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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black白夜

[转帖] 法医秦明:《白卷》,不幸的孩子用一生治愈童年,11起青少年案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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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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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11-11 20: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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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7]常住居民III

     楼主| 发表于 4 天前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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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喊归喊,但毕竟我只是个法医,所以喊完之后的几个小时里,依旧一点消息都没有。中午在市局食堂吃了饭之后,我焦急的心情渐渐也就平静了下来。等到了下午时分,各路人马几乎都完成了工作,返回了市局。

    最先返回的是林涛。

    通过现场勘查,整个现场单元楼道里找不到什么明显的痕迹,林涛他们上了楼顶,却发现这个楼顶不像现在很多高层建筑的楼顶可以随意上去。因为这些多层建筑的楼顶架设了很多太阳能热水器,所以为了防止有人偷配件或者破坏,楼顶的小门是锁闭的,钥匙只有物业那里才有。

    既然楼顶上不去,林涛觉得坠落点就只有可能是这个5栋2单元某户的窗户了。可是,死者既然不是这个小区的居民,那他是如何进入某户家里的呢?因为林涛也发现了疑点,所以他就组织了力量对着落点附近进行了勘查。

    很快,他就发现了问题。

    在死者坠落点附近,有一根排水管,其作用就是让屋顶的积水可以排下来顺便灌溉绿化带。这根排水管直径大约30厘米,管子上有固定的铁条。排水管的两侧,就是每层楼房间窗户下的空调架了。这样的管子、铁条和空调架,就形成了一个室外通道,只要有一定的攀爬能力的人,就可以顺着管子向上攀爬,直达目标窗户的。

    好在现在经过公安机关的严厉打击,入室盗窃的案件少了很多,否则这样的排水管结构,就是盗窃分子的天然梯子,对这些没有安装防盗窗的住家,盗窃分子是可以随意进出的。

    而林涛的发现,就在这条排水管上。从管子上的擦蹭痕迹来看,符合一个人不久前从这个管子向上攀爬的特征。林涛让物业在管子旁边搭了梯子,自己则一点点向上勘查。经过勘查,在多处管壁上发现了死者的指纹,在二楼空调架上也发现了和死者鞋底花纹一样的足迹。

    因为梯子长度有限,林涛只能看到攀爬痕迹继续向三楼延伸,而无法具体确定痕迹抵达了几楼。不过这一发现让林涛心里有了底,可以说明死者生前是顺着这根管子往上爬的,爬到了三楼或三楼以上,可能就坠落了。具体他为什么要爬管子,为什么会突然坠落,林涛知道这不是痕检能解释的了。

    紧接着,侦查部门也传回了调查结果。

    焦昊,是青乡市三中高三学生,学习成绩一般,但是品行没有什么问题,普普通通的一个高中生,性格不算外向也不内向,除了长得很帅之外,没有什么特别突出的点。焦昊的父母很早就离婚了,母亲带着他生活,还要赚钱,所以对他管束不多,但他本人还算自觉,没有让母亲操过什么心。

    焦昊昨天一天都在学校上课,下午按点下课回家,没有什么异常情况。

    明确了死者身份,就比较方便调查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小区里。通过对事发小区5栋2单元3楼及以上住户的调查发现,4楼04户也是一个单亲家庭,女孩跟着父亲生活。而这个女孩和焦昊是同一所学校同一年级不同班的同学。

    女孩叫张雅倩,18岁,高三学生,学习成绩在班上靠后,但是品行还是不错的,为人也乖巧。她的父亲叫张强,是银行信贷部经理,三年前因车祸丧妻之后,没有再娶,而是一个人带着女儿。其社会关系简单,主要精力都在工作上,没有什么前科劣迹。

    调查结果出来后,同年级的男生和女生,自然会让大家想到恋爱这方面了。所以刘支队立即向局领导进行了汇报,获取了对张雅倩家搜查的手续,并准备请张雅倩和张强到派出所询问。

    张雅倩和她的班主任,从学校被两名便衣女警请到了派出所,而张强却神秘失踪了。根据调查,张强是乘坐早上8点的高铁去了北京。青乡警方立即通过省厅联系了北京警方,希望他们可以配合先将张强控制住,同时青乡警方急派一组人前往北京把张强带回。

    接到通知的林涛,还没有回到局里,就重返了现场,对张雅倩家里进行了搜查。毕竟跟着我们一起勘查现场这么多年,对于法医勘查的要点,林涛也是熟记在胸。对张雅倩的床单进行勘查后,林涛用生物发现提取仪发现了多处可疑斑迹,初步怀疑是精斑。同时,林涛还发现了少量血渍。林涛一方面将床单上的可疑斑迹处用红笔圈了出来,再将床单整体提取送到了市局的DNA检验室,另一方面告诉派出所同志,让他们带张雅倩去医院进行一次妇科检查。

    经过妇科检查,确定张雅倩是处女膜新鲜破裂,对其会阴部擦拭物和床单斑迹的初步检验,检出人精斑阳性。DNA检验正在进一步进行中。

    但是有了这些线索,对于事件的大概经过,大家心里似乎都有了一些底。

    程子砚那边却收获甚微。从小区门口的监控可以看到死者焦昊昨天晚上11点钟独自进入小区,直接朝5号楼的方向走去,没有人尾随或者伴随,至此就再也没有出现过。通过对小区各个主干道监控的观察,没有看到什么可疑监控,也看不到焦昊的身影。

    “所以,坠落点,你找到了?”我盯着林涛问。

    林涛咕咚咕咚地喝了几大口水,说:“没有,家里很干净,不可能穿鞋进入,张雅倩的窗台上找不到任何痕迹。”

    “所以,还是得等尸体解剖结束,才能知道结果啊。”我说。

    “我们现在都在分析过程应该是这样的。”林涛说,“男孩子和女孩子谈恋爱,学那些言情剧、童话里的故事,男的爬窗户来到4楼张雅倩的窗户外,进入女孩子房间,两人发生了关系之后,男孩子还想从排水管爬管子离开,结果不慎坠落。女孩知道这一切,但是因为害怕,所以什么都不敢说。”

