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A的每日心情 | 慵懒 2024-10-12 08:0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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签到天数: 95 天 [LV.6]常住居民I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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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母病逝,庾嘉穆星夜兼程赶回湘西奔丧。
这些天那夜夜都来害他的神秘落洞女让他分外熟悉,
她说他欠她一条命,他得还——
可他欠她的,何止是一条命。
一、奔丧
五月朔日,庾嘉穆接到祖母的亲笔信,告知家中一切安好勿念。然而到了月末,湘西
却突然发来电报,声称他祖母身染恶疾骤然病故,望其速返乡奔丧。
庾嘉穆被这突如其来的噩耗给砸蒙了,许久才回过神来,点了警备连几名弟兄加上勤
务兵,一行人日夜兼程赶回湘西。
一路上,他屡屡做梦,梦中总是多年前离家从军那幕——白发苍苍的老祖母拖着小脚
扶着门框而立,离愁别绪分明凝在眼角,却以向来朝督暮责的严厉,挥手命他速速离去。
走出庾家大宅上百米,庾嘉穆回首望去,祖母倚门而立,仍在目送,隔得远了,更显
老太太瘦弱得可怜。
这一别总以为再见有期,却不承想一下便人鬼殊途。
庾嘉穆赶到家,老太太已入土安葬。
“为何不等我?”庾嘉穆冷了脸问。
同族叔公支支吾吾了半日方道:“天热路远,也不知你几时回来,放久了恐有异味,
族里商议过,还是入土为安的好。”
庾嘉穆当了十来年兵,一抬眼杀气腾腾,皮笑肉不笑地道“这么说,我还得谢谢族里?”
叔公吓了一跳,连道不敢不敢,庾嘉穆冷笑道:“不敢?我看你们做主做得蛮高兴的
嘛!”
叔公一辈子也没出过这座边陲小城,哪见过这等真刀实枪的阵仗?当下悻悻无语。接
下来照规矩摆丧席,俗称“白席”,庾家大院里摆了十来桌酒,堂上庾嘉穆一人坐了主位,
身后一溜兵痞背枪站好,这阵仗使得入席吃酒的族人姻亲个个食不下咽,不敢喧哗,席一
吃完便都纷纷告辞而去。
入夜,庾嘉穆跪在灵堂烧纸钱,烟熏火燎间,他终于红了眼眶,望着老太太的画像,
一句话也说不出,双膝一跪,结结实实磕了九个响头,谢过了祖母的养育之恩。
第二日,庾嘉穆的生身父母——多年未见的庾老爷、庾太太大老远从省城赶来。
早年这夫妻俩犯了糊涂,误听算命先生谗言,认定庾嘉穆命中带煞,克父克母,远远
便将他丢到湘西乡下不闻不问;待到庾嘉穆长大考入军校做了长官,这对夫妻便是想来往,也是鞭长莫及。如此一算,庾嘉穆与父母已有十余年未见。
庾太太丢下庾嘉穆后,原以为万事大吉,哪承想她后面生的子女却一个不如一个。二少爷年纪轻轻就抽大烟、嫖妓子样样能来事,还迷上汉水船上一个唱戏的美娇娘,砸下无数大洋,未了竟中了仙人跳,落得个人财两空。大小姐脾性是百里挑一的古怪,不爱红装爱问道。
旁人家的小姐忙着赶洋学堂、交男朋友的时髦时,大小姐已然离家拜了武陵山珍馐观的道长做了入门女修,整日里一心只愿修炼打坐,俗世一概不理。小少爷自小是个药罐子,吃药比吃饭多,十几岁的男孩成天闷在家里,不曾上过一天学堂,长得尖嘴猴腮,下巴尖得几乎可以戳破两层纸。家人处处宠他,结果宠出来个性情乖张,稍有不如意就闹得天翻地覆。
所有子女,算起来最有出息的,反倒是这个从小人憎狗厌的庾嘉穆。
庾老爷和庾太太此番也有重修旧好的意思,可一进门就见一队丘八拉了枪在那儿站岗,亲生儿子冷冰冰坐在庭院里,一边擦枪一边头也不抬地问:“二位有何贵干?”
这可是有贵干也贵干不了了。
庾老爷夫妻灰溜溜地打了退堂鼓,临门一脚,庾太太不甘心,转过头去,还未张嘴,庾嘉穆咔嚓一声推枪上膛,吓得她脚下龈跄,半晌才道:“阿,阿大……”
庾嘉穆抬头冷冷瞥了她一眼。
庾太太忙改口道:“嘉穆。”
“嗯?”
“老太太的白事做得……可有些不大对……”庾太太奢着胆道,“谁家老人故去不是贴骑鹤西去的对联?怎么这满屋子贴的却是符咒?”
