心神。”武胜利的嘴角挂着一丝令人玩味的笑,慢慢道:“因为杀陈可贵的凶手,是不存在的。”

  “你说什么?”

  “这个问题,到此为止,北方,很多事情,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武胜利摇摇头,拒绝再沿着这个话题谈论下去:“我真的很需要鸟喙鼎的铭文。”

  “我真的没有。”我拒绝了武胜利,心里一阵杂乱的烦躁,我已经隐约的察觉出,陈老的悲剧,仅仅只是个开始,这个不祥的预感让我失去了交谈的兴趣,我只想让武胜利早点离开。

  但是他很不识趣,已经看出我不高兴,却没有任何要走的意思。我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看看表,马上就要天亮了,接下来肯定要配合警察的工作,还要准备料理陈老的后事,忙的一团糟。我无可奈何的回到自己的卧室,反锁了门,虽然脑子里很乱,但确实是累了,躺下来不久就睡了过去。

  心里装着事,让我的睡眠很不正常,早上就自己醒了过来,随后,佩新打来电话,让我现在去找她。一直到我从初醒的懵懂中苏醒时,才想起这一晚上确实委屈这丫头了。我匆匆洗漱了一下,武胜利还呆呆的坐在沙发上,仍然没有离开的意思。我也懒得和他说那么多,反手带上房门。

  我到了和佩新约定的地点,一下子就看到她旁边坐了一个大概三十出头的男人,因为对方穿的是便衣,初开始的时候我还没有认出来,但仔细回想一下,我就想起,这个人是个警察,昨天夜里虽然他没有直接对我问话,不过我见过他。

  佩新怯生生的看着我,估计事情已经把她弄的没有多少思考的能力。这时,那个三十出头的男人就招呼我道:“坐吧。”

  “是需要我们提供什么关于陈老的情况吗?”我知道警察不会有时间跟我闲扯淡,所以坐下来之后直接就开门见山。

  “不是,只是随便聊聊。”那男人看起来有点冷峻,估计是干刑警时间长了,面部肌肉僵硬,不过他的语气很温和,道:“我叫侯晋恒。”

  他给我出示了自己的证件,又帮我叫了东西。等到服务员离开之后,这个叫侯晋恒的刑警就慢慢喝了口茶,看着很漫不经心的道:“你和陈老相处了多久?”

  “好几年了,参加工作之后,就是他在带我。”

  “你们算是师生吧,关系很融洽的对不对?或者说,私交比较好?”

  “很好,我很尊敬陈老。”

  “你觉得,是谁杀了他?”

  我愣了愣,因为谈话的跳跃性太大了,一时间有点反应不过来。不过就算我用心想,也很难想出答案,因为陈老那种人德高望重,而且性格很温厚,我真的想不出他会和谁产生这样深的矛盾,要用杀人来解决。

  “我说不清楚,陈老几乎没有跟人发生过什么争执矛盾,不仅仅是工作上。”我道:“他的生活也很简单。”

  “昨天,有没有人动过陈老书桌上的电脑?”

  侯晋恒的话锋又突然一转,做贼的人总是心虚的,除非是心理素质超好的人,我也不例外,因为动过电脑,所以我无法做到完全的自然。我也跟着喝了口茶,道:“陈老的电脑,以前我经常会用,帮他安装一些软件,或者找些资料,但是昨天,我没动。”

  “陈老的电脑里,有一个新建不久的文件夹,不过被删掉了,很可惜,我和几个同事都怀疑,里面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信息?”侯晋恒不动声色,依然在慢慢的喝茶,他似乎并没有一直在注视我。

  一时间,我就觉得,他肯定是怀疑我了。这个人问话很有水平,他不会完全把事实隐瞒,却也不会一五一十的说出来。我有点后悔,昨天的情况太紧急,让我的举动出现了漏洞,电脑本身的删除功能无法把文件彻底粉碎。我觉得,侯晋恒甚至已经看到了陈老的遗言。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陈老的遗言中并没有指明这些话是留给谁的,侯晋恒他们估计暂时也无法做出最精准的判断,所以他不会明着问出来,只会进行试探。

  “这个案子刚刚发生,不过已经让我认为,是我从警之后遇到的最棘手的一个命案。”侯晋恒放下茶杯,道:“你不是警察,可是就算站在你这样的非专业角度去看,我相信你也会觉得案子很复杂。”

  “能说说吗?”

  “杀人凶手……”侯晋恒拿出两枚一元的硬币,轻轻在指尖相互摩擦着,注视着我,道:“仿佛是隐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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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4-16 13:38:0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章 只是开始
  

  候晋恒的话无疑让我回忆起武胜利带着一丝丝神秘的冷笑,我不能在一个警察面前流露出不自然或者慌乱的情绪,所以我又端起杯子,试图遮挡自己的脸。可是我的心却在噗通噗通的乱跳。

  武胜利,他到底是个什么人?在过去的几年时间里我所形成的认知完全被事实打碎了。武胜利并没有亲眼目睹陈老遇害的现场,但他的言论和候晋恒的话有很大的相似程度,这说明,武胜利所知道的事,比我想象中要多的多。

  “你不感觉奇怪吗?”候晋恒见我不说话,就道:“一个看不见的凶手。”

  “很奇怪,可以跟我讲讲具体过程吗?”

  “没有具体过程,因为到目前为止,很多问题我们都弄不清楚。”候晋恒道:“我们有纪律,一些事儿不能跟你说的太多,只能略提一下。”

  听到这里的时候,我本来就有些紧张的心情更加不安了,假如,我和佩新都被看做是陈老的家人,那么关于凶案中一些比较敏感的情况,警方不可能透露。然而,候晋恒的举动其实已经表现出来了,至少,他没有完全把我看成一个单纯的受害者家属。

  “略提一下也是好的。”我全力在控制自己,道:“看看我们能不能提供点有用的线索。”

  “第一个问题,陈老的死亡原因,很奇怪。”候晋恒给我们续上水,道:“尸检还没有正式开始,不过,我们的法医经验非常丰富,可单从经验上来说,他分析不出陈老的死因。”

  我在案发之后没有触动陈老的遗体,一个是怕警方怀疑,另一个,这也是对死者的不恭,所以我没能看出致命伤在什么地方。候晋恒说,陈老的心脏崩裂了,就好像在心脏中间安放了一个很小很小的炸弹一样,导致脏腑爆开,而且身体出现了穿孔伤,大量鲜血流出,这种创伤没有救治的机会,人当场就死去了。

  “昨天我问过,陈老的身体应该是比较健康的,没有心脑血管之类的病症,对不对?”

