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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black白夜

[转帖] 天下霸唱作品《窦占龙鳖宝:九死十三灾》:天津卫四大奇人之一有何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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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开心
    6 天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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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昨天 09:40 | 显示全部楼层
      姜小沫见好就收,捡了钱挤出人群,赶紧先把五脏庙祭了。把式场一带有不少卖小吃的摊子,其中一个摊子看着像是卖抻条面的。抻成三尺来长的面条,但是光抻不煮,也没有汤锅,抽出一根卷起来擀成饼,搁油锅里烙熟了,这叫一窝丝儿。他买了俩,狼吞虎咽地吃下肚子,这东西便宜是便宜,不过油重盐大,吃着还挺香。吃完一抹嘴角的油星子,心里那叫一个得意,暗暗叫着自己的名字:“姜小沫啊姜小沫,今后你可有饭辙了!”从此在这个把式场待住了,单找好欺负的江湖艺人,讹完变戏法的,又去讹相面算卦的、卖野药的、耍猴的、唱曲的,专干揭锅刨底的勾当,搅得人家做不成买卖。
      跑江湖是为了养家糊口,艺人们大多不愿意跟一个小叫花子计较,怎奈这小子没完没了蹬鼻子上脸,一窝丝儿吃腻了想吃油渣饼,焖面吃腻了想吃羊肉包子,本来一天只讹一处生意,到后来半天搅和五六个买卖。江湖艺人来到一处,不能立刻做买卖,必须先拜码头,再拜同道,上下打点,问明了各种忌讳,方可撂地卖艺,该交的钱从不敢少交,辛苦一天也挣不了多少,还得让一个小叫花子欺负,上哪儿说理去?您各位圣明,既然卖艺的交过了地头钱,为什么不找人揍姜小沫呢?因为替你出头打人还得再给一份钱!跑江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也就姜小沫讹钱不多,能忍则忍了。
      一样有不能忍的,那天有个说评书的在场子上撂地,说的是《袁了凡审鬼》:“话说大明万历年间,有一位县令,姓袁名黄号了凡,满腹经纶,为官清廉,给老百姓办了很多好事。有一天乡官跑来衙门呈报,说打鱼的从河中捞出一个石匣,状如房屋,上刻脊瓦,下刻门窗,门上刻着花木,门旁刻着坐兽,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打不开。袁大人听罢暗觉蹊跷,亲自去河边查看石匣,刚来到近前,忽然刮起一阵怪风,好端端一个石匣子,‘咔嚓’一下裂成两半。里面仅有一张书笺,上写‘欲知匣中事,唯有袁了凡,夜半三更时,河畔苇塘见’。袁了凡心底骇然,我到底是去还是不去呢?”这个道活可长可短,有头没尾,说书的指这个吃饭,免不了添油加醋,刚讲到筋节之处,正待使足力气卖个扣子,姜小沫挤在头一排,抱着肩膀看了半天,单等到这个节骨眼儿上,张嘴就刨了底:“我替你说吧,去了,捉住一个淹死鬼,引出一桩冤案,替死鬼报了仇。”还问人家:“有你这么说书的吗,兜过来绕过去,半天没一句正文,经师不名、学艺不高啊!咱爷们儿有钱去听《水浒传》,没钱不听白话蛋!”几句话正戳在说书的肺管子上,心说这是打哪儿来的忤逆种,半大不小看着也是个人样儿,怎么他妈的不干人事儿呢?气得接不上词儿。周围那几个听书的哈哈一笑全散了,钱也没给。说书的恼羞成怒,扯住姜小沫就打。姜小沫仍是耍光棍那一套,嬉皮笑脸地一摆手:“别忙,说你是空子你还不服,使活不灵,打人你都不会,打人也有打人的规矩,小爷我今天给你长长能耐!”说完抱着头往地上一躺,缩成个元宝壳,随便你拳打脚踢,挨上一下叫上一声“好”。说书的怕惹官司,不敢真下死手,一打一闹又耽误挣钱,自不免忍气吞声,掏钱打发了这小子。
      那个时候,跑江湖卖艺的人们大多投宿在“生意下处”,通常位于城外,不同于一般的客栈,只接待江湖人。店里的掌柜、伙计懂得江湖规矩。来的不是行里人,有闲房也说没闲房;跑江湖的前来投店,报了蔓儿盘了道,没闲房也能给你匀出个睡觉的地方。如若哪个江湖人做成了大买卖,做下榻生意的伙计们都可以沾点儿油水;杵门子没开挨了饿,也能在店里头赊来干饽饽、凉饼子。因为姜小沫太招恨了,艺人们收了场子,回到住宿的下处,常聚在炭火盆前,合计着怎么收拾这小子。姜小沫既混过锅伙,又算半个“老合”,可是说到底,他的岁数还是太小,涉世不深,不懂得人心险恶。常言道“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跑江湖的金点先生,哪一个不是号称“谋欺孔明,计压张良”?真要说使上坏,对付个小叫花子还不是易如反掌?
      姜小沫白天在杂耍场子讹钱,混上一口吃喝,夜里跟流民乞丐挤在城外的破窝棚中安身,铺破席、盖稻草、枕砖头,又脏又冷、臭气熏天。夜里睡不着觉的时候,免不了在脑子里瞎琢磨,想起自己的爹娘当年跑江湖卖艺,估计也受过不少窝囊气,心里挺不是个滋味。
      这一天上午,他听几个流民乞丐在一旁叨咕,其中一人说:“你们听说了吗?今天是口北大财主冯老太爷八十大寿,在家门口搭棚舍粥。人老冯家的粥可不一般,只用上等米料,干的多稀的少,熬得了巾裹不漏、筷插不倒,喝上半碗能顶一整天,等中午咱也去尝尝。”另一个乞丐说:“城中是锁家门的讨吃窑,咱进去不是找打吗?”之前那个叫花子说道:“放你一百二十个心,没人拦着,咱是去喝粥,又不是去讨饭,锁家门也不能碍着冯老爷积德行善啊!”姜小沫平日里给卖艺的捣乱,下半晌才能讹到钱,去早了卖艺的还没开张,哪里有钱给他?一早上起来什么也没吃,肚子里头正打鼓呢,闻听城中大户搭棚舍粥,馋得他直流哈喇子,心说甭等中午了,早去挤在前头,先来上一碗热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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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天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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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昨天 09:40 | 显示全部楼层
      当即进了城门,刚要打听冯老爷府上怎么走,就被一伙乞丐拦住了去路。这伙乞丐得有二十来个,大的十六七岁,小的十一二岁,个个衣不蔽体,蓬头垢面,如同刚打土地庙里刨出来,见了穿戴讲究的大爷大奶奶个个点头哈腰,一看姜小沫从头到脚这身“杂儿”,立时拧眉瞪眼,那股子恶劲儿全上来了,一个个比秃尾巴狗还横。
      姜小沫身上背着人命官司,也听说过锁家门鞭杆子的恶名,不想招惹是非,低下头便走。只听其中一个叫花子气势汹汹地一声断喝:“站住!”姜小沫心里“咯噔”一下,自知躲不过去了,斜眼盯着为首的小叫花子。对方是个瘦麻秆,足足比姜小沫高出一头,大黄眼珠子往外凸凸着,塌鼻瘪嘴,一对扇风耳,裹着一件黑不溜秋的破棉袄,腰里勒着麻绳,手握三尺多长的枣木条打狗棒,指着姜小沫的鼻子尖骂道:“你他娘的瞅啥?敢来这个地盘抢食吃,你是不是活腻了?”姜小沫明知这伙人不好惹,但嘴上不吃亏:“腿长在我胯骨轴上,嘴长在我脸上,我去什么地方吃饭还得问你?”瘦麻秆大怒:“土鳖蛋嘴还挺硬,我看你是瘦驴拉硬屎——硬逞干㞎强!来啊,给我往死了打!”一众小要饭的抡着打狗棒、捡起地上的砖头,冲上来就打。姜小沫在锅伙混了一年,成天充汉子耍光棍,说到打架他可不怵,那真是“眼又贼腿又随,手又准心又狠,打人他还不怕损”,抠眼珠、戳肋叉、踢裤裆,专往要害招呼。怎奈双拳难敌四手,加之饿着肚子,尽管打倒了几个小叫花子,他自己也被人踹倒在地,揍了个鼻青脸肿,顺着嘴角往下淌血,兀自大呼小叫:“今天冯老爷做寿搭棚舍粥,我来吃他的粥,又不是进城讨饭,你们凭什么拦着?”瘦麻秆怒道:“狗杂种说什么胡话,哪来的冯老爷?”
