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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black白夜

[转帖] 《傩神·崔老道和打神鞭》揭开黄河傩王神秘面具(完结),天下霸唱2020最新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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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2020-10-20 19:48:4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五章 玉棺金俑
    1
    墓道尽头这个大土窟,四壁皆为夯土,直径在十几米开外,齐整垂直,宛如一口竖井,绕壁而下的长阶已被毁去,只留下一些向外凸起的土台。
    大烟碟儿说:“可能是秦始皇凿穿龙脉的阴阳井,把一只鸭子扔下去,过几天它便能游进黄河。”
    我说:“那纯属无根无据的民间传说,怎么知道是不是同一只鸭子?咱们感觉这土窟又深又大,是由于这地方太黑,除了身前几米之内,远处什么也看不见,好比是盲人摸象。但土窟墙壁间留有阶痕,下边一定有个去处。”
    厚脸皮用手摸了摸土墙,说道:“真他妈硬,一点儿土也抠不下来,这是石板还是夯土?”
    我说:“好像是古墓里的三合夯土,这种土年头儿越久越结实,完全不会风化,用铲子刮也刮不下一点儿粉末,坚如磐石,不惧水浸。”
    大烟碟儿看了一阵儿,点头说道:“不错,是三合土,一碗肉换一碗土的三合土!”
    厚脸皮问道:“用肉做成土,那还不如直接吃肉,像这么个大土洞,又得用多少碗肉?”
    大烟碟儿说:“哪个说一碗肉做一碗三合土了,你哥哥我说的是一碗肉换一碗三合土,那是形容此土造得不易。”
    厚脸皮不信:“土这东西随处都有,想挖多少挖多少,有什么不易?”
    大烟碟儿说:“你想想,如果随随便便挖一碗土就能换肉吃,古代怎么还会有农民起义?我跟你说,三合墓土做起来太难,必须选没有杂质的细净黄土,按秘方比例掺进去细河沙、水田底层的淤泥、年代久远的老墙泥,反复搅拌翻整。你还别嫌麻烦,若不如此,硬是够硬了,遇到冷热潮湿却会开裂,因此决不能偷工减料。你说三合土造得容易不容易?这样还不算完,还要加上打散的鸡蛋清,不见米粒的糯米汤,迷信者甚至还要用童子血,所以三合墓土年头儿越老越硬实。我说一碗肉换一碗三合土,那都是说便宜了。”
    厚脸皮说道:“讲究是够讲究的,只是古代人这么搞不嫌累吗?”
    大烟碟儿说:“当然是苦累,要不然怎么很多人想当皇帝呢,再累也自有下苦干活儿的百姓去做,帝王将相们只管死了往这儿一躺。”
    我说:“这座古墓里埋的人是谁,却还难说。我看地宫至少有上、中、下三窟,由此夯土洞相通,没准儿从这里下去才是正殿。”
    厚脸皮将火把扔下去,落到土窟底下,只有一个小光点隐约可见,土窟至少是几十米深。我们见下面没水,也有落脚之处,只得下去找条出路,于是把带来的长绳连接,一端绑在顶门石上固定,一端垂下土窟。我背上枪,握着手电筒顺长绳溜下去,许久才到洞底,只见夯土砌地,三面是墙壁,唯有一侧可通,位于上边两层大殿的正下方,如果不炸开上层大殿的地面,连下边的墓道也不会发现,那就更见不到最下边的正殿了。我当即挥动火把画圈,那三个人看到信号,也先后攀住长绳溜下来。
    我指着前头对大烟碟儿说:“这才是正殿的椁室,也许金俑玉棺都在里面!”
    正要进去,我忽见田慕青肩头颤抖,神色十分惧怕,问她怕什么,她却低头不语。
    大烟碟儿对我和厚脸皮说:“准是担心这里也会发生尸变。别说是她了,你哥哥我想起那伙盗匪在前殿开棺时的情形,这会儿还心有余悸。好在已经取了女尸身上的宝带和鹿首步摇冠,这两件都不是一般的东西,带回去换成钱,咱们哥儿仨下辈子也吃用不尽了。依我之见,多一事儿不如少一事儿。墓主人是谁跟咱们有何相干?趁早找一条路离开这座古墓才是,免得夜长梦多,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
    厚脸皮说:“鹿首步摇冠让枪打坏了,到咱手里只不过是几片金叶子,还能值几个钱?过了这村,可没了这店,要干就干一票大的,何况要找出路,也不能不进正殿椁室,正好顺手发财。”
    说话间,墓道尽头又是一座拱形门洞,坚厚无比的石门紧紧闭合,上边有一圈绕一圈的浮雕图案。我们上前推了半天,皆是心中绝望,正殿石门大如小丘,只怕用上几百斤土制炸药也炸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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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10-20 19:49:16 | 显示全部楼层
    2
    我们几个人去推正殿石门,却似蚍蜉撼树,只能望洋兴叹,山腹里有上、中、下三窟,底层至此已无路可走。
    大烟碟儿一屁股坐在墓道中,说道:“实在掰不开腿了,咱先跟这儿歇会儿。”
    我们从鱼哭洞到地宫大殿门前,只在仙墩湖边歇了一阵儿,此刻均已筋疲力尽,又累又饿,可是被黄佛爷那伙盗匪追得太急,身在险地,谁都顾不上饥饿疲惫,到这里听大烟碟儿说出来,才感到难以支撑,也跟着坐在地上。
    我取出从水蛇腰背包里搜出的干粮,分给那三个人吃,这种干粮有足够的热量和营养,口味却实在不怎么样,但什么东西都怕比,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跟我们之前啃的干面饼子相比,野战口粮可好吃得太多了。背包中手纸、香烟也一应齐备。
    厚脸皮愤愤地说:“没天理了,凭什么黄佛爷那伙人吃的这么好?”