  我和佩新交换了一下眼神,都点了点头,陈老虽然年纪比较大了,不过过去那些年里为了工作,他时常都会东跑西颠,这是一种无形的锻炼,再加上他比较讲究保养,所以身体很好。

  “第二个问题,就是刚刚我说的。”候晋恒继续摩擦着两枚硬币,道:“那个看不见的凶手。”

  陈老的家已经被彻底而且严密的检视过,坚固的防盗门以及后窗都没有任何被撬动过的痕迹,所以最初的时候,候晋恒他们认为,凶手能够入室,很可能是陈老自己打开了门。

  但后来的调查结果证明,完全不是这样。

  陈老的死亡时间,大概是在晚上九点钟左右,小区的保安系统算是比较完善,楼距比较大,至少在陈老这幢楼前后,不存在监控死角。候晋恒他们认真调阅过案发当晚的监控录像,监控没有被人触动或者破坏过,也就是说,录像所记录的所有场景,都是真实可靠的。当时正好是周五晚上,楼里的住户有的早早回家过周末,有的出去吃喝玩乐,九点这个时间段,进出的人非常少。监控录像中进出的人立即就被警方调查了,最终,都排除了嫌疑。

  “你知道这是什么概念吗?”候晋恒道:“除了被排除嫌疑的人之外,就再没有任何人进入过这幢楼了。”

  我终于明白了候晋恒和武胜利所下的结论,事实上就是一致的。那个杀害了陈老的凶手,难道真的是看不见的?

  “案发时间不长,我们的工作还没有完全展开,我相信,后面会有新的线索。”候晋恒对我和佩新道:“麻烦你们仔细的回忆一下,任何可疑的疑点都不要疏漏,如果有了发现,及时通知我们。”

  候晋恒留下了他的电话,然后就站起身,准备离开。这让我很疑惑,我不认为他就为了告诉我们这些而专门进行一次谈话,但他已经要走了,我不方便再多说什么。

  “另外。”候晋恒走出去几步,又转过身道:“过后这段时间,可能还要打扰你们。”

  “没事没事,我们会全力配合。”

  候晋恒微微笑了一下,但那样的笑容就好像用手硬挤着自己的五官所发出的,很生硬且不自然。

  等他走了之后,我暗中松了口气,一口就把杯子里的茶喝光了。

  “北方,现在该怎么办……”佩新问我,眼睛一下子就变的泪汪汪的。

  我又感觉头疼,陈老这边刚出了事,家里的武胜利还没有解决好。更重要的是,对于陈老那段没有写完的遗言,或者说警告,我该如何对待?我不想无缘无故的因为一段话就离开自己现在的生活,但陈老倒在血泊中的尸体,还有候晋恒刚刚对我说过的那些话,都让我更加意识到,这并非一起普通的凶杀案。

  “先到你同学家里再凑合一下吧,我昨晚回去之后失眠,精神很差。”我不想对佩新说太多,她的性格还只是个没长大的女孩,我不愿意吓到她。

  我火速朝家里赶,因为我觉得,有的事情必须要找武胜利问清楚。

  等我回家的时候,武胜利可能是在睡觉,不过很机敏,开门锁的声音惊醒了他。我坐到他对面,从我的神色中,他已经知道,我有问题要问。武胜利很干脆,直接就对我道:“北方,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作为朋友,我乐意尽力帮助你,只不过有些事情,我也了解的不多,而且,知道的越多,其实对你越不利。”

  “这是一种警示吗?”

  “相信我吧。”武胜利的眼睛已经没有光泽,这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都死气沉沉的,他叹了口气,道:“陈可贵死了,这只是个开始。”

  我有些听不明白,但武胜利就不肯再说了。他重新提起了鸟喙鼎铭文的事情,越是这样,我就越认为不能把铭文给他,所以我还是坚持原来的说法,说自己没有铭文。

  “北方,我要靠铭文才有可能活下去,否则,我会真的死掉的。”武胜利没有昨天那种近乎绝望崩溃般的失态,他望着我,灰暗的眼神里充满了悲戚。

  那一刻,我心软了,我不知道铭文对他来说到底有什么作用,但他对铭文是那么的渴望和热切。然而转念之间,我想起了陈老的话,立即就打消了自己心里的犹豫。

  “北方,做做准备吧。”武胜利懒懒的靠在沙发上,半睁着眼睛道:“现在,不仅仅是我的时间不多了,可能,你的时间也不多了。”

  “你说什么?”

  我想要问,但是武胜利完全闭上眼睛,就和睡过去了一样,我真拿他没有任何办法。

  这个周末可能是我过的最窝心的一个周末,武胜利赖在家里不肯走,我没法赶他,又不能报警,到周一的时候,我还必须要去上班。

  每个周一早上,所里要开例会,我到的时候,例会还没开始,但是下面的人已经议论了很久。我听了一下,陈老死去的消息可能还没人知道,他们议论的是武胜利,说武胜利的尸体从医院的太平间不翼而飞了。我们所里就那么多人,工作圈子很小,平时谁回家跟老婆吵架都算是不大不小的新闻,要被谈论几天,这一次更不得了,这件本来就很邪的事情被说的很精彩,一些人就和亲眼看见了一样,眉飞色舞。

  看着他们兴奋的表情,我觉得自己的苦恼根本没人能够理解,从太平间爬出来那货,至今还在我家里赖着。

  过了一会儿,一正两副三个所长都到了会场。所里的例会只是走走过场,时间不会太长,关于武胜利从太平间失踪的消息,他们肯定已经知道了,不过对于这种神神鬼鬼的事,肯定是不会放在正规的例会上谈论的。

