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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 1970s的回忆,1980s也可以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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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奋斗
    2024-10-11 15:45
  • 签到天数: 40 天

    [LV.5]常住居民I

    发表于 2010-12-9 21:33:42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作者:淮夷

    缘起

    想起小时候的日子就像是看到散落一地的珠子。尽管每一颗珠子都有它们的光彩,按顺序串在一起却很难。所以,不如随着我的思绪,让它们散漫无章地跃出来吧。

    1. 打苍蝇

    除四害运动一声令下,打苍蝇一度成为每个小学生的课余必修活动。那几年似乎苍蝇特多,而且傻乎乎地低速飞行等人来打。我把自家的苍蝇都打光了,又跑到楼下挥舞拍子追杀公共场所的苍蝇。就像古代战场用斩首或割耳来计数成果一样,我要把苍蝇的完整尸身装入火柴盒,上学交给老师,比交作业还要光荣。

    每天上缴一盒苍蝇,这任务很有挑战性,既不能少打,也不可打得稀烂,需眼疾手快且不轻不重才好。倘若打个十年八载,创成一套独门武术亦未可知。可惜这股风潮很快偃旗息鼓,而苍蝇似乎并无减少的趋势,想来昆虫强大的繁殖能力并不惧怕区区一帮小学生的群殴。

    至于我的老师把一堆死蝇收起来留作何用,始终是我心头之惑。在那个食物匮乏的年代,不会是拿来红烧或清蒸吧?

    2. 买书

    高一,某日收到学校的十元考试成绩奖励。这笔钱按当时物价颇可买些东西,我想来想去,觉得不如买一本书。遂和好友P君骑车前往市内新华书店。书店是柜台式,柜台后面站着店员,店员身后是一排书架摆着图书,只能远观不可亵玩,仿佛卖的不是精神食粮而是贵重点心,顾客摸过了就要贬值。

    我眼睛看不清,问店员:“有人间词话这本书吗?”
    “什么?人间四化?”
    “不是四化,是词话,王国维写的。”
    “王国维是谁?”

    我和P君面面相觑。最后用10元钱买了《庄子箴言录》与《荀子箴言录》两本书,恨恨而返。

    3. 眼保健操

    “为革命,保护视力,预防近视,眼保健操开始,闭眼”,在一个小学生的耳朵里,眼保健操的女声广播是很有权威的。

    我喜欢眼保健操的音乐,但是最怕做眼保健操的第三节:按揉四白穴。因为我总也找不着四白穴的准确位置,遂用两个食指在脸颊上乱戳一通。老师很负责,在教室来回逡巡,矫正小学生的错误姿势。很多次,我闭着眼睛正在陶醉地乱揉,忽然一双手捏住我的手指,耳边响起严厉的声音:你按错地方了!

    4. 马兰花

    黑白电影《马兰花》是我看过的第一部电影。某日,父亲送我去幼儿园的路上,告诉说“今天晚上带你看电影马兰花”。

    这个消息让我激动了一整天。剧中大兰和小兰的故事我看得稀里糊涂的。但是那句歌词一直在孩子们中间传唱不息:

    马兰花,马兰花,风吹雨打都不怕,勤劳的人们在说话,请你现在就开花!

    5. 灭鼠

    四害中的老鼠亦是七十时代的捕杀目标。灭鼠的难度远超过打苍蝇,这项运动算是少儿不宜。老鼠药和老鼠夹子我家都没有,一只猫也无力供养,只得半夜爬起来,手拿鞋底在厨房溜达,碰碰运气了。

    我自己无能,一只老鼠都没捉住。好在,母亲陆续帮我捉了几个,用剪刀齐根剪掉老鼠的尾巴,把挂着血丝的尾巴第二天带到学校交给老师,特有面子。

    隔着这么多年的光阴,那条细长绒毛的尾巴,感觉仿佛还停在我的指尖。

    6. 团支书

    高中班里的团支部书记是个女孩,留着干练的齐耳短发,不爱红妆爱武装的样子。我当宣传委员的时候,团书记是我的直接领导。我们关系一度很紧张,因为我觉得书记似乎借职务便利对我进行过多接触,而我这个感情迟钝的小男孩并不喜欢那种被异性关注的感觉。

    有一次上自习课,坐在前排的书记忽然递给我一张纸条,上写: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后面一句好像是九个字,是什么?

