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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12-13 08:10: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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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面法医Ⅱ 第九章 多克斯的档案
我得承认,马修斯局长的会议以这种方式结束的确出乎我的意料,但我现在至少知道为什么大家会表现得像被扔进狮笼里的实验室老鼠。谁也不喜欢联邦调查局的人来插手一个案子,因而大家最开心的事莫过于在他们接过这个案子后尽量给他们添乱。可是,丘特斯基显然不是泛泛之辈,我们恐怕连这一点小小的快乐都得不到。
德博拉突然面红耳赤,这里面一定暗藏玄机,可那不是我的问题。我的问题突然变得简单清晰了一点。大家可能认为德克斯特反应迟钝,没有早一点理清头绪,但是当一切终于尘埃落定时,我恨不得在脑袋上使劲拍几巴掌。也许在丽塔家灌进肚子里的那些啤酒影响了我的智力。
来自华盛顿的这次视察显然是由德克斯特的劲敌多克斯招来的。我以前曾听到过一些谣言,说他在部队服役时干过一些不靠谱的事,现在我终于相信这些谣言了。当他看到桌上那玩意儿时,他的反应不是震惊、愤怒、厌恶或义愤,而是似曾相识——非常有意思。他当场就告诉了马修斯局长那是什么东西以及应该将案情报告给谁,而这位特殊人物立刻派来了丘特斯基。这样看来,当我认定丘特斯基和多克斯在会议上相互认出了对方时,我并没有猜错——无论多克斯对这一切知道多少,丘特斯基知道的绝对不会比他少,甚至可能知道得更多,这才是他被派来处理这件事的原因。只要多克斯知道这种事,我就一定能找到办法利用他的这种背景来对付他,然后解除掉德克斯特身上的枷锁——可怜的德克斯特已经被冷落了太久。
这一切环环相扣,是冷静的逻辑思考的结果。我欢迎我那威力无比的大脑回归,并在脑海里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以示鼓励。好样的,德克斯特。汪汪。
我总是很高兴听到神经元的突触滴答一响,告诉我你对自己的看法有时非常正确。可在目前这件事情上,我所押下的宝可能不止德克斯特的那点自负。只要多克斯对自己的往事有所隐瞒,我就向重操旧业的方向迈出了一步。
有些事是精力充沛的德克斯特所擅长的,甚至可以光明正大地进行,其中之一便是用电脑查找信息。我掌握这门技巧是为了帮助我在对待麦格雷戈和雷克尔这样的新朋友时万无一失。除了避免杀错了人这种倒霉的事情外,我还喜欢会一会与我有着相同爱好的人,在打发他们进入梦乡之前找到他们以往有失检点行为的证据。要想查找这种事,电脑和互联网的确是个神奇的工具。
只要多克斯隐瞒了什么事,我想我大概能查找出来,至少能查找出一些蛛丝马迹,再稍微用力一拉扯,他那见不得人的往事就会开始一一暴露。我了解他,相信那一定不是好事,一定像德克斯特所干的事。一到我查找出那些事……或许我太天真,居然认为可以利用这八字还没一撇的信息让他不再跟踪我,但我认为这种可能性很大。不是直接与他正面交锋,当面要他别再干涉我,因为对多克斯这样的人采取这种手段可能不太理智。再说,这是讹诈,是大错特错的事。不过信息的威力不容小觑,我肯定能想方设法运用查找到的任何信息——找到一个办法给多克斯一些心事想想,这并不一定非要涉及他是否跟踪德克斯特,也不一定非要涉及他是否需要压缩他的整顿世界行动。一旦某个人发现自己的裤子着了火,他就不会再有闲工夫去管别人的火柴。
我兴冲冲地出了局长办公室,顺着过道回到了法医实验室我的小工作间里,立刻开始忙碌起来。
几小时后,我能查到的都找到了。多克斯警官档案中的信息少得可怜,但是能找到的那点信息却让我倒吸了一口凉气:多克斯不仅有姓,而且有名字!他的名字叫阿尔伯特——有没有人真的叫过他阿尔伯特?难以想象。我一直以为他的名字叫萨金特。他出生在佐治亚州的韦克罗斯。还会有什么惊人发现?当然有,而且更好:在来警察局之前,多克斯警官一直是——多克斯中士!他当兵时——居然是在特种部队!想想看,多克斯戴着一顶漂亮的绿色贝雷帽,与约翰·韦恩并肩行军。一想到这里,我就情不自禁地想放声高唱军歌。
他的档案里列着几项嘉奖和他获得的勋章,可里面没有提及他获得这些荣誉的英雄壮举。不过,了解这个人的过去仍然激发起了我的爱国热情。档案的其他部分几乎完全一笔带过,唯一引人注目的是十八个月的“特别任务”。多克斯在萨尔瓦多担任过军事顾问,回国后在五角大楼任职六个月,然后退伍来到了我们这座幸运的城市。迈阿密警察局当然很乐意录用一位军功显赫的退伍兵,立刻给了他一个不错的职位。