  半个小时后,例会结束,所里主管业务的周副所长散会时让我和其他两个同事留一下,估计是要谈谈这个星期要进行的具体的工作。

  我们三个人就坐在刚才开会时的原位上,周副所长喝了口水,清清嗓子,这是个官僚气息很重的人,我不喜欢,除非工作上的事,平时不愿意和他接触。

  “这个星期,工作可能会有点忙……”

  刚刚开口说了一句,周副所长的话音嘎然而止,就好像硬生生被人掐住了脖子。他端着茶杯的手在以一种很快的节奏不断的颤动着,我们三个人有点吃惊,坐在下面看着他。

  大概就是几秒钟时间里,我看到周副所长的表情开始急速的变化,面部肌肉如同痉挛了一样,那种表情如同非常痛苦,但又像是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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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4-16 13:38:4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六章 第二个死者
  尽管是在白天,但周副所长此刻的表情已经很不正常,身旁那个胆子比较小的同事下意识就开始哆嗦。我不知道周副所长到底是怎么了,那么短的时间里,也不可能猜出什么。

  “周所长,你怎么了?”

  我在下面问了一句,却不敢靠近他,周副所长一句话都不说,脸庞上那种痉挛般的表情保持了几秒钟,手里的杯子啪嗒落在地上,紧接着,他就摇摇晃晃的站起身。这一下我们三个人都紧张了,因为看得出来,他站起身好像要走动。

  噗……

  就在我们紧张的同时,我听到了一声轻微的闷响,就好像一个被埋在雪地里的小爆竹炸响了一样。随着这声很轻很轻的闷响,周副所长的胸口突然就喷出了一股鲜血,我们来不及有任何反应,他的身躯顿时扑倒在地。

  他扑倒之后,就抽搐了几下,不再动弹了,只有胸口那个伤口仍然在不断的流出鲜血,很短时间内,鲜血流了一地。

  看到这一幕,我也仿佛开始抽搐,因为周副所长此刻的样子,和陈老遇害时的样子,几乎没有什么分别。周五我赶到陈老家里的时候,他已经死去了,我没能目睹死亡过程,但是看到周副所长的变故,我仿佛看到了陈老也是这么死去的。

  隐形的凶手!无法察觉!

  我不由自主就在会议室四周来回的张望,这个会议室对我来说非常熟悉,过去几年时间里不知道在这里开了多少次会,我什么都看不到,也感觉不到。我突然就想起了陈老那段未完的遗言。

  它来了……

  我不觉得陈老会出现笔误,他那么严谨的人,文化底蕴又很深厚,即便在比较匆忙紧张的情况下,也不可能把这么重要的字写错。事实上,在陈老遇害的时候,已经隐隐的对我点明,凶手,不是人,否则不会用“它”来形容。

  我们三个人先是被眼前的情景震的目瞪口呆,那个胆子比较小的同时随后就发出一声惊呼,和逃一样的蹿出会议室。这一下,整个所里全部都炸窝了,几乎所有人一起跑到会议室外面来围观。有年纪比较大的人试探性的去观察周副所长,所长慌乱了一下,然后就指派大家不要乱,把120和110都打了一遍。

  我站在会议室外,透过玻璃窗子看着屋里的情景。一时间,我对陈老那段遗言已经深信不疑了。我还说不清楚周副所长为什么会以这样诡异的方式死去,不过,我大概清楚,他为什么会死。

  当时,西周鸟喙鼎出土,就是周副所长第一个知道消息,然后安排运回所里。他主管业务,不过对修复类的工作并不是很熟,所以没有进行指导,只是下派了任务。接下来,陈老得到消息赶到,鸟喙鼎被运往西安。我们所里要安排人随行,本来这个随行任务我得参加,但陈老死活都不肯,坚决不允许我跟着一起去,我不能不听他的话,而且当时确实觉得陈老有一些异样,所以我就留了下来。

  但周副所长却非要跟着陈老去西安,他倒不是担心陈老年纪大了,在路途中出现什么意外,因为西周时期的青铜器被送过去之后,管理局的相关领导肯定要出面接待,这样的机会,周副所长是不肯错过的。陈老也进行过劝阻,不过周副所长不是我,硬要跟着去,陈老最后实在是没有办法。

  在鸟喙鼎被送走的这个过程中,没有发生任何事情,可是经过了陈老的那件事,我就感觉到周副所长的死,跟鸟喙鼎肯定也有关系。

  一种很强烈的危机感瞬间就笼罩了我,难道接触过鸟喙鼎的人都会这样离奇的死去?我对鸟喙鼎进行过初步的清理,难怪在陈老的遗言中,警示我马上离开,因为没有任何人能救得了我。

  我忍不住胡思乱想,医院和公安方面的人先后赶到,周副所长已经没有再送到医院的必要。几个出现场的警察里,有候晋恒的身影。他的眼睛很尖利,在人群中一眼就看到我,还专门跟我打了个招呼。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候晋恒朝周副所长的尸体那边看了一眼:“文物所就这么点地方,连着出两起命案了。”

  “你看……”我试探着问道:“副所长的情况,和陈老是不是很相似?”

  “谈谈刚才的具体过程吧。”

  我没有任何隐瞒,一五一十的把详细过程说了一遍。这种命案在一般人眼里几乎是无法想象的,因为根本就没有行凶者的身影,只能把命案归纳到自身病发或者某些还未知的自然事故中去。可是我却很清楚,这绝对不是一起意外的事故。

  和候晋恒交谈期间,我心里已经七上八下了,我在考虑,自己是不是也要离开这里,暂时找个地方躲一躲。

  出了这件事,正常工作完全被打乱,我考虑了整整一个上午,到所长那里请了几天假。

  “好吧,陈老那边的丧事,也需要人招呼,我是顾不上了。”所长揉揉太阳穴,道:“你就多操心吧。”

  中午下班之后,我飞一般的跑回家里,有些事情,必须要找武胜利问个明白了,因为已经牵扯到我自身的安全。

  “你知道吗,老周也死了。”我直接就对武胜利道:“跟陈老死去时的情景,几乎是一样的。”

  “看不见的凶手?”武胜利的精神状态非常糟糕,好像已经站不起来了,就像一堆软塌塌的肉,卧在沙发里,他吃力的睁开眼睛,道:“我说过,陈可贵死了,并非结束。”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告诉我,是不是接触过鸟喙鼎的人都要……都要死?”我一下子就认为,那尊西周时期的鸟喙鼎,是个不祥的邪器:“还有,陈老和周所长,是怎么死的?”