      姜小沫恍然大悟,哪有什么舍粥的,准是江湖艺人买通城外的叫花子,给自己下了一个套!这个念头一转上来,身上的汗都凉了。瘦麻秆不由分说,又让人把姜小沫拎起来,抡圆了巴掌左右开弓,一口气抽了七八个耳光,打得他后槽牙全松动了,有心豁命,无奈双手被人摁得死死的。姜小沫火往上撞,一口血唾沫啐在对方脸上。叫花子挨啐太正常了,不过话说回来,有钱有势的啐他行,让同为叫花子的姜小沫啐了,无异于遭受了奇耻大辱。瘦麻秆气得暴跳如雷,又是一通疾风骤雨般的拳打脚踢,其余的小叫花子也跟着动手,乱拳如雨点,打得姜小沫眼冒金星,耳朵里嗡嗡作响,脑袋瓜子都木了。只听那个瘦麻秆叫道:“这个狗娘养的,打死倒是便宜他了,不妨带去二鬼庙,挖了心肝,给鞭杆子下酒!”
      小叫花子们连声附和,找来一条麻绳,七手八脚捆了姜小沫,推推搡搡带到城北乱葬岗。穿过大片荒坟有一座古庙,前中后三座大殿,依着地势,由南向北,层层叠置,步步登高。庙门口有几个叫花子正倚着石兽晒暖儿。迈门槛进了前殿,两侧四尊神将,脑袋都掉了,看不出个模样。瘦麻秆推着姜小沫又往前走,院子里的青砖高低不平,一步一个坎,迎面的正殿在三层台阶之上,比前殿也好不到哪儿去,墙壁斑驳、檐角半塌,四下里蛛网密布、杂草丛生。殿内极为宽敞,四壁点着灯烛,蓝幽幽的火苗子不住颤动,有如鬼火相仿。同时有一阵阵饭菜的香气扑面而来,姜小沫提鼻子一闻,其中又夹杂着几分馊臭的味道。无数乞丐或蹲或坐,也有斜躺在地上的,身上穿得又脏又破,五颜六色什么样都有,甚至有从死人身上扒来的装裹,正各自端着破盆烂碗,唏哩呼噜地往嘴里灌汤水,吃相都如同饿死鬼投胎。
      大殿尽头的供桌上摆着七八个破砂锅,盛满了鸡鸭鱼肉,有个周身癞疮的大胖子坐在供桌后边,周遭架着取暖的炭火盆。此人一张大脸,两只眼一大一小,正面看不见脖子,四五层下巴叠在腔子上,寸把长的短须稀稀拉拉,但凡看得见肉的地方,都长满了大大小小的脓疱,有鼓得锃亮的,有破了流着脓水的,也有干了结痂的,红橙黄绿紫什么颜色的都有,看一眼能恶心三天。穿着打了两三个补丁的锦缎红袄,滚圆的肚皮顶着桌边,稍微一动,周身肥肉跟着嘟嘟乱颤,几乎要流出来了。手攥一根杆棒,四尺多长,粗如鹅蛋,亮似乌金。几个年纪轻轻的乞丐婆子陪在旁边伺候着,均是描眉打脸、青布包头、衣衫不整、半掩酥胸,倒还有几分姿色,江湖上管这一路乞丐婆叫作“女拨子”,正一口酒一口肉地往大胖子嘴里塞。姜小沫偷眼一瞄,心说:“甭问,这个大胖子准是花子头了。”
      饭庄子里的剩菜折箩分为三等:掌柜的和厨子吃头箩,不乏整鸡整鱼,甚至没动过筷子的;跑堂伙计和学徒吃二箩,也能见着荤腥,至少有那么几块肥肉片子;三箩只剩下鱼刺骨头烂菜叶子了,这才轮得到叫花子。锁家门的乞丐说是讨饭,可从不堵在门口,不耽误饭馆做生意,伙计按时将剩饭剩菜倒入木桶,从后门交给他们。一般的叫花子吃三箩,门中论得上身份的吃二箩,乞丐婆和鞭杆子吃头箩。对外说是头箩,实则是单做的,但是规矩不能破,无论山珍海味多好的东西,必须倒在破砂锅里,因为你势力再大也是要饭的,只能吃折箩、住破庙,刚买的砂锅子敲豁了口才能用,穿的绫罗绸缎也得打几个补丁,否则就冲这三妻四妾、文臣武将的阵势,手底下又管着这么多流民,说反不就反了?不能让朝廷把你当成眼中钉、肉中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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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天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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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昨天 09:40 | 显示全部楼层
      瘦麻秆带着一伙小叫花子,一步一棍打着姜小沫往前走。姜小沫不服不忿,挨一棍子骂一句,句句不带重样的,越骂调门儿越高。锁家门鞭杆子“大罗罗密”正吃得满脑袋都是油,迷迷糊糊无精打采,撩眼皮瞟了瞟姜小沫,气哼哼地骂道:“哪他妈来的蛤蟆吵坑,搅得爷心烦意乱!”瘦麻秆照着姜小沫腿窝子踹了一脚,叫他跪下,然后毕恭毕敬地禀告:“大帮主,有个外来的狗崽子,跑咱地盘上抢饭吃,被哥儿几个抓住了,带回来挖出心肝给您下酒。”大罗罗密瓮声瓮气地说:“臭要饭的脏了吧唧一身跳蚤,我吃得下去吗?那什么,官牢中还缺个顶命鬼,正可拿他凑数!”