    大烟碟儿说:“他们吃得再好,脑袋也搬家了。咱们现在还能吃东西,可见老天爷饿不死瞎家雀儿。”
    厚脸皮说:“那倒也是屁话,困在熊耳山古墓里出不去,吃得上龙肝凤胆也是白搭。”
    大烟碟儿说:“你尽管放一百二十个心,咱们哥儿仨命大,横竖死不了,总不至于混不过去这一关。”
    我吃了些干粮,肚子里有东西垫底,感觉脑子好使多了,听大烟碟儿和厚脸皮说起地宫正殿的石门,就用手电筒照过去,看看有没有地方可以挖进椁室。石门缝隙已由铁水封死,实是无隙可乘,眼光一落到地上,我想到撬起地面墓砖,或可在石门下挖个洞进去,当即抡起山镐将墓砖凿裂,抠开碎砖一看,下面果然是填塞洞底岩缝的泥土,虽然也夯实了,却能挖得动。我叫大烟碟儿和厚脸皮也跟着帮手,又让田慕青拿手电筒照着,三人轮番用山镐铲子连挖带捣,在大殿石门下掏出一个大洞。
    轮到我歇手的时候,我侧过脸看了田慕青一眼,发现她也在望着我,目光一触,她又低下了头,垂着长长的睫毛,好像有很重的心事。我一怔之下,心说:“她为什么总是偷偷地望着我看?是对我有意思?或是有意见?”
    我想是有意见的可能性比较大,也许是我平时说话着三不着两,让她挑了理,那也没什么,可再仔细想想田慕青看我的神色,倒是我脸上有什么古怪,让她觉得异常。
    我生出这个念头,自己心里先是一惊,问田慕青:“我的气色是不是很不好?”
    田慕青点点头,问道:“你有多久没睡觉了?”
    我说:“难怪你总盯着我看,从小到大都没有人这么关心我,我感动得真想一头扎到你怀里。”
    田慕青道:“你都这样了,怎么说话还没个正经?”
    以前厚脸皮也说我眼窝深陷,几乎要脱相了,其实我心里跟明镜似的,那是因为我曾在辽墓壁画中看到一座大山,山腹洞窟里有金俑和彩绘巨椁,很多人围着那座山,上有天狼吞月,大概是契丹女尸生前做的一个噩梦,与熊耳山古墓的传说几乎一样。我自从看到壁画,就像受到诅咒一样,经常会梦到那棺椁中的厉鬼拖着肠子爬出来,噩梦一次比一次真切,最近这几天我更是不敢合眼,只恐让那厉鬼把我拽了去。这一切都与熊耳山古墓有关,进入石门背后的正殿椁室,也不知会见到什么,但一定会令人大吃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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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10-20 19:49:54 | 显示全部楼层
    3
    此时厚脸皮已将石门下的盗洞挖透,他点起火把,带上猎枪和蛇皮口袋,当先钻进盗洞。
    我寻思找不出埋在熊耳山古墓里的秘密,迟早要被恶鬼缠死,只好将生死置之度外,到地宫正殿一探究竟。
    大烟碟儿之前说不敢再开棺取宝了,可他偏是个记吃不记打的主儿,等到挖开通往椁室的盗洞,早把前事扔在了脑后。
    我和大烟碟儿连同田慕青,跟着厚脸皮,逐个从盗洞里爬进正殿。石门后是一排木门,门户里面有转轴,可以开关。正殿中黑沉沉的很是宽阔,手电筒加上火把,只能照到十步左右,四壁都有铸成跪坐宫女形象的铜灯,里面有鱼膏灯油。厚脸皮用火把点起几盏铜灯,地宫里亮得多了,就见地上石砖都有云卷、虎豹、峰峦之类的图纹做装饰,华丽庄严中透出几分仙气。大殿尽头是一口彩绘巨椁,大逾常制,由三匝铜链锁在一只石兽背上,四周站列的披甲人形俑,被火把一映,脸上泛出暗淡的金光,怒容可畏,如同镇殿将军。
    我们打量面前的披甲人形俑,就见这些镇殿俑头顶高冠,身上甲片皆为玉片,竟是身穿玉甲。
    我知道墓俑有很多种,比如有名的秦始皇兵马俑,那是埋在陪葬坑里的土俑,此类地宫棺椁旁的人俑,通常是叫镇殿俑或站殿俑,有武士、奴婢之类的形象。正殿中有身披玉甲的金俑,却是我第一次亲眼得见,以往连听都没听说过。
    大烟碟儿瞠目结舌,称奇不已:“古时迷信人有三魂七魄,在九窍之内,人死之后魂魄会从九窍飞去,尸身因此腐烂,所以用玉堵塞九窍,以求尸身永存。这种观念始自春秋战国时期,传到汉代有了金缕玉衣,玉衣以金丝贯穿,阴刻龙纹,也称蛟龙玉柙。这些人俑上穿的不是玉甲而是玉柙,你们看站殿俑头颅是金的,身上罩有玉柙,却不知身子是否也是黄金,若是整个的金俑套玉衣,那可了不得。”
    厚脸皮低头看看手中的蛇皮口袋,又抬头瞧瞧站殿俑,那金俑比常人高出多半头,再大的袋子也塞不进去,金俑又不止一个,抱不走搬不动,好比是闻香不到口,这可够让人发愁的。
    我让厚脸皮先别动镇殿俑,从没听说有金俑镇殿之事,何况玉柙乃是帝王死后所穿,在汉代只有天子才能穿金缕玉衣,诸侯王以下用银缕或铜缕,直到后汉曹操下令什么都不许用,玉柙陪葬之风才彻底断绝。且不说那棺椁中的墓主人是谁,这些东西又怎么能穿在陪葬的镇殿俑身上?
    厚脸皮说:“你没见过的多了,这玉柙就套在金俑身上了,你又能把它怎么的?可把话说回来,镇殿俑如果都是金的,咱压根儿也搬不动它……”说着话,他用手拍了拍镇殿俑的头,谁知俑头一碰就掉到了地上,发出“当啷”一声,听上去好不沉重。
    众人面面相觑:“镇殿俑的头怎么掉了?难道俑头和俑身不是一体?”