  “我也说不清楚,凶手是隐形的,谁都看不到。”武胜利道:“按道理说,不一定接触过鸟喙鼎的人都要死,因为这尊鼎,就好像一个处在被激活状态下的程序,只有激活它的人,才会遭到厄运。”

  “那么……我呢?”我无比忐忑,问出这句话之后,就死死的盯着武胜利,当时对鸟喙鼎进行清理的时候,可以算是非常“亲密”的接触了。

  武胜利没有马上回答我,又用力翻了个身,沉默了半天,才慢慢道:“北方,说实话,我不知道你会不会死,所以我之前才警告过你,不仅是我的时间不多了,你的时间或许也不多了。”

  我一听就感觉头皮发麻,不过慌乱中,我还保持着清醒的思维,从时间上来说,在鸟喙鼎被运走到现在,间隔了差不多有大半个月,而陈老和周副所长之间的死亡时间,也差了两天,这说明这种死亡是没有时间规律的。在我还没有遇到明确的危险之前,我必须要想办法保命。

  “你知道关于这些的情况对不对?”我问武胜利道:“你怎么该怎么躲避危险对不对?”

  “不管你承认不承认,我们两个,现在就好像拴在一根绳子上的蚂蚱,我不知道该怎么躲避,但至少我有一个明确的方向。”武胜利喘了口气,道:“鸟喙鼎的铭文,只有铭文,我们才有一线活下来的希望。”

  我迟疑了一下,因为我已经看得出,武胜利确实很需要铭文,甚至是用铭文来救命,所以不能排除他为了活命而夸大事实,想从我这里骗走铭文。

  “我没有铭文。”我道:“但是鸟喙鼎后面的修复工作,都是陈老亲自在做,他可能有铭文,我可以去找。”

  “对对对。”武胜利灰暗的眼神闪过一丝光亮:“陈可贵看到鸟喙鼎,不会不留下铭文的!你去找,可能东西会被藏在一个非常隐秘的地方,你去找!”

  “但是在这之前,你总该简单告诉我,事情是怎么回事吧?”

  武胜利又沉默了,可能在考虑要不要告诉我这些。过了一会儿,他开口道:“北方,这些事情你如果问别人,别人真不一定知道,本来,我打算把事儿烂到心里,不过我已经知道了,我告诉你这些事情,你才会去找铭文的对吗?”

  “你可以把这看做一种交换。”

  我看着武胜利的精神越来越差,很怕他会出现意外,我给他拿了些吃的,还有红牛。武胜利吃的非常少,就喝了几口饮料,就接着对我道:“陈可贵知道的比较详细,只不过他已经死了。”

  关于西周鸟喙鼎的事,最早发生在八五年,地点是四川的大雁坡。大雁坡的附近是梁子河水库,很多年以来,这都是一个很普通的地方,一直到八五年的夏天,因为接连暴雨,导致梁子河乃至水库水位暴涨,破堤而出的水加上大雨,一下子全部涌到了地势相对较低的大雁坡。

  这样一来,就从大雁坡那里冲出了一些让人觉得匪夷所思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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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4-16 13:39:3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七章 大雁坡
  八五年的那场大雨并没有造成严重的洪灾,但是大雁坡附近的一些农田肯定是被冲毁了,水退之后,农民纷纷回到被水冲毁的农田处,那样的大水对土层影响很大,当年的庄稼肯定是没指望了,补种都来不及。

  “这种损失让几个田主非常痛心,知道为什么吗?”武胜利讲着就停下来问我。

  我看看他,其实,我对武胜利不算特别了解,因为他隐藏的很深,在过去接触的日子里,他必然没有对我露出自己真实的一面。我认为这是个有城府的人,不过在这个时候,我能分辨的出,他问我问题的动机不单纯,并非想跟我交流什么,而是利用问问题的时间,来考虑接下来该怎么跟我讲述。

  想到这儿,我心里就有了打算,武胜利的话,不能全信。

  “农民靠田地吃饭,田被毁了,能不可惜吗?”

  “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不过呢,有一片田比较特殊,被冲毁之后,田主连死的心都有了。”

  武胜利所说的那片田,是在大雁坡的最东端,也就是地势最低的地方。巴蜀多山,田很珍贵,尤其是这片面积不算特别大的田,对农民来说,是块宝地。我过去不知道这个地方,听武胜利提起来,颇有点神秘色彩。

  据说,这片田种出来的稻子都是珍品,粒大饱满,放在水里一头沉,一根稻杆上经常抽出四五个稻穗,稻谷打出来的米油润光滑,隐约带着一种淡淡的金黄色。用这种米蒸饭,一锅饭能让一个村子的人闻到米香味。

  正因为这样,这片田被水冲了之后,农民心痛之极。事情,也就是出在这片田里的。

  大水冲掉了地表的土层,留下了大大小小的泥坑,在清理这些泥坑的时候,就在土层下发现了一片好像砖石铺出来的路面。这层石砖是用整块的石头打磨之后铺上去的,连绵一片,而且相当坚固,镐头砸上去只能留下个白印。

  当地人最初的时候都认为这是陷在农田下面的路面,因为那些石砖明显是有人精心打磨,然后经过整体规划才开始施工的。这个事情说奇怪也奇怪,不过也并非很了不得,所以农民围观了两天,还有一些娃娃经常蹦上去来回跑着玩。

  后来,村子里一个常年足不出户的老头儿听说了这个事,硬让人扶着跑过去看。看了一会儿之后,老头儿的脸色就变了,指着那几个在路面上来回疯跑的娃子,破口大骂。旁边的人觉得奇怪,因为这个老头儿一直都神叨叨的,却很少会跟人发生争执,尤其是屁大点的孩子,更犯不上计较。

