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A的每日心情 | 奋斗 2024-10-11 15:4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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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8年,安德烈·塔科夫斯基Andrei Tarkovsky产生了改编拍摄波兰科幻小说《索拉里斯Solaris》的想法,他的动机很简单,那就是对史坦尼斯劳·莱姆Stanislaw Lem作品的赞赏和对工作及金钱的需求。安德烈·塔科夫斯基的上部电影《安德烈·卢布耶夫Andrey Rublyov》(1966)陷入无法上映的境地,他的剧本《A white,white day》也被拒之门外(后来催生出1975年的《镜子Zerkalo》)。因为史坦尼斯劳·莱姆是前苏联最受欢迎和尊敬的小说家,所以改编他的小说颇具商业和艺术潜力。为了将《索拉里斯》搬上大银幕,安德烈·塔科夫斯基和史坦尼斯劳·莱姆通力合作,在弗雷德里克·格伦施坦Fridrikh Gorenshtein的协助下,安德烈·塔科夫斯基于1969年夏完成了剧本初稿,其中三分之二的故事聚焦于克里斯与哈莉在地球上的婚姻,史坦尼斯劳· 莱姆和莫斯科电影制片厂委员会不喜欢这种设置,为了让拍摄成行,剧本终稿只好做出妥协,极少交代地球上的故事,而克里斯的第二次婚姻也被全部删除。
《索拉里斯》前苏联版电影海报
在小说原著中,史坦尼斯劳·莱姆描写了人类科学对外星生命形式的无能为力,因为人类无法了解外星人;而在本片中,安德烈·塔科夫斯基专注于克里斯对妻子的感情,以及探索外太空对人类状况的影响,正如斯诺特在片尾所说:“我们不需要别的世界,我们需要镜子。”小说以心理学家克里斯的太空飞行展开,而且自始至终发生在索拉里斯星,而影片则以克里斯在启程之前拜访父母拉开序幕,从而用温暖的地球与冰冷的空间站之间的鲜明对比呈现和探询太空探险对人类心理造成的巨大冲击。虽然史坦尼斯劳·莱姆参与了剧本改编,却始终不知道安德烈·塔科夫斯基究竟会怎样处理小说,安德烈·塔科夫斯基希望影片故事能基于小说,但必须在艺术上不拘一格,而史坦尼斯劳·莱姆强烈反对剧本中出现与小说相悖的内容,希望影片能照搬小说。安德烈·塔科夫斯基的这部电影有关科学家作为人类的内心世界,史坦尼斯劳·莱姆的小说则有关人类与宇宙的冲突,安德烈·塔科夫斯基正是想将史坦尼斯劳·莱姆笔下的冲突作为探索人物内心世界的起点。
安德烈·塔科夫斯基起初想让他的前妻伊尔玛·劳什Irma Raush饰演哈莉,可在1970年6月与瑞典女演员碧比·安德森Bibi Andersson会面之后,安德烈·塔科夫斯基开始考虑启用碧比·安德森,为了能与安德烈·塔科夫斯基合作,碧比·安德森破例同意用卢布结算片酬。同年,纳塔莉亚·邦达尔丘克Natalya Bondarchuk也参加了试镜,安德烈·塔科夫斯基和纳塔莉亚·邦达尔丘克曾共同就读于国家电影学院,向他推荐小说《索拉里斯》的正是纳塔莉亚·邦达尔丘克,不过安德烈·塔科夫斯基认为纳塔莉亚·邦达尔丘克过于年轻而不适合扮演哈莉,随即将其推荐给导演拉莉萨·舍皮琴科Larisa Shepitko。一年半后,安德烈·塔科夫斯基被纳塔莉亚·邦达尔丘克主演的《You and I》深深打动,于是决定让她成为扮演哈莉的最终人选。
历史地位——苏维埃科幻电影的丰碑