    随即嗅到一股并不明显的尸臭,举火细看,原来那镇殿俑的头是金头,套在玉柙中的身子却是干尸,大殿中的金俑都是无头尸,脑袋全被砍去了,断头下的身躯已枯为尸蜡,腔子上顶了颗金头,玉柙是为了让尸身不朽不坏。
    田慕青看得胆战心惊,我却全是疑惑:“地宫里的镇殿俑,有土俑、石俑、玉俑,可没有砍掉脑袋换成金头的人俑。就算是殉葬之人,那玉柙金头可不该出现在这些无头干尸身上,这些无头干尸是什么人?出于什么原因被砍掉了头?”
    厚脸皮说:“墓主多半是嫌这些站殿俑的脑袋长得不够档次,砍下去换个金头,够大方的。”
    我想不出为什么用无头尸做镇殿俑,但肯定不是厚脸皮说的那样。熊耳山古墓中的怪事太多了,每一件都让人难以索解。
    厚脸皮说:“真正让人想不通的怪事多了去了。在西北时听人说过,新中国成立之前有盗墓贼挖开一座老坟,金银珠玉都没挖到,却挖出一个几百年前被活埋的女人。奇怪的是那女人竟还活着,说起当年的事情很是翔实。你说这能想得通吗?吃咱这碗饭你就不能多想。”
    大烟碟儿也说:“兄弟你就别多想了,咱不知道熊耳山古墓里埋的是谁,想什么也是白费。”
    我抬眼看看大殿尽头的彩绘巨椁,心想:此言极是,但那棺椁中躺着的死人定是大有来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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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10-20 19:50:35 | 显示全部楼层
    4
    厚脸皮说:“揭开棺盖也未必知道,你真指望这棺椁中的死人开口说话不成?”
    田慕青说:“你们别动这大殿里的棺椁,我担心会出事儿。”
    我明白她的意思,但是不打开棺椁看个明白,那辽墓壁画中的噩梦必定会一直缠着我,早晚是个死。不过我不想连累旁人,让大烟碟儿等人先去找路,我自己留下。正殿中潮湿压抑,看地势应当是在湖底下,说不定能通到周围的山里。
    大烟碟儿说:“兄弟你再也别提这些话了,别看你哥哥平时,那是没遇上事儿,遇上事儿绝不能缩。”
    厚脸皮对我说:“多余的话没有,大不了跟你同归于尽。”
    我说:“有哥儿俩这句话,我也不多说了,咱们心照不宣。”
    厚脸皮说:“没错,说别的都没用,大老远到这儿奔什么来的,不就是为了盗墓取宝吗?正殿棺椁里的东西准比鹿首步摇冠厉害,咱就等着开眼吧!”
    田慕青在旁边听了这些话,仍要劝阻,我们却哪里肯听,当即移步走到棺椁近前。
    虽说“人怕鬼三分,鬼怕人七分”,但明知熊耳山古墓里颇多怪异,谁也不敢鲁莽行事。殿门处的灯烛照到这里很是昏暗,我们用手电筒照亮,才看清棺椁的细部。只见这巨椁漆绘红、黑两色云纹,几道蛟纹铜链缠着外椁,椁身放置在一尊人首虎身的石兽背上,有几个大铜环扣住蛟链。
    很早以前就有棺椁,但大多是木椁,只因年代古老,木板已经腐朽为尘土,所以没人见过西周以前的棺椁什么样。石椁能保留下来,但是很少见,可以说千年一遇。古代盗墓贼挖到过西周以前的石椁,相传那时候的古椁,也有用陶土烧制,形如巨瓮,绘有暗鱼纹。到了汉唐时期,棺椁材质用上了阴沉木和昆仑玉,不过同样不多见。
    大烟碟儿咋舌道:“黑乎乎的还这么大,是金丝楠木的棺椁?”
    我说:“看来像阴沉金丝楠,很多皇陵里也未必有,这棺椁本身已是无价之宝!”
    厚脸皮握着山镐正想凿开椁盖,一听此言,忍不住问道:“楠木我也见过,无非是木头板子做的棺椁,只不过大得出奇罢了,怎能说是无价之宝,比鹿首步摇冠还金贵?”
    大烟碟儿说:“你是有所不知,黄金万两,不及乌木一方。乌木单指阴沉金丝楠,那还了得?其实乌木和楠木都不算罕见,但阴沉金丝楠就不一样了,它也叫阴沙。民谚有云‘阴沙从来世间稀,敢和珠玉斗京畿’,那必是亿万年前生长在深山穷谷中的上古楠木,树身高达百米,十几个人合抱也抱不过来。这种古楠木早灭绝了,被泥石流埋在山阴下缩化而成乌木。凡是这样的阴沉乌木,在外边看着乌黑乌黑的并不起眼儿,里面却是黄金色的玉丝,其坚似铁,水火难侵,百虫不咬。曾有人把鲜肉放在阴沉金丝楠木中,过了几年,再取出肉来还像刚放进去那么新鲜。乾隆爷的棺椁就是这种阴沉金丝楠,那也没这个大,只可惜搬不回去。”
    厚脸皮说:“既然搬不动,咱也别惦记它了,打开椁盖看看里边有什么。”
    田慕青对我说:“原来阴沉乌木要经过千百万年才能成形,一个人才能活多少年,可不该损坏这样的无价之宝。”
    厚脸皮说:“哎哟喂,小田老师觉悟真高,臊得我都不好意思拿正眼瞧你了。”
    我说:“凿穿罕见的金丝楠木棺椁,也确实不好,我瞧这棺椁没钉,只是让铜链捆住了,撬开铜环便可以揭开椁盖。”
    厚脸皮急于想看棺椁中的宝物,听罢抡动山镐去撬铜环,铜环有儿臂粗细,穿在人面虎身的宝床两侧,他虽有一膀子力气,费了半天劲儿也才撬开一个。
    我们只有一支山镐,想帮忙也插不上手,只好在棺椁旁替厚脸皮照亮。这时,我注意到大殿顶部有浮雕,用手电筒照上去,隐约可见一个多头多臂的神怪,那神怪长了几十颗头,每个头上都有脸似山魈的面具,每只手掌中各有一眼。
    大烟碟儿瞪着眼怔怔地看了半天,又伸指去数那些脸似山魈的人头,突然问我地宫里镇殿俑有多少个?
