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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云雾飞舞

《心理罪:城市之光》心理罪第4部,方木演绎一个人与一座城的和解(全文完)作者:雷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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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1-25 08:23:39 | 显示全部楼层
  方木吸吸鼻子,眉头立刻皱了起来,他用手电照了一下,脚下是一架锈迹斑斑的铁梯。方木试着踏上去,稍加用力,铁蹄晃了晃,似乎还不至于立刻坍塌。他把手电筒咬在嘴里,试探着一阶阶爬了下去。几秒钟后,他就站在了地窖的中央。
  地窖有十几平方米的样子,高两米左右。中间是一大片空地,三面墙边都是朽烂的木箱,上面堆放着乱七八糟的油纸包。方木凑过去,小心翼翼地拨开其中一个纸包,里面是一大盘导火索。他又拨开另一个,纸包几乎是空的,只剩下一小块透明块状的结晶体。
  米楠随后顺着铁蹄走下地窖,看着方木站在那些木箱边,也走过来查看。
  “这是什么?”
  方木捏起一小块结晶体,用手电筒反复照射着。结晶体在亮光下熠熠生辉,煞是好看。他把它放在鼻子下闻了闻,没有明显的味道。
  方木看看导火索,又看看其他木箱,低头说道:“可能是硝铵炸药。”
  米楠听罢,立刻掏出一个塑料袋,接过方木手里的结晶体放了进去。
  狗蛋的父亲是矿工,家里存放一定的爆炸物的确在常理之中。难道城市之光用的硝铵炸药并不是外面购得,而是自家的存货?
  这样一来,城市之光曾重返老宅的可能性再次提高。以他的性格,神不知鬼不觉的从自家地窖里取得炸药,相对于在外面购买而言,风险小了许多。正想着,方木突然意识到身边的光线一下子黯淡下来。他刚要回头就感到一直冰凉的手伸了过来,啪的一下就关掉了他手中的电筒。地窖里顿时陷入一片黑暗。方木正奇怪,那只手迅速搭上他的肩膀,生生地把他拽蹲在地上。
  “别出声。”米楠的声音细微的难以听清,伴随着竭力压抑的急促唿吸,“地窖里有人。”
  方木的头发一下子竖了起来,他本能的缩紧身体,手里死死地握住撬杠,同时尽力睁大双眼,眼前却依然是木箱在视网膜上留下的残像。
  “在哪里?”方木好不容易适应了眼前的黑暗,方木凑到米楠耳边,轻声问道。
  “我们的正前方。”尽管完全看不到米楠,方木仍能感到她在发抖,“12点钟方向。”
  方木不再开口,竭力屏住唿吸,直直地盯着正前方的一片黑暗,脑子里却在不停地运转着。
  刚才他们进入老宅的时候,门被上锁,窗户紧闭,这个人是怎么进来的?而且,从室内痕迹看,除了城市之光以外,完全看不到再有他人进入的迹象。难道他是凭空出现的?
  方木暗自提醒自己要冷静,同时在米楠手上轻轻按了按。很快,米楠的唿吸也平复下来。方木竖起耳朵,竭力捕捉着空气里的每一丝声响。然而,除了他和米楠的气息外,小小的地窖里再无第三个人的唿吸声。
  没有唿吸的人?
  尽管现在最好的选择就是按兵不动,等对方暴露自己的位置,方木却没有耐心再等待下去。他凑到米楠耳边轻声说道:“五秒钟后,打亮手电筒。”米楠在他手上按了按,表示听懂了。
  方木半伏在地上,悄无声息地向斜前方爬过去,边爬边在心里默念着,数到五的时候,他已经爬出去两米多远,距离对方大概有一米半左右的距离。
  此时,左侧前方突然亮起一道光柱,直指自己的前方。方木一跃而起,手中挥起撬杠,举到半空,整个人却愣住了。
  他的眼前依旧空空如也,只有一排木箱。不过,在那电光石火的一瞬间,方木还是看到在那排木箱后面,露出一双人腿。
  只不过,那双人腿上的布片已经几乎腐败殆尽,黄白色的腿骨清晰可见。
  米楠也看清了那双腿的样子,小心翼翼地走过来,言语间是掩饰不住的惊讶:“怎么……是个死人?”
