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A的每日心情 | 无聊 2025-6-20 17:0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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签到天数: 114 天 [LV.6]常住居民I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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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5-6-17 08:29: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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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指好几天前的举动。那天夜里拉着我去赌场之前你联系过井上社长吧?而且你告诉他自己会在赌桌上扔掉五百万,也就是当年他在受辱之余支付的赔款额度。照我猜想,村林先生肯定是这样向井上社长宣言的,对吧?亏得社长能放任你这么做。”
他诧异地看着我:“你怎么知道?”
这么说来,拜访京美也只是昨天上午的事而已,我却感觉已经过了无比漫长的时间。列车的速度逐渐减慢,新横滨空荡荡的站台从窗外退去,站里的灯光为村林的脸庞打上斑斑点点,他的眼睛仍然注视着我。
“我去见了井上社长。”
“什么啊,今天和我通电话时可没提这事儿。”
“今天,通电话?”
“没错。跟你说的一样,我其实一直很自责,自责得要命。其实我也只是一味地寻求解脱而已。偶然得到了五百万,而且是同样来历不快的五百万,如果能去赌场心平气和地输光这笔钱,自己就能从对井上的自卑中获得解放。四分之一个世纪已经过去了,我仍然被歉意束手束脚,这种想法一直存在。就算被视作不讲人情也好,没人性也罢,只要能做到无动于衷,一定就能挣脱那段年代的束缚,我这么认为。”
现在我终于明白了,那天夜里他为何会接连两次说出“拜托了”,我从未见过那样的村林。整整五百万,原田针对这笔钱来龙去脉的说明并不是全部,其中还涉及和曾根有关的过去,这是对那起事件的清算。
我叹了口气,“也让我说一句好了,村林先生还真是不折不扣的大笨蛋,竟然做出这种幼稚的发言。”
他也叹了口气,“虽然还轮不到你小子说人幼稚,但或许真是如此吧。也许是因为一直待在京都,才会想起那件事吧。”
“因为在京都?”
村林却摇摇头,“行了,就此打住吧,井上的事情已经说得够多了。总而言之,今天我和井上通了电话,把这边发生的事情说了个大概,当然也包括你的情况。因为担心你来电话,我也没跟他细讲。他说等会儿见个面,把整件事仔仔细细讲清楚,果然那家伙也很在意曾根之后的情况,对吧?他现在就在京美等着呢。至于那件事,就是经由赌博把五百万输光那事儿,那时候我或许对他低头了,又或许没有,我也搞不清楚。”
有不少乘客移至车门,这时我才注意到车速已经降了不少。我向窗外望去,广播里传出即将抵达东京站的预告。列车已经行至品川,村林无神地透过玻璃窗看向一闪而过的东京灯火,完全没留意其他乘客的动静。
“可是啊,那天夜里的经历,连我也觉得不可思议。我只是通过电话向井上告知自己的打算,可他在提到那家赌场时,给我的感觉就像一再请求我去那里。他的话听起来并不单纯,我当然也抱有疑问,担心自己是不是被下了套。我左思右想,井上是否别有所图?后来听了你的话,还真是这么一回事。不过啊,那家伙是发自内心地希望我放手去做,具体原因我也说不上来,反正就有这种感觉。或许他知道我是想借此向过去做出了断吧,又或许是别的什么,我搞不明白,总觉得很奇怪。”
我不置可否。这时车门开了,乘客们蜂拥着走下站台,匆忙地步下阶梯。人潮散去后,我俩才慢悠悠地下了车。
疲惫席卷而来,新干线的往返,挖洞,枪击,一天之内的连番波折,真是不累才怪。这时,原田挖掘时的身影突兀地蹦出脑海,就算进行那种苦力劳动,他的优美仍然不减分毫。为何那名男子能够如此美丽?我想这和他的同性恋身份并不相关。忽然我心中一动,原田的情况或许比我想象的更加糟糕,在京都的庭院里,当他握着铁锹挥汗如雨时,是将右手放在顶端——他是左撇子。接着出现的画面是他缠着手帕的左臂,他被射穿的是惯用的左手,但他却若无其事般毫不动摇。接着我想到在二楼大房间里的四目相对,我似乎从原田身上看到了代替村林受伤致残的年轻井上。我无法准确找出两者间的共通点,但他们的身影莫名地在我脑中重叠,而后消失。
我停下脚步,喃喃道:
“我大概改主意了。”
村林一脸诧异:“改什么主意了?”
“高的《向日葵》,在那幅画被送进玉井金融的仓库之前,我要把它拿回来。”
“喂,等等!那玩意儿价值好几十亿,说不准你连命也会赔进去。”
“这也是场赌博,不过我赌的不是钱。”
“那你赌什么?”
我并未作答,而是背对村林沿着站台奔跑起来。村林似乎大声嚷嚷着什么,我没有回头。现在还不到十点二十,还有时间绕道去一趟大手町,还有足够的时间。
我在昭和大道下了出租车,从八重洲到这里不过五分钟车程。我进了窄巷,拐进住家所在的方向。我笔直行进至一座阴暗的小公园,四周唯有两盏路灯作为照明,穿过公园后,在一排铁丝网围墙边站定。我四下张望一番,周围空无一人。铁丝网另一头是更加暗不见光的小型混凝土操场,以及黑洞般紧挨繁华闹市的废弃房屋,我记得自己曾和麻里在这所小学对面另一侧的墙外走过。住都公团计划于今年十二月展开拆迁工程,那时我在想,就这么动工也不赖,这样一来另一张牌就永远不会开启。这也是某种形式的赌博,这必须是一场赌博,否则就会变质为别的存在。然而,在冬天来临之前,我终于再次造访这里,另一张牌即将开出,一张即将到期的牌。
我攀上围墙,在铁丝网顶部有三条水平延伸的铁蒺藜,不过翻越难度并不大。我降至混凝土操场,接着向校舍飞奔而去。礼堂的门锁在三年前就被弄坏了,直到现在仍保持着当年的模样。
我进入礼堂关上房门,周围立刻陷入几近完美的黑暗,唯有靠近天花板的小窗隐约射入几丝都市的夜光。我从怀里抱着的夹克兜里摸出打火机点亮,昏黄的画面在黑暗中展开。这间礼堂似乎也被用作室内球场,地面上画着白色的线条,以前方的讲台为圆心,四周倒着好些侧墙的护墙板。我弯下腰,像过去那样往里移去,前进数米后感觉碰到了什么东西。我点亮打火机,一只黑色的高尔夫球包随之显现。我打开球包,将手伸进内部,里面有一块用塑料袋包裹住的重物。透过塑料袋,令人怀念的触感随之而来。这是我离开堪萨斯时,玛莎送给我的礼物。
鲁格77/22 RMP。
三年间,谁也不曾发现它的存在。流浪汉也好,区政府工作人员也罢,谁也没能发现它的存在。至此,又一张牌已被开出。
注释:
指定席:对号入座的席位,后文的“自由席”无须对号。​​​​​
草莓八桥:京都特色糕点,以米粉砂糖为主要原料的烧饼。​​​​​
误植:指排版时使用错误活字而造成的印刷错误,后也指电脑打字造成的错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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