科幻电影,可以分成两类。一类是硬科幻,纯粹的想象世界。这种电影往往看的是特效,是猎奇,是冒险。乔治·卢卡斯George Lucas的《星球大战Star Wars》系列就是硬科幻电影的典型。还有一类就是软科幻,这种电影并不过多地渲染特效,而是在一个极端环境中探讨人性的扭曲或升华。斯坦利·库布里克 Stanley Kubrick的《2001太空漫游2001: A Space Odyssey》(1968)与安德烈·塔科夫斯基《索拉里斯/飞向太空》(1972)就是此类电影的典型代表。
尽管原书作者史坦尼斯劳·莱姆Stanislaw Lem与安德烈·塔科夫斯基一同参与了改编工作,但是他始终对外宣称,“我永远不会真正地喜欢安德烈·塔科夫斯基版本的《索拉里斯》。”我们可以做一个纵向的比较:安德烈·塔科夫斯基只是想创作一部在艺术上不依赖原著的电影,史坦尼斯劳·莱姆则反对任何形式的改动。
安德烈·塔科夫斯基认为史坦尼斯劳·莱姆不懂欣赏电影,史坦尼斯劳·莱姆则认为安德烈·塔科夫斯基仅仅需要做一个图解小说的工作就可以了。安德烈·塔科夫斯基的电影描绘了那些作为科学家的人类的内在生命。史坦尼斯劳·莱姆的小说讲述了人类在自然环境与宇宙环境中的不同面相。对于安德烈· 塔科夫斯基来说,史坦尼斯劳·莱姆的小说仅仅在影像文本上起到了构建角色存在主义心理特质的作用。史坦尼斯劳·莱姆则说,我跟本没写过“那段发生在太空中的性爱难题。”
安德烈·塔科夫斯基在那部自传式的纪录片《雕刻时光Voyage in Time》(1983)里谈到:“我认为,《索拉里斯》是一部失败的艺术作品。因为,这部电影并未超越类型片的樊笼。我相信,我的电影《潜行者 Stalker》(1979)应吸取教训,只用必需的技术性台词以及特效。”1997年,M. Galina在文章《征服恐惧Identifying Fears》里谈到,“《索拉里斯》的诞生根本就是苏维埃科幻电影最重要的大事之一。这部电影,现在再看,一点都不过时。”
1972年的戛纳影展,《索拉里斯》世界首映。这部入围竞赛单元的影片,最终赢得了费比西奖和评委会大奖。1973年2月5日,影片公映于莫斯科的米尔电影院。虽然安德烈·塔科夫斯基并不满意该影院的放映设施,但是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联盟仅有五家电影院放映这部电影。惊人的是,这五家电影院总计共售出1050万张票子。不同于绝大多数的商业电影或意识形态电影(七〇年代),《索拉里斯》在有限拷贝的情况下,在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联盟持续放映了整整15年,从未间断。
1976年10月6日,少了30分钟的《索拉里斯》公映于纽约的齐格飞剧院。2002年,史蒂文·索德伯格Steven Soderbergh(导演了一个美国版本的《飞向太空2002/索拉里斯Solaris》(2002),影片由詹姆斯·卡梅隆James Cameron制作;乔治·克鲁尼George Clooney主演。
2010年,《索拉里斯》在《帝国》杂志发起的评选“最好的100部世界电影”中名列第68位。萨尔曼.拉什迪Salman Rushdie认为,“《索拉里斯》是一部科幻杰作,对现实不可靠的探究以及人类的无意识功率,堪称理性主义的伟大实验。史蒂文·索德伯格与詹姆斯·卡梅隆连手打造的美版《飞向太空2002》则只是一次荒唐的混合——《2001太空漫游》迭加《巴黎最后的探戈Last Tango in Paris》(1972)。什么?性成了宇宙空间的浮动按钮?安德烈·塔科夫斯基要知道你们这样拍,一定气得从坟墓里爬起来。”《Christian Science Monitor》的影评人大卫·斯特里特David Sterritt更称《索拉里斯》为影史最伟大的科幻电影。《Village Voice》的J. Hoberman霍伯曼则认为,《索拉里斯》是安德烈·塔科夫斯基电影里面最流行的一部电影。