  方木打亮手电筒,走到木箱边,被掩盖在后面的尸体露出了全貌。
  这是一具成年男性尸骨,尸长约170cm,仰面,头北脚南,已呈白骨化。尸骨表面还覆盖着少许尚未完全腐败的衣物,看上去似乎是红色的棉质内衣和蓝色秋裤。尸骨下方是软组织液化后留下的干涸痕迹,越走近,恶臭的气味越发明显。
  方木用手掩住口鼻,凑近尸体仔细观察着。尸体表面没有明显外伤,头骨却损伤严重,前额处有一大块塌陷,下颌骨掉落在一旁。左侧眉骨几乎粉碎,两只眼窝似乎一开一闭,仿佛在做着鬼脸,看上去非常诡异。
  米楠看看散落在尸骨旁边的碎骨和牙齿,并没有和那些已经干涸的液化软组织粘连在一起,不由得皱皱眉头。
  “这些……似乎是死后才形成的。”
  “嗯。”方木用撬杠轻轻拨动头骨,“而且就在不久前。”
  随着方木的动作,尸骨似乎很不情愿的地转过头来,头骨左后方,骨折线呈放射状,断骨的茬口呈暗黄色,中间一大片明显的凹陷显露无遗。看来,这才是他的致命伤。
  方木看看四周,再没发现死者的其他衣物,尤其是鞋子。从死者的穿着来看,应该是伺候被移至地窖内的,而且致其死的第一现场不会太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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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1-25 08:23:53 | 显示全部楼层
  方木抬头看看地窖出口。刚才。在东侧房间里,他一直猜想当年并不是父子一同出门,而是只有狗蛋一个人。眼前这具尸体再次肯定了他的猜想。如果他的推断没错的话,这具尸体正是狗蛋的父亲。
  当年下手杀死他的人,很可能就是狗蛋。
  眼前是这样一幅景象:年幼的狗蛋满眼泪水,一手捂着指印明显的脸颊,死死盯着一摇三晃的父亲。后者只穿着内衣,把酒瓶随手放在柜子上,抽出一支烟,点燃,刚吸了一口,就听到耳后唿啸而至的风声。
  地窖的铁梯上,父亲的尸体软绵绵地跌落下来,摊在地面上一动不动。气喘吁吁的狗蛋随后拾阶而下,先是坐在最后一阶铁蹄上喘了半天,然后,费力地托起父亲的手臂向墙角拽去。
  片刻之后,他已经重返西侧房间,把书桌上的所有物品都划拉到一个大大的编制袋内,又从衣柜里掏出自己的衣服塞进去。在室内环视一圈后,他吃力地背起编织袋,锁好门离开了生活十几年的家。
  站在乡间的土路上,狗蛋分辨了一下方向。不远处,一栋土坯房上冒着炊烟,隐约可见温暖的灯光,他回头看看自家一片漆黑的窗户,眼中再次盈满泪水。他把编织袋甩在肩膀上,跌跌撞撞地向那片灯光跑去。
  二十一年后,城市之光再次回到地窖里。此时,他已经变得高大,强壮,冷静。他轻车熟路的噼开那些木箱,细细挑选着自己需要的物品。收拾停当后,他把鼓鼓囊囊的背包放在木箱上,静静地喘着气。唿吸稍稍平复后,他把目光投向墙角那具静卧的骨架。在这段漫长的岁月里,父亲的遗骸和灵魂都被牢牢地锁在这个地窖中,此刻,他也许正在某个角落里无比怨毒的看着自己。
  他的嘴角露出一丝笑容。不,我不害怕。当我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就不曾怕过你。如今你只剩下一堆轻飘飘的骨架,我更不会怕你。
  他站起身来,走到那堆尸骨前,静静地看着自己的父亲。二十多年的时光仿佛凝缩在那一刻,父亲甚至连姿势都没有变过。只是那曾经给自己和母亲带来无尽痛苦的强壮身体已经完全消散,化作身下那一滩散发着恶臭的干涸液体。他看着那黑洞洞的眼窝和大张的下颌骨,突然举起手里的斧子,狠狠的砸了下去。
  方木和米楠又四下查看了一圈,确认再无有价值的线索后,两个人先后爬上铁梯,又把木床推回原位。