    我看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可我没有留意那些金头玉柙的镇殿俑有多少个,转身数了两遍,不多不少一共是二十四个,殿顶浮雕的神怪也有二十四个头,那又怎样?
    大烟碟儿怕让棺椁中的死人听见似的,压低声音说道:“我知道地宫里埋的是什么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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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10-20 19:51:18 | 显示全部楼层
    5
    我和田慕青一同望向大烟碟儿,等着他往下说,躺在金丝楠木棺椁中的死尸是谁。
    大烟碟儿说:“先前怎么就没想到,熊耳山古墓地宫里埋的是傩王。”
    我说:“上、中、下三窟做地宫,阴沉金丝楠木为棺椁,那么多金头玉柙的镇殿俑,想来埋的也是王侯,可我不知有傩王。那是哪朝哪代的诸侯王?碟儿哥你又是从哪儿看出来是傩王?”
    大烟碟儿说:“哥哥我本来跟你一样发蒙,直到瞧见殿顶的多头神怪,每个头上都有山魈般的面具,还有砍掉脑袋换上金头的镇殿俑,立时想起前两年去江西收东西,见过几个树皮做的老面具。我问人家这是做什么用的,听人家说是傩脸,搜鬼驱邪时演傩,傩脸就是那时候用的面具。我觉得没人认这玩意儿就没要,但从当地人口中听了不少有关傩神傩王的传说。那些身穿玉柙被砍掉头的干尸,是西汉年间的傩将……”
    我记得前一天在草鞋岭下过夜,看到有三口棺材里面的僵尸也有树皮面具,可沉在湖底的年头儿太久,树皮上的彩纹都没有了。后来看到前殿头顶鹿首步摇冠的女尸,脸上有形如山魈的面具,原来这是傩面具。那些镇殿俑是傩将,可他们腔子上的头哪儿去了?
    大烟碟儿说:“汉武帝刘彻,大胖子一个,征匈奴通西域,开疆拓土,扬威万代,皇帝做到他这个份儿上算是做到头了,苦于不能长生不死,谁当了皇帝谁也不想死对不对?”
    厚脸皮一边撬那棺椁上的铜环,一边插嘴说:“我看不见得,其实不当皇帝也没人想死。不想死还不好办吗?多喝王八汤,长生不老。”
    大烟碟儿说:“汉武帝喝不喝王八汤,这个我可不知道,反正汉武帝是不想死。因此特别迷信巫蛊神怪。很久以前黄河边上有个傩国,灭亡之后在民间以教派形式留存下来,好比是道教或佛教,也是一大教派,信众仍称首领为傩王。到了汉代,傩教大行其道。傩是指请神搜鬼、驱邪逐疫的诸多仪式。汉武帝的未央宫每年都要请神搜傩,也叫跳山魈。傩将脸上套着吓鬼的山魈面具,手持烛火长戈,步踏天罡北斗,逐门逐室驱邪,传火弃于洛水之中。可有一次搜傩冲撞了禁宫,汉武帝一怒之下,斩掉了二十四个傩将的头,没想到冤魂不散,未央宫里一到天黑便闹鬼,钟鼎自鸣。汉武帝又悔又怕,无奈之下只好造庙封神,封这二十四个冤魂为金甲大将军,让他们保国安民,千年万载,永享香火。傩将的尸体身首从此分离,分别供奉在各地傩庙的神龛中,那神龛上写有‘报国安民褒封有自,挥戈扬剑厉鬼潜消’,至今不少地方拜的傩将也都没有身子只有头,还有的地方是只有身子没有头。”
    我说:“真是骇人听闻,庙堂里供的傩神是死人头?现如今还有?”
    大烟碟儿说:“不是真正的人头,据说只是泥造塑像。相传供头的地方称傩为开口傩,搜鬼捉妖之际口中要念咒;供奉无头尸的地方是闭口傩,跳山魈时嘴里一声不出。傩教一度兴盛,不知什么原因,后世突然衰落了,如今在西南的黔、赣等地,还保留下一些搜鬼跳傩的古老习俗,不过传了几千年,已经变得跟以前的傩完全不同了。”
    我问大烟碟儿:“傩教的未央宫斩将封神,只是传说还是确有其事?”
    大烟碟儿说:“未央宫斩将封神是民间传说,是不是确有此事,那就难说了。至于汉代皇宫里每年搜傩驱鬼,那可当真是有。我看既然地宫里有这些镇殿俑,那个传说倒也可信。”
    我又问:“拜傩神的人在此山周围聚居,而山腹中就是傩王长眠之地,千年以前发生过天塌地陷的灾难,高山沉入湖底。傩教突然衰落,怕与此事脱不开干系。但是得知古墓里埋的是傩王,对于我们的所遇所见,也只是冰山一角。金丝楠木棺椁里的傩王,是出于什么原因让人开膛破肚死得那么惨?辽墓壁画的噩梦中为什么会出现傩王?黑狗吞月又是什么意思?前殿有鹿首步摇冠陪葬的女尸,以及中殿里的累累枯骨,又是什么人?”