    “为什么不走大门离开?”我问。

    “张强是早晨8点的高铁离开的,估计7点钟才会从家里出发。”林涛说,“在此之前,张强一直在家里,男孩子是来‘偷情’的,怎么从大门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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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11-11 20: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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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7]常住居民III

     楼主| 发表于 4 天前 | 显示全部楼层
    “现在我们揪心的是,男孩子脖子上有非高坠形成的损伤,有窒息征象。”大宝说,“而且高坠形成的枕部挫裂口,没有生活反应,我们怕是死后高坠。”

    “啊?是命案啊?”林涛瞪大了眼睛,想了想,说,“这也能解释。男孩子爬管子来强奸女孩子,被她爸发现了,她爸掐死了男孩子,然后扔下楼。”

    “强奸?”我摇摇头,说,“女孩父亲和他们就隔了一道门,女孩子发出声音大一点,她父亲也能听见的。”

    “那就不是强奸,还是偷情。”林涛说,“偷情完了,被女孩父亲看见,一气之下,也有可能掐死。毕竟,他们都还只是18岁的孩子。我设身处地地想一想,如果我是女孩的父亲,我也有可能去掐死那小兔崽子。你还记得那继父想要抓住性侵自己女儿的男孩的案子 ㊟ 【见法医秦明系列众生卷第三季《玩偶》“继父之爱”一案。】 吗?”

    “为什么不能是女孩子干的?”大宝说,“假如这俩人谈恋爱,有了第一次,结果男孩又想要分手,女孩子一怒之下,趁他睡着的时候,掐死了他。男孩子也瘦瘦弱弱的,被掐死估计也不难。”

    “你们推断的都有可能。”我说,“但这都得等到尸体解剖工作能够正常进行之后再说,到时候究竟是怎么回事,就一目了然了。”

    “小羽毛正在做工作呢。”林涛说,“其他侦查部门的同事也都扑下去了,围绕两个孩子在学校的生活情况进行全面调查。”

    “不尸检,光调查也没用啊,就算问出了什么,也没有证据支撑啊。”我叹了口气,说道。

    直到天色已黑,晚饭时间已过,陈诗羽那边还是没有传来消息,我的情绪也是越来越焦躁。

    侦查部门正在不断地传回消息,调查情况逐渐明朗了起来。

    根据学生们的反映,焦昊和张雅倩确实是恋人关系,两人经常会在学校课间偷偷约会,放学也会一起离开。但是焦昊因为长得比较帅,最近有其他女生主动在追焦昊,而焦昊也表现得有些暧昧。张雅倩的同桌反映,张雅倩最近情绪有一些低落,但是没有和别人吐露心声。

    事发当天,两人都是正常上学、一起放学,然后也是各自回家,并没有任何异常的表现。而焦昊的手机密码被破解后,我们看到了他和张雅倩的聊天记录。聊天记录应该被删除过,留下的信息不多,但是可以看出在事发当晚,两人是约好的在张雅倩家里见面。

    “感情纠纷,那张雅倩的嫌疑可就提升了。”大宝说。

    “如果是张雅倩干的,张强为什么要跑?”林涛问。

    “也许是故意跑的,一来试探警方的调查情况,二来即便警方发现了真相,他也可以为自己的女儿顶罪。”大宝解释道。

    “那张雅倩本人怎么说?不是被带去派出所询问了很久吗?”我问。

    一名侦查员说:“她情绪崩溃了,在派出所一直哭,全身都在发抖,我们很担心她的身体受不了,现在是一名女警和一名医生陪着她,但是她一个字都没说。”

    “情绪崩了,肯定是有问题的。”我沉吟道,“唉,关键还是尸检啊。”

    话音刚落,陈诗羽满头大汗跑进了会议室。

    “怎么?工作做通了?”我立即站了起来。

    “嗯。”陈诗羽点了点头,说,“我的天,这家人,可真是难缠,好话歹话说了一大箩筐,就是各种绕。说白了,她可能觉得自己孩子是自杀的,怕我们查清之后,就不管了。焦昊的亲戚给他妈出主意,现在就要开始闹,政府怕舆情,多多少少会赔一些钱,所以他们才这样闹的。”

    “这,都是什么逻辑!”我感叹了一声,说,“她自己作为监护人,不负责?”

    “焦昊的母亲是护士,昨晚夜班,家里没人。”陈诗羽说,“这也怪不到她,一个女人,拉扯一个孩子,不容易。”

    “所以,你是怎么说服她的?”我问。

    陈诗羽抬起头,一脸疑惑地问:“案子都破了,你们不知道?”

    “案子破了?”我更是诧异,“什么叫案子破了?”

    “张强在北京落网,到了当地的派出所,就交代了,现在正在办移交手续,明早带回来。”陈诗羽说,“张强说,他早晨5点钟去叫女儿起床,看见女儿在哭,旁边睡着一个男子。他勃然大怒,就顺手拿了一根手机充电线,一把绕在男人的脖子上,使劲勒。勒死之后,他把尸体从楼上扔了下去。就这么简单。”

    突如其来的消息,让我思绪如麻,我重新坐下来,整理着脑海里的各种线索。

    “因为是命案,焦昊的母亲这不就有追究的目标了嘛,所以同意解剖了。”陈诗羽说,“毕竟她也清楚得很,既然是命案,如果因为她干扰了办案,吃亏的还是她自己。”

    “好嘛,要么就是不让我们解剖。让我们解剖的时候,就已经破案了。这太没存在感了,太没存在感了。”大宝摊开双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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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7]常住居民III

     楼主| 发表于 4 天前 | 显示全部楼层
    我摇着头,说:“不,有问题啊。”

    大家一起抬着头看我。

    我清了清嗓子,说:“死者头枕部的那一处没有生活反应的高坠伤口,倒是可以解释了,但是,颈部没有索沟 ㊟ 【索沟:人体软组织被绳索勒、缢后,皮肤表面受损,死后会形成局部皮肤凹陷、表面皮革样化,会完整地保存下被绳索勒、缢时的痕迹。这条痕迹被称为索沟。】 啊。”