  站在院子里,两个人拍打着身上的灰尘,大口唿吸着户外的空气。尽管空气中飘浮着煤炭,但是也比老宅里混合着尸臭的霉味要好得多。稍微休整之后,米楠问方木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方木略略思考了一下,决定还是带着现有物证先回C市,老宅和尸体暂时搁置。第一,方木和米楠入宅搜索并没有合法手续,虽然可以时候想办法补救,但是,目前的情况仍不能把嫌疑目标锁定在江亚身上。虽然方木相信老书记和何红梅的回忆是准确的,但是,仅依靠两张相距二十一年的照片,难以确认当年的狗蛋和城市之光是一个人。如果仔细搜索,也许可以从老宅里找到头发之类的物证,然而,经历了二十一年之后,这些物证仍然可以和江亚的DNA做同一认定的可能性很小。第二,即使老宅里的尸骨真是狗蛋父亲本人,也很难在二十一年后立案侦查。因为当年狗蛋杀父之事并没有人知晓,更谈不上被公安机关立案。而故意杀人罪的追诉时效是二十年,超过这个时效之后,即使发现案件,也失去了追诉的可能,除非得到最高人民检察院的批准。抛却手续的繁琐冗长,当地公安机关即使立案,侦破的可能性也是微乎其微。与其让这些旁枝末节干扰注意力,还不如把精力放在城市之光在C市犯下的数起大案中。
  方木看看手表,此时已是夜里9点15分,如果现在动身,应该来得及赶回C市。
  吉普车驶上公路,十几分钟后,方木看看后视镜,无论是寂静的罗洋老村,还是喧嚣热闹的罗洋新村,都看不到了。
  米楠一直在副驾驶位置上忙活着,先是仔细整理了在罗洋村提取到的物证,分别装好后,又仔细的标注了编码,注明提取时间和地点。最后,她打开一个小记事本,一笔一画的写着。
  “写什么呢?”
  “工作日记。”米楠头也不抬的向前指指,“专心开车。”
  方木笑笑,不再开口。
  不知为什么,他很乐于听从米楠的安排。几年来,身边共事的搭档换了一个又一个。老邢睿智深沉,邰伟果断勇敢,郑霖暴躁冲动,肖望聪敏机灵,却也人鬼莫辨。米楠和他们不同,她身上既有女性的细腻、冷静,也有男人一样的坚强和耐力。这次到罗洋村调查,如果不是米楠随机应变,也不会这么快就取得进展。
  想到这次调查,方木把目光投向前面不断延伸的公路。近二百公里之外,是正处于多事之东的C市。此刻,那里应该是一片灯火通明了吧。不知道那缕强光,正在放出光芒,还是在角落里隐忍不发?
  事已至此,方木真的不知道该叫他什么。城市之光?江亚?还是狗蛋?
  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从出生起就带着一个耻辱的名字。亲手弑父后,背井离乡的他选择了最好的朋友的名字。是对往昔依旧抱有留恋,还是一直对朋友有一个响亮的大号感到羡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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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1-26 11:19:48 | 显示全部楼层
  方木对他的了解仅限于15岁之前和36岁之后,在中间的21年,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遇到了哪些人,以至于让他变成了现在的模样?
  他为什么自诩为光,为什么要甘冒风险去惩罚那些所谓的“恶行”?为什么在对无冤无仇的人痛下杀手的同时,对一个智障的流浪儿童存有一丝善心?
  在他身上有太多问号,这让方木迫不及待的想要了解他的一切。
  正想着,方木突然意识到身边的米楠已经停笔了。他转过头,看到米楠手扶着额角,半靠在副驾驶坐上,双眼微闭,脸色很不好看。
  “怎么了?”