    李煜这篇代表作我当时没读过,而我的少年虚荣心绝不允许直认我的无知,于是胡编道:这一首我有印象,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昨夜星辰昨夜一场风。

    回家后查了查李煜原作,九个字居然蒙对了一个字。我还是很佩服自己的。

    7. 作文比赛

    小学的时候被选拔参加全市的作文比赛,各学校派车把选手们接到一个考场上计时作文。有两个题目可以选择,一是写雪景,而是写给老山战场上解放军叔叔的一封信。

    我愚蠢地选择了写雪景,搜肠挂肚地编造文艺腔的句子:银装素裹的世界啊,踩在脚下咯吱吱响。

    老山战场是当年的社会热点。比赛结果出来后,所有给解放军写信的学生,不管写的多差,都获奖了。写雪景的无一获奖。

    政治正确最重要,这是每个小学生就要认识到的现实。

    8. 吃药

    童年时很怕吃药。父亲拿出一副扑克牌,哄我:吃完药,给你大王和小王。

    我很着迷那两张小丑画,于是乖乖吃药,然后把大王小王塞在枕头下睡觉,觉得很值钱的宝贝。

    次日起床,父亲偷偷把两张牌又收回扑克盒里。下次哄我吃药,还是这招,屡试不爽。

    9. 西红柿

    北方冬天没有新鲜蔬菜吃,所以秋季结束的时候,家里要提前储备一些过冬吃的蔬菜。最常见的是西红柿,洗净,切成小块,装入医院的盐水瓶里,用皮塞子密封之后,可以一直保存到冬天。

    我记得那时候家里有大约二三十个盐水瓶,上面有刻度,不知道是否从医院捡回来的。我很喜欢蹲在地上,帮助母亲往瓶子里塞西红柿块,很有成就感。

    冬天,有重要客人的时候,母亲会拿一瓶出来,拔掉塞子,倒出西红柿,炒一盘新鲜西红柿上桌是很有面子的待客方式。

    10. 捕蝗

    抓蚂蚱是我最喜爱的童年游戏。我家的大院附近有条小河,河滩上长满野草,是捕蝗的天堂。

    一群小孩约好,撒欢地跑到河滩上去抓蚂蚱。最常见的蚂蚱是黄褐色的,身体粗壮。如果运气好,可以抓到那种通体碧绿的修长的蚂蚱。

    我记得那时候会在草丛中拔一根结实的狗尾巴草,每捉到一只,就把蚂蚱的颈部掀起,一个个的串起来,看起来有些像今天的烤串。大家疯够了之后,在河滩找一个空地聚齐,点起一个小火堆,把蚂蚱从狗尾巴草上面取下来,放在火堆上烤熟,美餐一顿。

    11. 注射器

    一直上了初中我还是喜欢抓蚂蚱。那时候已经搬离了河滩,童年玩伴们也各自星散。好在我还有个志同道合的弟弟,两人放学后在路边草丛一起寻寻觅觅。偶然抓到体态雄壮的蚂蚱便以折磨它为乐,翅膀先揪掉,再揪掉两条后腿。

    有一次,捡到一个废弃的带针头的注射器,如获至宝。在注射器里灌满凉水,抓到大蚂蚱之后,一针扎进它结实的胸部,把凉水慢慢推射进去。蚂蚱的肚子很快就鼓鼓的,放在地上蹒跚几步后就挂了。

    我好像还是挺残忍的。

    12. 带饭

    小学五年级从部队小学转学到市里的实验小学,新学校离家很远,必须带午饭。

    母亲给我准备了一个袖珍的铝饭盒,里面是一小捧生大米。还有一个袖珍饭盒,里面盛着一点点菜。每天上午第二节课一结束,我把铝饭盒端到教室旁边的露天水池,哗哗哗的淘米,然后送到锅炉房里。锅炉房有一个高大的蒸笼,里面一排排的铁架子,我的小饭盒和老师们的大饭盒摆在一起蒸熟。

    中午,学生大多回家吃饭。我去锅炉房找到我的小饭盒,端回空荡荡的教室,拌着菜,吃得很香。印象中经常吃的菜是西红柿炒鸡蛋,有时候是黄瓜片炒鸡蛋。以那时的家境而言,算是很奢侈的午饭了。