    “你不是说颈部皮肤有些不正常吗?”林涛说。

    “不,我说的不正常,是指可能存在皮下出血。”我说,“如果是压、扼、掐,是有可能形成这样的损伤的。但是用绳子勒,可就不一样了。如果不在颈部皮肤上留下索沟,怎么可能压闭气管呢?别说用充电线这种细绳索勒了,就是用丝巾这种粗的绳索勒,能勒死人的话,就一定会留下索沟。”

    “嗯,接触面积小,压强大。”林涛说。

    “所以,这个张强的证词肯定是有问题的。”我接着说,“还有,死亡时间也是对不上的。我之前在现场对尸体温度进行了测量,对尸体现象也进行了观察,我总觉得应该是夜里2点钟左右死亡的。但是张强说是5点多杀人的,感觉也有问题。”

    “他都交代了杀人的过程,还有必要和我们隐瞒什么吗?”陈诗羽好奇道,“毕竟尸体还没有检验,会不会检验以后,就知道症结所在了?”

    “隐瞒也是有可能的,刚才大宝提醒了我。”我说,“如果真的是张雅倩杀死了焦昊,那么张强就有可能为自己的女儿顶罪啊!”

    “可是他要是为女儿顶罪的话,也肯定得按照女儿说的死亡时间和杀人方式来招供啊。”陈诗羽说。

    “你刚才也说了,张雅倩去了派出所之后,一直在哭,一直在发抖。”我说,“那她在学校的表现如何?”

    “这个也问了。今早去了学校,张雅倩就一直趴在座位上,大家以为她来例假,所以没去过问。”陈诗羽说。

    “就是啊。”我说,“如果真的是这个张雅倩杀人,那对她的心理冲击是不言而喻的。很有可能张强只是发现了焦昊的尸体,而张雅倩因为过度恐惧,无法把过程和自己父亲描述清楚,所以张强就只能根据自己的想象来了。如果我是张强,看到这一幕,又看到死者颈部的损伤,他肯定认定是女儿勒死了死者。只是,他不懂什么是颈部擦挫伤,什么是索沟。我相信,把尸体抛下楼,应该是张强干的,因为张雅倩搬不动尸体。然后张强故意逃离青乡,就是为了吸引警方的注意力。”

    “一个小女孩,刚刚和男朋友那啥,而且她还是第一次。过后,就去把他掐死,这个,不合常理啊。”陈诗羽百思不得其解,说,“不管怎么说,就算是有疑点,也是可以通过尸检来解决的吧?”

    “希望可以解决。”我说,“不要紧,等我们尸检结束,一切就水落石出了。对了,现在已经晚上8点了,解剖室的照明没有问题吧?”

    “虽然是老解剖室,但照明还是勉强可以的。”孙法医挠了挠脑袋说,“不行的话,我就用强光手电辅助照明。”

    “嗯,好,还是你了解我。”我说,“毕竟人命关天,等到明天再解剖,我是等不及的,走,我们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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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11-11 20: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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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7]常住居民III

     楼主| 发表于 3 天前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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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乡市殡仪馆内的解剖室还真是有一些年头了。照明全靠屋顶的那几根日光灯管,有的灯管还不能常亮,更别提什么无影灯了。

    这大晚上的,一进解剖室,就像是进了恐怖片现场,周围一片漆黑死寂,唯独这一间小房子亮着,还忽闪忽闪的。大老远的,林涛就开始念叨起来,说灯管坏了,怎么也不修一下,这样的地方不适合夜间工作什么的。

    大家都暗自笑着,没有接话。

    尸体已经被停放在解剖台上了,依旧呈现出在现场那样半侧卧位的姿势,但是尸僵已经形成,所以显得姿势很奇怪。

    我穿戴好解剖装备,见林涛已经把尸体的原始姿态照相录像完毕了,于是开始检验尸体的衣着。

    “死者的内裤是扭曲的,卫衣裤子的裤腰也没有整理好,显然不是正常衣着姿态。”我说,“这种衣着情况,不可能在高坠的时候形成,所以他死亡的时候,可能是全身赤裸的,只是有人给尸体穿好了衣服。”

    “结合张强交代的,应该是他抛尸之前穿的。”大宝说。

    我点了点头,说:“大宝,你把尸体的尸僵破坏,摆正了,然后林涛给尸体照正面照。”

    说完,我开始挨个剪下死者的指甲。虽然我知道,死者和张雅倩发生了性关系,指甲内当然能检出张雅倩的DNA,但这也是尸检的必须流程,要照做。

    而对尸体的照相也是有规范流程的,那就是对死者的正面、两个侧面、背面、头顶、脚底和面部正面都要进行拍照。这些拍照完成之后,才会对尸体的重点部位,比如眼睑、口鼻、颈部进行特写拍照。

    大宝费力地把尸体摆正,然后破坏他屈曲的颈部的尸僵,想让尸体把头“抬”起来,让林涛可以拍摄清晰的正面照。林涛则端着个相机,站在拍摄凳上,把镜头对着尸体的面部。

    我正在专心致志地剪死者的指甲,突然听到林涛“啊”的一声惨叫,拍摄凳突然倒了,林涛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好在凳子高度只有40厘米,他摔下来也只是屁股着地,看起来并没有受伤。

    “怎么了?凳子坏了?你不是天天嘲笑我的体重吗?你也有压坏凳子的经历了吧?”我笑嘻嘻地把前臂伸过去,想让林涛扶着我站起来。

    可是林涛半天没有动弹,坐在地上,抱着相机依旧在瑟瑟发抖。和之前小羽毛描述的一样,嘴唇发青、呼吸急促。

    我意识到林涛这表现显然不太对劲,连忙脱下手套,蹲在林涛身边说:“怎么了?没事吧?哪里不舒服吗?”

    “他,他,他没死。”林涛指着尸体说道。

    “怎么可能没死?”我说,“尸斑尸僵都出现了,确证死亡了。”

    “那,那就是诈尸。”林涛依旧哆哆嗦嗦地说道。

    “你瞎说什么呢?”我笑了起来,我知道林涛能这样害怕,就是身体没大事儿。

    “他,他刚刚,刚刚叹气了!叹气了!”林涛说道。
    我一把把林涛拉了起来,问大宝:“真的?”