  “车晃得厉害,眼睛花了。”米楠睁开眼睛,勉强冲他笑笑,“有点头晕。”
  方木急忙放慢车速,吩咐米楠去背包里找点水喝。米楠翻了半天,别说水了,一点可吃的东西都没有。方木这才意识到,两个人自从中午吃了半碗面条之后,至今水米未进。
  “再坚持一下。”方木满怀歉意的说,“到下一个服务区,咱两再弄点吃的。”
  米楠嗯了一声,就继续靠在副驾驶座上闭目养神。
  半个小时后,右前方隐隐出现一片灯火。服务区到了。
  这是一个小服务区,只有旅店、餐厅、超市和公厕。方木停好车,直奔餐厅而去,才走了几步就被米楠拉住了。
  “怎么?”方木仔细打量着米楠的脸色,“去弄几个菜,我们好还吃一顿。”
  “不用。”米楠微弯着腰,“去超市泡方便面吃吧,我得马上吃点东西,胃开始疼了。”
  “哦,也好。”看到米楠难受的样子,方木有些慌了手脚,急忙扶着她走进超市,把米楠安顿在椅子上之后,从货架上拽了两桶方便面、火腿肠和卤蛋,边掏钱包边对米难说,“你再坚持一会儿啊,马上就好了。”
  拆开方便面的外包装,方木不知又想起了什么,在自己头上狠敲一记之后,小跑着找超市老板要了一个纸杯,倒了满满一杯热水放在米楠面前。
  “你先喝点水啊。”话音未落,方木又在原地转了几圈,冲老板喊道,“你这里有没有胃药?”
  看着方木忙的团团转的样子,米楠又好气又好笑,挥挥手说:“你别忙活了,不着急,我吃点东西就会好的。”
  “呃,好……”方木搔搔脑袋,不好意思地笑笑,“你先坐着……五分钟后开饭。”
  纸桶封盖很快就被打开,方木毛手毛脚地拿出塑料叉子,调料包被哗地一下撕开,小半包调料都洒到了桌子上。米楠静静地注视着这个满头大汗的男人,嘴角是一丝掩不住的笑意。
  如果这个男人是我的,该有多好。
  方木感觉到米楠的注视,手上莫名其妙的慌张起来。偏偏这个该死的酱包无论如何也打不开,手撕,牙咬,它还是安然无恙。方木在身上摸索着,最后有冲老板喊道“有没有剪子?刀也行。”
  “算了算了。”米楠笑出了声,“我来吧。”
  说罢,她夺过方木手里的酱包,用指甲轻轻一掐,稍一用力,酱包便一分为二。
  “嗬!还是你厉害。”方木擦擦额头上的汗,由衷的赞叹道。
  “这就算厉害了?”米楠白了方木一眼,伸手拿过另一盒方便面,“指望你,明天早上我都吃不上这碗面。”
  方木嘿嘿的笑起来,老老实实的站在面旁边,看她忙活着。
  深夜。一间超市。两个男女,并肩站在窗边,前面是两碗热气腾腾的方便面。灯光把他们的影子投射到外面的水泥地上,看上去颀长,神秘,中间毫无罅隙。米楠怔怔地看着那两个影子。“她”足足矮了“他”半头,能依稀看出鹅蛋脸的轮廓和脑后马尾辫的形状。而“他”则显得高大、沉默,肩膀宽厚。
  米楠看着“他”和“她”,竭力想在脑海中幻化出两个清晰的形象。尤其是“他”——干净利落的短发,苍白瘦削的面庞,黑框眼镜,温和又锐利的目光,挺直的鼻子,紧抿的嘴唇以及下巴上粗硬的胡渣……
  米楠悄悄的后退了半步。窗外的两个影子却毫无变化,依旧“亲密”地贴在一起。
  她微微歪过头去,马尾辫也随之垂落到肩上。窗外的“她”复制了米楠的动作,看上去,似乎正甜蜜的依偎在“他”的肩头。
  方木正在把火腿肠掰成小块放进面桶里,随口问米楠:“要不要再来点榨菜?”
  “哦?”米楠吓了一跳,急忙把头摆正,“随便吧。”
  方木嗯了一声就继续手上的动作,米楠看着他,忍不住又把头歪了过去。
  窗外的影子又惟妙惟肖的依偎在一起。米楠想了想,偷偷地伸出手放在方木身后。看上去,“她”靠在“他”的肩头,左手拦住“他”的腰。
  他的身体一定既结实,又温暖,还有一股好闻的味道吧。
  米楠微闭上眼睛,似乎真的靠在一个坚实的肩膀上,揽住一个厚实的腰身。
  超市老板睁大惺忪的睡眼,莫名其妙的看着这个奇怪的女孩。
  所有的爱情都是卑微的,在你向他敞开心扉的时候,就已经心甘情愿地投降。这本就不是一场势均力敌的较量。而你,偏偏在尘埃中,内心充满喜悦。
  愿此刻永驻。
  愿你永不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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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1-26 11:20:0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章 身份

  深夜,C市公安局物证保管室的值班民警打了个哈欠,无精打采地把烟头摁熄在手边的烟灰缸里。他看看地上几大箱麻古丸和成堆的制毒工具,小声骂了一句。
  禁毒支队这帮孙子,破了案就知道出去喝酒庆功,也不来搭把手。
  他草草填写了几张标签,挨个贴在箱子上,然后费力地搬起一个,朝那些成排的物证架走去。
  另一个年长些的值班民警站在铁架前,一边抬头默数着数量,一边在手上的记事本上写写画画。看着他歪歪斜斜地搬起箱子走过来,不由得笑道:“还有多少?”