    如果有宽裕,家里有时候给我额外带一个很小的苹果,当饭后的甜品。我那时候最不舍得吃掉这个苹果,用牙齿的尖端一点一点摩擦着吃下去,而不肯一大口一大口啃下去。

    一个小苹果竟然能吃半个小时,这个毛病到现在还改不掉。

    13. 双规

    高二有一次上课,因为教材换新,老师临时从高一某班借了新版教材,发给大家使用。老师说,别弄坏了别人的书,你们下课后就要返还的。

    借的课本都写着原主的名字。我和同桌的M君看了看彼此课本,似乎主人是一男一女。顿时心血来潮,在课本的页面空白处,我绘制了若干裸体图画,M君配以文字说明。大致意思是,该男生很喜欢该女生,很想和她亲热一下。

    书还掉后,过了几天,班主任W老师怒气冲冲的开班会:在别人课本上乱写乱画谁干的?人家高一的小女孩都气哭了,家长都找到学校里了。太不象话了!谁做的这件事,自己承认吧。

    全班鸦雀无声。我和M君硬撑着,故作镇静。

    班会后,心里防线崩溃了。决定和W老师坦白,在规定的时间和规定的地点交代问题。老师见到我极惊讶。想来没料到所谓的好学生也能叛变革命吧。

    此事闹了一场大风波,教导主任和校长都知道了。我的母亲不得不去了一趟学校。母亲后来学给我听,说教导主任的原话是,我的绘画“不堪入目”。

    不知教导主任口中的“不堪”是一种道德判断还是一种美术批评,大概不太可能是后者吧。总之,学校决定给我一个警告处分,放在我的档案里。同时,在全校学生做广播体操的时候用大喇叭通报全校对我的处分,并在校门口的通知栏张贴了一个处分大字报。

    班主任说,我是该校历史上第一个获得处分却始终各科成绩第一名的学生。

    14. 冰棍

    小时候住在一个野战军的大院,院门口一到夏天总有一个冷饮摊,贩卖五分一根的冰棍,还有两毛一瓶的汽水。那时候的冰棍不含膨化剂,是名符其实的硬邦邦“冰棍”。汽水是玻璃瓶装的桔子甜水,加了点二氧化碳。

    那时家里穷,汽水喝不起,但冰棍的钱还有。母亲每天中午给我一枚五分硬币,让我下午去学校路上买冰棍。冰棍人人爱吃,但每次我都忍着,因为我很想放学后把五分钱交还给我的母亲。

    后遗症是直到今天,我对冰棍雪糕或者碳酸饮料都没什么兴趣。

    15. 宣传委员

    高一是我和组织最接近的时刻,当上了班里的共青团宣传委员。我应该不是一个合格的宣传委员,因为没有一个落后学生是在我的宣传攻势下皈依团组织的。

    在一年的任期内,我只发表过一次宣传演讲。那是某日下午的自习课,大家都在垂头丧气的看课本或写作业,按照共青团活动要求,这节自习课要征用为团的宣传课。我很局促的走上讲台,对大家宣讲如何才能做一个合格的共青团员。

    我讲了半小时,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底下的听众们和我一样,一片茫然之色。我开始语无伦次起来,心中打鼓,怎么这节课还没到时间啊。这时候我的大脑忽然灵光一现,想到一句后来让我尴尬很久的话,这句话是我那天演讲之前,在家听单田芳的评书学来的。

    我说:诸位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做万恶阴为首,百善孝当头?