    大宝几乎没有理睬林涛的摔倒,而是用两支止血钳夹起死者的眼睑,正在仔细观察。见我问他,于是回答道:“少见多怪,死后叹气而已。啊,不过死后叹气的确很少见。就连我和老秦都见得少,林涛你是第一次见到吧?”

    “啊?死后,还能叹气?”林涛这才停止了发抖,怯生生地问道。

    “是真的死后叹气?”我的脸色倒是严肃了起来。

    “是的,死后叹气,就刚才。”大宝说道,“你看,他的双侧眼睑球结合膜都有出血点,窒息征象还是很明显的呢。”

    “可是,问题就来了。”我看了看一脸茫然却又忍俊不禁的陈诗羽和程子砚,说,“死后叹气,一般多见于缢死或者勒死。因为这种死亡的尸体,颈部呼吸道被锁闭,所以胃内因为尸体轻度腐败而产生的气体,无法通过呼吸道自然排出,当法医把颈部绳索一打开,气道瞬间通畅,挤压在体腔内的气体就会喷涌而出,而尸体就会发出叹气的声音。这就叫作‘死后叹气’,是颈部受压致死死者容易发生的一种现象。听起来挺吓人的,但是见多了,也就没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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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难道,死者还真是被张强用充电线勒死的?”陈诗羽问道。

    “不会。”我说,“我说了,勒死得有索沟,他颈部明显是没有索沟的。连索沟都没有,何来闭塞的呼吸道?所以,我觉得你们不太可能听得见死后叹气。”

    “真的有!真的叹气了!”林涛听我这么一说,立即又紧张了起来。

    “是的,叹了。”大宝也抬起头,看着我,确定地说道。

    “那我就不知道怎么回事了。”我心存疑虑地说道。

    “DNA那边传来了消息,张雅倩体内提取的擦拭物和现场床单上,都检出死者焦昊的精斑,床单上的血迹是张雅倩的,这和我们预估的一样。”陈诗羽看了看手机,说道。

    “好的,死者焦昊的生殖器擦拭物也要送检。”我和大宝合力脱下死者的衣物,对尸体进行了简单的尸表检验,然后把检验重点放在了死者的颈部。

    “酒精魔法!”大宝喊了一声,用酒精棉球开始擦拭死者的颈部皮肤。

    经过几轮擦拭,死者颈部的一条条红色印记就显现了出来。

    “看,死者的颈部皮肤多处擦挫伤,现在很明显了吧。”大宝一脸成就感地说,“喏,这儿还有新月形的表皮剥脱,很明显是指甲印啊。”

    “嚯,还真是被掐死的。”陈诗羽说,“结合我们办的命案积案,我现在更能感受到法医的重要性了。命案积案,因为凶手的交代和法医的检验不符,挖出了隐案。这案子,张强的交代和你们的检验不符,说不定能破解一个父亲为女儿顶罪的真相。”

    “别急。”我说,“我来量一下。”

    说完,我用比例尺测量了一下死者颈部皮肤上新月形的表皮剥脱,说:“这个指甲印的弧度比较平,应该是拇指的指甲印,我量了一下,弧边长1.8厘米。咱们这儿有男有女,你们自己量一下自己的,哪儿有女性的拇指弧边有这么长的?”

    大家都纷纷用比例尺量了量自己的。

    “我只有1.3厘米。”陈诗羽说。

    “所以从这个指甲印的弧度和长度看,怎么看都是男子的手指形成的。”我说。

    “啊?还真是张强干的啊?”大宝说,“这家里,不会进来别人了。”

    “是啊,那要真是张强干的,他为什么要在杀人方式上撒谎?”陈诗羽追问道。

    “这,我也不知道。”我说,“不要紧,解剖尸体,寻找答案,法医工作的魅力就在于此了吧。”

    尸体上唯一的损伤是在头部,所以我决定我来解剖头部,而孙法医和大宝一起对胸腹部同时进行解剖,算是加快解剖进度。

    在我剃除死者头发、切开死者头皮、锯开颅骨之后,大宝他们也打开了尸体的体腔。

    “死者头部的这一处损伤,很明显是死后伤,头皮下都没有出血。”我说,“颅骨也没有骨折,颅内没出血和损伤。男性的颅骨通常比女性的厚实,高坠的那个白领是从2楼摔下来的,头部损伤非常重。而他是从4楼下来的,颅骨都没骨折。”

    “不一样。”大宝说,“那个白领的案子,摔在水泥地上,他是摔在土地上。而且白领那案子的现场是办公楼,因为1楼挑高了,所以2楼和这个民宅的4楼其实差不多高。”

    “说得也是。”我又仔细检查了一遍死者的头部,除了脑组织血管淤血之外,没有其他损伤和可疑现象了。我取下了脑组织,看了看颞骨岩部,很明显有出血征象。

    “死者的内脏器官淤血,心血不凝,很明显,是机械性窒息致死。”大宝说道。

    “嗯,颞骨岩部出血也明显,死因是窒息应该是没问题的。”我示意林涛照相,然后把死者的大脑放回脑壳内,开始缝合头皮。

    “胃内,有一些食物残渣,但是不多,残渣成形,几乎没有什么消化程度。说明死者在死亡前不久,还吃了一些零食。”大宝从死者的胃内,舀出一些米汤一样的东西,用手捏了捏,说,“感觉脆脆的,像是膨化食品。”

    “死者的肝脏撕裂,是震荡伤,但是毫无生活反应。”孙法医说道。

    “这个损伤,和白领那个很像。”我说,“都没有什么出血,但是这个死后坠落导致的肝脏破裂口处没有生活反应,而白领那个破裂口处还是有充血发红的情况的。”

    “看来尸检也就这样了,没什么其他发现了。”大宝说。

    “颈部不是还没看吗?”我把手套上的血迹清洗干净,拿起手术刀走到了尸体颈部旁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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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颈部损伤从体表就能看出来啊。”大宝说。

    我没理睬大宝,用手术刀划开了颈部皮肤。皮肤下面的暗红色肌肉色泽均匀、条理清晰,没有任何损伤迹象。

    “不对啊。”我说,“扼颈导致死亡,怎么可能不伤及肌肉?”