  “不少呢。”他没好气地说道,重重地把箱子扔在年长者的脚下。
  “呵呵。”年长者踢踢箱子,“这帮小子立功了。”
  “跟咱们有个鸟关系。”值班民警撇撇嘴,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也不给咱哥俩涨工资。”
  说罢,他转身向门口走去,刚迈出几步,耳中就传来一阵细微的“叮当”声。
  “嗯?”他下意识地回过头,看到年长者同样迷惑不解地看着自己,“什么声音?”。
  “好像是短信提示音。”他想了想,肯定地说道,“诺基亚的,没错,我老婆的手机就是这个声儿。”
  “不是我的。”年长者急忙分辩道,“我的是飞利浦的。”
  值班民警皱皱眉头,循声向一排铁架走去,边走边嘀咕:“有人把手机落这儿了?”
  正说着,“叮当”声再次响起。这次他判明了方向。疾步走到那排铁架前。只见一个塑料袋里封装的手机屏幕正发出模煳的白色光芒。他凑近袋子,看到屏幕上显示出:一条新消息。
  他吃了一惊,下意识地去看物证袋上的标签。
  大柳村爆炸案。任川。手机一部。
  第二天一大早,方木就把在罗洋村提取到的物证送到鉴定科,一是鉴定导火索和胡老太家提取到的是否能做同一认定,二是鉴定那些白色结晶体是否为硝胺炸药。最后,方木把“江亚”的单人照和双人合照送到了人像组,委托他们鉴别是否为同一人。
  送检完毕,方木看看手表,正是上午9点。他想了想,出门直奔市人民医院而去。
  此刻,他非常想见到江亚。
  住院部二楼走廊里一片喧嚣,一个二十几岁,身着病号服的男子被一群护士和保安围在中间,正在激烈地分辨着什么。保安试图去抢他手里的微型摄像机,他拼命躲闪着,最后干脆把摄像机塞进病号服里,蜷缩在地上一动不动。医务台里,那个南姓护士一边抹眼泪,一边恨恨地看着那个年轻男子。方木无心打听个中缘由,绕过看热闹的人群,直接推开了219病房的门。
  果真,江亚正坐在魏巍的床边,耐心地讲解着正在播映的一部电视剧。看到方木,江亚并没有太多惊讶的表现,只是微笑着站起来,招唿方木坐下。
  “二宝怎么样了?”江亚倒了一杯水递给方木,低声问道。
  方木没有立刻回答他的问题,只是盯着他看了几分钟,慢慢说道:“二宝正在恢复之中,肯定会留下疤痕。我会转达你的关心,不过我该对他说,这是来自江亚叔叔?”他顿了一下,“还是狗蛋叔叔呢?”
  江亚愣住了,过了半天才回过神来。他摇头笑笑,对方木的问话不置可否。
  “所以,我现在也不知道,该叫你狗蛋……”方木留意着江亚的面部表情,“还是继续用那个已经死去的人的名字称唿你。”
  在那一瞬间,方木清清楚楚地看到江亚的眼神中闪过一丝诧异和悲伤,然而,他很快扭过头去,起身在病房里踱了几步,最后靠在窗台上,双手抱肩,指关节处的皮肤因为紧绷泛出白色。
  “你想不想知道,你最好的朋友是怎么死的?”
  江亚没有回答,而是静静地盯着方木,眼神中却是迫切想知道答案的狂热。
  方木不再说话,只是意味深长地看着对方。
  足足两分钟之后,江亚突然笑笑,开口说道:“方警官,想听一个故事么?”