    大家没反应。

    我对这群沉默的羔羊很无奈。找了根粉笔,在黑板上用力刷刷的写:万恶阴为首。

    后来我才意识到,那句话的“阴”字应该写成“淫”字。我对着共青团的旗帜发誓,当年我真的没打算当众讨论“淫”的问题。要怪,只怪单田芳的评书不是标准的普通话。

    16. 奖状

    从小学一年级开始我就是得奖专业户了。“三好学生”或者“学习标兵”的奖状每年都弄回家好几张。我记得那时候的奖状大多是红底金边,上画两面红旗和毛主席的头像,底下画有一些漂亮的花瓣纹饰。

    父母深以我的奖状为荣,把它们背面抹上浆糊,贴满家里的墙壁,弄得满屋子都是主席的深沉凝视。那时也没别的室内装饰物,似乎家家户户都挂奖状,而且暗暗攀比奖状的个数。客人来我家玩,观赏墙上奖状并称赞主人家教似乎是必备的社交礼仪。

    小时候比的是奖状,现在比的大概只是奖金了。

    17. 霍元甲

    上小学时,霍元甲的播出万人空巷。每天睡觉前,学电视上的迷踪拳和弟弟在床上噼里啪啦对打半天,不然睡不着觉。

    有一天正在学校上课,老师忽然宣布,今天的课暂停一下,我们和隔壁班级有一个集体活动,大家带着自己的板凳去隔壁班级,按各自顺序坐好。

    我们很一头雾水地鱼贯走入隔壁教室,在过道的空隙处找地方坐下,两班人马挤满了一间屋子。大眼瞪小眼,气氛开始紧张起来。

    这时,一个老师走进来,“同学们,今天我们一起学唱,万里长城永不倒!”

    可惜只是两个班级的合唱,并未组织集体比武。

    18. 当官了

    小学:一道杠、两道杠、三道杠。

    中学:数学课代表、学习委员、团宣传委员、班长。

    我的母亲请瞎子给我算命,瞎子曰:你儿子三十岁以后当官。

    瞎子兄,似乎您算的不准。


    19. 学骑车

    小学开始学骑自行车。最初是一只脚踩着脚蹬子,另一只脚在地上一蹬一蹬的溜边。溜边学熟了,开始试着一只脚踩脚蹬,另一只脚离地。这种半边身子骑车的姿势最适合找一个下坡路,不用自己蹬地,车子也能跑起来。

    幼儿园门口是一个很长的下坡道,大约有30度的仰角。我推着一辆二八大车,气喘吁吁到达幼儿园门口,望着眼前长长的陡坡,一个猛子溜边下去。车子很快失去控制,我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这是我第一次摔了大跟头。可能因为这个,自此之后骑车技术提高很快,小孩子骑着一个又大又沉的自行车毫不费力。后来我学会了双手撒把骑车、骑车同时还带一个空车、懒得自己骑而手抓路过的汽车作为牵引力,这些高难动作竟然都没能把我送入阴间。

    上初中时家里给我买了一辆新自行车,方便我每天在家里和学校之间往返。那是一辆南京生产的“大桥牌”。尽管是一个杂牌货,不是凤凰牌或永久牌,但是我开心的不到了。

    令人惊异的是,这辆大桥牌自此伴我二十多年的时光,居然一直很好用。甚至直到今天,我的母亲出门买菜,有时候还会骑着这辆掉漆斑驳的大桥。

    20. 学画

    小时候特别喜欢绘画。父亲给我买了一个绿色的画板,一些绘图铅笔,一本伦勃朗的素描画册,还给我报了一个素描学习班。

    素描班我只上了一个月,学了一些铅笔静物画,就关门了。我接受的美术教育,到此为止。

    虽然是个半吊子,但是我的一张素描画参加小学生比赛,得了一等奖。我画的是一个硕大的国旗戳在纸上,画面的下方是一排低矮校舍。得奖理由是,该学生利用视角上的反差,用建筑物的渺小衬托国旗的高大,想象力很好。

    实际上我根本没有任何想象力,只是因为我那天凑巧坐在地上,无意中看到远处的国旗,所以随手画出来而已。

    可是评奖老师并不接受我的解释。皇帝的新衣无处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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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4-10-11 15: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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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2-9 21:34:04 | 显示全部楼层
    21. 三防

    初中的时候接受强制性的三防教育。所谓三防不是防火防盗防师兄,而是核武器、生物武器、化学武器。

    这三种杀人利器在中学生眼里都是远在天边的东西。当老师在教室播放原子弹爆炸的图片时,我的第一反应是:好大一颗蘑菇啊,加上鸡肉一起炖,味道一定很好吧?