  有人发问,老头儿嘟囔了半天,最后抛下一句话,说这不是路面,是房顶。房子是睡人的,几个娃娃跑上去玩,就好像踩在房主人的头顶一样。

  武胜利对当时的情况也不是十分的了解,不过事情经过大概就是这样的。之后,当地人把这片田彻底的清理了一下,结果就真的挖出了老头儿所说的“房子”。但这样的房子,相当怪异。

  房子大概有十五米长宽,完全是一个整体,全部用整块整块的石砖外加相应的粘合物构建,最奇特的是,这间巨大的“房子”没有门窗,被封的密不透风,而且只有一米多高。如果抛除石砖和地基的本身厚度,那么“房子”里的真正空间,不到一米。

  在巨大的“房子”被彻底清理出来之后,当地人就很疑惑,这样的房子,是用来睡人的?那样的高度,是个娃子也得低头才能走进去。

  因为房子被清理出来的时候是一个密闭的整体,谁都不知道里面有什么东西,所以众说纷纭,有人去找那个老头儿继续询问,但就那么几天时间,老头儿就死了,关于老头儿的死,也没有什么说法,毕竟是上了年纪的人,而且身体相当差,说过去就过去了。

  接着,这个巨大又怪异的房子就被几个胆大的人带头弄开了,房子无比的坚固,费了很大的力量才弄开一个口子,有人钻进去,没多长时间,就带了一具尸体出来,同样,这也是一具非常奇怪的尸体。

  没有人知道这个巨大的房子修建于什么年代,但它隐埋在农田之下的时间肯定要超过大雁坡有人居住的时间,因为这片田地一直被耕种着。以此为据可以推断,房子的年代至少超过五百年,然而那具从房子里带出来的尸体,并没有腐烂,身上的衣服都烂光了,尸体本身则以一种很奇怪的方式存在着。

  尸体完全僵硬了,但是肌肉组织没有腐坏,当地的气候比较潮湿,又在一片水田之下,所以尸体僵硬的体表外,长了厚厚一层灰黑色的霉菌,看上去非常吓人。不过把这层灰黑色的霉菌清除掉之后,甚至还能看到尸体生前的面貌。

  巨大的房子里,尸体并非这一具,但当地人已经被这具尸体吓住了,没敢再继续下去。

  这件事被上报,最早介入的是文物部门,因为听了上报的一些情况后,他们认为这可能是前所未见的一个墓葬群。

  文物部门来到这里之后,进行了初步发掘。但是稍稍一发掘,就会让人感觉这可能并非一个家族的墓葬地,巨大的房子里面,大概有二十来具尸体,每具尸体都没有留下任何证明身份以及年代的物品。所以连当时在场的最有经验的专家也不能做出相关的分析和判断,甚至连这些被埋葬在房子里的人之间是什么关系都说不清楚。

  唯一值得注意的,也可以说是唯一能掌握的线索,就是这些尸体身边,都有一只类似手炉样的小炉子。这种炉子如同一个被缩小了很多倍的丹炉。

  这个显得怪异的尸体聚集地里没有其它多余的东西,小炉子算是很特殊的物品了。这种炉子很小,但是构造和真正的丹炉是没有区别的,当时的人在这些小炉子里,发现了一部分干硬的黑褐色的东西。

  一提到这些干硬的黑褐色的东西,我自然而然就想到了从西周鸟喙鼎里清理出来的玩意儿,那些东西还被陈老私藏了一小块,我不知道这是什么,不过暂时没有打断武胜利的讲述。

  在接下来的发掘中,他们把大屋子的屋顶掀掉了一块,所有的尸体从里面带了出来。其实,这个大屋子里除了因为潮湿而生长的一些霉菌之外,是非常干净的,一点杂物都不见。本来,文物方面的人认为再不会有什么别的发现,不过把内部的霉菌全部都清理之后,他们看到在屋子的地面上,有很多纵横交错的纹路。

  凿痕很深的纹路,相当复杂,整体看上去,如同一幅抽象但又精美的画卷。

  之后的事情,武胜利就不再说了,不过他告诉我,这些凿痕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为此可能还专门组建了一支队伍,对大雁坡进行系统又严谨的调查和研究。说到这儿,我就明白了武胜利之前的话,陈老在八五年到八八年之间,离开了文物所三年,可能他就是当时那支队伍中的一员。

  “我问个问题。”我看武胜利不再讲述下去,马上就问道:“那种小炉子里的东西,是什么?”

  “那是好东西,绝对的好东西。”武胜利吃力的抬头看看我,他叹了口气,道:“北方,我是把你当朋友的。”

  “我不是也把你当朋友的吗?”

  “所以……”武胜利翻了个身,从身上掏出两把钥匙,用发抖的手递给我,道:“留点东西给你,你自己去取过来吧,让我也休息一会儿。”

  他告诉我了一个地址,我有一种预感,武胜利可能真的撑不下去了,刚才那番讲述只是动动嘴皮子,但是对他来说好像非常费劲。

  “你让我去取什么?”

  “好东西。”武胜利闭上眼睛:“北方,我不会害你的,去吧,让我稍稍睡一会儿,否则我熬不住。”

  我迟疑了一会儿,综合分析,武胜利现在正是需要我的时候,估计不会对我有什么不良的念头,所以我把他安顿好,然后拿着钥匙,跑到他所说的地方,那是一套还没有装修的新房。我一直都认为武胜利因为买不起房,才暂住在单位的宿舍,不过真的没想到他会有一套新房。

  房子里只有几件很简单的家具,我在武胜利说的一只上了锁的很陈旧也非常厚实的铁皮柜里,找到了他要我取的东西。

  柜子里空空荡荡的,正中放着一只大概有两个拳头那么大的小铜炉。我专门做金属器的修复,这类东西一入手,就能看出个大概。

  这是一只青铜小炉,绝对的古货,被精心保养着,炉身外表虽然到处都是因为遭受腐蚀生锈而留下的坑洼,不过炉体是完整的。

  小炉里面,是一点点黑褐色的结痂物。这就是武胜利要我取的东西,我的脑子在飞转,我没有见过从大雁坡出土的小炉,然而根据武胜利之前的讲述,我能分辨出,铁柜子里的小炉,很可能就是从大雁坡那里带出来的东西。

