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A的每日心情 | 无聊 2024-10-27 08:0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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签到天数: 62 天 [LV.6]常住居民I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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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8-28 06:56: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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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平山平太在摄津的能生箕出生、长大,上小学的时候从绿意盎然的大阪北部搬到高楼与工厂、民宅比邻而居的南部。
战前那段时间,农村、山村与都市的现代化差异非常大。就连市区地带也存在着相当显著的阶级差距。环境的气氛会随住宅区而异,同时也反映在当地住户的食、衣、住等层面上。抢先一步接受西洋文化的富裕阶层纷纷在大阪一处被称为御屋敷町的地方筑起气派的围墙,盖起了独栋住宅。另一方面,贫穷的庶民阶级只能蜗居在下町那些隔成一小格一小格的长屋,全家人挤在面宽只有两间到三间[40]的狭小居住空间里。
虽然都统称为长屋,但长屋的样式其实相当多元,从对外门沿着马路排成一排、造价便宜但品质粗糙的类型到有着独立大门、附设玄关的高级建筑物,样式琳琅满目。
平太搬过去的新家位于钟埼的釜滨町三丁目,那里的环境有点特殊,前面提到的高低两种阶层的长屋分别座落在一条东西向道路的两侧。
南北纵走的大马路转入往东的横向道路之后,右手边是位于南方的高阶长屋、左手边是位处北方的低阶长屋,这两座长屋一路延伸到这条横向道路的尽头。或许和土地本身的问题有关,黄土路呈平放的“く”字形,以有点弯曲的方式延伸,所以两侧配合地形兴建的长屋也呈现出些微的曲度。
(可见釜演町平面图)
两边的长屋都是两层楼建筑,北侧的长屋因为没有门柱隔开,家家户户连成一整个巨大的长方形建筑物。相较之下,南侧的长屋因为家家户户都有独立的门,看起来就像是外观相同的房屋一间挨着一间地紧连在一起。道路尽头是从北方流向南方的运河,这里完全没有路可以通到对岸。平太的家是南侧高阶长屋最西边那间,也就是靠近大马路的第一户。
味噌或酱油在左邻右舍间互相借来借去这种事,对当时的长屋生活来说是司空见惯的情景,住户们彼此互助合作过日子,婚丧喜庆也不例外。从这个角度来说,长屋的生态其实也跟互助合作的农村、山村发挥了相同的机能。
然而,在这个三丁目的长屋町里,邻居的相处方式在北侧和南侧却略有不同。北侧低阶长屋的邻人交流相当频繁,但南侧的高阶长屋则不尽然。南侧的居民又分成以下三种,分别是与南北两边的长屋都有交情的人、只与自己同一边的住户往来的人、几乎不与邻居互动的人。其中以第一种人最多,其次是第二种。第三种只有一户,那户人家姓花田,似乎认为自己不该住在这里,而是住在御屋敷町才比较相称。因此别说是北侧的长屋了,就连南侧这边的居民也被他们瞧不起,是非常惹人厌的一家人。
平山家的父母则是属于第一种,因此平太与两边长屋的小孩都能不分彼此地玩在一起。而且小朋友的人际关系主要建立在玩耍上,就算是素未谋面的陌生小孩,只要一起玩过纸牌、贝陀螺、弹珠、竹马,通常就能变成朋友。不管大人之间有什么歧见、父母的交情好不好,小孩子还是会自己选择朋友。
只不过,也不能小看父母的影响,即使没有明确地叮咛“不准和对面长屋的孩子玩”,小孩也会敏感地察觉到父母及周围的大人在想些什么,因此釜滨町三丁目的孩子也自然而然地分成几个小团体。
平太是新来的,所以加入离平山家最近的孩子们所组成的小团体。小团体的成员取决于来自北边还是南边的长屋,以及自己几年级等条件,但最重要的还是彼此住得近不近,而这一点也反映在父母之间的交情上。由此可见,往东西向延伸的长屋在建筑面的特征,也会直接反映在人隞关系上。
然而,唯有平太碰到了例外的情况。因为花田家的独生子优辉与他同学年,所以没事就跟在他的屁股后面。