    那时候好像总是吃不饱。现在是什么都不想吃。

    22. 趴下

    三防带给我的唯一乐趣是多了一些户外活动的机会。那时侯,三防老师动辄就把全班人马拉到操场上,要求学生们听到警报后三秒内寻找隐蔽的地方卧倒。大家遂四散奔逃,颇有一些捉迷藏的感觉。

    有一次下过雨,合该我倒霉,面前是一处泥泞的水洼,老师望着我,眼神中半是鼓励半是威胁,那意思是:快点趴下,不然要你好看。我一咬牙就趴在泥水里头了。

    老师为此当众表扬我:如果大家都具备这样的牺牲精神,就一定能学好三防。

    “牺牲精神”这样的词汇用于表彰三防教育,实属不伦不类,因它与三防教人逃生的本意似乎相悖。不过,当时我并未留意此间的逻辑问题,而是兴高采烈地写了一篇作文,记叙我的英勇一跳。

    这篇幼稚的记叙文被语文老师送去参加全市中学生的作文比赛,弄了个一等奖。奖品是一本厚厚的辞海。

    父亲把我的奖品据为己有。直到今天,他偶尔还会取出那本获奖的辞海,用放大镜查一查资料。

    23. 画马

    高一的时候,班主任J老师把我找过去:“你喜欢画画?”

    “是的”,我开始有种不祥预感。

    “那你画一幅奔马图吧,我们教室后面墙壁上空荡荡的,挂幅画,装饰一下。”

    接了圣旨之后,回家问我妈:能不能买一个徐悲鸿的画册,我要临摹一幅奔马。我妈说不用,她掏出一个皱巴巴的手绢,“喏,这上面画的就是马。”

    我把手绢摊开,上面果然是徐悲鸿的马,虽然尺寸很小,用来临摹也够了。于是找了一张大大的白纸,一枝毛笔,一得阁的墨汁,照着手绢上的样子,在家里精心描了一个晚上。

    次日把奔马图带到学校,叮叮咚咚的钉在教室后墙。

    同学们围上来观赏。忽然,一个男生赞曰:这头驴画得真棒!

    24. 玻璃球

    小学时,最喜欢的课间游戏是弹玻璃球。玻璃球有彩色的,也有单色的。上课的时候摸着衣服口袋里咕噜乱转的玻璃球,心想:下课铃怎么还不响呀?

    游戏规则似乎每个学校都不一样。我玩的那种是在地上用石头划两条长长的弧线,圈出一个狭长的地带。地带中央挖出一个小圆洞,两个小孩蹲在两头,轮流开球,谁先把自己的玻璃球弹入圆洞,谁就能率先用球撞击对方的玻璃球。撞到了,对方的球就归自己所有。

    那时候,大家都不喜欢在平整的地面上玩弹球,盖因没有难度,不够刺激。学校后院有一棵大树,周围小草杂生,地势起伏错落,若头晚下过雨,有些水坑点缀尤妙,是男孩们的弹球专区。

    一颗玻璃球在如此复杂的地形上弹入洞内,颇为不易。弹球高手需要半蹲在地上,左手两根手指架在地上,用来帮助瞄准。这一招我始终没学会,于是输多赢少,口袋里的玻璃球日渐凋零。

    童年的弹球乐趣并不亚于今日的高尔夫。那时候玻璃球的售价大约是两分钱一颗,您见过如此便宜的高尔夫吗?

    25. 烟盒

    童年时经常和部队大院里的孩子们一起拍烟盒玩。烟盒叠成三角形,扣在地上,双方轮流把自己的烟盒甩在地上,借着冲击的气流去拍击对方的烟盒,如果对方烟盒拍翻了个儿,就归自己所有了。

    有的孩子家里大人吸烟,所以常年有崭新烟盒供应。我父亲不吸烟,所以我的烟盒来源只能是大院里的垃圾堆,那里有许多军人吸完烟后扔掉的烟盒纸。

    小学放学回家之前,我总要先跑去垃圾堆里乱翻一通,每次都能找出三四个烟盒纸,然后灰头土脸蹦蹦跳跳的回去吃饭。

    记得那时我常捡到的香烟牌子有“红梅”、“大重九”、“翡翠”、“官厅”。运气好的话能捡到红塔山,红塔山这种高档烟纸不舍得折叠,要小心地捋平了,夹在课本里珍藏。

    始终没学过抽烟,但是很想念烟盒带给我的快乐。

    26. 起立

    高一的时候我是学习委员。有天J老师把我找到办公室,说:你这个学习委员干的不错,我决定给你加加担子。熟悉中国国情的都知道,上面给你“加担子”,潜台词就是你要升官了。