  我抓起小炉子,一路飞奔,很快回到家里。武胜利窝在沙发上,他并没有睡着,只不过是在养神。

  “告诉我,这炉子里是什么东西?”我的语气有点急躁,因为这种黑褐色的结痂物并不普通,陈老私藏了一块,并且专门留言让我把它从书架里带走。我估计,陈老应该知道这是什么,但他活着的时候可能出于种种原因不肯告诉我,到临死前想要说出来,却没有机会了。

  “就算我说了,你会相信吗?”武胜利低着头道:“或许,你对我的话根本就不相信。”

  “你说,你不说出来,怎么知道我会不会相信。”

  “这东西……”武胜利慢慢抬起头,道:“是鸟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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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4-16 13:40:2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八章 不见了
  

  “鸟屎?”一时间我好像有点反应不过来,诧异的望着武胜利。他并不是一个风趣幽默的人,尤其是在现在这种半死不活的状态下,肯定没有心情跟我说笑。但是他给的答案很难让人接受,我一直都认为被陈老私藏起来的黑褐色的结痂物应该很有价值。

  “这个,已经是外界能够找到的唯一一只小炉子了。”武胜利从我手里接过那只小小的铜炉,轻轻的抚摸着:“北方,这炉子里的东西,是很多人都想要的。”

  “先等一等。”我打断他的话,道:“你说这个炉子里的东西,是鸟屎?”

  “在所里的时候,你一直在做金属器的修复工作,不会没有接触过丹炉这种东西。”武胜利估计连这样小的铜炉都拿不动了,随手放在茶几上,接着对我说:“陈可贵算的上一个学识和见识都很渊博的人,你应该跟他学了不少东西。说到丹炉,就不可能不提到道家和方士,你多少都该了解一些的。”

  武胜利这么一说,倒真让我想起一些事情,过去因为要修复一些道家的法器,所以专门请教过陈老以及所里其他一些有经验的人,在工作之余的闲聊中,时常会说些关于文物之类的闲话。

  有一个已经失传的丹方,叫做百草丹,这是种剧毒,丹方的主料就是鸟粪。炼丹的方士在林子里清扫掉地表的落叶,然后把堆积在落叶下面的鸟粪全部收集起来,至少得上百斤,最后炼出一丁点剧毒的百草丹。这可能是我所知的唯一一个以鸟粪为主料的丹方。

  不过我并不认为小炉子里的黑褐色结痂物也是毒药,科技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比百草丹更猛烈的化学毒品有很多,陈老他们不会舍近求远。

  “北方,我没骗你。”武胜利伸出一只手,指着茶几上的小铜炉,道:“里面装的,的确是鸟粪,不过,这种鸟粪来自一种很奇怪的鸟。”

  在大雁坡的事情还没有发生之前,可能没有人会注意到这种小铜炉还有里面的“鸟粪”,相关的研究成果都是在事情发生之后产生的。那批被安葬在大雁坡的不明身份的人肯定知道这些,不过现场没有留下什么线索。所以这些情况都是当时考察大雁坡的那帮人摸索出来的。

  那种奇怪的鸟,过去几乎没有人知道,它们只聚集在一个地方,从破壳而出到最后死去,始终都呆在那里。对于常人来说,这种鸟的一切种种,都是未知数,非常神秘。但是那批被安葬在大雁坡的不明身份的人,当年肯定在不停的收集这种鸟的鸟粪,然后入炉炼制,最后形成这种类似结痂的黑褐色的东西。

  我现在心里装着很多事,没精力关心这种鸟具体是什么情况,我就想知道,这种被炼制后的鸟粪,究竟是做什么用的。

  “能告诉我,这些鸟粪的用途吗?”

  “北方,好好的收着这些东西,我可能用不上了,或许吧,以后你会有用得着的时候。”武胜利喘了口气,道:“以后,如果有一天你出了什么麻烦,遇到什么危险,在生命受到严重威胁的时候,吃一点这个东西,不用太多,指甲盖那么大就可以了。”

  “你的意思是?”我皱起眉头,虽然武胜利解释的还不是很清楚,但是我已经领会了他的意思。他是因为先天性心脏病骤发而引起的危险,送到医院确诊死亡,然后送到太平间,最后自己又跑了出来,能够让他从死亡状态下再次复活,难道就是因为这种鸟粪?

  这很难理解,又匪夷所思,不过我找不到其它更合适的理由,自然而然的,我就开始正视那只小炉子。难怪陈老会私藏这种鸟粪,他应该也知道鸟粪的作用。

  “然后呢?吃了这种鸟粪之后呢?”我有点莫名的兴奋,因为如果武胜利的确是因为这种鸟粪而产生的变化,那么陈老是不是也可以这样?

  “然后,就是一个非常非常艰难的过程了。”武胜利微微苦笑了一下,暗自摇头,道:“这种东西不可能让我完好无缺的继续活下去,它只能延缓一段时间,我必须找到另一个自救的办法。”

  “自救的办法?”我瞬间就明白了一些事情:“因为这些,你才会那么急切的寻找鸟喙鼎的铭文?”

  我实在想象不出,鸟喙鼎的铭文对于武胜利来说有什么具体的用处,在我看来,那只是一堆杂乱无章的线条符号而已。

  “北方,有些事,即便我说了,你也理解不了,你缺乏基础。”武胜利说着说着,黯淡的眼睛里就迸射出一点点闪亮的光芒:“那东西,是这个世界上最神奇的东西,不了解的人,永远无法体会它是多么奇妙。”

  武胜利告诉我,这件事情,就像一本环环相扣的小说,除非我从头阅读,才能完全明白其中的含义,如果从中途开始看起,那么我会越看越迷茫。我也不知道他说的是不是真的,这可能也是他拒绝对我透露真相的一个理由。

  “这些事情,我权且相信吧,到目前为止,我只有一个很难理解的问题。”我看向武胜利,道:“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事的?”