    “皮肤损伤就很轻,会不会是有什么东西衬垫啊?”大宝也奇怪道。

    “有东西衬垫,怎么可能留下指甲痕?”我说,“这样的损伤只能用‘抓挠’来解释。因为抓挠可以形成颈部皮肤的损伤,但是形成不了皮下肌肉层的损伤。”

    “可是抓挠,不至于机械性窒息啊。”孙法医也急了。

    “是啊。”我沉默了,脑子里又是一团乱麻。

    我用最快的速度逐层分离了颈部的肌肉,暴露出了气管。可是,整个颈部的肌肉,都没有任何损伤出血的迹象。

    颈部只有皮肤损伤,没有肌肉损伤,死因却是机械性窒息,而且还有死后叹气的现象。这些疑点该怎么用一种方式来解释呢?

    突然我灵光一闪。

    “来吧,掏舌头,看看喉部的情况。”我说,“我现在很是担心,我们抓错人了。”

    “抓错人了?”陈诗羽连忙问道。

    “别急。”我拿起手术刀,沿着死者的下颌下,切开肌肉。

    “你是怀疑,他是意外哽死?”大宝说,“那是不是太不合理了?毕竟张强抛尸还认罪了。”

    “合不合理,得眼见为实。”我切开了下颌下的肌肉,把手指伸进尸体的口腔,拽住舌头,从下颌下掏了出来。

    当我把尸体的整个喉部取出来、切开之后,并没有发现气管或者食道内有任何可以阻塞气道的异物。

    “你看,我就说不可能嘛。”大宝说,“哪有东西。”

    我看了看手中的尸体喉部,又看了看大宝,说:“难道,你还看不出问题所在吗?”
    “什么问题?”大宝又伸过头来看了看,说,“喉头有充血?”

    “死者的喉头部位明显增大、发红,你再看看呼吸道。”我把喉头内侧翻过来给大宝看,几乎看不到什么缝隙。

    “喉头水肿?”大宝瞪大了眼睛说,“你说他是喉头水肿死的?”

    “是的,他不是被掐死的,也不是被哽死的,而是因为喉头水肿,堵塞了呼吸道,导致无法呼吸而窒息死亡的。”我说。

    “我们以前倒是遇见过一个案件,一对新人结婚,新娘当天重感冒,走完结婚仪式、闹完洞房后非常疲劳,晚上重感冒进一步加重,因喉头水肿而窒息死亡了。”大宝说,“他也感冒了?”

    “没有。”陈诗羽肯定地说道。

    “喉头水肿经常见于过敏。之前的死后叹气,就是因为喉头水肿导致呼吸道闭塞,体内的气体出不来。在我们破坏尸僵后,调整死者的颈部位置,让喉头出现了一些缝隙,气体就排出来了。”我说,“感冒的时候造成喉头水肿,也是因为过敏症状。所以一旦感到喉头堵塞呼吸困难,是要及时就医的。”

    “过敏?”陈诗羽沉吟着。

    “不会错的。”我自信地说,“林涛,你在对张雅倩家进行搜查的时候,是不是在房间里,找到了零食袋子?”

    “哦,是的,好像是有一个虾条的包装袋。”林涛见我对死后叹气有了解释,也就不那么害怕了。

    “小羽毛,你去查查,死者的母亲应该是心里有数的,死者对虾子过敏。”我说。

    “那张强为什么会承认杀人?”陈诗羽疑虑未解。

    “这个,你只需要好好询问张强和张雅倩,一定会找到他冒认杀人的真实动机的。”我说,“我看啊,又多半是一个不恰当的‘父爱如山’。”

    “也就是说,你要定这是个意外!”孙法医说,“我们怎么和焦昊家属交代?他们会信吗?”

    “我们只要尊重事实真相,别人信不信不是我们能左右得了的。”我说,“刚才提取的几管心血,送一管去医院,进行IgE检验。根据IgE的数值,可以证实死者就是死于因过敏引起的喉头水肿,造成呼吸道堵塞从而机械性窒息死亡。”

    “那他颈部的损伤呢?”大宝问。

    “那是他自己形成的。”我说,“你测量一下他拇指的弧长,1.8厘米。他呼吸困难,痛苦万分,用手抓挠颈部,是下意识反应。”

    说完,所有的疑点似乎都有了解释,大家都沉默了,好像都不太能接受这样的结果。

    我脱下了解剖服,洗完手,拍了拍陈诗羽和孙法医的肩膀,说:“你们受累,一方面好好问问张强和张雅倩,另一方面,好好给家属进行解释。拜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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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7]常住居民II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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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
    心底的疑虑放下了,我这一觉睡得格外香甜。蒙眬中,我能感受到同屋的林涛一晚上都在辗转反侧,也许是因为对我们的结论不放心吧。

    这样出乎意料的结果,更是让陈诗羽无法入眠,直到第二天一早,我们才知道陈诗羽是彻夜未眠参与了调查工作。

    陈诗羽最先是和焦昊的母亲又谈了一次,他母亲坦言,从焦昊很小的时候,就发现他对虾子过敏,过敏症状是打喷嚏、流鼻涕之类的。因为他母亲本身就是医护人员,对这一方面很重视,所以之后就一直杜绝他吃虾子,他自己也慢慢形成了习惯。拿到这份口供对于整个案件证据链的组成非常重要,因为之后他母亲听说有可能是过敏致死后,立即改了口供,说并没有对虾子过敏这回事。但此时改口供已经来不及了,因为白纸黑字红手印,加上医院的IgE检测结果,可以明确焦昊确实是死于过敏引发的窒息。

    对张雅倩的询问也慢慢地顺利起来。时间是良药,过了一整天的时间,张雅倩开始克服了自己的恐惧心理,思维也渐渐清晰起来。在陈诗羽的细心劝说和询问之下,她也把事情的经过断断续续都陈述了出来。

