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地下教育-外滩画报012】希望你能点开我

半夏

【爱的地下教育-外滩画报012】希望你能点开我——彭浩翔
彭导演：
　　您好！我今年25 岁，从小我就很自卑，这种自卑感来自于我的家庭。我们家5 口人住在一间60 平方的房子里，15 岁时我还和父母睡同一间房，半夜常会听到父母的做爱声，我不敢翻身，连呼吸也会变得很小声，我很害怕，希望一切快点结束。
　　爸爸和妈妈是在同一个单位上班、认识、然后结婚，也同时失业。失业后爸爸脾气开始变得暴躁，经常没有理由地吼妈妈，妈妈被爸爸骂哭了，我却连安慰的勇气都没有，只敢跑到厕所里哭，哭完出来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妈妈是个吃苦耐劳的女人，她半夜3 点起床熬粥，6 点推着车出去卖早点，为了顾及爸爸的颜面，她从没有叫爸爸帮过忙，空闲时还会去阿姨家做钟点工，阿姨是她的亲妹妹，你能体会那种感受吗？有次和妈妈睡在一起，妈妈说，她觉得自己很下贱。我听着很心酸，但又不知道对她说什么，只敢躲在被子里偷偷地哭。我不是不理解爸爸的感受，但是想到妈妈，我从内心里看不起他。
　　17 岁那年，我辍学打工，因为年纪小，工作中出了几次差错，被老板开除了。我回来问爸爸，可不可以继续上学，他却对我大发脾气，那次的谩骂我此生都不会忘记，我为什么要辍学、为什么会被开除，他从来没有问过我，从来也不关心我，只会在我跌倒的时候看不起我。爸爸和我的关系终于到了冰点，我们不再说话，甚至在街头遇到也会当作陌生人一样擦身而过。
　　这些事情我从未对任何人提起过，因为我很自卑，成长的经历已经深深地影响到我的性格。现在我也交了男友，他很爱我，我觉得很幸福，虽然他不明白爸爸为什么从来不和他说话，但是为了我，他也从来没有埋怨过。
　　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会看到我的信，也许我只是通过这个管道来排解我内心的自卑，谢谢！说出来我舒服多了。
　　　　　　　　　　　　　　　　　　　　　　　 　　　　　　　　　　　　　　　　 　qian

亲爱的qian：
　　读你的信，让我想起很久之前看过的一则故事，想找出来跟你分享。一天，父亲下班回家，发现儿子房间乱七八糟，明显有被搜掠过的痕迹。当父亲靠近那混乱一片的书桌时，发现了一张字条，父亲认出那是儿子的笔迹，上面写着：

亲爱的父亲：
　　请恕我不孝，如此不辞而别，感激十六年来的养育之恩，但几经挣扎，还是觉得不当面说明会比较好，因为我怕离别，同时亦肯定，你和母亲是怎样也接受不了我和玛莉之间的爱。
　　我认为只要两个人真诚去爱，二十岁的年龄差距不是什么大问题，请不用担心高龄产妇这问题，因为我们已经用事实证明了，即使过了四十六岁，我们的爱情还是有结晶的。何况目前提倡全球一体化，肤色差异已经不再重要，玛莉也很努力学习中国的传统，现在她已懂得用四川话叫爸妈你们的名字啦，即使到酒楼吃东西，她都快要懂得点些简单的菜呢。加上冈比亚的语言其实并不难学，相信我们日后互相沟通，该没什么大问题吧。
　　当然，那是将来的事，但这一刻，请原谅我们走得匆忙。因为玛莉跟警方之间有点误会，我们得离开这里，想办法偷渡回她家乡。我们日后会住在那里的一个小农庄，过着简单幸福的田园生活，闲时聊聊天，照顾一下后花园的大麻田。待收成后，一部分会拿来自己抽，请放心，玛莉怀孕了，所以她不会抽，而我会把大部分收成拿到市场上去卖，赚到钱，就跟她前男友去买海洛英给玛莉，以舒缓她在治疗过程中的痛苦，毕竟，治疗艾滋病的药物所带来的痛苦，并不是人人受得了……
　　爸，看到这里，要是受不了，请放心，上述的都是胡扯。桌上杂物中，有今天学校发的成绩表，对不起，不合格的比合格多，但说这个，只是想告诉你，其实生命可以去到非常糟糕的地步。要是你消了气，就在妈回来前把成绩表签了，然后致电我，我在同学家中边打机边等你。
　　　　　　　　　　　　　　　　　　　　　　　 　　　　　　　　　　　　　　　　你的儿子

　　这是一个我常常想起的故事，我总是提醒自己，生命中永远会有更糟糕的时候，熬过了就好。我不敢教你如何跟你爸相处，你妈固然是个伟大女人，请代我向她表示敬意。
　　虽然我没资格教你怎样跟父母相处，但我想说的是，你无须为了家庭的背景而感到自卑。每个人都有组成属于自己家庭的机会，你在他们身上看到的，就记着，别在子女身上循环一次，要把事情纳入所谓正确性回馈，过去的惨痛，也可转成激发你改善生活的一个原动力，而不是沦为成长的阴影，努力把自己将来的家庭，带去一个幸福的方向。找到一个爱你的男人，很好。尽可能尝试让你男友跟你爸和平相处吧，没必要让你男友为难。也许有天，你有了自己的家庭后，体会父母的心情，会有另一番感受。
　　记着这故事，鼓励自己，告诉自己目前的生活其实都不错，生命中永远都会有更糟糕的情况。只要想到这一点，困难都容易熬过去。

　　如因家庭、感情、人生或精神错乱引起的破事怪事事儿，欢迎来信，我会告诉你你爸不想说你妈不好说的真实答案。
　　来信字数不拘，但最好在500 至1500 字间。
　　电邮请寄panghocheung@hotmail.com
　　( 此栏目纯属个人创作，绝非专业心理咨询)
　　　　　　　　　　　　　　　　　　　　　　　　　　　　　　　 　　　　　　2010-04-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