  确实,这是我心头一个很大的疑惑,武胜利跟我的年纪大概差不多,从进入文物所工作以来,他都是个沉默又内敛的人,不合群,工作也不突出,这样的人很难受到上面的重视和提拔,所以武胜利一直都负责一部分比较闲散的工作。他的个人环境以及工作环境都非常非常的普通,如果从正常的角度去分析,他不应该知道这些事。

  “我知道这些,就是知道了,这算是我的一点点隐私吧,北方,你会理解我的。”武胜利直接避开了这个问题,道:“找个合适的时间,到陈可贵家里看看吧,不用我再解释什么,你知道铭文对我有多重要。”

  “恩。”我敷衍着点了点头,心里却实在拿不定主意,该不该把铭文给武胜利。说实话,现在的武胜利看起来有气无力,一副快要死去的样子,很可怜。

  我借口去弄点吃的,然后钻到厨房,想了半天,我决定还是暂时再拖一拖,真到武胜利实在熬不住的时候,再做最终的打算。所以吃了点东西,我就借口到陈老那边看看,我跑到图书馆,翻阅了一些资料,武胜利说的没错,关于那种奇怪的鸟,还有小青铜炉子,可能都是空白,翻了许久,我始终找不到任何有关的东西。

  之后,我给佩新打了电话,嘱咐她照顾好自己,等拖到晚上八点多钟的时候才回家。我对武胜利说,陈老刚刚遇害,住宅那边估计还被监控着,我不想冒险。

  “等等再说吧,看看明天有没有机会。”

  武胜利这个人很沉闷,没什么话题的时候,就闷着头一言不发。我看他病怏怏的躺在沙发上,心里觉得有点不忍,我把卧室收拾了一下,让他睡到卧室去。

  “北方。”武胜利慢慢扶着墙壁走进卧室的时候,回头对我道:“你是个好人。”

  “下面想告诉我,其实好人都是不长命的吗?”我笑了笑。

  家里只有一个卧室,让给武胜利之后,我就只能睡到沙发上。这几天一直没有睡好,身体很疲惫,但总是睡的不踏实,始终处在那种浅睡眠状态下,到了凌晨两点多钟的时候才真正睡熟。

  但是睡熟了没有多久,桌边的电话响了起来,我迷迷糊糊的抓起电话一看,屏幕上显示的是候晋恒的名字。看着现在的时间,我有点吃惊,一个警察,半夜打电话过来,会有好事吗?我的睡意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接了电话。

  “很不想打扰你,但是没有办法。”候晋恒客气了一句,道:“影响你休息了吧。”

  “没事,我经常熬夜的,这两天有点累了,早睡了一次。”

  我实在是搞不明白这个人,每句话说出来都好像在闲扯,无足轻重,但是每句话好像又有深意,总之让人琢磨不透。我确实做过点心虚的事情,所以和他说话的时候非常小心,唯恐会露出什么破绽,我不知道自己做的事会不会对案件的侦破产生影响,反正小心一点总是没错的。

  “昨天下午我在你们所里了解情况,没见到你。”候晋恒道:“你们所长说是请假了。”

  “不请假也没有办法,陈老没有子女,佩新不懂事,我联系了殡仪馆那边,准备明天登报发个讣告,这几天有的忙了。”

  “陈老的后事,可能暂时不用考虑了。”候晋恒顿了顿,道:“他不见了。”

  “什么不见了?”

  “尸体,他的尸体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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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4-16 13:41:0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九章 一样的奇迹
  在听到候晋恒的话之后,我立即产生了一种预感,青铜小炉,奇怪的鸟粪,西周鸟喙鼎,这些细节构织出一条隐隐的线索,虽然候晋恒还没有把话完全说明白,但我已经猜到了一些。

  “怎么会这样?”我的反应很快,脑子只是那么一闪,就像脱口而出般的反问他道:“谁把陈老的遗体弄走了?”

  “先不要激动,这些事情,我也刚刚知道,现在仍然在调查中,打这个电话,只是把情况通知你一下。”

  候晋恒也是在事发之后被临时通知然后赶到现场去的,陈老的遗体做了尸检和法医鉴定,然后暂时放在法医鉴定中心后面的停尸房里。那个地方平时不会有人去,可能是整个大院里最被忽视和松懈的地方。停尸房紧挨着大院的院墙,跟鉴定中心虽然相连,不过中间隔着一道铁门,晚上值班的人一直没有注意监控,一直到晚上一点多钟,市里发生了另外一起恶性案件,受害人的尸体被送过去的时候,他们才惊讶的发现,陈老的遗体,不翼而飞了。

  周副所长的尸体也在鉴定中心后面的停尸房里,可以想象的到,两具本来并排存放的尸体,突然间就少了一具,而且事情发生在凌晨,在场的人或许会感觉到很诡异。

  我虽然没有到场,但是毕竟知道一些事情,尤其是武胜利的变故发生之后,不管我能不能理解这个现象,却必须要接受。我很震惊,那种震惊是语言表达不出来的,因为我知道,尸体在法医鉴定中心经过尸检之后,内脏几乎都被掏空了,我相信,绝对不会有任何人会去偷陈老的尸体,唯一的解释,他和武胜利一样,自己悄悄溜出了停尸房。

  这可能吗?如果用我的思维范畴去看待这件事,我不会相信,但候晋恒是什么人?他不可能半夜三更跟我打电话开这种玩笑。

  “那我现在怎么办?和殡仪馆那边已经联系好了,所里的领导,还有陈老过去一些比较重要的朋友都通知了。”

  “没办法,只能拖延一下,你可以告诉他们,我们这方面出于侦破需要,暂时把尸体留在局里,追悼会延期举行吧。”候晋恒听着像是在安慰我,但是他那种语气已经定格了,我听不出有任何温度:“这件事情,你,还有陈老的侄女都放心,我们一定尽全力在短时间内解决。”

  其实,我怀疑候晋恒已经知道陈老的遗体是怎么不见的,因为停尸房的监控可能暂时会被值班人员忽略,不过一旦事发,调阅一下监控录像就可以把整个过程看的清清楚楚。候晋恒并不知道我已经见识过这种事情,他也不会把真正的过程告诉我,现在的网络普及率那么高,闲言碎语一旦流入社会被散播到网上,就可能会引起麻烦。

  对此,我很无奈,不能明着问出来,只好在心里憋着。

  “出现了这样的事,是每个人都不愿意看到的,不过请你相信我们,有能力把整个案件侦破个水落石出。”候晋恒停了一下,我听到他那边打火机响了响,估计是在抽烟,之后就接着道:“另外,问一下,在陈老出事前后这段时间里,家里有没有丢过什么东西?”

