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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black白夜

[转帖] 《特殊行业从业者哭丧人,讲述农村的诡异往事》,作者:两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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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无聊
    2025-8-8 18: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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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2025-8-18 08:33:20 | 显示全部楼层
    5,

    华子看我俩没啥反应,笑嘻嘻跪坐在地中间的蒲团上。

    和尚袍子一脱,摇着鼓跳起来了。嘴里哼哼唧唧的唱的也不是神调,听不清是啥。他围着华子蹦跶了一会儿,然后突然来了一个大跳,指着华子嗯嗯呀呀的瞪圆了眼睛。看这情况是大神附体要说点啥了。

    突然,和尚转身不知从哪弄出个豹纹的斗篷披上了。不是,这啥意思?我正纳闷呢。和尚跟华子说:“你这身上的妖魔邪祟太厉害了,咱今天得请孙大圣收了它。”

    我明显的感觉到旁边的万平在努力憋笑,因为他在掐自己大腿。

    我实在忍不住了问:“大师,那个猴子穿的不是虎皮裙吗?您这是豹纹啊?”

    大师严肃的瞪着我说:“说啥呢?怎么是猴子呢?那是斗战胜佛。”

    我心里骂:“佛你奶奶个腿,你都骗的这么低级了还不行我说?”

    华子那傻缺还朝我使眼色呢,气的我直喘粗气。

    和尚披上豹纹斗篷,一手举神鼓,一手持鼓槌,哼哼呀呀又唱又跳的蹦跶起来了。说实话,看到这的时候我都不明白这大师请得到底是哪路神仙?

    按他的装备说,神鼓是萨满教用的。但他披的是豹纹,说请的是斗战胜佛孙悟空,那就属于出马仙体系。但看他的步法还有点道教天罡决的影子。可是他跳一半又把十字架挂胸前了,那就属于西方的基督耶稣了。

    看着他给华子又是绕香又是撒圣水的,我这智商就更跟不上了。

    万平看我一副不解的神色,趴我耳朵说:“懵了吧?这叫中西合璧组团除妖,你朋友占便宜了。一份钱,好几家大神给他帮忙。”

    我瞪他一眼。

    原本以为这就差不多了,一会儿要点善圆也就完事了。我还真是低估了这大法师的能力!

    只见和尚那身豹纹斗篷在昏暗的屋里甩得呼呼作响,嘴里哼唧的调儿越发诡异,一会儿是“哎嗨哟”的跳神腔,一会儿又夹几句“哈利路亚”,中间还蹦出几个含糊不清的“急急如律令”,听得我太阳穴突突直跳。

    “陈华!”和尚猛地一个急停,鼓槌“啪”地指向华子脑门,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装神弄鬼的尖利,“你身上邪祟道行不浅呐!盘踞你灵台,吸你阳气,坏你财运,阻你姻缘!这得大法力才行啊。”

    华子一听,脸更白了,小眼睛瞪得溜圆,忙说:“大…大师…那…那咋整啊?您快帮帮我,多少钱都行!”

    和尚一听“多少钱都行”,豹纹斗篷下的肩膀耸动了一下。沉声道:“心诚则灵!斗战胜佛何等尊贵?岂是凡俗黄白之物可轻易请动?需看你的诚意!更要看那邪祟的凶顽程度!”

    话音未落,他猛地又开始转圈,鼓点敲得更急,嘴里念念有词:“天灵灵,地灵灵,斗战胜佛快显灵!妖魔鬼怪快现形!”

    转了几圈,他突然又从宽大的和尚袍袖子里摸出个小瓶子,拧开盖子,对着华子周围就是一通猛喷。一股浓烈的廉价香水混合着可能是花露水的味道瞬间弥漫开来,呛得我直咳嗽。

    万平捂着鼻子,肩膀抖得更厉害了,在我耳边嘀咕:“看见没?进口圣水,六神牌的。”

    和尚语气凝重:“此乃贫僧耗费七七四十九日,采集朝阳初露、月华精魄,又融入西方圣殿百年圣油,炼制而成的‘净秽圣水’!先泼洒开来,驱散外围邪气。”

    之后又跳了起来,跳着跳着,他突然一个踉跄,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推了一把,“哎哟”一声跌坐在地上,手里的鼓都差点甩飞。

    他捂着胸口,喘着粗气说:“无妨,贫僧道行尚浅,低估了这孽障的凶性!它已修成气候。方才佛光初现,它便拼死反抗,险些伤了贫僧元神。需更大的香火愿力方能护持周全,且需请动佛前护法金甲,方可万无一失!”

    铺垫到这,傻子也明白该谈钱了。

    华子果然上套,急吼吼地问:“大师!您说!需要多少香火?我这就准备!”

    和尚盘腿坐好,闭上眼,手指头掐算得飞快,嘴里念念有词,半晌,才缓缓睁开眼,用一种悲天悯人又带着点“你摊上大事了”的眼神看着华子:“唉…这是你的劫难,要看你的诚意。”

    就这套嗑,真的,十个有九个骗子都这么说。

    我刚想讽刺两句,华子那边已经动作了。只见他慌慌张张的掏出手机说:“大师,我这有九千多,都给您转过去吧。我带的现金可能不够,要不明天我再给您送来。”

    和尚半眯着眼,一副高深莫测、损耗过度的样子,微微颔首:“心诚即可,转账亦可,心诚则灵。”

    钱一到位,和尚的“虚弱”仿佛瞬间好了大半。他精神一振,猛地站起身,豹纹斗篷再次飞扬。拿起神鼓,这次敲得很有节奏。口中嚷着:“香火已备,金甲护体!恭请斗战胜佛显圣降妖!”

    嗬,那叫一个中气十足。

    万平在旁边用指甲狠狠掐着自己大腿里子,脸憋得通红,从牙缝里挤出蚊子般的声音:“华子这脑袋,真该让驴踢两脚”

    那和尚蹦跶的像一个抽筋的豹子精。围着华子转了十几圈,他突然停下,对着空气做出各种搏斗的姿势,嘴里“嗬!哈!”有声,仿佛真的在和什么看不见的妖魔费力大战。一会儿金鸡独立,一会儿又弯腰猛砸,那豹纹斗篷随着他的动作呼呼作响。

    但是好像挺埋汰的,一抖落一股灰,整的我直打喷嚏。

    “呔!妖孽!哪里逃!”和尚突然对着华子头顶上方虚空一劈,动作定格,气喘如牛。

    然后,他缓缓收势,长长吐出一口气,抹了把汗,对着已经看傻了的华子,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施主!幸不辱命!那纠缠你多年的邪祟,已被斗战胜佛以无上佛力,一棒打得魂飞魄散,形神俱灭!从此以后,你灵台清明,气运亨通,财源广进,姻缘美满!只需回去,将这护法金甲神符。”

    他说着,又从袖子里摸出一个薄薄的、黄铜色的小金属片,上面用拙劣的线条刻了个歪歪扭扭、勉强能看出是个人形的东西,用根红绳穿着。

    “贴身佩戴,七七四十九日内不可离身,不可沾水,不可让他人触碰!切记切记!此符蕴含斗战胜佛加持之力,可保你一生不受邪祟侵扰!”