    我当时很迷茫的问J老师:“您是什么意思?”
    “我决定让你来当班长。”

    当上班长的第一天,上语文课。教语文的L老师走入教室,大家稀稀落落的站起来。L老师很不悦,按手势让大家落座。然后站在那里一声不吭。

    大家面面相觑,不知道L老师因何发怒。后来一个机灵的同学低声提醒我:班长,你忘记喊起立了!

    我怒喝一声:起立!

    大家整齐站起来,L老师这才开口讲课。

    课后我直奔班主任J老师的办公室,“班长我不干了!”
    “怎么了?”
    “我嗓门小,不喜欢喊起立。”

    J老师拿我毫无办法。“班长你还是继续当着,我另找一个嗓门大的喊起立,成吗?”

    第二天语文课,L老师又走进来。他的眼睛望向我,预期我会发出一声起立,忽然教室另一端响起一个炸雷般的男声“起立!”

    27. 一米线

    部队礼堂放电影的时候,大人小孩都能免费看,但是小孩子必须身高一米以上。这个规定的目的是防止年纪太小的孩子混入礼堂,哭哭闹闹,干扰大家观赏电影。

    礼堂入口有一个一米线标尺,还有一个很严厉很变态的看门大叔,看到小孩子就两眼放光,务需仔细测量满意,才肯放行。

    我的身高刚好过了一米线,但是弟弟的身高还差一点。为此被人家拦住好几次,只得折返。一家四口看电影,总不能扔一个最小的在家里吧?

    后来母亲找来一双宽松的鞋子,里面垫上厚厚的鞋垫,让弟弟穿上,竟然比我还略高一点。

    于是一家人做贼心虚地走到礼堂门口。看门人盯着我弟弟,满面狐疑:我记得这孩子上个月来过,身高不够一米的,怎么长这么快?

    怀疑归怀疑,大叔终究没料到鞋子是作弊的。

    28. 看电视

    童年的时候,许多人的家里都买不起电视。而院子里有一家人,率先买了一个黑白电视机。

    那时候的人情还是蛮淳朴的,先买电视机的人家都不好意思独看,务必要请左邻右舍一起看电视。

    吃完晚饭以后,母亲带着我,自备板凳,前往邻居家看动画片《尼尔斯骑鹅旅行记》。略感欣慰的是,我们家不是唯一蹭电视的,所以也并不觉得别扭。我的印象里,左邻右舍的大人孩子总有十几个之多,把那户人家的小客厅挤得满满的。众人坐在一排排的小板凳上,看得聚精会神。那户主人还挺好客的,摆出瓜子请一屋小孩子边看边吃。

    也许70年代的电视共产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家庭影院”吧。

    29. 手纸

    小时候很穷,母亲不舍得买那种一卷卷的洁白的手纸。她找了一些草黄色的劣质纸张,用剪刀裁成一片片的,隔在卫生间当手纸用。

    后来她连这样的纸似乎也不舍得用。家里有很多部队免费颁发的政治讲义书籍,没人看,母亲索性把书拆散了,一页页的撕下来,摞在一起,做成自制手纸。

    就像赵本山说的:让你媳妇赶紧写书吧,村头厕所快没纸了。

    30. 校服

    五年级,从部队小学转到实验小学之后,发现新学校的小孩都要穿校服。

    这个讨厌的规定折磨我幼小的心灵很长时间。我不好意思跟家里开口要钱买校服,就算买了,穿不了多久就要毕业,想来想去很不划算。母亲最后还是知道了,她的手很巧,扯了一些布料,决定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给我缝制了一身校服。

    问题是,实验小学的校服是一件绿色的短裤,搭配一件蓝白条纹的上衣。绿色短裤好说,蓝白条纹的布料在布店里找不到。母亲裁制了一件纯白色上衣,说:看上去都差不多,就是它了。

    我穿着自制校服到了学校,发现同学们看我的表情还是挺奇怪的。

    在一片蓝白色的海洋里突然冒出一只纯白的天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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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2-9 21:34:27 | 显示全部楼层
    31. 孔雀东南飞