可是萨尔瓦多——虽然我对历史并不太着迷,但我仍然记得那简直像一部恐怖大片。当时布里克尔大街经常有抗议游行,我不记得其中的原因,但我可以查找出来。我重新打开电脑,上网查找,哦,天哪——我的确查找到了。多克斯在萨尔瓦多的时候,那里真是热闹非凡:严刑拷打、强JIAN、谋杀、辱骂。居然没有人想到请我去。
我查到了大量信息,都是各种人权组织贴在网上的。对于那里发生的事,这些组织发表的意见非常严肃,几乎到了尖锐的地步,可依我看他们的抗议没有任何结果。毕竟只是人权问题。这肯定让他们感到非常沮丧,连善待动物组织抗议的结果都比他们强得多。这些可怜虫进行了调查,将他们的调查结果公布了出来,详细描述了强JIAN、电刑、点击榜的使用过程,并且附上了照片、图表以及那些以折磨百姓为乐的恶魔的姓名。那些恶魔仍然隐居在法国南部,而世界其他地方的餐馆却仅仅因为鸡受到了虐待遭遇抵制。
这给了我极大的希望。如果我被抓的话,或许我只要抗议奶制品,他们就会放了我。
我所查到的那些萨尔瓦多人的名字和那些历史详情对我没有多大意义,所涉及的那些组织也意义不大。整个事件显然发展成了一种奇特的混战,其中没有一个好人,只有几群坏家伙,夹在中间的是那些农民。美国暗中支持其中一方,尽管这一方同样巴不得将任何可疑的穷人捣成肉酱。引起我注意的正是萨尔瓦多的这一派。后来发生的某件事彻底改变了局面,形势变得对这一派非常有利。导致这一局面的是一种可怕的威胁,虽然没有具体说明,却让人谈虎色变,甚至让他们怀念屠宰牲畜时所用的电击棒。
不管那是什么,它恰好发生在多克斯中士在那里执行特别任务期间。
我仰靠在我那不太牢靠的摇椅后背上。嗯,嗯,嗯,我想。这种巧合真是太有意思了。多克斯、没有公开的酷刑、美国的秘密介入——这一切几乎发生在同一时间。当然,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这三者之间相互有联系,也没有任何理由去怀疑它们之间一定就有联系。同样,我坚信这三者肯定是一丘之貉,因为二十多年后,它们全都来到了迈阿密,准备搞一次聚会:多克斯、丘特斯基,以及弄出桌上那玩意儿的天知道是什么。钥匙和锁似乎终于对上了。
我已经发现了其中的联系,要是能想出一个办法来运用它——
等着瞧吧,阿尔伯特。
当然,掌握可用情报是一回事,知道它的含义以及知道如何运用它又是另一回事。其实我只知道多克斯在萨尔瓦多时那里恰好发生了一些可怕的事。他可能没有亲自参与,但不管怎么说,他们得到了政府的认可,当然是暗中——这不免让人琢磨大家都是怎么知道的。
在另外一方面,仍然有人不愿意将这件事公之于众,这个人目前派来的代表是丘特斯基,而陪同丘特斯基的正是我那亲爱的妹妹德博拉。只要能得到她的帮助,我或许能从丘特斯基那里了解到一些详情。下一步行动完全可以到时候再定,但我至少可以开始行动了。
这听上去很简单,而且也的确很简单。我立刻给德博拉打电话,但听到的只是留言电话。我又拨通了她的手机,结果仍然一样。整整一天,我得到的都是德博拉“不在办公室,请留言”。我晚上又给她家打了电话,结果相同。我挂上电话,向窗外望去,多克斯警官的车仍然停在街对面的老地方。
支离破碎的云朵后露出了半个月亮,在低声呼唤着我,但它是在白费口舌。无论我多么想悄悄溜出去,与雷克尔来一次亲密接触,我都无法做到:只要那辆该死的褐紫色福特金牛像打了折扣的良知一样停在那里,我就无法做到。我将目光转向别处,想找一样东西踢上一脚。现在是星期五晚上,我却无法迈出家门,无法与黑夜行者一起在夜幕中散步——而我现在居然连我妹妹的电话都打不通。生活有时多么可怕啊。
我在家中四处乱转了一圈,结果除了踢痛大脚趾外,一事无成。我又给德博拉打了两次电话,但两次她都不在家。我将目光重新转向窗外,月亮已经稍稍换了个位置,但多克斯动都没动。
那么好吧,还是回到第二套方案上来吧。
半小时后,我坐在了丽塔家的沙发上,手里握着一罐啤酒。多克斯尾随而来,我估计他就等在街对面的车上。我希望他像我一样欣赏这夜景,不用开口说太多的话。难道做人就是这样?难道人们真的这样凄惨、这样没有头脑,天天期盼的就是这个——摆脱掉了为薪水所奴役的单调枯燥的工作后,将星期五晚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手握一罐啤酒、坐在电视机前?这真是乏味到了令人颓废的地步,而令我惊恐的是,我发现自己正在开始习惯这种生活。
该死的多克斯,你正逼我变成一个正常人。
“嗨,先生。”丽塔一屁股坐到我身旁,顺势盘起双脚,“怎么不说话?”