    华子如获至宝,双手颤抖着接过那个冰凉硌手的“纯铜鎏金护法金甲神符”,小心翼翼地挂在自己脖子上,塞进衣领里,还用手按了按,一脸劫后余生的巨大感激:“谢谢大师!谢谢斗战胜佛!太谢谢您了!您真是活佛在世啊!”

    和尚地摆摆手:“佛渡有缘人。心诚,佛自佑之。去吧,回去好好休息,感受一下身体的变化,是不是感觉浑身轻松,神清气爽了?”

    华子猛点头:“大师您神了!感觉太轻快了!”

    我和万平在旁边看得都快断气了。将近一万块啊!换了个破铜片子,喷了点六神花露水,看了一场豹纹和尚的猴戏!华子还美滋滋的!

    我气得肝儿疼,肺管子都要炸了,心里骂翻了天:“轻快?钱包轻快了吧!你个缺心眼的玩意儿!斗战胜佛穿豹纹?他老人家知道你这么孝敬他,非得把你家祖坟劈了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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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聊
    2025-8-8 18: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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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2025-8-18 08:34:09 | 显示全部楼层
    6,

    法事完毕,和尚送华子出来,华子还不放心,凑过去低声问:“大师,那妖魔真的彻底除了?不会再回来了吧?”

    和尚一脸笃定:“放心!魂飞魄散!有金甲神符护体,诸邪退避!若日后你感觉再有丝毫异样定是你心不诚,或是无意中触犯了禁忌。届时再来寻我,不过那时,恐需请动更高阶的佛陀菩萨,耗费的香火愿力,就非今日可比了。”

    华子一听,脑袋摇得像拨浪鼓:“心诚!绝对心诚!大师放心!我肯定好好戴着!绝不犯忌!”

    和尚“欣慰”地点点头:“善哉。去吧。”一副送客的高人模样。

    华子千恩万谢地拉着我和万平往外走,脚步那叫一个轻快,边走还边摸着胸口的“金甲神符”,一脸傻笑:“值!太值了!这回可算踏实了!”

    出了那乌烟瘴气的小屋,走到大太阳底下,清新的空气灌进肺里。万平终于不用憋了,靠在车旁哈哈哈笑得直不起腰,眼泪都出来了:“我的妈呀,豹纹胜佛、六神圣水、纯铜鎏金。华子你这一万的,买个金镯子它不香吗?至少沉啊!”

    华子不满地瞪了万平一眼:“你懂啥!这是佛力!保平安保财运的!大师是高人!没看人家都累虚脱了吗?那妖魔多厉害!”

    我看着华子那张写满“我占了大便宜”的傻脸,再想想和尚那鼓囊囊的布包和娴熟的演技,一口气堵在胸口,半天才喘上来。

    我指着他,恨铁不成钢,憋了半天:“高!真他妈高!华子!你就作吧!还佛力?我看你是被那豹纹和尚的‘佛’力给忽悠瘸了!你脖子上挂的那玩意儿,连收废品的都懒得要!”

    我气得转身就走,再不走,我怕我忍不住冲回去把那一万从那豹纹骗子手里抢回来!这傻子,没救了!

    7,

    有朋友可能会问,你当时咋不制止呢?我跟你们说老铁,人要是到了那个迷信的程度,是很难拽回来的。我不是故意看华子被骗,那哥们儿前几天就反应过来了,知道自己被骗了。说自己以后肯定长脑子,不会再相信那些东西了。

    如果当时我出手阻拦,他会更相信,哪怕是那天我把他拉走了,他自己也会在偷偷去的,骗的会更多。因为那个时候的华子心里已经没了主意,一门心思就相信这个大师能帮他。

    去之前我和万平就劝过他,他都有点急了。我一看都生气了,就不好再深说了。人就是这样,入了坑的时候,必须要掉到坑底,狠狠摔疼,才能长记性。

    说了你们可能都不信,我身边这样的朋友特别多。每次我苦口婆心劝他们,他们并不觉得我是为他们好,他们觉得我是不愿意帮忙。所以,人们相信的往往是他们愿意相信的。不管真相如何,只要他说的符合你的心理预期,能讨你欢心,哪怕这个人是骗子,是有所企图的,很多人还是愿意相信。这就是人性。

    华子的闹剧虽然落下了帷幕。但现实中,披着各种“信仰”外衣的敛财把戏却从未停歇。

    那豹纹斗篷下跳动的,并非神佛之力,而是精准刺向人性弱点的贪婪之刺。从东北出马仙堂口烟雾缭绕、动辄数万的“破关”费,到名山古刹里明码标价、节节攀升的“开光”法事;从网络直播间“大师”们掐指一算就索要的巨额“化解”红包,到街头巷尾“免费看相”后必然出现的“破财消灾”恐吓本质如出一辙,都是把虚无缥缈的“神秘力量”包装成解决现实困境的速效药,再贴上高价标签。

    这些精心设计的陷阱,总能精准击中人心的软肋:对未知的恐惧、对厄运的焦虑、对捷径的渴望,以及对“心诚则灵”的片面理解。他们许诺虚幻的庇佑与转运,实则屁用没有。

    而当代年轻人本就压力巨大,面对被无限放大的焦虑,怎能不心甘情愿的奉上钱包?

    师父说:真正的信仰,是内心的澄明与行为的向善,关乎敬畏,而非交易;关乎精神的支撑,而非物质的勒索。真正的平安喜乐,来自脚踏实地的努力、清醒独立的判断和健康平和的心态,绝非某个“大师”口中念诵的昂贵咒语或兜售的“开光”圣物。那些动辄以“佛缘”、“仙缘”、“因果”为名,行敲骨吸髓之实的“大师”们,贩卖的不是救赎,而是精心调配的焦虑与迷信的毒酒。

    希望宝子们擦亮双眼,守住理性。对一切将“信仰”与“天价”捆绑的行为保持最高警惕。别让内心的脆弱与迷茫,成为他人敛财的沃土。当金光闪闪的“功德箱”和收款码取代了内心的安宁,当豹纹斗篷取代了朴素的袈裟,我们失去的,远不止钱财,更是那份在纷繁世相中独立思考、清醒前行的珍贵能力。

    在寻求精神寄托的路上,请务必捂紧钱包,更要守住那份不被轻易蛊惑的清明之心,那才是驱散一切“心魔”最坚固的铠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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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聊
    2025-8-8 18: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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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2025-9-1 09:00:48 | 显示全部楼层
    《千万遗产引发的灵异事件。》

    1,

    艾瑞巴蒂大家好呀,俺小五子来也!盛暑将过,大家就快不用忍受酷热了。

    在此我要宣布一件事,你们是全网最好的粉丝宝宝。真的,你们太给力了。就那么一会儿,大米就卖了几百件。实在是太感谢大家对小五子的支持了。请收下我的鞠躬!

