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夜怪谈--第一夜(作者:万里悲秋)

死鱼

    第一夜、月光下，伊人的脸好憔悴。


    寒夜，北风，残月。

    古老的街巷，在此时显得更加沧桑。凄冷的感觉，让人会怀念起白日里的繁华与喧嚣。更何况，此时已经是深夜了，除了为生计奔波的夜归者，相信没有几人会有闲情雅致，来体会人生的这种另类感觉。

    我站在巷口，望着锅盖遮掩不住的热气，有些茫然。巷口，好像是现在与过去的分界线。巷口的北边，是古巷的纵深，是古老的过去。而巷口的南边，却是都市所谓的现代文明。

    “老板，来碗馄饨。”有人在不远处唤我。

    “好，请坐，马上就好。”我应道。

    说实话，我的馄饨滋味很是一般。包馄饨的时候，因为只是用筷子沾点肉馅在面皮里轻轻的一抿，所以，食客大都会抱怨只有肉味，而吃不到肉馅。有时候，更像是一碗馄饨形状的面汤。其实，吃我馄饨的人，也不过是为了在寒夜中添一点暖意罢了，有那么一点暖意才好步入梦乡。

    匆匆的吃完，匆匆的离去，然后，我就被食客们遗忘在黑夜之中。

    想到此，我回头看了看后面那张小桌子，她已经一个多月没来了。而看不到她的身影，我的心中感到格外的空虚与落寞。

    至今还清楚记得，在一年前的那个冬天，她初次出现在我的馄饨摊旁，我曾惊叹于她那冷艳的美丽。然而，看到她浓妆艳抹，我又深信她是从事那种职业的女人。

    她不爱说话，总是在吃完之后，静静的看着我。我不晓得，我有什么魅力，能吸引到她的目光。不过，我有一丝担忧，我怕受不住她的诱惑，成了她的客人。

    就这样，她总是在子夜时分，准时出现在我的摊前，然后要上一碗馄饨，在我后面的小桌上静静的吃完，静静的看我。久而久之，我的心中竟莫名的产生了一种对她的依恋，梦中，我竟然梦到我与她在一起，看着本不属于我们的夕照，也在梦中梦到她与我在一起的缠绵。我的初恋，就这样莫名奇妙的给了她，然而，却是这么的安静，就好像她在我背后静静的看着我。

    终于，在那个月夜中，我在她离去时，叫住了她：

    “姐、姐，你觉得我做的馄饨还好吃吗？”我问了一个不该问的问题。

    “还好吧。”她淡淡的回答道，竟然连头也未回。

    “那、那你、你。。。。”我竟不知说什么好了，脸上突然感到阵阵发烧，油腻的双手竟有些微微发颤。

    她回过头，月光下，她显得格外美丽。冷若冰霜的脸上，略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嗯，我以后还会来的，明晚见。”

    “再、再见。”心里暗暗骂自己没出息。

    从那一晚之后，我与她之间的关系就近了。她每次吃完之后，都会讲一些故事给我听。我也渐渐的了解她的身世，同情她的遭遇。

    她是被家人赶出来的，独自住在这条古巷北头的东数第二户，她做什么职业没有说给我听。不过，她却说出自己被赶出来的原因，那是因为她背着家人喜欢一个男人，并且发生了关系，还有过他的骨肉。可是，她的爱人却离开了她，再也没有出现过。而她也因为执着的想要生下孩子，被家人赶了出来。她是一个要强的人，离开家这么长时间，再也没有回去过。

    “那，你的孩子呢？”听到此，我忍不住问道。

    她缓缓的摇了摇头，月光的映照下，我看到她眼角滑落的泪滴。我的心，也不由的一阵刺痛。

    后来，她还告诉我，她看我是因为我与离开她的那个男人，有些相似之处。只是，她喜欢静静的品味那段往事，看着我的背影，寄托她的思念。自那以后，我的夜不再寂寞。而对她的爱意，也渐渐浓了。

    就这样，一直到一个月前的一个月夜，她突然拉住我的手，求我送她回去。我不晓得她为何会选择那个月夜，也不晓得她为何要我送她。她坐在我的后面，静静的看着我收摊，然后，挽着我的手，向着她家的方向走去。

    那个月夜，因为突然起雾的缘故，变得迷离模糊。曾经在梦中，梦到她与我之间发生的事，竟然成了现实。只是，醒来我发现自己竟然躺在自家的床上，阳光剌痛我的双眼，让我分不清昨夜是真实，还是梦境。

    可是从那晚之后，她再也没有出现过，好像人间蒸发一样。每每在夜里想到她，想到她与我之间的梦，想到她的倾诉，她的眼泪。我的心中充满了失落与思念。原来，思念爱人的感觉，是这样的甜蜜与苦涩，却又让人不断受着折磨。

    想到此，看着空无一人的街道，看着古老与现代交汇的这个巷口，我竟然感到，一生之中从未有过的凄凉。我想她，所以为了我不再这么难过、这么痛苦，我决定，要在明天去她说的住处找她。



    次日上午，我来到了她所说的那个地方，巷口北边东数第二户。可是，让我大吃一惊的是，这户人家已经住了很多年了，家里大人小孩都有，就是没有她。我说明来意，并且因为我的执着，使得屋里的那个中年男子竟然把我骂了一顿：

    “你快滚，神经嘛，你是不是撞鬼了。”

    见如此，我只得失望的回身离去，然而，后面一个苍老的声音叫住了我。

    “等等，我有几句话要对你说。”

    说话的是一位老太太。

    “娘，你和这疯子说什么，他有病呀。”那中年男人指着我，对着老太太说着。

    “你进屋吧，这不关你的事。”老太太的脸上有些不高兴了。

     中年男人看了我几眼，不情愿的进去。老太太缓缓的走过来，对我说道：

    “小伙子，有件事告诉你你不要害怕呀！”

     我点点头。

    “唉，我住的这间屋子，在六十年前是属于一个女人的，那时我家与她搭邻居，当时我还小，不过，她很喜欢我，经常对我讲故事。可是，在六十年前的一个夜里，她突然把房子托付给我爹，并且，她在离去的时候，嘱托我，如果有人问起她的下落，让他到郊区五里之外的一个小河边等她。她说，让我无论过多少年，都要守好与她的约定。”

    我听完，疑惑的看着老人有些苍白的脸。然后，摇摇头，转身离去。这怎么可能是真的呢？

    身后传来老人的叹息声。

   

    我回到家，倒在床上，用被蒙着头，拼命理顺自己的思路。然而在朦胧之中，我竟然昏昏睡去，睡梦中，我听到她幽怨的叹息，还有那娓娓动听的话语。

    “你不记得我了，你走了，我怀着孩子根本没有活路，家人把我赶出来，而我又找不到你。别忘了，我在河边等着你，别忘了。”

    我惊醒了，心中突然充满了阵阵恐惧。房间漆黑一团，原来一觉醒来，夜已深了。

    我发狂的跑向郊外的河边，然后，想受到某种牵引一样，我来到了一处树下，我发现那里，竟然有许多风化腐朽的馄饨。我愣了，感到身上没了知觉。

    过了许久，背后有人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六十年了，你终于想起来找我了，可是，我们的孩子已经死了，而我也在这苦苦的等你。六十年前，我夜夜偷跑出去吃你的馄饨，并且，在那个夜里把自己给了你，可是你为何忍心抛下我呢？你好狠心呀！”

    抽泣之声，从我的背后传来，我转过身，望着她。

    月光下，伊人的脸好憔悴。

云雾飞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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