    其实这一晚的事件,源于张雅倩的吃醋。

    从高二时候开始,张雅倩和焦昊就确立了恋爱关系,本来两人可以在一起互相促进学习,倒也不是坏事。可是上了高三后,焦昊似乎和其他几个女生也有了一些暧昧的关系,这让张雅倩坐立不安。到了事发前几天,焦昊和他们班的一个女生在学校小树林里接吻,被张雅倩看到了。张雅倩此时并不是想着如何分手,而是想着如何把焦昊从那个女生的手里夺回来。于是,她想到了焦昊曾经向她提出的性需求。张雅倩在事发当天中午找到了焦昊,告诉他如果能回到她身边,就可以满足他的需求,焦昊兴高采烈地同意了。

    按照约定的时间,焦昊抵达了张雅倩家的小区。可是原本应该去北京出差的张强,因单位有事儿延误了一天去北京,此时也在家中。但焦昊根本无法再等一天,于是决定从水管上爬去张雅倩家里。水管的结构特殊,这个年轻的小伙子无惊无险地顺着水管进到了张雅倩的房间。张雅倩也被焦昊这种“冒险”精神而感动,如约和他发生了关系。

    完事后,大约凌晨1点钟,睡在张雅倩身边的焦昊说自己肚子饿了。张雅倩就说床头柜上有零食,自己拿着吃。为了不引起张强注意,他们在房间里没有开灯,所以焦昊摸黑拿了一袋零食,一会儿就全部吃完了。吃完后,焦昊又来了精神,再次提出需求。张雅倩虽然感到很疼,但还是勉强同意了。

    在发生关系的时候,张雅倩因为疼痛,而下意识地掐住了焦昊的脖子,可是就在此时,焦昊突然倒了下去,双手在自己的脖子上抓挠,说不出话。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把张雅倩吓坏了,她连忙学着电视里的样子,给焦昊进行心肺复苏。可是越压焦昊的胸,他挣扎得越剧烈,最终惊动了张强。

    张强进入房间的时候,焦昊已经没有了呼吸心跳。

    张雅倩此时大脑一片空白,几乎说不出话来。张强急问这是怎么回事,张雅倩只是断断续续地说自己“勒”死了焦昊。张强也瞬间就崩溃了,他坐在张雅倩的房间,看着一直在哭泣、颤抖的女儿看了一个多小时,决定伪造现场。他给尸体穿好衣服,从窗口把尸体扔了下去,然后对女儿说,警方如果找到她,就什么都别说,一个字也不能说,由他这个父亲来应付警方。

    对张强的讯问,也基本上证实了这件事情。事情发生后,张强是想两步走,第一步就是看能否误导警方认为这是一起普通的高坠自杀案件,如果不可以,警方也有可能会怀疑焦昊是攀爬水管不慎跌落的。第二步就是如果警方已经掌握了焦昊是被“勒死”的信息,那么最有可能怀疑到“脱逃”到北京的张强。

    也就是说,从那一刻起,张强已经做好了为自己女儿顶罪的准备。这才有了后来的不实口供。
    “我知道了,老百姓对于‘掐’‘扼’‘勒’‘缢’这些特定的动作名词是没有辨识度的。”大宝说,“当时张雅倩想和张强说的是,自己掐死了焦昊,却说成了‘勒死’,这就给张强造成了一个误解,是用绳子勒的,才会编出那样一个谎话。”

    “真的是顶罪啊,这就是所谓的‘父爱如山’?”陈诗羽说,“这小丫头也真是可悲,是不是自己弄死的,心里一点数都没有吗?”

    “毕竟还是个孩子。”我说,“当时的状况,本身就是冒天下之大不韪来偷情的,这种事情是绝对不能给自己父亲知道的。出了事之后,她的心理肯定是瞬间崩塌了,而焦昊发病又恰恰是张雅倩掐住他脖子的时候,所以她就会认为是自己害死了焦昊。”

    “还做CPR呢,其实啊,真的有很多人都知道CPR怎么做,但是并不知道什么时候做。”大宝说,“当时的焦昊有意识、有心跳,只是呼吸困难,做什么心外按压啊?如果及时通知120,能及时打开气管通道,这个焦昊是有救的。”

    “慌乱的时候,是无法正常思考的。”我说,“有些事吧,就是那么凑巧。比如过敏这件事,他以前吃了虾子,也不过就是打喷嚏、鼻塞而已,这次只是吃了虾子含量很少的虾条,为什么会致死?”

    “我知道。”大宝举了举手,说,“一来是空腹,吸收程度高;二来是因为爬管子、熬夜加上做那事儿,过度疲劳导致抵抗力严重下降;三来是虾条吃得太多,虾子含量再少,也足以引发过敏。”

    “是的,可能是有这些原因。”我说,“个体有很大的差异,即便是同一个体,在不同的时间对某种同样的事物的反应也可以天差地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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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通过各方面的调查取证,撤销这一起杀人案件是证据确凿的。”陈诗羽说,“但是侦查部门也在就张强涉嫌侮辱尸体罪进行调查。”

    “是啊,证据确凿,各个证据可以组成完整的证据链,说服力很强。”我说。

    “那只是说服侦查部门。”陈诗羽扑哧一笑,说,“可是焦昊的母亲完全不理解这个结论,先是推翻了自己之前说焦昊对虾子过敏的证词,后来又提出了各种质疑。”

    “可以理解,毕竟一开始警方告诉她是命案,现在又说是意外,她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我说。

    “你们法医的工作不容易啊,估计又得质疑你们的鉴定结果。”韩亮笑着说,“师父又得找你们了。”

    “法医专业内容多且深,有很多民众不理解的地方。”我说。

    “张强的态度倒是很诚恳的。”陈诗羽说,“他对自己侮辱尸体的犯罪行为供认不讳,也主动提出,会倾尽家产,对焦昊家里进行赔偿。只可惜,焦昊的母亲并不买账,坚持要求公安机关以故意杀人罪惩处张强。”

    “没关系,我相信孙法医他们会耐心解释好的。”我说,“毕竟焦昊母亲是学医的,能说明白医学问题。”

    “是啊,还有张雅倩的心理辅导也得跟上。”陈诗羽说,“我和派出所说了,他们会找心理医生,对她进行心理辅导。”

    “好嘛,人家都说公安就是这个社会的‘兜底’职业,这明明不是警务工作,咱们倒还真是考虑细致得很。”韩亮微微一笑,说道。

    “怎么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救人于心理障碍之中,那也是积德。”陈诗羽说。

    “恐惧来源于自己内心的心结,只有及时解开心结,才不会留下心理障碍。”我看了一眼林涛,说,“你说是吧?”