    大烟碟儿说:“兄弟,你问这么多,你哥哥我可答不上来,可你提到开膛破肚,据说有种很古老的傩俗叫抽肠,如今乡下搜傩跳山魈时,分别有人装扮成傩将和黄鬼,傩将搜出黄鬼,按在地上开膛抽肠。”
    我越听越奇:“傩将把捉来的黄鬼开膛破肚?那么说金丝楠木棺椁里的不是傩王,而是黄鬼?黄鬼……是淹死在黄河里的水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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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10-20 19:51:59 | 显示全部楼层
    6
    大烟碟儿说:“搜傩这种风俗延续了三千多年,传到如今,已经和古傩有很大分别,很多东西没传下来,或是传的年头儿太久变了样。比如开口傩捉黄鬼破膛,这个黄鬼并非专指黄河里的鬼,也是民间传说里带来旱灾瘟疫的怪物,尸变后躲在荒坟或民宅地下,身上有黄毛,形象近似猴子,是死人怨气所变。乡下请神搜傩,也是让人扮成傩将,头戴樟木或树皮面具,脸黑嘴阔,两目凸出,深夜时分点起火把,敲打响器,画出符咒,念动一脉秘传的口诀,从一个村子到一个村子,挨家挨户跳山魈打野猫,形式古朴粗犷。另有一人扮成黄鬼,被追得东躲西藏,最后让傩将捉到,当着大伙儿的面,把黄鬼五花大绑捆住,就地开膛抽出肠子。当然那肚肠也不是真的,一般是用麻绳作为代替,山村民众们举行这种仪式,是祈求风调雨顺没有瘟疫。可就像前边说的,搜傩的习俗传了几千年,很多内容已失其真,仅仅留下个形式。”
    我听明白了大烟碟儿的言下之意,老年间应当有搜傩掏肠之事,却未必是捉黄鬼,死后能躺在阴沉金丝楠木棺椁中的人,除去傩王还会有谁?问题是傩王是傩教首尊,怎会被开膛破肚?
    大烟碟儿前两年去乡下收东西,亲眼见过请神搜傩的风俗传说,侃起来头头是道,可提到上千年前的古傩教,他也不怎么了解,那就说不到点子上了。
    我们又用手电筒照向殿顶,反复端详多头傩神的形象,只见傩神掌心的目光投向正殿后壁,顺其目光看去,后壁当中有个方孔,让人用条石塞住了。我知道那是地宫中的金井,椁室中金井贯通,死尸玉柙裹身,谓之“金井玉葬”,是王侯墓的规格。金井说白了是个气孔,埋死人的地方也忌讳一个“死”字,不会将大殿完全封死,这傩王地宫是上、中、下三层冥殿,金井横凿在壁上,也是绝无仅有,拿行话说叫“独一路”,却不离陵寝风水布局的基本原理。我正待过去查看,厚脸皮已将扣住棺椁的铜环全部凿开。
    我和大烟碟儿当即上前,跟他一同推开半米多厚的椁盖。阴沉金丝楠木重得出奇,仅凭三人之力,万难揭起,只能半倚在石兽宝床之侧缓缓推开。金丝楠木的外椁里边裹着内棺,只见在椁盖下的缝隙间,已经生出尺许厚的云母,一大片一大片,长得死死的,遮住了下面的玉棺。
    古人以为云母是云之根,故得此名,棺椁中长出云母,也称得上一大奇事,听说当年有盗墓开棺的人见过,但不多见。为什么棺椁里会长出云母,向来没有令人信服的说法,有的说是在棺椁里放石灰和玉璧,防止尸身朽坏,年深岁久生变,像云母,却不是真正的云母,也有的说那是万年阴沉木的龙蜕,生长非常缓慢,反正各有各的说法。新中国成立前这东西也很值钱,那会儿的人迷信此物能吃,如今却没有人认了。
    我们耐着性子,又用铲子挖掉那层云母,这才看到下面的玉棺。凑近看时,脸上感到一阵寒意,心知是玉性阴寒。此时殿壁上的灯烛皆明,椁中的玉棺泛出诡异的光泽,居然是羊脂一般的无瑕白玉。
    大烟碟儿又是一番惊叹:“这种白玉只出在极西之地,平常一小块已是价值不菲,若非亲眼所见,哪想得到有人用这么大的整块白玉做成玉棺,可也只有这样的内棺,才配得上阴沉乌木外椁。”
    厚脸皮迫不及待地说:“搬不走的玉棺,又有什么好瞧,赶紧看里边有没有宝,翻两番全指望它了。”
    大烟碟儿说:“你个受穷等不了天亮的脾气,这可不是着急的活儿,看明白了再下手。”
    我用手电筒一照,能隐约看到躺在半透明玉棺中的尸身轮廓,比常人高出两头,丰躯伟干,头顶平齐,看来也穿着金缕玉衣。说也奇怪,就见玉棺中有个东西在尸身旁边快速爬动,我揉了揉眼再看,却什么也没有。我以为是眼花了,大殿中灯烛明暗不定,又隔着一层玉棺,手电筒光束照出里面的阴影,一不留神看错了也不稀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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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2020-10-20 19:52:46 | 显示全部楼层
    7
    我看站在旁边的田慕青神色紧张,似乎怕玉棺中也有僵尸,握着手电筒不住地发抖,闭着眼不敢看,就说:“咱们信也好,不信也好,那前殿乌木闷香棺中的女尸,当真是有阴魂上身,但也不是没法儿对付,打掉了脑袋它就不能动了。阴魂又怕活人的阳气,四个大活人还收拾不了一个死人不成?没什么好担心的。”
    大烟碟儿听了不住地点头,玉棺边缘有封蜡,他们先刮去这层蜡质,两人戴好了手套,一同撬动棺盖。
    棺盖一经揭起,众人发觉玉棺中有股积郁的尸臭,忙把口鼻遮住退了几步,大殿里的灯烛一下子变暗了,过得片刻,才上前推开棺盖。
    我早将枪弹顶上了膛,一旦玉棺中有僵尸,我便一枪轰掉它的脑袋,如果是厉鬼,那么阴气必重,也一定怕火药。
    我认为宫里一定有些东西跟壁画噩梦相关,多半就在傩王棺椁之中。大烟碟儿和厚脸皮两个人,惦记着放在玉棺里陪葬的珍宝。我们都伸长脖子往玉棺中看去,身子却如箭在弦,绷得紧紧的,准备只要一有变故,立刻将棺盖合上。此时忽然感觉身上凉飕飕的,原来不知不觉间冷汗已湿透了衣服。
    但见棺中仰面朝天,卧着一具身穿蛟龙玉柙的古尸,身躯高大,异于常人,玉衣皆用金缕连接,怀抱树形金杖,头枕一块冬瓜形的玉枕,身侧放置金枣、明珠、珊瑚等物,还有一柄长剑,明珠、玉璧在手电筒的光照下放出瑞彩。
    我站在那儿看直了眼,片刻之后回过神来,寻思傩王当然不止一位,熊耳山古墓从汉至唐,应该埋了许多位傩王,为什么正殿椁室中的傩王才有这么多奇珍异宝陪葬?