尼莫洛德·安塔尔Nimród Antal公开表示,安德烈·塔科夫斯基的《索拉里斯》深深地影响了他执导的第一部电影《地铁风情画Kontroll》(2003) 。现实的暧昧性、制幻的视觉感官,包括那些电子音乐,安塔尔对安德烈·塔科夫斯基的致敬之意,可见一斑。当然亦有影评人指出,《索拉里斯》指涉了塞万提斯笔下的堂吉诃德、马丁·路德Martin Luther——新教改(Protestant Reformation)的创始人,等各种文学著作中的人物或者真实人物。此处,暂不展开。
经典段落——漂浮在神话上的内存
一直有争论安德烈·塔科夫斯基在拍摄这部电影之前有没有看过斯坦利·库布里克《2001太空漫游》。两种说法。IMDB上说,在开拍《索拉里斯》之前,安德烈·塔科夫斯基并未看《2001太空漫游》。后来,安德烈·塔科夫斯基抽空看了这部电影,评价《2001太空漫游》是部枯燥乏味的电影。还有一说,根据1971年11月号出版的《Iskusstvo Kino》,安德烈·塔科夫斯基在开拍《索拉里斯》之前已经看过《2001太空漫游》。他认为,“斯坦利·库布里克忘情于秀技术。看《2001太空漫游》就好像参观一场技术革新的博物馆。影片并未有深入挖掘人类的道德问题。没有道德问题的探讨,是做不出真艺术的。”《芝加哥太阳报》的Roger Ebert说得好,“《2001太空漫游》是向外的,试图绘制人类将在茫茫宇宙中走向何方;《飞向太空》是向内的,质问了人类的本性到底为何物。”多年之后,影片的摄影师维迪·尤索夫Vadim Yusov开口承认,他们在拍摄《索拉里斯》之前已经看过《2001太空漫游》。但是,他跟安德烈·塔科夫斯基一致认为,他们的影片不会做得那么技术化,他们关注的是人类道德良知的探索。
尤其是在影片的最后段落,通过不断地利用溶镜,塔可夫斯基将原本观众以为的那座坐落于地球的小岛——主人公的故乡,安置在了索拉力星的海洋之上。主人公到底有没有离开过小岛?还是,一切只是主人公的幻想?那些飘荡在河里的水草,绝好地象征了一种原始的生命形态。这一形态正好与广袤、神秘、看似无生命迹象的「海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神来之笔的是,由于一场突如其来的降温,一夜之间,片中的那条河流,千里冰封。最后,安德烈·塔科夫斯基重新将镜头切到了影片开场的那一簇随波飘动的水草。自然与科学,人类与非人类,个人主义与集体主义,过去与未来,回忆与遗忘,五味杂陈。
如果你仔细看的话,你能在Kris Kelvin的房间找到一幅安德烈·卢布耶夫Andrei Rublev所作的肖像画。正是这位画家的画,激发了塔可夫斯基拍摄《安德烈·卢布耶夫》的灵感。此外,你还能在影片中的资料室看到彼得·勃鲁盖尔 Pieter Bruegel的画作《雪中猎人Hunters in the Snow》(1565)。这幅画现正馆藏于维也纳艺术史博物馆。影片的倒数第二个段落,安德烈·塔科夫斯基一直用镜头对准这幅画的局部,佐以电子音乐,镜头慢慢移动。画中的神话世界与主人公回忆的“私人记忆”,形成交锋。
1970年夏天,国家电影委员会授权《索拉里斯》拍片计划正式启动。该委员会下拨了4000公尺的底片为剧组使用。相当于,2小时20 分钟的片长时间。影片的外景,取景于莫斯科郊外的Zvenigorod。内景,都是在Mosfilm studios拍摄的。需要一提的是,影片中Burton驾驶汽车,不断进出隧道的那场戏(未来城市)是在日本东京的赤阪和Iikura拍摄的(1971 年,9月至10月)。