    上个文有好多朋友让我说说华子家的精彩白事。因为是真实事件,所以必须要征得人家的同意。

    我和华子商量完之后,华子又去问的他爸。老爷子很开明,听说之后特意把我叫去一趟。给我讲了一些老一辈的事,也嘱咐了一些要注意的地方。那么大年纪,走的桥比我走的路都多。这都是应该的。

    华子家姓尚,他母亲姓陈。他取了父母二人的姓,叫尚陈华。华子的爷爷尚云山在四五十年代是跑江湖的,那个年代的江湖和现在完全不一样,那是在跑命。

    资料显示:

    1946年的东北处于多方势力交织的复杂局面中。三月,东北民主联军攻占四平,歼灭国民党辽北省主席刘翰东部及伪满残余武装,控制战略要地。五月,苏军完成对东北的占领后撤离。国民党军队迅速填补权力真空,抢占沈阳、长春等城市,并与民主联军形成对峙。

    然而,除了战争之外,还有匪患让老百姓不得生存。像三五九旅展开的大规模剿匪作战,接连收复方正、通河、依兰等地。还有东北民主联军在合江地区活捉匪首谢文东、张雨新等。还有著名的杨子荣智取威虎山。延边警备部队歼灭土匪4000多人,俘匪首安泽有、刘芳茂等人。这些数据足以说明,当时老百姓的生活有多艰难。

    这时的尚云山老爷子为了一家老小能活命,干起了不一样的买卖:掮客。因为他会说朝语和俄语,也能听懂一些日语,这让他的消息比别人更准确,也更值钱。

    那个动荡不安的年代,尚老爷子以各种职业身份活跃在不同的势力之间。解放后,很多掮客都被清算了,尚老爷子也不例外。只不过被逮捕三天后,上头下了一道命令,尚老爷子无罪释放了。这里的缘由不问自明。

    之后的岁月,尚老爷子将寄托在关外亲戚家的妻儿老小接回了东北,安度余生。尚老爷子因为经历过最残酷的岁月,所以对自己的后辈很是宽容。

    华子的父亲尚友福先生说,尚老爷子对自己的孩子几乎没有任何要求,只要不卖国不犯法,干啥都行。也正因如此,尚家的几个兄弟性格都挺特别。

    老大,尚友福。也就是华子的父亲,为人谦和友善,但也极有手腕。目前是尚家的掌舵人。

    老二,尚友才。有小聪明但无大才,一辈子吃喝嫖赌啥都干,妥妥的败家子。

    老三,尚友成。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看起来很斯文,但那眼镜后面的精明也不容忽视。

    尚二叔走的突然,尚家在出殡的前一天联系的师父,但当时师父不在家,去了江西。所以就让我去了。

    我记得很清楚,那天我一进屋,就很明显的感受到了异样的气氛。这种异样跟死人无关,而是来自于活人。其实干了这么多年的白活,这种事见得不算少。争房产的,争钱财的,争抚养权的,我见过一个最离谱的是争一只狗。但两方都不是爱狗人士,只是因为逝者的遗嘱交代,谁照顾狗谁才有继承权。

    这世间本就是一个巨大的名利场,人性在名利面前是赤裸的。

    灵堂里,孝子贤孙披麻戴孝跪了一地。正中央是华子的二婶,李秀兰。

    李秀兰约莫五十出头,瘦削,高颧骨,薄嘴唇,即使此刻眼圈红肿,一身重孝,也难掩那份刻在骨子里的精明利落。她哭的声音不大,边哭边泣诉着丈夫生前的种种好处,如何辛苦养家,如何为人仗义,句句泣血,听得周遭女眷无不跟着抹眼泪。

    但若仔细瞧,便能发现她那双眼睛并不总是闭着的,时不时会睁开一条缝,飞快地扫一眼周围人的反应,尤其是瞥向站在稍远处的尚友成一家时,眼神里闪过一丝难以琢磨的神情。

    三婶王娟则是另一番气象。她比李秀兰年轻几岁,体态丰腴,皮肤白净,看得出平日保养得宜,此刻虽也穿着孝服,但料子明显更讲究些,连头上戴的白花都特别精致。

    她的哭声不高,更倾向于抽噎和呜咽,显得更加“文明”和“悲伤过度”。她依靠在丈夫身边,显得很虚弱。三叔尚友成则一脸沉痛,眉头紧锁,时不时对来吊唁的亲朋还礼,姿态做得十足。

    尚家的客人不少,看得出来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人们交谈声音都不大,死者的至亲哭得也很克制。整个吊唁的氛围充满了‘素质’二字。

    我是个粗人,布置完之后便跑到灵堂的后面待着了。

    头道香烧完,一个穿着一身白的男子,横着膀子摇头晃脑的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两个年轻人,拽的跟二五八万似的。这货就是华子。

    我出去点了香递过去,华子恭恭敬敬的上了香磕了头。刚要起身,我说还得烧纸。他有点不情愿的接过纸钱随手就扔到了火盆里。

    我抬眼看着他,他斜着眼:“你瞅啥?”

    我说:“你后背上趴着个女鬼。”

    他一缩手:“别胡说八道啊,揍你信吗?”

    话音未落,一个老头儿照着他后脑勺就是一巴掌:“你个混小子,这是你唐伯伯的徒弟,滚一边跪着去。”

    华子一边嘟囔一边跪在遗像旁边。不一会儿,悄声问我:“小兄弟,我身后真有那东西吗?”

    我笑:“逗你呢。”

    他恶狠狠的瞪了我一眼。

    午夜,来吊唁的宾客都走了,在场的都是尚家自己人。换过子午供这之后,我又跟尚二婶交代了些注意事项,便打算找地方歇着了。这是规矩,因为到这个时间,本家大多会开始整理礼金啥的,我一个外人在那不合适。

    收拾完正要迈步往出走,尚家大门口传来一串杂乱的脚步声。一帮混混簇拥着一个戴墨镜,穿花衬衫的男子闯了进来。

    进门也没客气没行礼,直接来到尚二婶跟前:“嫂子,尚大哥虽然死了,但是他欠我们不少钱呢。你看,这是欠条。”

    尚二婶接过去一沓纸,边看边哭。

    花衬衫笑着说:“嫂子,这都是尚大哥亲笔签名,我肯定没蒙你,虽说人死债消,但那说的是绝户。你们家儿女双全,家大业大,肯定不能欠账不给。这么着,为表我的伤痛之情,利息不要了,你就把本钱还我就行。一共是六十万,你看咋样?兄弟我够意思吧?”