    厚脸皮兴奋地从背包里掏出蛇皮口袋,伸手进去拿傩王身边的金枣。
    大烟碟儿说:“别缺心眼儿了,玉棺里哪样东西不比金枣值钱,记住了,先珠后玉……”话没说完,蓦地一声枪响,划破了地宫中千年不变的沉寂。大烟碟儿身子一晃,立刻向前倒下。
    我和厚脸皮急忙拽着田慕青伏下身子,却听身后又是两声枪响,枪弹擦着头顶飞过去,打到了阴沉乌木外椁上。我们顾不得回头,拖起大烟碟儿,绕到外椁另一边,躲在镇殿俑后,只听殿门处有人高声叫道:“大烟碟儿你们几个傻鸟,没想到爷爷命大没死吧?”
    听声音正是黄佛爷,他之前让崩塌的乱石挡在大殿中,也是命不当绝,又让他和其余四五名盗匪挖土逃了出来,一路跟到此处。
    我们的注意力都放在傩王棺椁中,完全没发觉黄佛爷等人进了正殿。我看大烟碟儿后背上挨了一枪,多亏是土制猎枪,离得远了威力不强,没把他当场打死,但也伤得很重,在地上拖了一条长长的血印。
    我看厚脸皮从大烟碟儿伤口中抠出铅弹,又用火把按在他身上,以烧灼止血,田慕青扯下布条帮忙包扎,还不知大烟碟儿这条命能不能保住,心中又急又怒,对黄佛爷叫道:“一定是阎王爷觉得这么死便宜了你们,让你留着命再挨我一铲子,你真该烧高香去了。”
    黄佛爷那伙盗匪看见正殿的玉棺已被揭开,便仗着人多围上前来,眼中都冒出贪婪的凶光。
    我和厚脸皮弹药不多,生死存亡在此一举,想躲在镇殿俑后把他们放近了再打。
    却见群盗直奔玉棺,黄佛爷喝骂着让手下来对付我们,可那几个盗匪和他一样,两眼落在玉棺中的珍宝上再也移不开了,全想趁乱得点儿油水。
    黄佛爷抖出一条绳索,套在那身穿蛟龙玉柙的古尸颈中,使力将尸身拽起,伸手去拿那根金杖。忽然,从死人玉柙缝隙中钻出很多黑色蜘蛛,头如锹铲,身上有黑毛,形状像枣,壳硬如铁,一转眼爬上了黄佛爷的手臂。
    我看得目瞪口呆:“玉棺中竟有这许多活生生的蜘蛛?幸亏伸手取宝的不是我……”
    黄佛爷吃了一惊,一抖左臂没甩掉,忙用右手去拍,想不到没拍死蜘蛛,反在一瞬间让蜘蛛将手背咬穿了一个大洞,顺着右臂爬上了黄佛爷的身子。黄佛爷正在张口惨叫,几只蜘蛛一眨眼就钻进了它的嘴里。也不知这些蜘蛛怎么咬噬,顷刻在他身上咬出几个窟窿,从里到外爬进爬出,黄佛爷整个人血肉模糊,喉咙被咬穿了,嘴里发不出声,趴在玉棺上,两手在头脸处乱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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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10-20 19:53:52 | 显示全部楼层
    8
    此时玉棺中爬出的蜘蛛越来越多,黑压压的不下数百,看得人头皮发麻。其余几个盗匪全吓呆了,一转眼身上都爬满了蜘蛛,有人被啃噬入脑,当即毙命,也有人一时不死,倒在地上不住地翻滚哀号。不到十几秒钟,包括黄佛爷在内的六名盗墓贼,全部横尸就地,一个个死尸身上满是窟窿。
    我们躲在镇殿俑后,看黄佛爷等人转眼间死于非命,又见那些蜘蛛仅有六足,心中骇怖至极。我想起故老相传,六脚虫是土蜘蛛,不会吐丝,却有一肚子浓酸,别说血肉之躯,铜皮铁甲也能啃穿,莫不是那种怪虫?但在棺椁里封了上千年,它们怎么还能活动?
    分神这么一会儿,那些从玉棺古尸中爬出的土蜘蛛,吃过活人血肉,好似发了狂,我和厚脸皮连开几枪,却根本阻拦不住。
    三个人脸上变色,慌忙拖着大烟碟儿往后退,可身后已是大殿尽头,只有个被条石堵死的金井,即便没堵死,那狭小的孔洞也钻不进人。
    我见无路可退,叫道:“二皮脸,快点儿!火把!”
    厚脸皮说:“火把全用完了,火柴还有两包,划火柴行不行?”
    我心知大势已去,刚才亲眼看见黄佛爷等人死状之惨,倒不如给自己来个痛快的,可那土制猎枪的枪管很长,无法朝自己开枪。
    厚脸皮急道:“没辙了,咱先打死那两人,然后我一枪打死你,你再一枪打死我。”
    我说:“你先告诉我,我怎样才能被你打死之后再打死你?”
    此时田慕青想推倒了墙下的铜灯台,以火势阻挡大群土蜘蛛,那宫人形状的铜灯十分沉重,而且边缘锋利,她推了两下推不动,还把自己的手划了一道口子,立时流出血来。
    田慕青虽然没有推倒铜灯,却提醒了我和厚脸皮。我们立即将铜灯推倒,怎知土蜘蛛太多,潮水般从四面八方而来,又哪里抵挡得住。
    原以为要死在这儿了,怎知成群的土蜘蛛到了身前两三步开外,突然间掉头四散,我和厚脸皮正在推动身旁另一盏宫人铜灯阻敌,忽见那些土蜘蛛纷纷逃散,均是暗道一声“侥幸”,心下却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此事好没来由,似乎有什么东西吓走了玉棺中的土蜘蛛?