    教我高中语文的老师姓刘,个子异常矮小。学生们顽劣,给老师起外号。刘老师的外号是根号2,简称刘二,喻其身高仅有1.414米。

    某日,学习课文《孔雀东南飞》,刘老师要求扩写此诗,写成一篇小说。此诗开篇有序曰:焦仲卿妻刘氏,为仲卿母所遣,自誓不嫁。其家逼之,乃投水而死。

    我读着此序,忽然灵光闪现,把刘二这个虚构人物写入了作文。在我的笔下,刘二是刘府的管家,刘氏遣回刘府之后,被刘二刁难逼迫,乃有最后投水之死的悲剧。

    刘老师大约猜到作文中的刘二影射,一怒之下,给我的作文打分不及格。

    又一日,语文课上,刘老师忽然借题发挥,当着全班的面训斥我:你这个学生的人生观很成问题,只看到事物的消极面,仇视社会,心理阴暗。

    幸好此时下课铃响了,否则刘老师继续批下去,恐怕会直接把我打成反党反共分子。

    32. 壁灯

    小学三年级,识了一些字之后,迫不及待要读大部头的著作,可见打小儿就是个书呆子,

    读的第一部闲书是人民文学版的西游记,上中下三册。文言的部分看得似懂非懂,但是一猴一猪的故事深深吸引着我。每天急着做完作业,便趴在家中壁灯下,一字一字的读西游。

    壁灯镶在墙壁上,长方形,外罩玻璃,下垂灯绳。拽一下,是八瓦的亮度,再拽一下,是五瓦的亮度。

    母亲俭朴惯的人,要省电,也不懂视力保护的知识,每次只准我用五瓦的。五瓦有多亮呢?须知普通日光灯是三十瓦的,所以五瓦的亮度与囊萤映雪、凿壁偷光,差不了太多。如此昏暗灯下看了半年书,读完许多名著。

    代价是曾经明亮的大眼睛终于变成了眯着的近视眼。

    33. 地窖

    地窖是北方居民的常用设施。我们的家属大院统一挖了一排,一家一个。冬天没有绿色蔬菜,家家户户都用地窖储藏大白菜和水果,留着过冬的时候慢慢吃掉。

    我家的菜窖有地下两米深。揭开地窖的盖子,是一个垂直的井口,井壁有扶梯,可以攀爬上下。储藏白菜之时,母亲先爬进地窖,我抱起白菜,从井口往下面扔下去,母亲在底下接着,在地下一棵棵码起来。父亲有时从单位领回一个大柳条筐,里面装满苹果,一家人很开心的把苹果筐用绳子绾起,抬入地窖。

    父母平日不允许我下地窖。偶然,母亲做饭忙不过来,支使我去地窖取一颗大白菜。在一个小孩的眼里,这种任务是难得的探险之旅。我打开地窖,扶着脚蹬爬下来,里面潮湿阴暗。我呼吸着发霉的空气,举着小手电四处照射,白菜堆、苹果筐,随着手电光线所及而逐一复活。

    那种既紧张害怕又激动开心的感觉,如今再也找不到了。

    34. 植树

    植树节,学校组织小学生们上山植树。

    我们拎着小水桶、扛着铁锹、背着小松苗,排队向山上进发。老师说,大家分工来植树,一组人负责往山上送水,一组人负责挖坑种树苗。

    我被分到了送水组。提着水桶,一趟趟的从山脚往山上接力传递,累得像熊一样。最后老师宣布:都种完啦,集合返回。

    我始终就没瞧见过种下去的树苗是什么样子的。

    5. 运动会

    每年中学开运动会的时候,气氛都像过年。学生们省却了做功课的烦恼,排队坐在自带的小板凳上,观摩各项田径赛事。

    大多数比赛都不好看,女生用闲聊打发时间,男生欢迎的是武侠小说,在班级之间互借阅读。老师们并不干涉此等琐事,自顾在后面压阵坐着,手里织着毛衣或者拿本教案备课。

    我历届参加的比赛计有百米、长跑、跳远、铅球。像我这种打小就吃不饱的家伙,每种项目无疑都是倒数第一。

    老师决定不再让我这种给班级丢脸的人继续出现在田径场上,转而分配给我一个新任务:给运动会写稿。主席台念哪个班的稿子多,哪个班的老师就更有面子。

    那时的运动会稿子无非是“东风吹,彩旗飞,长跑健儿谁怕谁”这种八股文。我并不喜欢此种毫无生命力的文字,遂在纸片上写下自出机杼的怪句,比如“跑完第一圈,你是羚羊/跑完第十圈,你是大象”。