    他一说完,灵堂里突然就安静了。莫名的,一股杀气弥漫开来。我下意识的退到灵堂前,防止他们打砸遗像。

    只见跪在一旁的华子和他三叔,还有华子带来的两个人,缓步来到供桌前,揭开围布,一人抽出一根甩棍,转身向着花衬衫扑了过去。花衬衫带来十好几个人,但战斗力都不在线。

    要说打架这种事除了人多之外,还有个重要的因素,就是‘比狠’。老话说,穷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一旦豁出命去,那战斗力基本就是爆表的状态。

    此刻的尚家虽然人数不占优势,但人家可都是一个姓。遇到外人找事,必是齐心协力一起上。更何况尚家本就是江湖人,两代人打出来的江山,这阵势吓不住人家。

    花衬衫那伙人招架了几个回合就败下阵了,溃散而逃。华子父亲一直在旁边的沙发上看着,面色如常。

    华子拿过二婶手里那些借条说:“这帮杂碎总这么干,圈里出了名的坏。二婶你别上火,以后再有谁来着要账你让他直接来找我,这点事还是摆的平的。”

    那帮人走后我以为就能消停了,谁曾想还有更精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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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8-8 18: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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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9-1 09:01:05 | 显示全部楼层
    一直抽噎着的三婶,忽然用不大但足够让周围人听清的声音,对二婶说:“二嫂,你也别太伤心了,二哥这一走,留下这么大一摊子。先不说外边这帮小混混隔三差五的找麻烦,就说厂子里那些事,还有爸当年分的那点东西……唉,以后可都得你一个人扛了,想想都难啊。”

    二婶的哭声戛然而止,她抬起泪眼,警惕地看向王娟。老爷子去世前确实留下些遗产,主要是城里的两处老宅门面和一些现金。但有一点,尚老爷子过世的时候并没有说清楚遗产怎么分。华子父亲早年混社会,后来做生意发了家,自己明确表示不争那点家产,让两个弟弟分。但怎么分,一直没扯清楚。

    二叔三叔表面上和气,私下没少为这个较劲。如今二叔突然走了,这遗产的归属,瞬间变得微妙起来。

    二婶用孝服袖子擦了把脸,声音还带着哭腔: “他三婶,你这话说的,再难,日子不也得过吗?他爸是走了,但他该得的,我们娘几个就是拼了命也得守住,不然他在下面也不安心啊!”

    她特意加重了“该得的”三个字。

    三婶立马戏精附体,用委屈的声音接话,“二嫂,你这话说的,好像我要图什么似的。我是心疼你和孩子们!爸的东西,当然是该谁的就是谁的。我只是担心,现在这情况,有些账目是不是得赶紧理理清楚?别到时候稀里糊涂的,再伤了和气。”

    她边说,边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旁边的三叔。三叔立刻干咳一声,板起脸:“小娟,少说两句!今天是二哥的日子,说这些干什么!”

    但火苗已经点起来了。二婶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站起身,也顾不得哭了:“老三媳妇儿,你把话说清楚!什么账目?什么稀里糊涂?该是我们那份就是我们的!谁也别想趁着现在浑水摸鱼!”

    她手指微微颤抖,指向三婶王娟。

    王娟也不依不饶地站直了身子,那副虚弱样子不见了:“二嫂,你喊啥?我说什么了?我不是为这个家好吗?谁知道二哥外面还有什么不清不楚的账?现在人走了,万一有点什么麻烦,还不是得自家人担着?提前弄明白不对吗?”

    她话里藏针,暗指二叔可能在外有债甚至有不轨行为。

    “放你娘的屁!”李秀兰彻底撕破了脸,泼辣劲全上来了,“王娟我告诉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算盘!不就是看老二走了,想多吞多占吗?你娘家那几个兄弟,这几年借着老二的关系,在厂里捞了多少好处?真当别人是傻子!”

    “你血口喷人!李秀兰!你才是!你那个弟弟前年包工程赔了个底掉,是不是二哥挪了厂里的钱去填的窟窿?!这事儿你敢不敢对账?!”

    王娟的脸也涨红了,声音尖利。

    两个女人,一个瘦削凌厉,一个丰腴精明,此刻都如同护崽的母兽,在亡人的灵前,撕扯着对方最后一点脸面。

    她们的男人,二叔已沉默地躺在棺木里,三叔则一脸尴尬地想拉架又不知从何下手,只会重复着“少说两句”、“像什么样子”这种不咸不淡的废话。

    这出闹剧,比任何一场哭丧表演都来得“精彩”。

    就在这时,“都他妈给我闭嘴!”一声炸雷般的怒吼,压过了所有的争吵和私语。

    华子一把扯掉了头上的孝帽,几步跨到灵堂中央,站到了棺木和他那两位正吵得面红耳赤的婶婶中间。他脸上的肌肉绷紧,眼神里尽是凶光。

    他先是指着李秀兰,压低嗓子,声音发抖:“二婶!我二叔尸骨未寒,躺在这儿还没入土呢!你就在这儿争家产?表演给谁看?你刚才哭得那么伤心,有几分是真为了我二叔?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外边那点事儿,你最好消停些。

    李秀兰被这突如其来的指责噎住了,张着嘴,脸色由红转白,硬是没说出一个字。

    华子又看向三婶,眼神让原本还想争辩的王娟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三婶!你也别装什么白莲花!你娘家那几个吸血鬼,吸厂里的血还少吗?三叔那个厂子,要不是我爸看他实在周转不开,私下借给他笔钱,早就黄摊子了!那钱至今没还吧?真以为我爸不说,就没人知道?你们倒好,还有脸在这儿惦记爷爷那点老底儿?惦记我二叔那份?”

    三叔尚友成脸瞬间煞白:“华子!你瞎说啥?没有的事。”

    华子瞪了他一眼,从怀里掏出手机,播放了一段清晰的录音,正是三叔之前在酒桌上,向华子父亲诉苦借钱,并承诺尽快归还的对话。

    灵堂里一片死寂,只有录音的声音格外刺耳。三叔和三婶的脸彻底没了血色。

    华子收起手机,目光如刀,扫过两位婶婶和在场每一位尚家人。

    “我爸念及兄弟情分,爷爷那点遗产,他早就说不争,也让你们别为这点破事闹得难看!他顾大局,讲情义!可你们呢?我二叔刚走,你们就在他的灵前演这出戏?恶不恶心?”

    他指着棺木:“看看!都看看!躺那儿的是你们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亲二哥!他这辈子算计来算计去,最后算没了自己的命!你们呢?还没等他入土为安,就算计上他老婆孩子那点东西了?还是人吗!”