    人生在世,好比八仙过海,各有其能,生旦净末丑所扮演的角色不同,一个人有一个人的出身,一个人有一个人的本事,乃至形貌脾气,是善是恶,每个人都不一样,可以说是千差万别。但是血肉之躯,大抵相同,谁不是俩肩膀顶一个脑袋,一肚子肝胆肺腑?玉棺中的土蜘蛛为什么咬死了黄佛爷等盗匪,却将我们几个人放过?
    我四下一看,也不见何处有异,只有田慕青的手割破了,鲜血滴落在地,我心头大震:难道是她的血将土蜘蛛吓跑了?她到底是什么人?我心中刚转过这么一个念头,又发觉欲待推倒的铜灯好似生了根一样,顺势一扳,竟原地转了半圈,同时在正殿金井下的浮雕墙壁处,“轰隆”开了一个大洞,原来那里有道隐秘的石门,正是殿顶傩神俯窥之处。
    我们三人一时怔住了,耳听阴森的大殿中,忽然传来一阵“叽叽咯咯”的怪响,那身穿玉柙的死人,从棺椁中爬了出来,玉柙已被挣裂,身子仍是朝上,全身滴血,露出白花花的肠子,脑袋和手脚反转过来。昏暗的灯烛下更看不清楚面目,只是方面大耳,脸色极白,随着脖子扭转,垂下披散的长发,脑后竟是另一张脸,但见两目莹绿、巨口过腮,霎时间尸气弥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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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10-21 08:38:4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六章 铜镜幽灵
    1
    我见棺椁中的傩王尸变,与壁画噩梦中的情形几乎一样,不觉一股惧意从脚底心直涌到顶梁门,直吓得魂魄飞荡,再也不敢多看,背起大烟碟儿,转身跑进暗道,拼命将石门推拢。我们在崎岖蜿蜒、忽高忽低的通道中不停地奔逃,手电筒掉了也顾不上捡起,摸着黑跌跌撞撞跑了许久,听身后毫无动静,才停下脚步。三人坐在地上“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心跳得好似要从胸口蹦出来。
    我缓过气来,见四下里漆黑无光,摸出备用的手电筒,光束先照到厚脸皮。
    厚脸皮道:“真他妈刺激,咱们……还没死吗?”
    我无奈地摇了摇头,再看大烟碟儿脸似白纸,意识全无,情况十分凶险,不免暗暗担忧,真担心他有个三长两短的。怎么叫三长两短?棺材放人时是三块长板、两块短板,三长两短意指快要进棺材了。我又寻思,不知玉棺中的死人是鬼是怪,总之对付不了,能逃出去就逃出去,多活一天便宜一天,不能让厚脸皮和田慕青也把命赔上。
    我用手电筒照明,让田慕青拿手帕包好她手上的伤口,那口子割得极深,流了不少血。我心念一动,问道:“你是什么人?”
    田慕青望我了一眼,说道:“你又想说什么怪话?”
    我说:“不是我想说怪话,有些事儿不太对劲儿。眼见噬金蜘蛛咬死了六名盗匪,可它们来到咱们近前,却忽然散开。我当时看到你手上的血滴落在地,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土蜘蛛随即四散逃开,你是不是有意划破自己的手?它们为什么会怕你的血?”
    田慕青说:“你想得太多了,我只是不小心被铜灯割破了手。”
    厚脸皮说:“我看他也是吓傻了,要说出血,大烟碟儿不是也流了一地的血?”
    我对田慕青说:“可没这么简单,你一个年轻女子,在火车上听我和麻驴胡扯了几句,便来到这片荒山野岭之中。我看你处变不惊,胆子比大烟碟儿都大得多,总显得心事重重,只是很怕地宫中的两具棺椁,似乎知道不少熊耳山古墓的秘密。可这也只是我的感觉,直到我看见你割破手掌流出鲜血,吓退了玉棺中的蜘蛛,更让我觉得你……”
    田慕青说:“你们在黄佛爷那伙盗匪手中救了我,我感激不尽,至于我是什么人,随你怎么说好了。”说到这儿,她眼眶微红,几乎要掉下泪来。
    厚脸皮对我说:“正是玩儿命的时候,你干吗把她惹哭了?”他转头又对田慕青说:“别搭理这小子,他看电视剧《聊斋》看得太多,吓破胆了,做梦都以为会有女鬼来找他。”
    我说:“《聊斋》电视剧里的女鬼们一个个浓妆艳抹,都跟村姑似的,又有什么可怕,远不如小说里描写的吓人。”
    厚脸皮道:“《聊斋》这部电视剧什么时候改编成小说了?我怎么不知道?”
    我没理会厚脸皮这个无知的问题,对田慕青说:“你哭也没用,我不可能看走眼,今天的话我要是说错了半句,我……”
    话一出口,我忽然想到前一天,我们在草鞋岭山馆中遇到蛇舅母,亏得棺材中的死尸脸上有树皮面具,吓走了蛇舅母,追及原因,还是树皮面具上的石黄,那东西能避蛇虫。我们担心再撞见蛇舅母,便抠下石黄一人揣了一块,地宫中那些土蜘蛛,说不定是被石黄的气息逐走。这么说岂不是错怪了田慕青?