    我的古怪投稿一张张送到主席台,但是从来没有播出过。新闻审查并不肯放过一个初中生。

    36. 捞鱼

    童年时在姥姥家的村子小住,村外有小溪,溪水清澈明亮,内有小鱼翩翩而游。村中有一个童年玩伴,和我同龄,小名叫虎子(可惜不叫虎妞),最爱与我结伴捞鱼。

    我们捞鱼的法子说来是一项水利工程。我们先用农具在小溪边挖出一条沟,约十米长,不深。之后把此沟与小溪挖通,将溪水引入,再堵上沟渠一头。如此,一条封闭的人造池塘出现了。我和虎子脱光衣服,扑通跳入水池,在里面疯捞一通。

    两个全裸小孩最后一身泥巴回家了,双手空空如也。

    37. 刀与剑

    我上初中的时候,我弟弟上小学。我们那时都是武侠迷,很想获得各自的武器。

    家里并无闲钱给我们买这些无用之物,遂自己动手削制了一把木刀、一支木剑,皆用薄薄的木片做成。在刀背上刻下“龙泉刀”,在剑身刻下“龙泉剑”。我已不记得当年为何如此痴迷于“龙泉”二字,总之是刻了这几个歪歪扭扭的字,每天用布条栓在腰间,神气活现的在家里踱步。

    吃过晚饭,和弟弟约好比武。我执刀,他拿剑,两人劈劈啪啪互相砍杀。俄顷,刀剑齐断。

    如果木头质量好,也许我有机会练成大侠或者镖师的。

    38. 长城

    高一英语课本有一篇是讲长城的。教英语的Z老师要求大家预习这篇课文,次日上课,Z老师环视教室,“在学习之前,谁愿意讲一下这篇文章对长城是怎样介绍的?”

    全班沉默。Z老师习惯性地望着他最喜爱的学生,也就是我,“你来。”

    我心砰砰乱跳,因为压根儿就没预习。

    我清了清嗓子,“长城西起嘉峪关,东到山海关,全长”

    “In English, please”,老师打断我。

    “The Great Wall is, ah, you know, a wall.”我结巴了半天,大脑一片空白。

    Z老师很无奈的挥手让我坐下。

    39. 夜班

    童年时母亲在一个食品工厂当工人,经常要上夜班,夜班时间从晚上十点到次日早晨6点。

    大冬天的,母亲每晚九点出门,顶着刺骨的寒风骑车去工厂。出门前,先哄我睡下。小孩儿睡觉都容易蹬腿,踢开被子,母亲担心我着凉,晚上又不能看顾,遂用一条棉被把我裹成粽子。就像鲁迅《在仙台》一文所述的,全身上下盖得严严实实,只留两个鼻孔出气。

    翌日清晨,母亲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家,见我还睡在粽子壳里,纹丝不动。母亲颇觉欣慰。

    40. 广播体操

    高中每天上午第二节课结束后,操场上照例响起熟悉的广播体操旋律。每个班站成一条直线,各班的体育委员在队前领操。

    我不喜欢广播体操,尤其讨厌那节“跳跃运动”。每次做操都混在队列里滥竽充数,胡乱伸伸胳膊应付两下了事。

    有一次,体育委员生病没上学。我作为班长,不得不临时接管,指挥大家按个头高低排队站齐。当喇叭里响起“第一节,伸展运动,预备齐”,我忽然意识到自己需要领操。于是,众目睽睽之下,面对全班人马的期盼眼神,我举起了笨拙的手臂,以全校最难看的姿势做完了广播体操。

    解散后,众人踱回教室继续上课。路上,同学实在忍不住了,对我说:班长,你练的是体操还是僵尸啊?

    想来南郭先生从吹竽的乐队里被拎出来进行独奏表演,尴尬不过如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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