“大概是最近工作太累,”我说,“享受生活太少。”
她沉默了片刻,然后说道:“肯定是为了放走那家伙,是吗?就是那个……杀了孩子的家伙?”
“部分原因吧,”我说,“我不喜欢做事半途而废。”
丽塔点点头,仿佛真的听懂了我的话。“这真是……我是说,我看得出来你为此心神不定。也许你应该——我不知道。你通常怎么消遣?”
这句话倒是勾起了我的种种回忆,我真想把自己消遣的方式告诉她,但觉得还是不告诉她为妙。于是,我说:“嗯,我喜欢驾船出海,钓鱼。”
我身后传来了一个细小的声音:“我也喜欢。”多亏了我那严格训练过的钢铁意志,我才没有惊讶得跳起来,一头撞到天花板的电扇上。要是换了平常,谁也别想偷偷靠近我,然而我今天根本没有料到窝里还有别人。我转过头,科迪那双大眼睛正一眨不眨地望着我。“你也喜欢?”我说,“你喜欢钓鱼?”
他点点头,他每天最多一次说两个词。
“那好,”我说,“我看就这么定了。明天早晨怎么样?”
“哦,”丽塔说,“我觉得——我是说,他不是——你不必这样,德克斯特。”
科迪望着我。他自然什么也没有说,但他也不必说什么。他的眼睛已经说明了一切。“丽塔,”我说,“男孩不能总跟女孩在一起。我和科迪明天早晨去钓鱼,一大早就出发。”
“为什么?”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说,“但钓鱼需要早点出发,所以我们一早就动身。”科迪点点头,眼睛望着他母亲,然后转身走了出去。
“说真的,德克斯特,”丽塔说,“你不必这样。”
我当然知道我不必这样,可我为什么不呢?反正不会让我的身体遭罪。再说,出去散几个小时的心也是件好事。尤其是远离多克斯。不管怎么说——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但孩子对我确实很重要。我当然不会一看到自行车上的辅助轮就立刻眼睛湿润,但总的来说我觉得孩子比他们的父母有意思得多。
第二天早晨,太阳刚升起,我和科迪就已经驾驶着我那十七英尺长的“捕鲸号”慢慢驶出了我家附近的小运河。科迪穿了一件蓝黄相间的救生背心,一动不动地坐在冰桶上。他微微缩着身子,脑袋几乎完全埋在救生背心里,那样子就像一只色彩鲜艳的乌龟。
冰桶里有汽水,还有丽塔为我们准备的午餐,说是一点点,其实足够十个人吃的。我带了冰冻虾做鱼饵,因为这是科迪第一次出海钓鱼,如果让他将锋利的鱼钩穿进仍然活着的鱼饵里,我不知道他会有什么反应。当然,我自己更喜欢活的鱼饵,越是活着的东西越好!可孩子会如何反应你却永远无法预料。
出了小河,进入了比斯坎湾,我驾着船直接向佛罗里达角驶去,寻找着灯塔旁的那条水道。科迪一直默默地坐在那里,直到我们快靠近斯迪尔茨维尔他才开口。这里的建筑非常奇特,建造在打进海湾中央的桩柱上。这时,他扯了一下我的衣袖。引擎的声音很响,风也很大,我只好弯下腰来听他说什么。
“房子。”他说。
“是的,”我大声说道,“有时候还有人住在里面。”
他望着那些房子渐渐远去,等它们完全消失在我们身后才重新坐回到冰桶上。他再次回过头去看那些房子,可它们几乎已经出了他的视线。然后,他就这样坐在那里,直到船驶近福威岩,我放慢了速度。我将发动机关到最小,把船锚抛进水中,等到船锚固定后才关掉发动机。
“好了,科迪,”我说,“我们可以钓鱼了。”
他笑了,真是难得一见。“好的。”
他目不转睛地望着我,看我教他如何将虾子装到渔钩上,然后他自己开始试着装鱼饵,慢慢地、非常小心地将鱼钩扎进去,直到渔钩尖重新露出来为止。他望着鱼钩,然后抬起头来望着我。我点点头,他又低头望着虾子,伸手去触摸鱼钩扎破虾壳的地方。