    我话已说出一半,立刻改口道:“说错了就算我没说,这不是没拿你当外人嘛,你我之间,何分彼此。我看此地不可久留,咱们喘几口气,还得接着往外逃。”
    田慕青不明白我为什么突然改口,但也没有责怪之意。我们担心正殿椁室中的尸怪追上来,稍作喘息,又背起大烟碟儿顺着墓道往前走。行至尽头,是道低矮的石门,从中钻出去,眼见白雾茫茫,长草掩映,身后是看不到顶的封土堆,竟是走出了地宫。不知什么时候,湖面消失了,周围的房屋顶部覆盖着泥土,如同一个个坟丘。
    我们吃惊之余,也不敢在这鬼气森森的村子中停留,穿过一片片房屋走到村外。
    熊耳山古墓的封土堆露出湖面,当地人称之为仙墩,我们进去过才知道,那是一座山峰。山峰下的房屋不计其数,是千年前傩民守陵的村子,后来整个地方沉到了湖下,只有峰顶露出湖面,北侧应该是草鞋岭鱼哭洞。
    此刻往北一走,忽闻雷声隐隐,天上下起雨来,眼前雾气稍散,却见万木林立,远方充斥着遥不可知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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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10-21 08:39:45 | 显示全部楼层
    2
    正值深秋,雨下得又密又急,山里寒意更甚,让人难以抵挡。我们身上全都湿透了,一步一挪地走到林边,望见一株大枯树下有几间古屋,里面黑灯瞎火,却可避雨,也只好进去挨到天亮再走。走到门前,看出这片巨宅是就地取材,从山里开凿出整齐的条石,内填灰土和石灰,结合粗大木料构建房屋,异常坚固。我们迈步进到头一间大屋中,只见四壁空空,墙上也凿出了凹洞放灯,满地尘土,常年无人居住,从里到外有股受潮的霉味,混合着木头的腐气,格外难闻。
    我们将背包放下,找地方让大烟碟儿躺下,又用石头堵住了门。厚脸皮包里还有一捆蜡烛,他在屋角点了一根。
    我看大烟碟儿昏昏沉沉,但呼吸平稳,稍觉放心,摸出两支烟,跟厚脸皮在蜡烛上对个火,倚墙坐下狠狠吸了两口,回想先前在地宫中的所见所遇,捏着烟的手还在发抖。
    厚脸皮翻看大烟碟儿的地图,问道:“你瞧瞧,地图上怎么没有这地方?”
    我说:“咱们出了地宫一直往北走,北边应该是鱼哭洞,可来时怎么没见有这么多林木?当真是邪门儿,鬼地方又是雨又是雾,怕要等到天亮才能看明位置,但愿别再出事儿了。”
    厚脸皮说:“都出了熊耳山古墓,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咱这趟虽然得了鹿首步摇冠和一条玉带,可也真够不顺的,下次再出来得先看皇历,千万别挑不宜动土的日子下手。”
    我说:“你真是个棒槌,动土那是指迁坟下棺,跟倒斗的有什么相干?盗墓取宝有看皇历下手的吗?吃倒斗这碗饭,主要是胆大不信邪,讲究个百无禁忌。当然也有些盗墓贼迷信,但是不看皇历,他们要听出语。”
    厚脸皮说:“出语?怎么个讲法?”
    我说:“好比是江湖上图彩头的话,也有点儿像过年的习俗。大年初一头一天,出门听到别人对他说的头一句话,在旧时的迷信观念中,这句话里边带出吉凶,能主接下来一年的征兆。我瞎爷活着的时候,就特别信这个。他大年三十晚上吃过饭,一个人烧完香没事儿干,四更不到就溜达到外边听出语,却也不是自己想往哪儿走就往哪儿走,得问祖师爷。祖师爷的牌位又不会说话,那就拿个勺子,放在祖师爷牌位前转,勺柄转到哪个方向就往哪儿走。转到东边,瞎爷便出门往东走,东面是死胡同,不得不回来,回到家再转一次勺子,请祖师爷重新指点,这次转到了北边,他出门往北,北边正好住着个要饭的,大年三十要饭的都不出去讨饭,肚子里没食,睡得早起得也早,四更天起来撒尿。瞎爷听见水响,他就高兴了,非说水是财,征兆奇佳,这一年里准能收来好东西。不出门的话,五更放炮接财神,听见炮声同样是好兆头。瞎爷对此事迷信甚深,准不准我也不好说,反正我不太信。”
    我终究不放心这几间地图上没有的大屋,跟厚脸皮说了几句话,又觉得身上越来越冷,就让他和田慕青留下照看大烟碟儿,我到里屋找些生火的东西。
    田慕青冷得发抖,在这阴森的大屋中坐不住,想跟我同去。
    我想一想,应允了,背上猎枪,握着手电筒,分给田慕青一支蜡烛,推门进了第二间大屋。这屋子里面更大,六柱五梁,石柱下为覆盆式柱础,有如殿堂一般,当中几尊泥像早已倒塌,抹着石灰面的墙上全是壁画,色彩暗淡,但是还能看出大致轮廓。
    我顿口无言,怔了半晌,说道:“土地爷掏耳朵崴泥了,这大屋有可能是供着傩神的庙堂。”
    田慕青骇然道:“原来咱们还没走出熊耳山古墓周围的村子。”
    我说:“可真是怪了,这里怎么没有让湖水淹没过的痕迹?”
    田慕青说:“从壁画中也许能看出这里是不是傩庙……”说着话,她点起蜡烛,拭去壁上的灰尘,举头望向那些壁画。
    我也想看个究竟,忽然感到一阵阴冷,肌肤起栗,不是古庙里秋雨潮湿的冷,而是身上没来由地起了层鸡皮疙瘩。
    我心说:“这屋里有什么?”用手电筒四下一照,只见第三间屋的木门半掩,门缝中露出一张小孩儿的脸,是个不过十岁左右的小女孩儿,正躲在里屋往外窥视,两只大眼一眨一眨的十分灵活。她的脸被手电筒的光柱照到,立即悄无声息地缩进了黑暗中。
    我心下骇异:“深山老林的古屋里为什么有个小女孩儿?是附近山民家的孩子?”当即快步走过去,伸手推开屋门,这是最里面的第三间大屋,同外边两间屋子一样,地面尘埃久积,壁上也有灰网,但是眼前看不到半个鞋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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