小孩其实不像大人所想的那么懵懂无知,由于花田家受到孤立——正确地说是自以为了不和——导致优辉和南北两边的孩子都玩不到一块儿去,再加上他又是当时少见的独生子,没有兄弟姊妹,就在他正感觉孤单的时候,平太一家搬来了。优辉大概也想趁平太还搞不清楚状况的时候先跟他交上朋友吧。花田家位于高阶长屋的东端,与平山家恰巧落在东西两边,这或许也正中优辉的下怀,因为如果是在平山家附近,就能避开母亲雷达般的监视,与平太一起玩。这些推测多半出自平太姐姐之口。她很擅长判断这种细微的人际关系,所以搬过来没几个礼拜就归纳出以上的结论。
“虽然他妈妈很讨厌,但优辉是无辜的,所以你还是和他做朋友吧。只要你带着他,别人就不会排挤他了。”
平太认为姐姐说得很有道理,也没想太多,就带着优辉加入了邻近孩子们的聚会。
起初气氛有点紧张,这也让平太非常担心,害怕会不会连自己也被扫地出门,但其他人并没有欺负他们,很快就跟平常一样开始玩了起来。年纪较长的孩子甚至还会帮忙照顾优辉,平太打从心底松了一口气。虽然年纪还小,但是也对自己做了件好事感到得意。
只不过,他的得意并没有维持太久,因为不管玩什么,优辉都玩得很蹩脚。如果只是蹩脚还有救,因为没有人从一开始就很会玩纸牌或贝陀螺。大家都是先模仿朋友怎么玩,私底下再偷偷练习,对纸牌或陀螺加以改良,才逐渐变强的。所有的游戏都是同样的过程。
但是优辉却会把自己玩不好这件事全部怪罪到别人身上,甚至还口无遮拦地说:“我的纸牌和陀螺都是最新最贵的产品,不可能输给你们那些玩得破破烂烂的便宜货。”平太听得目瞪口呆,感觉这句话好像是从自己嘴里说出去的,心里七上八下。
即便如此,年长的孩子也没生气,大家改玩捉迷藏或老鹰抓小鸡、一二三木头人等只要用到身体就能玩的游戏。这大概也是为了让优辉能快点跟大家打成一片的善意考量吧。只不过这样做的结果,只让优辉没有体力又缺乏毅力的缺点摊在阳光下,优辉也因此闹起瞥扭来,玩到一半掉头就走,所以不到一个礼拜,大家都不想跟优辉玩了。
这么说或许不太厚道,但幸好平太自己并没有受到波及,还是跟以前一样和大家玩在一起。不过也因此遇到令他头痛不已的问题,那就是优辉在那之后缠平太缠得愈来愈紧了。
平太束手无策,于是找上姐姐商量这件事。要是优辉一直缠着自己不放,其他人迟早会开始排挤平太也说不定。
姐姐和优辉本人以及附近年长的孩子讨论之后的结果,决定平太每周要和花田优辉单独玩一天到两天。虽然平太很气他们完全没征求自己的意见就擅自替他做主,但是和优辉一起玩却给他带来意想不到的好处。
或许是为了扮演好当时流行的“资产阶级”,町内就属花田家给小孩的零用钱最多了,因此优辉拥有很多昂贵的玩具。每次他都会带来平山家和平太一起玩。话虽如此,但是在他自己玩过瘾之前,绝对不会借给平太。不过因为能玩到那些平常根本没机会碰到的玩具,平太不仅毫无怨言,反而还举双手双脚欢迎这个问题儿童来家里玩。
而且优辉带来给平太的不只是玩具而已,还会带《少年俱乐部》[41]月刊给他看。读了江户川乱步在月刊上连载的〈怪人二十面相〉后,平太也体会到小说的迷人之处。看完已经刊登出来的部分后,平太对《少年俱乐部》最新一期的期待比任何高级的玩具更甚。虽然用借的得晚一个月才能看到〈怪人二十面相〉的后续,但平太也从未想过要自己买,只是满心期待地等著优辉带杂志来借他看。
随着与优辉的关系愈来愈好,平太去花田家的机会也变多了。起初从没给过他好脸色看的优辉母亲也逐渐接受平太。或许是因为平太比低阶长屋那些吵吵闹闹、过于活泼好动的小孩还更加乖巧有礼。
开始在花田家出入后,平太就对某件事感到很不可思议。从釜滨町的大马路转进三丁目,南北两侧的长屋明明是从西边一路延伸到东边,但不知道为什么,唯有北侧长屋的最后尽头那间是块孤零零的空地。明明低阶长屋的北边也背对背地盖了同一种长屋,而且一路盖到运河边。当时大阪的长屋为了节约屋子正面空间的使用,主要采取将厨房设置在入屋后三和土[42]地面一隅的“前台所型”格局。从三和土地面往内走即为狭小的玄关空间,旁边是摆放矮桌的客厅,再进去是中段和后方的房间,最后是院子及厕所,是非常典型的那种“鳗鱼的寝床”构造。
因此那块空地也被分别盖在它北边与西边的两栋低阶长屋的背面与右侧、再加上东边的运河栅栏给围了起来,形成一处长方形的空间。只要稍微往里面走一点,从外面的黄土路就看不到那里的情况了,对于孩子们来说不啻是再适合不过的游乐空间。
尽管如此,也不知道原因为何,平太从未看过有人在这里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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