    林涛抬起头茫然地看看我,说:“啥意思?”

    “有些人啊,因为拔过一次牙,很疼,所以以后一到牙科诊所就会恐惧。其实啊,并不是因为口腔治疗有多恐惧,而是这个人的心结让他恐惧。”我说,“怕鬼也一样,其实怕鬼的人,多半是因为某种心结,或者模糊的记忆,让自己对所谓的‘鬼’念念不忘。”

    “哪有鬼?要是有鬼就好了,我直接问他,你是谁杀的?那我就成神探了。”大宝哈哈笑着说,“我阅尸无数,从来没见过灵异事件。”

    “那是因为你们法医身上煞气重,小鬼不敢靠近。”林涛说,“而且古代的时候,仵作都有很多干儿子干女儿。那是因为很多小孩中邪了,就要找仵作当干爹,这样仵作身上的煞气就可以帮小孩驱邪了。”

    “那是迷信!”大宝说。

    “是啊,古籍中,确实有这样的记载,不过那都是人们不信科学信鬼神而找出的一些话头罢了。”我说。

    陈诗羽说:“没有任何嘲讽的意思啊,我就是想问,林涛你的心结真的解不开吗?”

    林涛低着头,身体随着车辆的摇晃而摇晃着,一言不发。

    “就是啊,你以前说过,不就是小时候去古墓里面‘探险’,看到什么什么白影了吗?”大宝说,“有必要记挂一辈子吗?”

    林涛曾经和我们说过,他小的时候和几个玩伴一起到一个山洞里面探险。那个山洞里,有一口棺材,在靠近棺材的时候,几个小伙伴似乎一起看到了有“人形白影”从眼前飘过。后来我们也讨论过,既然几个小伙伴都看见了,那也就不是幻觉了。很有可能是某种光的折射,造成了这样的现象,让并不懂事的孩子们心惊肉跳。也正是因为这一次的经历,让我们的痕检员林涛同志,总是不敢一个人去黑暗的现场,或者在出现场的时候经常会一惊一乍。

    “是啊,你们说的心结的问题,我也在思考。”林涛低着头默默地说着。

    “行了,没什么大不了的。”我拍了拍林涛的后背,说,“这么多年了,咱们几个谁不是知根知底啊?以后去黑暗的现场,这不是有我们陪着你嘛。”

    “就是,下次我给你开路。”大宝说。

    “你那普通话能不能标准点?”韩亮笑着说,“我还以为你要给他开颅呢。”

    笑声在勘查车里回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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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案 囚鸟
    愿你陷入一夜无梦的沉睡。

    ——《西部世界》

    1
    两天之后,师父把我叫到办公室,告诉我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焦昊的母亲最终接受了孙法医他们的解释,也接受了张强卖了自己房子而提供的赔偿,检察机关则根据案件情节和焦昊母亲的谅解书,决定免于对张强刑事处罚。此事算是有了个了结。张雅倩也正在接受心理医生的帮助。

    坏消息是,凌南的母亲辛万凤接受了龙番本地一家自媒体的采访,采访以《二土坡命案当事者母亲卧病在床》为题发布了一篇公众号文章。文章里面配了两张采访时拍摄的照片,照片中的辛万凤和之前视频里的判若两人。她如今更加消瘦和憔悴,斜靠在家中宽阔的大床之上,身边放着凌南的黑白遗像。看上去,辛万凤已经被悲痛摧毁了灵魂,仿佛命不久矣。文章内容的主要篇幅是在描述辛万凤现在的惨状,称她现在几乎没有能力离开那张床,每日每夜地抱着凌南的遗像以泪洗面。报道中还引用了桑荷的话,说辛万凤现在身体很弱,前两天开窗透了一次气,就感冒了。桑荷说她好像是腰椎不好,现在坐起来都费劲。辛万凤每天晚上都难以入睡,完全是靠着安眠药来维持最起码的睡眠。

    虽然关注此事的网民人数大幅减少,但是这篇文章依旧收获了“10万+”的阅读量。文章内容光是渲染了辛万凤的悲痛,对警方公布的调查情况却只字未提,评论区里精选的也全是吐槽警方的言论,对警方形象和公信力造成了较大的影响。

    “他们什么都没说。”我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这就是春秋笔法,这就是流量密码。”林涛说。

    “是啊,其实短视频平台的情况更严重。我听说只要在短视频平台有足够的粉丝,随随便便带货都能赚钱。要是粉丝量足够多,还相当能挣钱。即便不自己带货,转卖账号也能有一笔不菲的收入。”陈诗羽说,“所以,一有热点就蹭,已经成了当下的一种普遍现象了。”

    “这些事儿,有关部门不管的吗?任由这样发展,后果不堪设想吧。”我说。

    “哎哎哎。”师父敲了敲桌子,说,“我是来找你们商量如何管理网络平台的吗?”