    华子的声音越来越高,带着一种愤怒到极点的颤抖:“我华子是个浑人,街面上都知道我浑!但我知道个道理,人得讲点人性!得有点人味儿!今天这场合,是送人走的!不是让你们来唱戏争家产的!”

    他猛地一脚踹翻了旁边的烧纸盆,灰烬和未燃尽的纸钱飞扬起来。

    “不是要争吗?行!今天谁再敢在我二叔灵前提一个‘钱’字,提一句‘遗产’,就别怪我华子不讲情面!我他妈让你们谁都拿不到一个子儿!我砸锅卖铁也跟你们耗到底!不信就试试!”

    他像一尊怒目金刚,站在那里,混世魔王的戾气镇住了全场。那是一种赤裸裸的、不加掩饰的威胁,却在此情此景下,生出一种奇异的、粗暴的正义感。

    李秀兰和王娟都吓呆了,她们或许善于算计家长里短,但在华子这种滚刀肉式的、完全不顾后果的爆发面前,那点精明就不够看了。两人脸色极其难看,说不出一句话。三叔尚友成夜耷拉着脑袋不吭气。

    事情到这个程度是难堪又尴尬,华子他爸在一旁面色很凝重,这时候谁出面说话似乎都不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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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8-8 18: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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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2025-9-1 09:01:29 | 显示全部楼层
    我拿着引魂幡来到遗像前,喊了声:“亲属落座,长子上香点灯。”

    华子看了我一眼,我把引魂幡递给他,让他一侧站好。我把踢翻的火盆收拾好后,指挥尚家小辈儿按规矩作揖行礼。

    我故意拖延了时间,多了几个小环节,缓冲了一下现场的气氛。

    华子也看出来了,扔给我一盒外国烟,说了句:“辛苦了兄弟,让你见笑了。”

    我点头。

    尚家在市里的吊唁算是告一段落,接下来就是回老家下葬了。

    一点不撒谎,当初他们家闹这么一出我就预感到下葬的时候得不太平,果不其然。

    早上不到四点钟,大大小小的车辆便出发了。尚家的老坟在越北村的最北边。

    灵车打头,我和华子一辆车。本来闲聊呢,华子突然来了句:“小五师傅,你觉得今天这日子咋样?”

    我疑惑的看着他:“叫我小五就行。今天云遮日,日子挺好天气一般,待会儿上山的时候要小心。”

    到了山脚下,抬棺的本家爷们儿已经候着了。都是些粗手粗脚的庄稼汉,见了灵车,掐了烟头,默默围上来。

    领头的是个老者,他瞥了眼华子和他爸,叹了口气:“友才走得早啊。起灵吧!”

    八个壮劳力吭哧着把棺材从灵车上挪到粗木杠上,吆喝了一声号子,稳稳上了肩,队伍开始沿着那条新劈出来的山路往上走。天阴得厉害,灰蒙蒙的云压得很低,山风打着旋儿地吹,纸钱乱飞,粘在树枝上白花花一片。一切看似还算顺利。

    眼看再拐过一个弯就到祖坟了,领头的老者突然“嗯?”了一声,一抬手,喊了声“停”!棺材猛地晃了一下。

    “咋了?”华子他爸赶紧问。

    老者指着前面 “不对劲啊。”

    我上前一看,也蒙住了。在路中间,不知被谁用碎石块摆了个小小的圆圈,圈中间还插了半截燃着的香。

    “哪个小崽子手贱!”华子骂了一句,上前就要踢散。

    “别动!”老者喝止,“这地方这摆法可不像小孩闹着玩。”他围着那碎石圈转了一圈,眉头拧紧了。

    华子看向我问:“这咋回事?”

    我看了看说:“没遇见过,但能看出是人为的,而且没什么作用。”

    华子的眼神唰地就扫向了后面的尚友成和李秀兰他们。那几位立刻避开了目光。

    “华子,慎重点。”老者拦住他,“不管谁摆的,这节骨眼上,宁可信其有,惊扰了你二叔,路上不安生。”

    抬棺的几个人互相看了看,眼神里都有了点忌讳。队伍停在这半山腰,前进不得,后退不能,尴尬地僵持着。纸钱被风吹得绕着那半截香打转儿。

    我心里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提出要烧几张纸钱。老者也同意。从怀里摸索出几张黄纸钱,不是符纸,就是普通的烧纸。蹲下身,划着火柴,这次没风,火苗正常。

    把纸钱放在那碎石圈旁边点燃,嘴里念叨着:“友才啊,好好走你的路,别管闲七杂八的,侄儿们送你呢”

    纸钱慢慢烧成灰烬,怪事就发生了。

    那纸钱灰烬被风吹,非但没散,反而像是被什么吸着,慢慢地、丝丝缕缕地钻进了那个碎石圈里,把中间那半截香给盖住了。同时,边上一棵老槐树上的树枝“咔嚓”一声,毫无预兆地断裂掉下来,正好砸在棺材头前头寸远的地方,“噗”一声闷响。

    抬棺的汉子们“哎哟”一声,齐齐打了个趔趄,肩膀上的木杠吱呀作响,棺材明显地沉了一下。

    “二爷,压千斤了!”最边上一个年轻点的失声叫出来,汗都下来了。

    华子他爸急了:“友才!友才!是你吗?有啥放不下的你说啊!”

    老者扭头看向尚友成和李秀兰方向,低吼一声:“是不是还有啥事瞒着友才?!说句痛快话!”

    尚友成一家人低着头,脸白得像纸,嘴唇哆嗦着,愣是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华子眼睛瞬间就红了,不是伤心,是怒的。他猛地蹿到尚友成面前,一把揪住他三叔的领子,低吼道:“三叔!是不是钱的事儿没跟我二叔交代清楚?!还是你们又憋着什么屁没放?!让我二叔死都死不安生?!”

    尚友成被他勒得直翻白眼,连连摆手。他媳妇儿急了,“唉呀妈呀,是东郊那块儿地,都给你们都给你们。”

    就在华子又要骂人的时候,棺材晃动了一下。抬杠的说:“二爷,又好了。”

    老者赶紧示意:“快!快走!过去了!过去了!”

    抬棺的汉子们吆喝一声,几乎是跌跌撞撞地从那碎石圈旁边迈了过去。到了坟地,下葬、填土、立碑,剩下的流程机械又麻木,但还算顺利。

    下山的时候乌云密布。那位老者一直在念叨:“友才心里有疙瘩,走的不安生啊。”

    华子瞥了一眼讥笑道:“行了二爷。我二叔虽然走的突然,但他家的妻儿老小没吃亏。你儿子不是一直在他那做会计吗?啥账算不明白?可别再给他争了,再争就剩欠债了。”

    这小子,还真是面上看着混,心里啥都明镜似的。

    都说尘归尘土归土,但钱这东西,撕开血缘连着的筋脉,便会露出底下算计的骨头。亲情在它面前,常常薄得像张纸,一捅就破,风一吹就跑。人们说入土为安,可活着的人若心里揣着亏欠和算计,土底下的人又如何能真安生?