      所谓“顶命鬼”,指的是砍下脑袋交给官府,充为马贼土匪领赏,或是哪家吃了人命官司,买通官府和丐帮,胡乱找来一个替死鬼,给出钱的主家顶命。不一定掉脑袋,也有替人蹲大牢或充军发配的。大罗罗密一声令下,当时过来几个叫花子,先把姜小沫锁到供桌旁的抱柱上,跟前搁着臊气烘烘的尿桶子,至于几时带去官牢当顶命鬼,得等大罗罗密吃饱喝足了再说。姜小沫已被打得鼻青脸肿,浑身上下没有不疼的地方,看着大罗罗密守着满桌子酒肉胡吃海喝,又闻着大殿里的饭菜香,直饿得肚子咕咕乱叫。他心中愤恨至极,正要破口大骂,却被一个弓腰驼背的老叫花子,拿一块破布塞到了嘴里。姜小沫只觉又咸又苦的恶臭直撞脑门子,熏得几乎晕死过去。
      就在此时,又有一个叫花子进来通禀,说是外边来了个拜山头的。入国问禁、入乡问俗,江湖人来此拜山叩寨的太多了,大罗罗密没当回事儿,伸手捏了块花墩肉扔到嘴里,一边嚼着一边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叫花子领命出去,带进来一个风尘仆仆的老客,看样子四十岁上下,头顶狗皮帽子,身穿反毛皮袄,肩上背着一个蓝布褡裢,里头塞得鼓鼓囊囊,脚蹬毡子靴,叼着个半长不短的烟袋锅子,打扮得土头土脑,却长了一双贼亮的夜猫子眼,从里到外透出一股子精明,还牵着一头黑驴,缎子似的皮毛乌黑发亮,粉鼻子粉眼四个白蹄子。大罗罗密那对阴阳眼也不是摆设,一望即知,来人是个憋宝客,当下用手一指,厉声呵斥:“好大的贼胆,敢来我二鬼庙憋宝!”
      憋宝客刚进门就被戳破了底,然则一不慌二不忙,夜猫子眼转了一转,上前行礼道:“既然到灵山,岂可不朝佛?久闻大帮主赫赫威名,在下途经口北,今天顺路到二鬼庙拜拜山头,绝无憋宝之意。”
      大罗罗密虚睁二目,冷笑道:“谁不知道你们憋宝的无利不起早、有利盼鸡啼,个个是满肚子转轴的钱串子,从不踏足无宝之地,又惯会插圈做套,坑挖得圆实极了,非让人掉里头不可,怎肯平白无故来到二鬼庙?”
      憋宝客一揖到地:“眼前之事,犹恐未真,江湖路上的传言,又岂可尽信?您想,此地北连朔漠,一年两场风,一场刮半年,地皮上有什么宝贝也刮没了!”
      大罗罗密怫然不悦,撇着嘴说:“甭跟这儿油嘴滑舌,既然你是个憋宝的,身上怎么不得有几件稀罕玩意儿,敢不敢拿出来让咱开开眼?”
      憋宝客恭谨地说:“不来由客,来时由主,您开了尊口,在下岂敢不从?只是大殿上灯烛昏暗,待我晃个亮子,好让大帮主仔细观瞧。”说着话把手伸入褡裢,从中摸出四个蜡烛头,都不过寸许长,摆在地上点亮了,四面八方,亮如白昼。群丐一阵躁动,七嘴八舌地赞叹。憋宝客冲着众人一拱手:“此乃金蜡烛!”
      大罗罗密哼了一声:“几个小小的蜡烛头,值仨不值俩的破玩意儿,只不过比寻常的灯烛亮了些,又有什么出奇?”说完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催促憋宝客赶快亮宝。
      憋宝客不敢怠慢,一扽手中缰绳,指着黑驴说道:“诸位上眼,我这头宝驴,口齿毛色、身腰蹄腿、五官槽子、前裆后腚,无不出众,抽一鞭子跑一千,擂一棍子蹦三蹦,扎一锥子满天飞,谁的话也不听,只有我降得住它。”
      大罗罗密冷笑一声:“我看你是土眉混眼没见过世面,扎上一锥子,它是头猪也能蹿上天,无非一头犟驴罢了,还快得过千里马不成?咱口北别的不多,塞外的骏马良驹可有的是。你这毛驴子牵到驴马市,只配开膛破肚下汤锅!”那黑驴似乎听得懂人话,脖子一梗,冲大胖子“嗷呜嗷呜”叫了几声。大罗罗密怪眼一翻,以手中杆棒指着黑驴的鼻子尖,沉下脸来说道:“我这掩身棒子,打遍三十六个讨吃窑,死鬼躲不开,活鬼避不过,擂上一下非死即残。阴阳两条路上,见了它谁不哆嗦?再犟的驴,我一棒子下去也打得它俯首帖耳!”说完一举掩身棒子,作势要打,黑驴吓得退了三步,再不敢叫了。一众乞丐也是面无人色,个个抖如筛糠。讨饭的叫花子贱命一条,天不怕地不怕,可没有不怕掩身棒子的,都给大帮主打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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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昨天 09:41 | 显示全部楼层
      憋宝客忙对大罗罗密说:“别别别,打坏了牲口等于打折了我的腿。您且慢发怒,先把棒子放一放,再瞧瞧下一件宝物。”只见他把烟袋锅子送到嘴边,吧嗒吧嗒紧嘬了几口,吐出一阵呛人的烟雾,在大殿内徐徐散开:“诸位上眼,这个烟袋锅子非比寻常,装足了烟丝,点着后不必续火,一个对时之内,拿起来就抽!”
      大罗罗密一脸不屑:“卖瓜的也没有说瓜苦的,一个破烟袋锅子有什么了不起?你看看我这个!”端起桌上一个破砂锅子,锅边磕得坑坑洼洼,从里到外油脂麻花还沾满了饭嘎巴,两条粗铁线箍着几道裂纹,锅身上八个字——“逢坊吃酒,遇库支钱”。过去的砂锅不结实,很容易烧裂,穷人家舍不得扔,拿铁线箍上,往裂缝里抹几个饭粒,再搁到火上烤,等饭粒烤成焦炭,裂缝也就堵严实了。箍得好的砂锅,甚至可以用上一二百年。大罗罗密趾高气扬地说:“我锁家门的破砂锅子受过皇封,拿到任何一处,甭管是平头百姓的住家,还是铁帽子王爷府,只要有门有户,你当家的吃啥,就得往我这破砂锅子里放啥,少一样也不行,比你的烟袋锅子如何?”
      憋宝客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烟袋锅子再厉害,它不能当饭吃,如何敢比大帮主的破砂锅子?我这不是鲁班爷跟前耍斧子、火神庙门口点灯笼吗?”