    我们连忙收住了话头。

    “上个案子,青乡的小孙,都能把那么心怀抵触的死者母亲说服,把道理说透,你们为什么不可以?”师父盯着我们说道。

    “啊?师父你是让我们去找辛万凤?”我瞪大了眼睛。

    “从这篇含沙射影的报道来看,辛万凤心里是不接受我们的结论的。如果辛万凤完全信服了,就不会接受这一次采访。解铃还须系铃人啊。”师父说。

    “可我们是法医!是刑事技术人员!这事儿也在我们的工作范畴之内吗?”我说。

    “法医也是警察,维护社会治安稳定,不也是你们的工作范畴吗?”师父说。

    “可是,辖区公安机关不都已经把所有的案情通报给辛万凤了吗?我们还能说什么?”我问。

    “凌南的尸检是你们做的,你们作为鉴定人,应该去和当事人接触一次。”师父说。

    “师父的意思就是你和大宝去就行了,你们俩是鉴定人。我们又没有出鉴定报告,我们不需要去。”林涛坏笑了一下。

    “刑事技术这么多专业,只有我们法医是和群众直接打交道的。”大宝指了指我,说,“不过,第一鉴定人去就行了。”

    我无奈地看着大宝。

    “我和你一起去。”陈诗羽说,“多大点儿事儿啊。”
    说到做到,5分钟后,我和陈诗羽就坐在了韩亮的车上。

    “这帮人,只知道干活儿,不知道吆喝,效果不一定好。”陈诗羽说,“一说到见家属,都往后缩,心想只要问心无愧干活儿就行了。”

    “是啊,行百里者半九十,这最后让家属认同的一步,有的时候才是最重要的。”我无奈地说,“可是,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理解、接受我们的结论。”

    凌南的家果真是挺豪华的,这座别墅外形并不宏伟,里面却很别致,看得出内部装修花费了不少心思,走进别墅,就像走进了宫殿一般。

    保姆小荷在门口接待了我们。

    “辛姐不能受风,不方便下床,要不,你们跟我去楼上主卧里?”小荷征询我们的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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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毕竟初次到访就进别人家卧室,是不礼貌的行为。但是师父交代的任务又得完成,我和陈诗羽交换了一下眼神,决定还是去。

    小荷引着我们绕上旋转楼梯,到了二楼,然后走过十几米长的走廊,到了最末一间房间,敲了敲门。

    “辛姐,他们来了。”小荷在门外轻声说道。

    “嗯。”辛万凤在里面发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声音。

    小荷推开门,带着我们走进去,把卧室的两张小沙发挪到了床边,说:“我去沏茶。”

    “不用了,马上就走。”我礼貌地向小荷笑了笑。

    眼前的辛万凤甚至比照片里还要苍老,也不知道是不是我们的心理作用,我总觉得她那染成栗色的头发已经花白了,她眼角后面的皱纹也更明显了。她用胳膊肘支撑着床,想要靠到床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腰疼,瞬间露出一脸痛苦的表情。陈诗羽连忙走上前去,把她扶着半坐了起来。

    我盯着她眉间那条纵行的深深的皮肤皱褶,蜡黄色的脸和惨白的嘴唇,感觉她像是一个重病在床的病号。

    “辛女士,您好。”我说,“对于这案子的处理,您对我们警方的结论有什么意见吗?”

    辛万凤低下头去,不置可否。

    “有意见的话,您可以提出来啊。不知道我们的办案人员有没有把我们认定结论的依据告诉您,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再和您复述一遍。此案我们花费了很大的精力,可以说是事实清楚、证据确凿。”

    “这话我听过一百遍了。”辛万凤有气无力地说道。

    “您要是有哪里不相信或是不理解,可以向我们提出疑问,我们可以为您解释清楚,这样也可以解开您的心结。”陈诗羽温和地说道。

    “解释有什么用?我的南南已经没了。”辛万凤哽咽了起来,说。

    “您……节哀。”我本来准备了很多解释破案经过的话语,受到辛万凤的情绪感染,一下子什么也说不出来。这时候我才意识到卧室的空间似乎过于空旷了,少了一些人气,凉飕飕的都是悲伤的气味。

    辛万凤哽咽着说:“你们都不知道,我的南南有多听话。他是天底下最乖、最听话的孩子!他在学校名列前茅,没有哪个老师不喜欢他。在家里,我们说什么他就听什么,亲戚们都羡慕我有个这么乖的儿子……这么好的孩子,为什么是他死了?你们告诉我,为什么是他?”

    “这是一起意外。”我说,“没人愿意看到这样的结果。”

    “培养一个孩子多不容易啊……他是我们集团下一代的希望,我们家辛辛苦培养他,这份家业将来还不是要他来继承?我的南南啊……”辛万凤说,“他这么优秀的一个孩子,让妈妈这么骄傲的好孩子……可是为什么?这都是为什么?”

    “我们完全理解你的心情。”陈诗羽缓缓地说,“但是公安机关的职责是还原事实,我们不会放过一个犯罪分子,也不能冤枉一个好人。”

    辛万凤的肩头似乎颤动了一下,嘴唇有些发抖,说:“好人?你说谁是好人?”

    “没有。”我连忙说,“我们没有特指谁,只是想向您表达,我们办案都是出于一片公心。而且这个案子也都是证据确凿的。”

    “……南南是不会离家出走的。”

    “没人说他是离家出走啊。”

    “……南南除了有画画的恶习,没有任何不良行为了。”辛万凤自顾自地说道。

    “画画不是恶习啊。”陈诗羽有些迷惑。

    “不!画画会影响学习!你看看那些画画的人,都是些什么人!”辛万凤的情绪顿时变得很激动,声音从喉咙里挤了出来,尖锐刺耳。

    我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问道:“绘画可以是爱好,也可以是专业,为什么画画的人不好?”

    “要不是被同学带坏了,他怎么会去画画?怎么会因为这件事和我总闹别扭?”辛万凤说完,开始剧烈咳嗽。

    咳嗽着,辛万凤又哭了起来。好一会儿,辛万凤才抬起头来,说:“你们来得正好,最近几天我还听说,有人造谣说凌南和女同学开房?真是恶毒!我家南南那么单纯,而且才15岁!这些人不怕遭天谴吗?你们警察应该管这事儿吧?造谣的人要抓出来枪毙的吧?”

    “嗯,这个事情,我们也是刚听说,确实是个谣言!我们会调查谣言的源头。”我说,“会给孩子一个清白的。”

    “算了,也不指望你们能查到。”辛万凤咬了咬嘴唇,低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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