    其实金钱从来不是单纯的货币,更像是一把丈量人性的冷尺和一面幽微的放大镜。将那张皮囊下面的贪婪和虚伪放大的无处遁形。

    师父常说,最阴的“鬼”,常驻人心。最难的“葬”,并非入土,而是欲望之下填不平的心壑。

    佛说,万法缘起,今日种种,无非往日因果交织。钱财亲缘,俱是尘世幻相,执之愈深,苦厄愈甚。

    一场丧事,照见众生贪嗔痴相,怒目圆睁是菩萨低眉,狂风骤起亦是菩提示现。这世间八苦,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最后都会化入晨钟暮鼓。无常苦空,才是生者功课。

    得嘞,真人真事就先跟大家聊到这。虚笔灼心相,墨迹度阴阳。我是小五,咱们下期不见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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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5 天前 | 显示全部楼层
    《真实的阴兵借道》

    1,

    雷迪森俺的杰特们,俺小五子来也!

    一年一度的七月十五又到了,印象中好像每一年的鬼节都会遇到一些奇奇怪怪的事。这种事吧往往要么极其巧合,要么解释不清。就像我每到特殊的节日都会梦到过世的亲人一样。还有师姐家的逗宝,他是七月十四生的,很小的时候天黑都不让出门。直到前两年,师姐让师父给孩子做了些调整,孩子看见的东西才正常了。

    有人觉得可惜,认为孩子有这样的能力以后会在玄学方面有所小成,但师姐希望孩子能有一个幸福平淡的人生。她认为孩子健康平安,要比他会这些快乐的多。

    这世间,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事都可能会有,每个人的际遇不同,经历自然不同。

    今天咱们说点不一样的。

    前几日,我去看七姥爷,就是那个老兵,他现在住康养院了。倒不是没人照顾他,而是他有几个战友都住在那,他听说后高兴的不行,追着就去了。

    我拎着大包小包和他最爱的漂河烟叶去看他的时候,他正和三个老战友玩纸牌呢。拿出各式的吃食几个老头儿都没啥兴趣,可那漂河烟一拿出来,都起身凑着鼻子闻。

    七姥爷一摆手:“都别动啊,这我大外孙孝敬我的。”

    几个老头儿一听就都悻悻然的坐下来。

    我笑说:“哎呀,七姥爷挺有威望啊,一瞅当年在部队就是个狠角色。我今天带了两包烟叶,一包是给我七姥爷的,一包是我七姥爷让我给您老几位带的。他在电话里一直嘱咐我,说您几位都是他的生死之交,谁也不能落下。这不,我都拿来了。”

    说完,我就开始卷烟。

    那几位一听都有份,高兴的跟小孩儿似的。一直夸七姥爷仗义!给老头儿夸的呀,脸上的褶都美滋滋的。

    我一看火候差不多了,赶紧问了句:“哎呀,几位老英雄当年都是跟我七姥爷一个班的吗?”

    三个老头有点头的有摇头的。

    我咳嗽两声说道:“据说我七姥爷那个班最厉害了,啥奇奇怪怪的事都能碰到,还不打怵。”

    一个姓方的老头儿:“嗨!谁没碰上过呀?我们班碰上过好几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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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5 天前 | 显示全部楼层
    以下内容根据几位老爷子口述整理:

    2,

    哪年记不清了,我刚二十出头,被派往大兴安岭深处一个叫不出名字的山头执行任务。那里只有我们一个班,八个人,守着一处战略要地。说是战略要地,其实就是山顶上一处简陋的观察哨,用木头搭成,四面透风。我们的任务是看守山脚下那条几乎被荒废的军用公路,防止有任何可疑人员经过。不过说实在的,大兴安岭的冬天能冻死人,哪有人经过啊?

    班长是个黑龙江人,叫赵大勇,脸上有道疤,据说是与苏联边防军起冲突时留下的。他常告诉我们:“这地方邪门,晚上听见什么动静都别出去,特别是下雪天。”

    我记得那场暴雪已经连续下了三天,外面的积雪深及腰部,我们被困在哨所里,只能轮流铲雪,确保门不被完全封死。

    第四天黄昏,雪终于小了,但天依然阴沉得像是要塌下来。

    “方成,你去南边看看那排铁丝网有没有被雪压垮。”班长叫我。

    我裹紧军大衣,戴上厚厚的棉帽,踩着齐腰深的雪艰难地往南坡走。你们现在总觉得冬天冷,那你是没在大兴安岭待过。那西北风里都夹着刀子,刮在脸上跟削肉似的。

    检查完铁丝网往回走时,天已经黑透,那风雪都刮冒烟了,三米开外啥也看不清。

    我凭着直觉往哨所的方向走,可走了挺远还是没到。我又走了一段,还是没看着。那时候仗着岁数小,一点都没害怕,想着就是自己走错了呗,就在那来来回回的走。

    后来我都不知道该往哪走了,扯着脖子喊了几声,结果只有我自己能听见。这个时候我意识到自己迷路了,开始有点慌了,而且,我的手电筒因为长时间在低温环境中已经快没电了。

    没办法,我最后给自己打气,嗷嗷大喊了几声后又走了大概有半个小时。这时候体力就有点跟不上了,正当觉得小命要玩完的时候,恍惚见远处有微弱的光亮。我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朝着那光亮奔去,我以为那是我们哨所。因为去了那么久,的确没见过别的活人。

    可当我到跟前的时候才发现,那是一座低矮的木屋,比我们的哨所要小得多,像是打猎的搭建的避难所。烟囱里冒着炊烟,这让我松了口气,有人就行,有人就等于得救了。

    我使劲拍门,里面有人把门打开。是一个穿着旧式军装的中年男人站在门口,一看我也是当兵的,赶紧侧身让我进屋。屋里比想象中宽敞,中间有个炉子,烧得正旺,上面坐着一个铁壶,冒着热气。墙边是简陋的木板床,上面铺着兽皮。

    三个同样穿着旧军装的男人围坐在炉边,见我来,都站了起来。

    “谢谢同志,要不是看见你们的灯光,我今晚可能就冻死在外面了。”我搓着几乎冻僵的手说。

    “快坐下缓缓。”开门的男人递给我一个搪瓷缸子,“我叫老周,这几位是小周、小李和老杨。”

    我愣了一下,两个都姓周?但没多想。

    “你们也是守山的?”我问道,注意到他们的军装款式很旧,像是五十年代初的样式。

    老周点点头:“守了很多年了,你是新来的吧?哪个哨所的?”

    “就山脚下那个新建的观察哨。”我说。“你们呢?这附近还有别的哨所吗?”