      大罗罗密轻蔑地一笑:“你瞧你这人酸的,长短话不够你说的,你还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
      此时已过晌午,各个讨吃窑的叫花子都来交差,二鬼庙中的乞丐越聚越多,把庙门都给堵严实了。群丐见一个土头土脑的老客在跟大帮主斗宝,这可是千载难逢的热闹,都抻脖瞪眼地挤在四周看着。
      憋宝客抖了抖自己身上的皮袄:“我这件关东宝袄,有个俗名叫‘麦穗子’,用貉子头顶的皮子缝成,摸上去油光水滑赛过锦缎,三伏天穿着不热,三九天穿着不冷!”裘皮有粗细之分,貂狐虎豹、猞猁狲、海龙皮均为细裘,当年仅供权贵穿戴,老百姓只能穿鹿狼猪马狗羊之类的粗裘。貉子皮并不罕见,但是貉子个头不大,脑瓜顶的皮子比铜钱还小,多少只貉子才凑得成一件皮袄?况且从上到下看不出针脚来,绝对称得上是件宝袄。
      大罗罗密却不以为然:“灶王爷伸小手,你还拿上糖了,碎皮子破袄也敢称宝?今天让你见识见识!”他肩上搭着一件团龙褂子,由于长得太胖,团龙褂子穿不上,只能搭在肩上,当即晃着大胖身子,抖开团龙褂子让憋宝客上前观瞧。明黄的缎面,衣襟上七镶七滚白地蝴蝶纹绦,缀着五枚鎏金錾花铜扣,左右盘蟒纹箭袖,袖口钉着金边,挖空镂出福寿字样,下摆彩绣海水拍江崖、鲤鱼跃龙门,蓝绸子内衬,絮着丝绵,边角上打着俩补丁,前后身团绣五爪金龙,两个袖子上是避火兽和避水兽,跟皇上穿的一样,等同于丹书铁券、免死金牌。
      憋宝客看得两眼发直,自叹弗如:“我的几件东西与大帮主一身行头相比,实不及万一。我憋了半辈子宝,至此方知天外有天,当真是自取其辱!”
      这话可说到大罗罗密心缝儿里去了,登时哈哈大笑,浑身的肥肉直跟着颤悠,环顾左右说道:“还以为来了个什么出奇的人,闹得这么玄,想在我面前卖弄,简直是‘驴腚上贴膏药——放屁都没门’!”
      殿内乞丐拼命给大帮主叫好,手中打狗棍“哐哐哐”往地上猛戳,震得木梁上的灰尘直往下掉。憋宝客在群丐的哄骂声中分开众人,牵上黑驴灰头土脸地溜了。大罗罗密得意忘形,抓过酒坛子开怀畅饮,喝了个烂醉如泥。
      咱再说姜小沫,他被打了个半死,锁在柱子上挣脱不开,又饿得前胸贴后腔,眼前冒着金星,嗓子眼反着酸水儿,脑子里昏昏沉沉,不知过了多久,忽听二鬼庙中喧声四起。
      原来已经到了转天早上,憋宝客去而复返,着急忙慌地拜见大帮主,说昨天走得匆忙,忘了带走金蜡烛。听他这么一说,一众乞丐才发觉,四个蜡烛头点了一天一夜,仍是之前那么大,仍是之前那么亮,这可奇了怪了!憋宝客趁机夸口:“我的金蜡烛不仅不会灭,它还可以照宝呢,哪里埋了窖金窖银,烛光之下无不显形!”
      大罗罗密闻言一愣,死死盯着四个金蜡烛,看在眼里拔不出来了,心说我身为一帮之主,替朝廷管着西北路的乞丐流民,位比王侯,何曾见过这等奇珍异宝,只怕皇上老爷子也没享受过,真是妙不可言,不由得贪心大动,眨巴着一大一小两只阴阳眼说道:“憋宝的,你把四个蜡烛头留在二鬼庙,我的掩身棒子、破砂锅子、团龙褂子,任凭你带走一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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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昨天 09:41 | 显示全部楼层
      憋宝客听完直嘬瘪子:“我独来独往,拿着掩身棒子打谁去?破砂锅子、团龙褂子白给我也不敢拿,那是受过皇封的东西,万一让官府瞧见,如何吃罪得起?”
      大罗罗密鼠肚鸡肠,在他想来,锁家门这身要饭的行头有名无实,比如说他拿着破砂锅子出去讨饭,你当家的吃什么,就得给他吃什么,那是冲着破砂锅子吗?他拿不拿破砂锅子,那家人也不敢不给,因为锁家门的势力在这儿摆着呢!据他所知,憋宝的个个是财主,给骑黑驴的老客多少钱,人家也不见得卖金蜡烛。再说丐帮有丐帮的规矩,乞丐不能拿钱买东西,看上什么东西掏钱论价,那还是要饭的吗?说换是冠冕堂皇,何况也不是真换,无非是不便明抢,转头让几个恶丐跟上去,等憋宝客离开口北,走到荒僻之处,打上他一闷棍,再把东西抢回来即可。
      憋宝客不知大罗罗密心里打的什么坏主意,见他执意要换,无可奈何地说:“这么着吧,蜡烛头一共四个,掩身棒子换一个,团龙褂子换一个,破砂锅子换一个,顶多换三个,想把四个蜡烛头全留下,您还得再给我一件东西。”
      大罗罗密说:“那有何难?相中了什么你尽管带走!要不然我给你几个乞丐婆子?”身边的丐婆子们听闻此言,眼中直放光,慢说憋宝的腰缠万贯,哪怕就是个普通庄户人,跟着回去踏踏实实过日子,那也强似在二鬼庙中伺候这个一身癞疮、臭不可闻的怪物。锁家门的大罗罗密喜怒无常,以往因为说错了话、夹错了菜,死在他棒子下边的已经不计其数了,当时一个个心里长草,趁着大罗罗密不注意,对着憋宝客眉目传情,拿眼神儿说话。
      憋宝客却连连摆手,看了看锁在柱子上的姜小沫,对大罗罗密说道:“我还缺个牵驴的,不如您把这个小叫花子给我,咱就‘坟地改菜园子——拉平了’!”
      大罗罗密虽蠢,却也有个贼心眼儿,问憋宝客:“这是送去官牢的顶命鬼,你们憋宝的针尖削铁,何等精明,会用金蜡烛换个顶命鬼?二鬼庙中那么多叫花子,为什么偏要这小子牵驴?”