“好了,”我说,“现在把它丢进水里。”他抬头望着我。“鱼都在水里。”我说。科迪点点头,将渔竿尖伸到船外。他用的是一根不大的;泽勃科牌渔竿,他按了一下渔竿螺旋轮上的放线按钮,将鱼饵丢进了水中。我也“刷”的一声将鱼饵甩到了水中,然后我们一起坐下来,随着波浪慢慢摇晃着。
我望着科迪钓鱼的神情,那么全神贯注。或许是因为这开阔的水域再加上一个小孩,我情不自禁地想起了雷克尔。就算我现在无法安全地对他进行调查,我仍然认定他有罪。他什么时候会知道麦格雷戈已经失踪,他会作何反应?他很可能会惊慌失措,会试图逃跑——可是,我想得越多就越想知道结果。不到万不得已,一个人不会舍弃已经得到的一切,去另一个地方从头开始。或许他只会小心谨慎一段时间。如果是这样,我就可以暂时先将他放一放,在我那相当有限的社交活动安排表中添加一个新的内容——查找出制造“西北四大街号叫植物人”的家伙。这听上去虽然很像歇洛克·福尔摩斯探案故事的某个标题,却仍是迫在眉睫的任务。我得想办法摆脱掉多克斯,我得尽快——
“你会做我的老爸吗?”科迪突然问道。
幸运的是我嘴里没有含东西,否则我真会被噎着。可我仍然觉得喉咙里有什么东西卡在那里,个头与感恩节的火鸡差不多。等喘过气来后,我结结巴巴地说:“你怎么问这样的问题?”
他的眼睛仍然盯着渔竿。“妈妈说也许会的。”
“是吗?”我说,他点点头,但是没有抬头看我。
我脑子里一片混乱。丽塔都在想什么?我挖空心思想着如何将目前做掩护用的身份塞进多克斯的嘴里,根本没有去考虑丽塔都在想什么。我显然应该考虑一下她的想法。她真的这样想的?这简直无法想象。不过,虽然有些怪异,但只要是人可能就会理解。幸运的是我不是人,因而这个念头在我看来完全近乎荒诞。妈妈说也许会的?也许我会成为科迪的父亲?也就是说,嗯——
“呃,”我说,如果考虑到我压根儿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那么这个“呃”算是个不错的开始。幸运的是,就在我意识到不会有什么连贯的回答从我的口中说出来时,科迪的渔竿开始剧烈地晃动起来。“你钓到鱼了!”我说,在接下来的几分钟里,渔线呼呼地被拉了出去,他只能牢牢握着渔竿不松手。鱼在水中凶猛地来回扑腾着,时而向右,时而向左,时而钻进船下,然后干脆直接向远处游去。但是,尽管它好几次已经离船很远,科迪还是慢慢地将它拉了回来。我教他如何将渔竿末梢保持在水面上,如何收拢渔线,如何将鱼慢慢拉到船旁,然后我抓住接钩绳,将它拉到船上。科迪望着它在甲板上扑腾,叉状的尾巴仍然疯狂地拍打着。
“是条金鲹,”我说,“这是野鱼。”我弯腰去将渔钩取出来,可它不停地弓腰跃起,我根本抓不住。一道细细的鲜血从它的嘴里流了出来,淌到了洁白的甲板上,让人觉得有些不舒服。“恶心,”我说,“它大概把渔钩吞进肚了,我们得把鱼剖了,将钩取出来。”我从黑色塑料刀鞘中拔出片鱼刀,放在甲板上。“会有很多血。”我警告科迪。我不喜欢血,不想让我的船上有血,哪怕是鱼血也不行。我向前走了两步,打开柜子,取出一条搞卫生用的旧毛巾。
“哈。”我听到身后传来了轻轻的喊叫声,赶紧回头望去。
科迪已经拿起刀,扎进了鱼的身体,正望着那条鱼挣扎着离开刀口。然后,他小心地再次瞄准了刀尖,这次深深地将刀扎进了鱼鳃,一股鲜血猛地涌了出来,淌到了甲板上。
“科迪。”我说。
他抬头望着我,然后真是稀罕,他笑了。“我喜欢钓鱼,德克斯特。”他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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