    一个看起来比我大不了几岁的年轻人笑了笑:“我们的哨所早就撤了,就剩下我们几个老家伙守着这屋子,偶尔巡巡山。”

    “你们在这里多久了?”我问。

    老周望着炉火,眼神有些恍惚:“记不清了,大概有十年了吧,1952年来的。”

    我算了一下,惊讶道:“那你们可是最早一批守山人了。”

    “那时候更苦。”小周插话道,“夏天还行。冬天零下四十多度出去巡逻回来人都冻直了。”

    “现在不也一样?”我苦笑道,“我们哨所里吃的都没啥油水,就是多了台无线电,可惜这几天暴雪,信号中断了。”

    老周点点头:“这地方就这样,一年有半年是冬天,雪能埋人。我们刚来时也不适应,有好几个同志都走了”。

    他突然停住了,摇摇头没再说下去。

    炉火烧的噼啪作响,屋外风声呼啸。

    “小同志,你听说过这山里的怪事吗?”一直沉默的老周突然问道。

    “啥怪事啊?”我好奇地问。

    “说这山里有时候会出现已经死去的人。”老周压低声音,“特别是大雪天,那些冻死在山里的人,会重新出现。”

    我听完笑了:“都是迷信,当兵的还信这个?”

    另外几个人只是笑,也不说话。

    我又问:“老班长,你是说真的吗?”

    老周摇摇头:“啥真假的,逗你玩呢,哪那么多怪事,咱当兵的不信这个。”

    3,

    聊了半天,我也差不多歇好了。外面风雪小了些,但天已经完全黑透。

    “我得回去了,不然班长该着急了。”我起身道别。

    “我们送你一段吧,我知道一条近路。”老周站起身,其他几人也跟着站起来。

    “太感谢了,同志。”

    我是真心的谢谢他们,这种天气迷路,太容易冻死人了。

    老周摆摆手:“应该的,都是守山人,互相照应是应该的。”

    我们一行人走出木屋,老周在前面带路,其他人在我身后。雪很深,但他们走起来却毫不费力,而我每走一步都陷到膝盖。

    别看没手电筒,但人家走得可稳当了。看得出来,对周围的环境是极其熟悉的。

    走了大约半小时,我看见了我们哨所的灯光。

    “到了!”我兴奋地说,“谢谢你们,一起来哨所坐坐暖和暖和吧。”

    老周摇摇头:“不了,我们还得回去,给你们班长带好!”

    我愣了一下:“你认识我们班长?”

    老周笑了:“你们班长赵大勇脸上有道疤,对吧?”

    我忙点头。

    老周:“快回去吧,别再迷路了。”

    敬了礼,与他们一一道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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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回到哨所,班长赵大勇都急坏了。

    “你小子跑哪去了?差点组织搜救队了!”他吼道。

    我解释了迷路和遇到另一哨所守山人的经过。当我描述那几个人时,班长的脸色突然变了。

    “老周?小周?”他喃喃道,“你确定是这些名字?”

    “那还能记错?我救命恩人啊,那个老周还认识你呢,知道你脸上有道疤。班长,他咋认识你呢?”

    班长没有说话,而是找出一个本子,翻出一张发黄的照片。照片上是四个穿着旧式军装的年轻人,站在一座木屋前。照片背面写着:“1952年冬,周志强、周卫国、李红旗、杨建军于哨所前留念。一周后全部殉职。”

    我愣住了,脑袋轰一下,照片上的人,正是我刚刚见到的那四个人。

    “这、这是咋回事?”我一着急就磕巴。

    班长点上一支烟: “那是十年前的事了。1952年冬天,暴雪封山,他们哨所的补给中断。为了求救,周志强,就是老周决定冒雪下山,其他三人坚持要一起去。后来他们在下山途中不知怎么就迷路了,全部遇难。”

    我那时年轻啊,总觉得这种事不太可能,急忙说:“可是我今天明明见到他们了!还和他们说话了!他们还知道你叫啥名呢。”

    班长沉默了一会儿说:“你不是第一个遇见他们的人,几乎每年大雪天,都有迷路的守山人声称见过他们,他们总是热心帮助,指路送行,然后消失在大雪中。”

    5,

    方爷爷讲完问我:“怎么样小伙子?这事离奇不?值不值你这点烟叶?”

    我赶紧给续上一根儿,“这太值了,您老辛苦。”

    在一旁晾了半天李老爷子不乐意了:“老方头儿,你那都不行,小儿科。孩子,爷爷问问你,你见过阴兵借道吗?”

    我一听,整个人都精神了,瞪大眼睛:“诶呦老英雄,听这意思您见过?”

    李老爷子嘴一撇:“坐那,听爷爷给你讲。”

    那是七零年吧,具体记不住了。俺刚当兵第二年,就被分到了长白山脚下一个哨所。那地方,啧,咋说呢,真是挺遭罪的。冬天贼拉长,雪能埋到大腿根,嗷嗷叫的白毛风刮起来,对面看不见人,俺们哨所的兵全有冻疮。

    哨所算上俺,拢共就五个人。班长是个东北老兵,姓王,脸膛黑红,平时话不多,烟瘾贼大。还有三个老兵,四川的、河南的、河北的,加上俺这个新兵蛋子。

    那会儿站岗,尤其是夜岗,是真熬人。零下三十多度,裹着厚厚的军大衣,套着毡疙瘩,怀里抱着那杆老五六式,一会儿功夫就冻透。四周黑黢黢的,除了风就是雪,还有远处黑压压、一眼望不到头的老林子。

    那时候的老林子可不像现在你们溜达去看到的那样。黑瞎子、狼、野猪、獾子,啥野兽都有。那可不是闹着玩的,那黑瞎子舔一口,半拉脸就没了。所以站夜岗心里头总毛毛的,总觉着那树林子后面有啥东西在盯着你。

    有一天晚上,大概是腊月里最冷的那几天,轮到俺半夜接河南兵老黑的岗。交岗的时候,老黑压低声音跟俺说:“卫国,今儿晚你机灵点,听到啥动静就放枪,千万别硬挺。”

    俺当时心里一紧,忙问:“咋了黑哥?”

    老黑摇摇头,眼神往黑漆漆的林子里瞟了瞟:“说不好,刚好像听见点儿动静,不知道是啥,也许是俺冻迷糊了听差了,你留点神就行。”他说完钻回屋里去了。

    俺当时心里就敲起小鼓了。抱着枪,在哨位上来回跺脚,耳朵竖得跟兔子似的,仔细听着周围的动静。一开始没啥声,大概半个来钟头,怪事儿来了。

    风声突然小了,周围一下子变得特别静,静得让人心慌。然后,俺就听见了一种声音。一开始特别轻,特别远,俺还以为又是风。但仔细一听,不对。不是风声。是“唰……唰……唰……”的动静。有规律,一下,一下,又一下。就像很多人在雪地里整齐走路的声音!

