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A的每日心情 | 无聊 2025-6-20 17:0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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签到天数: 114 天 [LV.6]常住居民I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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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5-6-19 10:36: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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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车进一步提速向这边开来,这时,另一辆汽车急速接近,多半是田代一伙乘坐的那辆。卡车很快被追上,两车并排而行,轿车里有人握着手枪从窗口探出手,枪声响起,卡车剧烈摇晃起来,这回似乎成功命中了轮胎。枪口接着对准卡车驾驶席,而我正站在轿车前进的道路上。我向急速接近的物体发出一枪,接着就往路旁飞奔而去。我扑倒在地,轿车的车轮在身侧数十厘米处飞驰而过。我不清楚是否命中了对方持枪人的手臂,紧接着又是一声枪响,或许是冲我而来,只不过打偏了,又或许是原田的反击。我还来不及细想,结果已经明了。从我现在的位置能够看到车尾,卡车的背影开始在宽阔的道路上蛇行,速度也逐渐下降,最终冲至人行道,一头撞上了路灯。灯柱已被撞弯,卡车停止在不复明亮的微光照射之中。雨势越发强烈,在逐渐加大的雨声中,引擎的喧嚣已经归于死寂。
卡车的引擎盖里升起热气,从轿车里走下三名男子,田代、曾根和鹭村。田代以外的两人拿着手枪,他们知道这把步枪的存在,下车后立刻就藏进了汽车的背光处,在观察卡车驾驶席的同时也提防着我。轿车离得太近,就在三十码开外,只要有心,手枪也能发挥功效。也不知原田是否负伤,或者生命垂危,甚至可能已经死亡,我没有余力去确认。眼下最有效的手段是和田代一伙拉开距离,这里距离我最初藏身的石墙还有不小距离,不过只要能够回到那里,就能到达只有步枪才能实现射击的距离。然而要想回到石墙,势必就得主动接近原本乘坐第一辆轿车的男子们,其中只有两人被我击中手臂负伤,余下还有四人健在,也就意味着我会遭到夹击。
枪声响起,声源位于曾根几人的藏身之处,子弹从我脑袋旁边经过,水泥碎块从墙面飞溅而出。我拉动枪栓,瞄准轿车尾部等待着,在手腕和手枪出现的瞬间,我反射性地扣动扳机。在倾盆而下的雨幕中,手枪飞至半空,跌落至打湿的路面,看样子是直接命中了枪身。瞬息之间,我起身呈之字形一路狂奔。从身后的轿车处传来枪响,侧腹处感受到剧烈冲击,不过我的行动没有受到影响,仍能自如运动。四条人影从三岔路口方向向我冲来,我已经没法花时间瞄准手臂,只能在奔跑中上膛射击。这一枪命中了腿部,一名男子随即倒下,其余三人也同时趴倒在地,我乘机跳进石墙的阴影之中。他们和留在三岔路的同伙间还有一段距离,我再次站起来连开两枪,正在起身的一名男子立刻倒地,这一次应该也命中了腿脚。确认他们全数趴伏在地后,我重新藏进暗处,这才深深吐出一口气。这样应该能暂时封住他们的动作,虽然时间不会太长,但总算争取到一丝喘息的机会。
透过瓢泼的雨幕望向卡车,现在看不出丝毫动静。田代一伙应该正躲在轿车背后吧,其中还有射击经验丰富的曾根。轿车和卡车之间有二三十米的距离,假设有谁打算接近卡车,我可以立刻开枪,但如果田代一伙按兵不动,我也只能干等着。而且现在我自己也没法移动,在三岔路方向还有两人。战况一时陷入胶着状态。
看来只剩下一条选择,既然原田夺取卡车的行动失败,接下来就只有一条路可走。唯一的手段是管理室警卫条件反射般的举动,虽说并不怎么让人愉快,但我好歹缴了居民税,现在只能选择对麻里说过的最终手段。被判刑也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吧,虽然不太合我心意,但现在有急需救护车的人员。我摸出手机,却发现它已经散架。原来如此,恐怕在我一路狂奔时夹克被风刮至身后,曾根打出的子弹正巧击中了这部手机,否则我的后背或者侧腹就该开个洞了。我不禁长舒一口气。
我改变姿势将枪身架在石墙上,跪姿能够保证随时反击。枪声再次响起,是在三岔路的方向,但不知子弹的目标是哪里。这时我突然心中一沉,开始计算剩下的子弹数目。井上的赌博用去两发,照明五发,三岔路口的伏击计五发,再加上对田代一伙用去的两发,差不多已经耗去了四分之三。当初将这把步枪运回国内时,我压根儿就没想过自己会身陷枪战,或许真该出于保险起见多备一匣弹药,果然我的想象力还是存在缺陷。现在就算进行反击,仅凭这些子弹也撑不了多久。
雨声越发激烈,冰冷的六月夜雨。听着淅沥的声响,我不禁回想起数日前的生活。如同光滑塑料般毫无波澜的生活,宁静平稳的生活,现在已成遥远的过去,或许再也不会回归,就连蛀牙的剧痛也让人怀念不已。又或许,我的生活将在这里全数完结,如果真的如此,我可比高多活了一年。我忍不住苦笑,这根本没有可比性吧,既不能带来任何安慰,也没能留下任何东西。
眼前浮现出英子的容颜,我记起了她说过的那番话,也记起了井上的说辞。他说那是三月伊始,那么英子将我的作品运至京都是在那之后,或许她正是在返回老家时才意外发现了高的遗产。三十岁的生日,仅仅因为怀孕……我明白了。大概,我想,她的确遵守了对我的约定——我要和秋山学长结婚。我会保护秋山学长不受残酷世界的伤害,让你安稳宁静地生活下去——现在我明白了,她的确将我安置在安稳宁静的生活之中,就算离去时也是如此。她让我远离一切麻烦的侵扰,所以才会在宏出事后独自奔走。现在我明白了,她为什么从不和我提那些详情,现在我也明白了。她只身一人守护着向我承诺过的安宁生活,她诚实地履行了诺言。身处这样的时代,恐怕谁也不会相信这样的天方夜谭吧。在他人看来这或许只是痴人说梦,任谁都会报以嘲笑吧。她深知责任的含义,只是如此而已,只是这样的理由,只因这样的理由,她主动选择了死亡,只是为了守护我远离纷扰。我却没能做到,没能在残酷的世界里保护英子,我甚至根本就不明白,幼稚到根本不曾意识到名为责任的世界,到头来只有我自己从未意识到自身的无知。
我又想到,她和我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在创作物中藏匿东西的灵感,不过我们隐藏的东西却大相径庭。我不禁笑出声来,被我隐藏的东西是伤人的武器,被她隐藏的东西是一位天才的作品。《向日葵》,那无疑正是阿尔的第八幅《向日葵》。她之所以对我隐瞒那幅作品的存在,理由现在也已了然。她是为了确保我的宁静生活,希望能让我远离那那幅画将会卷起的骚动,这就是理由,我已经明了。然而,她没能下手处理那幅作品。如果《向日葵》的存在已经走漏了风声,哪怕只是一丝一毫,她一定会选择将它付之一炬吧,或是以其他形式进行处理。然而对英子而言,她无法做到决然,因为在她发现的那件作品当中,蕴涵着不容抗拒的力量,这一点毋庸置疑。而后她又花费半年时间取回了我高中时代的创作,但在度过三十岁生日直到自杀离世的两个月间,她保持了沉默,那段空白的含义我也已了然。那是因为那束盛夏之花就存在于我的作品内部,那是她对迈向出口的踌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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