  方木点点头。江亚却没继续说下去,而是上下打量着方木。
  方木知道他的想法,伸手从衣袋里掏出手机,当着他的面卸下电池,又把衣服掀起来给他看。
  “我没带任何录音设备,你放心。”
  “好。”江亚笑笑,“首先我要声明的是,这只是一个故事,它可能是我听来的,也可能是我在书上看到的,总之它与我无关。它的出处也不重要,明白么?”
  方木点点头。
  “再有,请你不要吸烟。”江亚指指在床上沉睡的魏巍,“会影响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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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1-26 11:20:35 | 显示全部楼层
  有一个男孩,出生在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民家庭里。从他记事起,就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一个那么难听的名字,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一个压根不爱自己的父亲。每次当他看到别的孩子骑在父亲脖子上玩耍,都想在自己的父亲身边获得同样的关爱。然而,他得到的永远是厌恶的眼神和粗暴的推搡。等他慢慢长大了,渐渐通过村里人的风言风语,了解到这样一个事实:也许他并不是父亲的亲生儿子。这对一个孩子意味着什么?他不知道自己的过去,不知道自己的出身,甚至不知道自己该姓什么。于是,他开始变得小心翼翼。很多像他这个年龄的孩子不该做的活儿他都抢着做。因为他知道,自己吃的每一碗饭,穿的每一件衣服都来自于那个不是父亲的男人。而那个男人也是这么想的,他需要一个名义上的儿子来撑门面,延续香火,更想掩饰自己没有生育能力的事实。然而,他同时又觉得自己的付出是没有意义的,毕竟,这个儿子身上所流的血不是自己的。于是,他很矛盾,一边不情愿的供养儿子,一边残酷地折磨他。用一个难听的名字羞辱他,也羞辱那个给他戴了绿帽的人。
  好在那男孩有一个始终爱他的母亲。在那艰难的十几年中,母亲处心积虑地保护者男孩,甚至在他长大后仍然和他同居一室。然而,那个所谓的父亲不甘心就这样放过母亲。很多个夜晚中,这个醉醺醺的男人都会踢开母子的卧室,粗暴地按倒母亲强JIAN她。母亲会挣扎着恳求他让男孩回避一下。男人会把孩子塞进床底,勒令他钻进床底的地窖里不许出声。有几次,当男孩哭着爬进地窖的时候,能清楚地看见床边有两条不断耸动的粗壮的腿,听到床板的吱呀声和母亲痛苦的呻吟声。那木床晃动得非常厉害,在那一刻,男孩的全部世界就是黑洞洞的床底,而这个世界,似乎随时会坍塌。
  渐渐地,男孩越来越喜欢在地窖里独处。这里看不到父亲阴沉沉的面容,也听不到他的骂声和母亲被强暴时令人耻辱的声响。这里是安静的,安全的,能让男孩在痛苦不堪的生活中找到暂时的避难所。
  男孩一度以为自己找不到未来,然而,这个未来还是猝不及防地来了。小学毕业后,母亲恳求那个男人让孩子继续读书。男人认为自己已供到他小学毕业,已经是天大的恩情了,坚持让孩子辍学去矿山干活。夫妻俩爆发了最激烈的一次争吵。男孩躲进了地窖。他不知道,母亲为了自己继续求学,不惜以死相逼。而当她跳进井里的时候,那个男人既没有阻拦,也没有施救。当男孩从地窖里爬出来的时候,母亲已经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母亲死了,男孩却没有得到继续上学的机会。在这个家里,他失去了最后一个可以庇护他的人。于是,他整日呆在地窖里,不肯和那个男人见面。有一天,那个喝醉的男人冲进地窖里,痛打了他一顿,然后勒令他去噼柴,生火做饭,他认为自己没有必要再供养一个野种。想在这个家里继续生活下去,就必须像狗一样伺候他。
  于是……
  他收拾了自己的东西,逃了出来。临走前,只和自己最好的朋友告了别。随后,他买了一张去省城的车票,这是他所知道的最远的地方,在省城,他睡过马路,捡过垃圾,卖过血,去建筑工地党国小工,也曾为了一碗剩饭和乞丐们打得头破血流。然而,他活了下来,并且慢慢长大。他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也拒绝再沿用那个令人感到耻辱的名字。所以,当他得到第一份工作的时候,毫不犹豫地响雇主报上了自己最好的朋友的名字。那是个响亮的名字,有明确的姓氏。尤其当他拿到印着那个姓名的身份证的时候,他高兴得发狂。他终于不再是一个虚假的存在,而是一个真真正正的人。就好像一个隐藏在黑暗中的影子,突然拥有了实体。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他把那个身份证视作至宝,日夜揣在身上,就连睡觉时,也把它压在枕头下面,生怕它和眼前踏实的生活一样突然消失。
  “所以,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江亚的目光温和,“他依然希望用这个名字来称唿他。”
  “好的,江亚。”方木看着他,突然觉得这个名字陌生起来,“他的遭遇令人同情,可是,他后来为什么……要做那些事呢?”