  我的心猛然一紧,候晋恒的这番话说的浑然一体,但是我却嗅出了一些不同的味道,他明显是在告诉我,谁做了什么,都瞒不过他们。

  “应该没有,不过我不是很清楚,前段时间陈老比较忙,加上我在单位也有工作,没有到他那里去。”我稳下心,道:“如果有的话,陈老发现了就会告诉我。”

  “是啊,我们都很忙,你们单位的这两个案子,可能要忙很长一段时间。”候晋恒生硬的笑了笑,道:“那就不打扰你了,如果有什么情况或者跟案件有关的新情况,记得通知我。”

  “一定。”

  当我挂掉电话的时候,心头那种危机感一下子强烈到了极点。现在不仅仅是西周鸟喙鼎这个事情带来的危险,我感觉到,候晋恒已经怀疑我了,怀疑陈老那段遗言是留给我的,而且怀疑我拿走了陈老所说的东西。如果顺着这条线再查下去,藏在家里的武胜利也会浮出水面,本来我跟武胜利的事没有太大关系,然而把他藏在家里几天,到时候又会说不清楚。

  我该怎么办?我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不管是陈老还是武胜利,都已经提示的够明显的了,难道我真要抛开自己的生活,躲到一个没人能发现的地方去?如果迫不得已非要那样做的话,那么我的生活就完全被打乱了。

  这是个很艰难的抉择,让我犹豫不决。

  我再也睡不着了,就睁着眼睛坐着,坐到天色发亮。突如其来的这些事情已经影响到了我,平时休假时候自己喜欢享受的消遣完全没有了兴趣,我的眼皮子发困,却怎么都合不上眼,我在想,如果这个世界上真有奇迹的话,那么逃出停尸房的陈老,现在会在什么地方?

  我不想再呆下去了,拿着外衣站起身,就要出门。我根本不知道陈老会在哪儿,但是出去找一找,也总比自己窝在家里强。我打开卧室的门,武胜利其实已经醒了,只不过身体虚弱的要命,连起床的欲望都没有,像一个默默等死的人,有气无力的躺在床上,一直到我打开门,他才用无神的眼睛瞟了瞟我。

  “我要出去,如果饿了,家里有吃的。”我反手关上房门,不想再看他,越看越觉得可怜,可是我心里总是有怪怪的感觉,潜意识里仿佛有什么在阻止我,阻止我把鸟喙鼎的铭文交给武胜利。我就打算,铭文的事情,再等等。

  我走到门口,将要下楼的时候,电话响了,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个很陌生的号码。在过去,我也经常会接到陌生号码打来的电话,但是在这个电话打进来的时候,我不知道自己是以什么为根据,却总觉得,这个电话,和陈老有关。

  想着我就有些激动,难以抑制的激动。预感只是人的一种主观猜测和想象,有时候却精准的要命。我刚想接听这个电话,但是一下子就回想到了候晋恒半夜打来的那个电话。

  不可否认,他绝对是怀疑我了,我对刑侦那一套不熟悉,也不清楚现在的追踪监控技术到了何等地步,不过我不能冒险。假如,只是说假如,这个陌生号码真和我预感的一样,与陈老有关,那么我接听电话的话,谁都不能保证,我的电话有没有被候晋恒那些人监听。

  总之,这个电话我不能接,至少不能以正常的方式去接听,一点疏忽就会产生遗漏,到时候我想跟警察解释都解释不清楚。

  我飞快的转身重新打开房门,又打开了电脑,翻出来一个闲置不用的手机,连接上无线,用最快的速度下载了手机版的网络电话然后注册账号充值。这一整套程序大概用了几分钟时间,接着,我用这个刚刚注册的网络电话回拨了陌生的号码。

  电话打通了,却无人接听,我连着打了几次,都是这样。这样一来,我就更相信自己的预感,这个号码肯定跟陈老有关,网络电话的号码相当陌生,在如此紧要的时刻,对方不会接听任何陌生电话的来电。

  我想了想,用网话的短信功能发过去一条短信:如果是老师,请接听电话。

  陈老为人很谦虚,过去的时候,一些后进者找他请教关于专业上的问题,包括他帮带的年轻人,他只肯承认那是同事之间的交流,惟独我,从工作之后一直称呼他老师,这一点,我们心知肚明,如果陌生号码和陈老有关,收到这条短信后,他会明白是我在联络他。

  发完短信,我停了两分钟,然后再一次拨打了电话,果然,这一次,对方接听了电话。

  “是北方吗?北方......”

  电话那端,是一个老人虚弱又焦急的声音,这声音对我来说,无比的熟悉,尽管因为某些原因,他的声线可能发生了一点变化,但这种变化不足以让我失去洞察的能力。我听得出,那是陈老的声音,绝对是。

  “老师,是我。”我震惊,焦灼,且带着隐隐的欣喜,那种欣喜来自内心深处,因为我从来没有想过,能在悲剧发生之后,再一次听到他的声音,我急匆匆的问道:“老师,您在哪儿?您怎么样?”

  “我很好,很好......”陈老的声音听上去和武胜利一样无力,如同从一次致命的重创中侥幸逃脱出来,身体却遭到了严酷的影响。

  听着他的声音,我心头的欣喜顿时消失了,因为有些事情不需要自己亲眼看见,我感觉,陈老和武胜利一样,虽然奇迹般的从停尸房逃离出来,但是,他肯定活不长。

  “老师,您在哪儿?有些事,想要问问您。”我对陈老仍然是尊敬的,不过,我必须要接受事实,关于鸟喙鼎,我要问清楚。

  “我在一个没人找得到的地方,很安全,你小心一些,确认没有任何人跟着你的时候,绕路过来。”陈老轻轻的喘了口气,道:“我没有多少时间了,事情是要和你交代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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