      憋宝客指着黑驴讪笑道:“我这头犟驴,牵着不走打着倒退,急了还尥蹶子踢人,让谁牵驴,我得问驴。”
      大罗罗密一看果不其然,驴头正冲着姜小沫,“哼哧哼哧”地直打响鼻,王八瞪绿豆——对上眼儿了,不由得信以为真,吩咐手下的瘦麻秆放了姜小沫,连同那身要饭的行头,一并交给憋宝客。
      不提大罗罗密如何坐在庙里看亮儿,只说憋宝客骑上黑驴,带着姜小沫出了二鬼庙。这小子在柱子上捆得久了,手脚都麻了,加之身上有伤,走起来一瘸一拐、斜腰拉胯,却也不敢耽搁,跌跌撞撞跟在驴腚后边,万一那个满身脓包的花子头儿变卦了怎么办?穿过庙前的乱葬岗子上了大道,心里的一块石头才算落地,紧走几步转过身来,“扑通”一下跪倒在地,叩谢憋宝客的救命之恩。憋宝客草草敷衍了几句。二人接着往前走,半路上有一家卖酱肉的,猪头肉、猪下水、五花肉、羊肉、牛肉、驴肉、兔子肉都扔在一口大锅里,用松树枝子烧火,焖煮煨炖,差不多了捞出来,搭在铁丝盘成的箅子上,底下用肉汤熏着,熏得紫红紫红的,肉皮上冒着小油泡,香味蹿出二里地,姜小沫馋得直吞口水。憋宝客掏出钱,给他买了一摞大饼,卷上碎杂肉和大葱,让他吃了个肚皮滚圆。又带他去澡堂子,搓净洗透,五块猪油胰子,用了三块吃了两块,由内到外收拾得干干净净。又让跑腿的买来里外三新的棉袄鞋帽给他换上,然后住到堡子里的汤记大车店。
      这个大院套子中间长着一株刺槐,脚下黄土墁地,客房和牲口棚子各据一方,墙根下的推车上码放着货物,有看货的,有拾掇大车的,出来进去嘈嘈杂杂。憋宝客叫过店伙计,押了一大锭银子在柜上,包下一整间的大通铺。店伙计见钱眼开,赔着笑接过驴缰绳,先把牲口饮上,引领二人住进一间面南背北的正房,火炕烧得挺老热,对贩牲口赶脚的来说,这已经够得上头等住处了。店伙计沏茶倒水,又递上擦脸的热毛巾。憋宝客出手阔绰,赏了店伙计一块碎银子,让他尽心伺候着。店伙计千恩万谢,攥着银子兴高采烈地走了。憋宝客叫姜小沫关上门,告诉他只管在店房中歇着,吃什么喝什么,均由伙计送进来。
      姜小沫免去一场杀身之祸,一捯饬如同换了个人。自打爹娘离世以来,他还没穿过一件整衣裳,也没怎么吃过饱饭,如今腹中有肉身上有棉,精气神也跟着长了三分,却见憋宝客那一双夜猫子眼骨碌碌乱转,心头登时一紧,想到秉合鱼锅伙的鼎爷收下傻哥哥做干儿子,供着傻子足吃足喝,就是为了让傻子当顶命鬼,替锅伙拿死签。以义气自雄的混混儿尚且如此,憋宝的无利不起早,肯定也没憋好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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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憋宝客看透了姜小沫的心思,直言相告:“我走南闯北到处憋宝,没干过赔本的买卖,用四个蜡烛头换下掩身棒子、团龙褂子、破砂锅子,还有你这个小叫花子,正是为了在二鬼庙憋宝。此地有一件天灵地宝,伸手可取,你当助我一臂之力!”
      姜小沫跟憋宝客打听:“二鬼庙有什么天灵地宝?口北那么多要饭的叫花子,您怎么就相中我了?”
      憋宝客说:“你尽管把心放肚子里,我说干什么,你就干什么。拿了天灵地宝,定让你一朝富贵惊人!”
      姜小沫岁数不大,心眼儿可不少,不信天上能掉馅饼,更不甘心让人牵着鼻子走,他又对憋宝客说:“知恩不报够不上一个人字,我这条命是您救的,为您赴汤蹈火是理所应当!什么富贵我不指望,有钱买不来您这份仁义,浇树浇根,交人交心,我够不够意思,从今往后咱事儿上见!可我怎么也琢磨不透,既然二鬼庙的天灵地宝伸手可取,您为什么不自己走一趟?吹笛儿还要找个捏眼儿的——故意摆这谱儿?”
      憋宝客冷笑一声,忽然眼皮子一翻,一双夜猫子眼寒光逼人,紧紧盯着姜小沫说道:“甭跟我摆罗圈阵,告诉你无妨,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正是憋宝的窦占龙!有一件天灵地宝在二鬼庙中,那个地方我进不去,换了你如履平地。我们憋宝的不会看相,却擅长望气,因见你这个小叫花子紫雾随身,实乃大富大贵之人,穿上能避水火的团龙褂子,拿着打遍阴阳两条路的掩身棒子,端着受过皇封的破砂锅子,尽可以夜入二鬼庙,勾取这件天灵地宝。至于是什么天灵地宝呢?你且坐稳了,听我给你从头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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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章 姜小沫憋宝中
      窦占龙在大车店中自述平生所历,打从窦白两家如何结仇、白脸狼如何血洗窦家庄,他如何在祠堂中打下邪物铁斑鸠,如何跟着长了一对死耗子眼的窦老台去憋宝发财……一直说到他们四个结拜兄弟和朱二面子去玉川楼赴宴,口北八大皇商心藏暗鬼,串通了锁家门丐帮的老罗罗密,意欲抢夺宝棒槌“七杆八金刚”,他是怎么中了埋伏,怎么被黑老八困住,怎么骑着黑驴逃出了狐狸坟,又是怎么从一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变成了四十来岁的老客。再到口北一打听,当年那个老罗罗密早让他拿金碾子砸死了。窦占龙不肯罢休,骑着黑驴在口北各处转悠,立誓铲除八大皇商和锁家门丐帮。可恨老罗罗密已经蹬腿儿了,如今坐镇二鬼庙统领锁家门的大胖子,也是老罗罗密的后代。他胸中憋着一股子邪火,非得让老罗罗密断子绝孙,彻底灭掉锁家门的香火,方可解他心头之恨。窦占龙当年打下铁斑鸠,折了一半福寿,自打埋了鳖宝,水米不沾不知道饥渴,吃龙肝凤髓也没半点儿滋味,铺着地盖着天不觉得冷,三伏天穿棉袄也不觉得热,这叫“有命发财、无福受用”,再经狐狸坟一劫,丢去一魂一魄,自觉灯碗儿要干,实已到了穷途末路,可只要报了仇出了气,他是虽死无憾,这叫“人活一口气,佛争一炷香”!
      然而他重返口北之时,望见地气反常,堡子外积怨冲天。走过去看见大军云集,一座座军营中驻扎的全是马队,不下七八千人。窦占龙欲报大仇,必先一探究竟,他扮作赶大营的小贩,推着一辆独轮车,从堡子里的商号买了毛巾、鞋袜、裤头、胰子、咸菜、辣椒、酱肉,又夹带了几坛烧酒,装了满满当当一车,推到军营门口,买通守卫,混入营中打探消息。当时随军的小贩不少,有当地的,还有路上跟过来的,南腔北调操着什么口音的都有,也没人在意他。窦占龙推车做买卖是老本行了,眼又准,手又勤,嘴里还会吆喝,也不在乎赊欠,很快跟当兵的混熟了,从他们口中得知:此部人马是朝廷从草原上征调的大军,只等粮饷齐备,便去扫灭逆匪。那几年天下动荡、四海不宁,到处是揭竿造反的义军,扑灭了一股,又出来三股,星星之火渐成燎原之势。万岁爷的龙椅都坐不稳了,不得不调遣马队镇压。怎奈贪官污吏中饱私囊,仗着天高皇帝远,肆意克扣军队粮饷,过一道手扒一层皮。军营中怨声载道,都说堡子里的“票号商号、酒楼饭庄”连成了片,八大皇商拿着龙票替朝廷做买卖,征调大军的粮饷,本该是他们出,可一个个的欺上瞒下,自己吃得脑满肠肥,攒下金银无数,库里的钱粮都堆成山了,却对朝廷装穷,只苦了上阵杀敌的兄弟们,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喝着西北风为皇上尽忠。当兵的是去披挂上阵,拎着脑袋为朝廷打仗,粮饷还不给足了,而八大皇商肥得流油,本该拨发下来的粮饷,全让他们扣下了,为军作战的可是连一顿饱饭也吃不上,天气越来越冷了,身上穿着单衣,还得替他们去打仗,保着他们吃香的喝辣的!