    俺浑身的汗毛噌一下就立起来了!这深更半夜,荒山野岭,边防线上,怎么可能有队伍行军?!还是这么整齐的队伍?!

    俺赶紧趴下,耳朵贴在雪地上听。这下更清楚了!那“唰唰”声变得非常清晰,沉闷,有力,绝对不是一两个人能发出来的,至少得是好几十,甚至上百人!而且,声音是从老林子深处传来的,正朝着俺们哨所这个方向过来!

    俺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手心里全是冷汗,死死攥着枪。把可能性都想了一遍。敌情?特务潜入?不可能啊!哪有大部队从那边境线上摸过来的?还走得这么整齐?这不是活靶子吗?

    那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响。俺甚至能感觉到脚下地面的微微震动。俺慌里慌张地拉开枪栓,子弹上膛,手指头搭在扳机上,哆嗦得厉害。俺想喊,又想开枪,一下子不知道该干啥了,眼睛死死盯着老林子那边。

    就在这时候,天上出月亮了。明晃晃的照在雪地上,周围都亮了。然后,俺就看见了俺这辈子都忘不了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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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5 天前 | 显示全部楼层
    6,

    从黑压压的林子里,走出来一队人。看不清脸,根本他妈的没有脸!他们穿着破破烂烂的军装,棉袄都烂成了絮絮,很多人的帽子都没了,头上、身上缠着脏兮兮的绷带,有的绷带还渗着黑乎乎的东西。

    他们背着的枪,俺认得,是老掉牙的三八大盖,还有汉阳造,枪身上都是锈迹和冰溜子。他们走得很慢,但可齐了。每一步踩进深雪里,都发出那种沉闷的“唰”声。他们就像从地底下钻出来的一样,身体在月亮下泛着一层青光。没人说话,连咳嗽声都没有。

    俺当时就傻了,大脑一片空白,枪都差点掉地上。俺当时以为自己冻出毛病了?可那声音,那人,真真的,就跟看电影一样。

    他们一直朝着哨所的方向走来,离俺越来越近,大概只有二三十米了。俺甚至能看清他们军装上模糊的番号标志,那根本不是俺们现在的军装!俺都没见过。

    俺吓得闭上眼,心里默念:“完了完了,撞鬼了!俺的娘啊!”

    这时候,他们走到哨所前面那片空地的中间。然后,整个队伍,齐刷刷地停下,一动不动。

    偷偷睁开一只眼,只见队伍最前面,一个看着像是军官模样的人(他腰里别着个破匣子枪),缓缓地、转过身。但俺看不清他的脸,像有雾似的。

    然后,他慢慢地举起了右手,朝着红旗敬了个礼。然后那些兵也跟着齐刷刷地、向红旗敬礼!就是那动作看着有点别扭。

    就那一下,俺不知道为啥,突然就不害怕了。过了一会儿,他们转过身,继续 “唰……唰……唰……”,向着国境线那边走了。

    他们穿过积雪覆盖的灌木,穿过铁丝网(直接穿了过去!),越来越淡,越来越模糊,最后就消失了,脚步声也消失了。

    俺像刚拉练完似的,浑身一点力气没有,坐在雪窝子里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身上都被冷汗湿透了,风一吹直哆嗦。

    愣了半天,才连滚带爬地跑回屋里 ,“班…班长!鬼!外面有鬼!一队兵!过去的兵!他们…他们对着红旗敬礼!”

    俺吓的得话都说不利索了。班长和其他几个人都起来了,看到俺那怂样都挺意外的。

    “瞎咧咧啥!啥鬼啊神的!”河南兵老黑嘟囔着。

    班长没说话,披上大衣,拿起手电筒就出去了,俺们几个在后边跟着。

    外面被月亮和大雪晃得亮堂堂的。班长打着手电,仔细照着哨所前面的空地。

    雪地上,除了俺的脚印,啥都没有。

    俺就纳闷了,那么深的雪,那么多人走过,咋可能一个脚印都没有呢?

    “班长,俺没说假话,俺真看见了”,都快给我急哭了。

    班长拍了拍俺的肩膀, “俺知道。俺信。”

    回到屋里,班长破例让俺喝了点白酒压惊。辣酒下肚,俺这个心肝肺才落地。

    班长也喝了一口,说道:“这事儿,别往外瞎传,咱这长白山,当年抗联的弟兄们,在这山里跟小鬼子磕了十几年,死的人海了去了。零下四十度,缺吃少穿,枪都不够使,很多弟兄连个囫囵尸首都没留下。老一辈人讲过,有时候仗打得太惨,死的人太多,遇到特殊天气啥的,或者心里还有放不下的念想,就会显出来。他们不害人,可能就是回来看看。看看他们用命换来的地方,现在啥样了。”

    班长说完,屋里一个动静没有。俺躺在铺上,一宿没合眼。脑子里全是那些人对着红旗敬礼的样子。

    李老爷子讲完,我也半天没说出话,鼻子发酸,嗓子眼堵得慌。七姥爷他们几个也都沉默的抽着烟。

    过了好一会儿,一个干过政委的老爷子长叹一声:“风雪长白,埋着多少忠骨,藏着多少英魂?有些事儿,你们这些娃娃不懂。科学解释不了,但你没法说它不存在。那不是封建迷信,那是一种烙印在山河之间的记忆,一种跨越了生死的执念与守护啊。”

    7,

    今天是中元节。纸灰飞作白蝶,人间烟火皆思念。当夜色四合,我们焚香放盏,不仅为血脉亲缘,更为那群素未谋面、却以生命为我们换来今日安宁的英烈。

    网友的一段话说的极好:历史书太薄,装不下他们的伟大。我们随手一翻,就是他们的一生。历史书又太厚,我们记不住他们的名字,只知道他们叫英雄。虽素未谋面,但深受其恩。怕下笔太重,惊扰了烈士英魂。又怕下笔太轻,描绘不出他们惊天动地的一生。

    我们不是生活在一个和平的年代,我们只是生活在一个和平的国家。脚下的每一寸平安土地,头顶的每一片宁静天空,都是他们以青春和热血为我们抵押的未来。死守台儿庄、大刀卷刃的西北军;“无川不成军”用草鞋踏遍山河却誓死不退的川军儿郎,其中甚至还有无数来自广西、贵州、云南、安徽、广东等地,面庞稚嫩的娃娃兵;是淞沪会战中几乎打光整建制、用血肉之躯阻挡钢铁洪流的湘军与桂军;是白山黑水间爬冰卧雪、战斗到最后一刻的东北抗联将士;是纵横华北平原、让日寇寝食难安的八路军游击队;还有每一位没有留下名字的地方保安团、民夫、支前百姓。

    今夜的每一盏河灯,每一缕香火,都载着一份跨越时空的告慰。如今,这山河已无恙,英魂可安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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