1971年3月,摄影师维迪·尤索夫掌镜的《索拉里斯》正式开拍。此前,这位摄影师与塔可夫斯基合作了多部电影。坊间流传,由于拍摄这部电影,维迪·尤索夫与塔可夫斯基经常争吵,巨大的分歧,导致此后俩人再也没有合作过。按照维迪·尤索夫的回忆,多年后是他在米兰亲自送塔可夫斯基上的飞机。无论是否有过不和,俩人的友谊是证据确凿的。1971年12月,《索拉里斯》的原始版本完成。
影片中那令人瞠目结舌的“海洋”是由丙酮、铝粉和染料,调制而成的。Mikhail Romadin设计了那个老旧的、破损的空间站。航空工程师Lupichev特别借给了剧组一套巨型计算机,装饰影片的背景设置。影片中的那间“镜屋”是由Mikhail Romadin设计的,摄影师Yusov和他的机器躲在一个球形的玻璃构成的反射装置中进行拍摄。影片拍摄期间,前来探班的黑泽明大大地赞赏了剧组对于空间站的设计。俩人在莫斯科电影制片厂门口的合影,记录了这一时刻。
1972年1月,国家电影委员会要求影片在发行之前,重新剪辑。他们要求删除掉暗示上帝或者基督教的段落。安德烈·塔科夫斯基在经过几个小地方的剪辑之后,成功地保留了影片大部分的原味。影片中妻子复活的那场戏最终被保留了下来。1972年3月,《索拉里斯》得以正式发行。
“内在的,隐秘的,人类问题,道德问题,总是吸引着我,远胜于技术问题。影片着重地表现了各种人物所不同的精神状态。各个角色所碰撞出的,精神状态、伦理价值、道德原则,之间的冲突,正是这部影片的核心。是,一个男人的无尽的心理斗争。一方面,他想要挣脱所有的道德束缚;另一方面,他又要面对自我行为动机的质疑。反复的冲突,最后终于将主角推到了一个极致的精神层面。这个男人,无所控制自己的精神活动。因为,他的感官,他的幻觉,他的精神世界与他所学到的科学知识,产生了巨大的冲突。”
“这种冲突无法使那个男人获得内心的平静。除非,他获得了一个完全外部的自由。我们可能称这个平静为自由社会。一个无关乎面包、食物、屋顶或他孩子的未来的个人化的社会自由。只有当科学技术出现重大进展的时候,人类的道德发展,才会与之进行勾连,并引发讨论。这是两股非传统的内聚力。影片中,Hari与Kelvin的关系可以衍生地看作,人类与其自身良心之间的关系。在一个非人力所能掌控的环境之中,他如何去做到『人为』。”
“一方面,Kelvin是一个失败者。他试图重新生活,弥补他在地球上所犯的错误。他试图重演相同的处境,因为他的内疚,他的良心。他试图改变他与 Hari之间的关系。想不到,第二个Hari依旧自杀了。本来,他是可以与她重新过上不一样的生活。但是,由于他杀害了第一个Hari,他又背负上了内疚感。他意识到,他无法与第二个Hari,重头来过。打个比方,我们并不能轻松地按下录音器,重新收录我们之前的谈话。好像,我们之前的谈话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影片最后,Kelvin回到了源头,回到了他的摇篮之中。他梦想自己又回到了地球。因为,他已经凭借自己所获得的所谓知识,流浪了太久太久。一切,又回到了起点。从高科技的飞船到飘动的水草。爱你自己的地球,爱亲近你的人,爱带你到这个世界上来的人,爱你的过去——过去是无法改变的,以及爱你自己。说实话,我并不喜欢那些典型的科幻电影。我不明白它,我也不相信它。事实上,我在拍摄《索拉里斯》时考虑的问题与我在拍摄《安德烈·卢布耶夫》时考虑的问题是一样的。”
影片中的男主角最后正是自我撕裂于恋母情结和父权崇拜之中。他“隔”在玻璃窗之外。他渴望母亲的吻,他需要父亲的拥抱。
转帖自http://group.mtime.com/14177/discussion/235512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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