      窦占龙善于望气,再加上这一番打探,断定了军营里必有一场大乱子,也看出八大皇商和大罗罗密气数已尽。他憋着一肚子毒火到口北报仇,眼见着要闹兵变,大祸临头,还不知道得死多少人呢!这么一来,都用不着他自己动手了。如今天下大乱,城外饥民无数,饿殍遍野,军队缺粮短饷,那伙人却是贪得无厌,只顾着敛财,这就叫自作孽不可活,自己折腾到头了!转念又一想,这一次再来口北,竟没一个人认得自己了,再报那个仇还有什么意思呢?这一晃过去了二十年,人活一辈子能有几个二十年?
      自古艰难唯一死,窦占龙的大限也到了。古人云:“天下事尤未了,何不以不了了之?”秦皇汉武怎么着?限数一到不也是不了了之吗?人生一世,修短难料,为什么有夭折的三岁孩儿,又有长命的百岁老翁?身处六道之中,谁能看得透?窦占龙百般踌躇之际,想不到竟在驴马市上看见了姜小沫!
      他眼看着姜小沫被抓到二鬼庙,立刻跟去拜山。二十年前他大闹口北,众目睽睽之下拿金碾子砸死了老罗罗密,又骑着黑驴冲出重围,如今独闯山门却没人认得他了。一来因为窦占龙二十年前还是个小伙子,从头到脚一副买卖人的打扮,捯饬得精明干练,此一番风尘仆仆,两手土一脸灰,穿着打扮也改了,狗皮帽子、反毛皮袄、背着褡裢,乍看就是个赶路的外地老客,即便是瞪着一双夜猫子眼,也很难跟二十年前的窦占龙对得上号。二来是一朝天子一朝臣,这一代执掌锁家门鞭杆子的大罗罗密喜怒无常、又蠢又坏,接任帮主之位以来,几乎把老罗罗密当年的心腹手下全折腾死了,群丐中认得出窦占龙和那头黑驴的没几个了,纵使有看着眼熟的也不敢说。窦占龙才有机会将计就计,与锁家门大罗罗密斗宝,拿四个蜡烛头换下姜小沫,外带着大罗罗密的“掩身棒子、团龙褂子、破砂锅子”,又把姜小沫带到车马店,讲述了一遍其中的来龙去脉。窦占龙说完这番话,磕去铜锅子中的残灰,续上一袋烟,淡淡地问姜小沫:“你听我说了这么多,唠唠叨叨的,是不是已经知道我为什么找上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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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上有那么一种人,你说他傻,他一点儿都不傻,你说他精明,他也够精明,学什么一学就会,算账不带错的,可总差那么一层意思,到最后什么也干不成——因为他不开窍!姜小沫并非此等人,虽然天性顽劣、不学无术,但绝对是个开窍的。尽管窦占龙说得不甚详尽,很多事三言两语一带而过,但在姜小沫听来,竟如亲眼见过一般。他心中若有所悟:当年窦占龙困在狐狸坟,舍了一件天灵地宝,妄图借分身脱困,没想到让狐獾子挡了一下,一魂一魄不知所踪,却是落在了天津卫分水娘娘庙的泥娃娃上,又让大鸭梨拴了去,世上才有了他姜小沫。怪不得他在陈家沟子鱼市上三刀捅死阚二德子,撒脚如飞跑出天津城,放着那么多条道路没走,偏偏迷迷糊糊地逃到了口北。不是慌不择路,也不是鬼使神差,而是他和窦占龙之间有三魂七魄勾着。
      窦占龙冲姜小沫点点头,又抽了几口烟袋锅子,慢条斯理地说:“想不到这么个时候,又让我撞见你了,可见在大数之中,我窦占龙仍是命不该绝,这话怎么说呢?而今大限到来,不容我计较,但是你的限数未到。你可按我说的法子,穿上团龙褂子,手持掩身棒子,捧着破砂锅子,夜入祭风台二鬼庙。锁家门收敛来的不义之财都藏在二鬼庙中,金银财宝堆积如山,可是你什么也别碰,只拿一块圆石,鸭蛋大小平平无奇,名为‘撞宝石’。尽管它只是地宝,够不上天灵,一不能招财,二不能保命,却也是一件世上罕有的异宝。憋宝客到处勾取天灵地宝,争的是机缘,夺的是气数,不到显宝之时去了也没用,等上三年五载还是短的,有的一辈子等不到一次机会。拿了撞宝石,有些个天灵地宝你可以直接砸出来,不必再苦等时机。你夜入二鬼庙,切不可肆意妄为坏了大事。我窦占龙气数已尽,万难躲过此劫,却要在死前助你一场荣华富贵。不求你报答我,事成之后,只须你取走我身上的鳖宝,将来你遇上过不去的坎儿,可将鳖宝埋在自己身上,以使三魂合一,不致让你我二人魂魄不全,从此万劫不复。”
      姜小沫家里人都没了,他光棍一条无牵无挂,一路讨饭来到口北,已然是穷途末路,有憋宝客带他发财,自是求之不得,没什么豁不出去的。不过他也知道过耳之言不可全信,心下仍有疑虑:“口北有重兵驻防,各个商号开门做买卖,熙来攘往热闹非常,闹得出什么大乱子?况且祭风台二鬼庙是锁家门丐帮的老窝,聚集着几千个要饭的,我一个外人进得去吗?再退一步说,眼下咱出得了城门吗?你走南闯北从不做亏本的买卖,瞧不出锁家门大罗罗密是什么意思吗?锁家门的恶丐一向有进无出,岂肯用掩身棒子、破砂锅子、团龙褂子,还有我这个小叫花子,换你四个长明不灭的蜡烛头?你只换了我出来,说不定还能放咱一条活路,而今咱是走不成了。自打咱俩下了祭风台,身后就跟着盯梢的,待在堡子里不打紧,一步踏出口北,就得让锁家门的恶丐乱棍打死,你骑着黑驴跑得快,我怎么办?”
      窦占龙嘿嘿一笑:“如若瞧不出锁家门大罗罗密打的什么坏主意,我也不干憋宝的行当了。你尽管踏实住了,手上拿着掩身棒子,还怕大车店门口那几个乞丐不成?明天夜里,口北必乱,你我二人可趁机行事!”