庾嘉穆抬起头,这才发现,二进内门处贴了不少黄纸画就的灵符,上头笔墨狰狞,看上去是一片狰狞之势。
“做得不合规矩,想来是族里人办事不尽心,你要信得过我,我来重办一回,咱们请省城的高僧大德来诵经,包管让老太太风风光光的……”
“人都下葬了!”庾嘉穆打断她,“你还想再折腾阿奶一回?”
庾太太在他凌厉的视线下不得不闭了嘴,转身恹恹地走了。
庾太太这般热心,无外乎借个由头算计老太太留下的那点东西。生身父母如此猥琐不堪,庾嘉穆也有些伤感,他犹记得当年尚在稚龄,这夫妇二人如何视他为丧门星,处处嫌恶厌弃,未尝有过一丝关怀慈爱,幸得后来跟了祖母,才算过上有人关爱的日子。
世上唯一待他好的,只有老祖母而已。
可老祖母也去了。
庾嘉穆微微闭了眼,门上贴着的黄纸被风吹得噼里啪啦,庾嘉穆站起来撕下一张,端详了会儿,问身边的勤务兵:“你可认得这画的是什么?”
勤务兵乃土生土长的湘西人,与庾嘉穆不同,他母亲是苗人,父亲是汉人,小伙子自小便对此地汉、苗两边的习俗、忌讳知之甚详,他接过黄纸瞧了瞧,摇头道:“不认得,好似寨子里的巫师画咒。”
“拿回家去问问你阿妈,搞清楚是什么东西。”
“是。”
庾嘉穆在勤务兵走后起身,大踏步走出自己现下住的跨院,绕过影壁,朝前院耳房走去。
当年兴盛时,这前院后院的耳房曾住满仆佣。只可惜到祖父这一辈已显败象,庾嘉穆小时候,伺候祖母的下人只余二人,一个是门房兼杂役老沈,一个是祖母的陪嫁丫鬟兼厨娘辛姐。
辛姐还不如祖母长寿,早两年便过世,老沈却一直在,即便庾家宅子老主人已仙去,他仍恪守规矩,住在前院耳房。
庾嘉穆找到老沈时,他正在前院劈柴,年近六十的老头儿身体健壮,天生一张棺材脸,两撇扫帚眉。
“少爷。”老沈见到他,放下斧头,照老规矩弯着腰。
“嗯,”庾嘉穆上下打量他,足足打量了五分钟,才淡淡地问:“听说你不愿拿大洋走?”
“家里人死光了,不晓得上哪儿。”老沈木然答道。
庾嘉穆没有回答他,却凑上去看他砍柴的斧头,摸了摸斧刃,漫不经心地问: “来我们家多少年?”
“前清闹袍哥会那年就来了,”老沈想了想,道,“掐头去尾,得有三十几年。”
“那是挺久的,”庾嘉穆转头瞥了他一眼,问,“就没想出去另谋生路?”
“老太爷救过我。”
庾嘉穆笑了笑道:“知恩图报,你倒是讲仁义。”
“老太爷救过我。”老沈木然地重复了一遍。
“时间真快,”庾嘉穆道,“好像昨天还在这院子里跑来跑去,老太太站在堂屋屋檐下骂我是个皮猴子。”
老沈微微垂头,没有说话。
“老沈,”庾嘉穆盯着他问,“你跟我说,我阿奶到底怎么去的?”
老沈呆呆地道:“一开始只以为染了风寒,老太太没当回事儿,扛了五六日不见好转后,便命我去镇上土郎中那抓服草药,我去了,但药喝下去没见效,老太太一连三日都高热不退,还腹泻。她晓得自己扛不住,唤我去请寨子里的巫医问卜,巫医说是疫鬼索命,无药可医……”
“得病了为什么不请正经大夫瞧?便是这边无西医,那济世堂可是有中医坐堂开方的!她老糊涂了,你也跟着糊涂吗?”
老沈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空洞道:“我只是下人,万没有替主人家拿主意的理儿。”
“废物!”庾嘉穆几乎想一枪崩了这个愚昧的老头儿,过了会儿他才勉强平静情绪,问,“后来呢?”
“后来,老太太没撑过两晚就去了。”老沈低头哑声说:“临去前,我又去唤几位本家太太过来守着。”
庾嘉穆垂下头,良久才问:“为什么葬得这般快?“
老沈木然道:“疫鬼索命,照规矩是须快快入土为安。”
庾嘉穆挥手命老沈走开,蹲了下来,摸了摸口袋掏出烟卷,叼了一根刚抽上,就见到勤务兵自外头进来,见到他忙凑上来回道:“报告长官,符纸我问清楚了。”
“什么符?”
勤务兵小声道:“镇魂符,通常死得冤枉的人得贴这个,怕闹厉鬼。”
“闹鬼?”庾嘉穆提高嗓音阴狠地道,“我操他姥姥!我看是有人捣鬼!”
他站起来踱步数下,吩咐道:“你去准备准备,明天跟我去办一件事。”
什么?”
“开棺验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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