      正如姜小沫所说,窦占龙能思善算精明过人,从不做亏本的买卖,就拿眼下来说,住在汤记大车店也是有意为之。那个年头的大车店可没有舒服的,同一个店中也分上中下三等房,坐北朝南的正房价钱贵,收拾得干净利索。中间一等的也还行,至少没什么虱子跳蚤。最次的是土坯房,茅草顶、大通铺,垫着一层草席子,被子褥子还得自己带,住店的头朝外脚冲墙,挤挤插插躺在一张大通铺上,也有带着媳妇儿赶远路的,有单间舍不得住,顶多在铺角儿腾个位置,挂上一道布帘子,再给个单独的尿盆,这就算说得过去,还得额外多给钱,对开店的来说,这叫“老玉米都是粒(利)儿”。夜里睡觉的时候,鼾声如雷、臭气冲鼻,地上的鞋子跟打群架似的。屋中的桌椅板凳,大多是白茬儿木头钉的,脸盆架子上搭着条看不出本色儿的破手巾,大伙一块儿用,旁边的猪油胰子抓得如同黑炭条一样。住得不行,吃得更次,无非是“窝头、饼子、萝卜汤、咸菜丝”,管饱不管好,还甭问脏净,图的就是省钱实惠。住店的也是三教九流,剃头修脚的、掌鞋补锅的、推车挑担的、箍炉卖蒜的、山南海北的、烧砖烧瓦的、脱坯和泥的、打拳踢腿的、赶集逛庙的,以至于土匪蟊贼,不问你是干什么的,掏三个铜子儿就能对付一宿。甚至有专门在此做皮肉生意的妇女,称为“卖大炕的”,捯饬得花枝招展,天黑之后挨屋转一遍,扒拉扒拉这个,捅咕捅咕那个,给一大枚就往被窝儿里钻,黑灯瞎火看不清模样,一把一利索,完事再去下一间屋子。尽管是乌烟瘴气、蛇鼠横行,住店的却从来不少。一是因为穷,再一个是大骡子大马比人命值钱,大车店里给人吃的不行,喂牲口的可是上等草料,牲口棚子也宽绰,场院里切草料的铡刀、饮牲口的水井一应俱全,食水槽子刷得干干净净,把牲口伺候舒服了,转天出门能多走二里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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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汤家店在口北开了多年,掌柜的是亲哥儿俩——汤老大和汤老二。窦占龙住在此处,正是瞧中了汤二爷的手艺。他跟姜小沫交代完了,叫来店伙计:“有劳你们家二爷给我蒸一对馍馍娃,按眉画眼、涂金裹色,蒸完了我多给赏钱。”伙计纳闷儿了:“客爷,不年不节的,您要那祭神的东西干什么?”窦占龙说:“我明天带去拜庙,你让他多费费心,蒸得仔细些。”伙计满口应承:“您只管放心,他蒸馍馍娃的手艺,在咱口北堪称一绝,再没有比得了他的,肯定是尽心竭力地伺候您。只不过您得多等会儿,我们家二爷正在宝局子耍钱呢!输光了他才肯回来,反正咱大车店的灶上昼夜不歇火,随时可以蒸。”窦占龙点头道:“不忙。”打发伙计出去,关上屋门。姜小沫忍不住心中疑惑,又追问窦占龙:“咱不是去祭风台二鬼庙憋宝吗?为什么带两个馍馍娃?半路上当干粮吃吗?”
      窦占龙见这小子还不肯死心塌地跟着自己憋宝,只得告诉他:“二鬼庙中的撞宝石,不只可以砸出天灵地宝,让你富贵惊人。你跟我三魂七魄相通,我打下铁斑鸠,也相当于你打下了铁斑鸠,你我二人命中注定,都该折损一半阳寿。我逃出狐狸坟之后大限将至,无奈气数不够,万难躲过此劫。你则不然,等你大限临头之时,或可凭借撞宝石躲过一劫。财不入急门,佛不度穷鬼,眼下对你说破还为时尚早,待你埋下鳖宝,自会洞悉其中因果。你只须记着,咱俩能否在二鬼庙中拿到撞宝石,全看这两个馍馍娃了!”
      姜小沫听得似懂非懂,仍不觉得馍馍娃有什么紧要,口北那么多卖蒸食的,买两个馍馍娃还不容易吗?他哪知道,窦占龙住店之前已经打探明白了:车马店的汤老大是个正经生意人,而汤家老二人送绰号“汤二膀子”,却是个烂泥糊不上墙的夯货,从不过问大车店的生意。因为在他看来,这个买卖干十年不富,一年不干就得受穷,经得起赚,经不起赔。他只认准了一条道——赌!整天扎在宝局子里赌个昏天黑地,盼着一夜置下一所大宅子,怎奈瘾大手臭,几乎没赢过钱。仗着大车店是祖传的买卖,他兄弟俩一人一半,汤老大又没个一儿半女的,指望着兄弟传宗接代,自己忙得脚丫子朝上,也得认头拿钱让老二出去耍,不过也不多给,输光了他就回来干活儿。俗话说“烂船尚有三千钉”,汤二膀子也有一招拿手的。口北有个蒸馍馍娃祭神拜鬼的旧俗,蒸馍谁都会,逢年过节时,拿手捏咕个小兔,用红豆当眼珠,或是拿小剪子剪成刺猬,按上两颗绿豆眼,倒也活灵活现。但馍馍娃的眼珠子可不能拿红豆黑豆对付,一张大白脸长俩小豆眼儿,那也不好看啊,就得是画出来的。汤二膀子最擅长给馍馍娃画脸儿点睛,别人是蒸完了再画,画得各式各样,丑得能给人看哭了,汤二膀子则是先画后蒸,上屉之前馍馍娃是闭着眼的,蒸得了一掀锅盖,两个眼就是睁开的。见过的人都说他把馍馍娃画活了,神鬼见了都要高看一眼。口北有钱的商贾富户祭神拜鬼,除了杀牛宰羊之外,都要用汤家大车店的馍馍娃。此乃老汤家祖传的手艺,传儿不传女,传内不传外,而且是单传,同一辈中只传一个人。汤老掌柜在世的时候,担心这个不务正业的小儿子被他大哥赶出去,沦落街头冻饿而死,才传了他这招绝活。汤二膀子有一技之长傍身,伸手找他哥要钱的时候,腰杆子也能挺直了。窦占龙去二鬼庙憋宝,少不了汤二膀子蒸的馍馍娃,至于有什么用,到得取宝之时方可说破,以免隔墙有耳。
      不知不觉等到定更天了,伙计突然跑来告诉窦占龙:“客爷,对不住您了,馍馍娃蒸不成了。”窦占龙纳着闷儿问:“此话怎讲?你们家二爷没回来?”伙计心惊胆战地说:“倒不是因为他,我们店里闹鬼了,灶膛里的火……火是凉的!”姜小沫听不下去了:“你是不是想多讹几个钱?瞎话你也编圆了再说啊!拿我们当傻子糊弄呢?”伙计满脸委屈:“哎哟小爷,我可不敢胡言乱语,有住店的老客想吃碗热汤面,水都烧不开,不信您二位随我到灶房瞧瞧。”
      二人跟着伙计去到灶房,眼见着灶膛中烈焰熊熊,锅里却连点热乎气儿也没有。姜小沫蹲下身来伸手一探,灶膛也是冰水拔凉的,这可是邪了门儿了!窦占龙夜猫子眼转了一转,自打逃出狐狸坟,总觉得身后有东西跟着,那头黑驴也时不时地尥蹶子,他心里有数——八成是让邪祟盯上了。来到口北之后,窦占龙又发觉一件异事,方圆几十里之内听不到狗叫,当即告诉姜小沫:“你拿着掩身棒子在屋中到处敲打一遍,犄角旮旯也别落下。”姜小沫从小就是混不吝,又有财大气粗的窦占龙撑腰,哪还有他不敢干的?撸袖管卷裤腿儿,拉开一个架势给大伙瞧瞧,紧跟着抡开掩身棒子“乒乒乓乓”一通乱打,嘴里“叽里咕噜”叨叨个不停,连窦占龙也听不明白他说的什么。车马店不同于酒楼饭庄,投店歇宿的不一定几时进门,饭食再粗陋,也得吃口热乎的,还要随吃随有,所以大灶上昼夜不熄火,一年到头都打扫不了一次,各处积满了油泥、尘土。姜小沫抡着掩身棒子一通乱敲,打得屋梁上的塌灰和油泥点子不住往下掉。伙计们赶紧拦着:“小爷手下留情吧,再敲房子该塌了!”好不容易把人拦下来,再看灶膛上的蒸锅,“咕嘟咕嘟”冒开热气儿了,不由得面面相觑——嘿!这不是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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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窦占龙命伙计添柴,等汤二膀子一回来,赶紧蒸馍馍娃。店伙计应了一声跑出去抱柴,不一会儿空着手回来了,臊眉耷眼地跟窦占龙说:“客爷,今天撞邪了,只怕还是蒸不了馍馍娃!”姜小沫怒道:“你是成心给我们添堵吗?灶火不是热了吗?为什么还蒸不了?”说话就要拿掩身棒子打。店伙计一边躲一边叫屈:“我哪儿敢呀!小爷您自己看看去,柴房里的木柴全湿透了!”姜小沫忍无可忍:“口北风干物燥,又没下过雨闹过水,木柴怎么会是湿的?你自己浇的?”店伙计苦着脸说:“二位爷圣明,我们柴房有顶棚,下雨也淋不着,可我过去一抱,才发觉木柴从上到下都湿透了,还有股子臊气味儿,沾了我一身啊!不信您闻闻!”
      姜小沫不信邪,拽着店伙计要去柴房看个究竟,就算木柴湿透了,趁着灶火还旺,烘一烘也就干了。窦占龙拦下他:“甭去了,那臊气哄哄的木柴,怎能拿来烧火做蒸食?”姜小沫也觉无奈,只好让店伙计出去买一趟。店伙计说:“二位爷,夜里哪有卖柴的?不行我去别家借一些?”窦占龙已然看出其中古怪,只怕店伙计去哪一家借,哪一家的木柴就是湿的,跑断了腿儿也没用,便吩咐伙计:“去把你们大掌柜请来。”店伙计嘴里应着,连跑带颠地去了,不一会儿引着汤老大进了屋。车马店掌柜整天跟赶路的牲口把式打交道,没多大架子,穿的戴的也不怎么讲究,顶多比店伙计立整点儿,见着窦占龙就作揖。窦占龙二话不说,掏出一张银票交给汤老大:“店主东,一千两银子买下你店里的桌椅板凳、家具摆设。凡是木器,全给我劈了当柴烧。”汤老大满头雾水,我店里的东西招你惹你了?听伙计一说才明白,还以为做梦呢。一千两银子啊!慢说买下车马店一堂破旧的木器,卸下大腿来烧火他也心甘情愿!当时跟苍蝇见了蜜似的,又叫过几个伙计帮忙,将客房里的桌椅板凳、脸盆架、顶门闩、拦门杠……这么说吧,除了房梁门窗铺板,能拆的木器全拆了,伙计们出来进去走马灯一般,全抬到灶房门口,“咔嚓咔嚓”劈成柴火棍儿,一摞摞地抱入灶房,转眼间堆成了一座小山。窦占龙暗暗点头,心说:“我倒要看看谁敢在我面前撒尿!”
      灶前一通忙活,万事俱备,只等汤二爷这股子东风了。众人等来等去,却迟迟不见汤二膀子进门。车马店中的一干人等无不称奇,就冲汤二爷那个手气,到不了吃晚饭,他就输得只剩条裤子了,今天这是怎么了,大半夜的还不见回来?汤家大爷拿了窦占龙一千两银子,脸上有点儿挂不住了,叫伙计上宝局子把人揪回来。伙计一边乐着一边扭头往外走,前脚刚迈出门槛,又被窦占龙叫住了。窦占龙跟姜小沫耳语了几句,让他跟伙计同去。姜小沫派头儿挺足,挂着戏韵对伙计说了句:“头前带路!”说完一端架子,嘴里头打着家伙点儿,脚底下迈着四方步出了灶房。
      汤二膀子耍钱的地方没多远,就在街对面儿,后窗户正冲着车马店的街门,当中隔着条不算宽的土路。口北的大小宝局子多如牛毛,为什么汤二膀子偏来这家耍呢?应了一句老言古语叫“远嫖近赌”,耍钱必须在家门口,输光了屁股好往家跑,逛妓院嫖堂子则是越远越好,否则出来进去的跟窑姐儿抬头不见低头见,那是打招呼还是不打招呼呢?
      姜小沫按着窦占龙的吩咐,径直从街门出去,因为没出堡子,不必躲着盯梢的叫花子。他穿上团龙褂子,外罩一件破袄,由店伙计引着,来在宝局子门口,扯着脖子招呼:“汤二叔、汤二叔,回家蒸馍馍娃了!”连喊了三遍,随即回到灶房。
      不到半盏茶的工夫,汤二膀子垂头丧气地回了大车店。此人三十来岁,中等个儿,白白净净胖胖乎乎,一张小圆脸,圆鼻子圆眼元宝耳朵,大冷的天只穿着一件单褂,一进门就抱怨:“今天奇了怪了,我本已输干玩净了,想不到刚出宝局子门儿,就在地上捡着块碎银子渣,拿回去接着耍,嘿!简直是有如神助一般,老子手气从来没这么好过,押一宝中一宝,那骰子就跟认识我似的,那真叫‘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本想一把全押了‘孤丁’,杀他们一个片甲不留,还没等开宝呢,也不知从哪儿来个倒霉孩子,站在宝局子后窗户下边‘汤二输、汤二输’地一通瞎喊,再没有这么晦气的了,让我这一宝输得体无完肤,赢回来的衣服又给扒走了,这不倒霉催的吗?”
      姜小沫一脸坏笑:“二爷,我那是跟你客气呢!喊你‘叔’还喊出错来了?”汤二膀子得知是这个坏小子喊的,当时不依不饶,嚷嚷着让姜小沫赔钱。一旁的汤老大看不过去了,飞起一脚踹在兄弟屁股上,让他赶紧干活,自己揣着银票回去睡觉了。伙计则在一旁劝说汤二膀子:“这位财大气粗的客爷请您蒸馍馍娃,您多卖卖力气,人家一高兴多赏几个,不就有钱翻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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