  江亚笑起来。
  “因为有人对他说,他做得没错,因为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可以无缘无故地伤害另一个人。”江亚的笑容渐渐收敛,“就像出生这件事,他完全无能为力。然而,为什么要让他承担那么多苦难呢?所以,他有权力报复。”
  “可是,那些人的行为需要用生命去付出代价么?”方木忍不住说道:“有些甚至连”恶行“都算不上!”
  “什么叫恶行?”江亚立刻反问道:“非得杀人放火么?一个鄙夷的眼神,一句粗暴的呵斥,一拳,一脚,你管这叫什么?无心之失?你考虑过受害者的感受么?你没有。因为你不曾领受过这些!受害者有多痛苦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所以,他就……”方木眯起眼睛,斟酌着词句,“以彼之道还治彼身?”
  “这才公平。”江亚笑了,“你强加给别人的,统统还给你,你才知道,什么叫悔不当初。”
  “可是他们,已经没有机会后悔了。”方木突然想到任川,手渐渐攥成拳头。
  江亚注意到方木的动作,突然走过来,几乎和方木挨着头。
  “方警官,你有没有这样一种冲动?”他盯着方木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非常非常想杀掉某个人?”
  方木毫不退缩地回望着他,几秒钟后,缓缓地摇了摇头:“没有。”
  “你说谎。”江亚直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方木,“你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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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1-26 11:20:49 | 显示全部楼层
  “因为那些人压根就不必去死!”、“他们也这么想,换句话说,大多数人都这么想。”江亚提高了语调,“就是因为有这种想法,他们才心安理得,恣意妄为!”
  他突然高举双手,演戏一般喊起来:“我没怎么样啊,我只是小小地伤害了他们,我不是有意的,所以我应该得到宽恕和谅解。”
  “应该么?不,不应该。”夸张的表情瞬间消失,江亚的脸上又恢复成刽子手般冷漠,“他不喜欢,他觉得,这不公平。”
  方木看着这个时而癫狂,时而冷静的人,心下极度愕然。
  江亚慢慢走到窗边,掀起一角窗帘向外看着。此刻,正是一天中最热闹的时段,街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一派喧闹繁华的景象。
  “知道么?他喜欢这个城市。”江亚轻轻地说道:“它给了他新的生命,新的生活,给了他心爱的女儿和安宁稳定的感觉。所以,他希望这里一切安好。所以,他希望众生平等。所以,他希望人人善待他人。所以,他觉得自己有资格清除这个城市中的一切污秽——即使那只是一点微不足道的灰尘。”
  江亚转过身来,面带微笑看着方木:“而且,你不得不承认,这个城市需要他,需要一缕光。”
  方木盯着他看了几秒钟,缓缓吐出一口气,说道:“你的故事讲完了?”
  江亚微微点头。
  “好吧。”方木站起身来,一字一顿地说道:“你记住,无论如何,我都会让这缕光熄灭。”
  说罢,他就转身向门口走去,刚拉开门,江亚就在身后“喂”了一声。
  “方警官,你还没告诉我,他最好的朋友是怎么死的?”
  方木回过头,江亚神色悲戚地看着自己,眼眶中隐约有泪光闪动,和刚才已然判若两人。
  “矿难。”
  方木只是简单地吐出两个字,就拉开门走了。
  回去的路上,方木久久难以平静,江亚的“故事”,已经验证了自己的猜想。他就是“城市之光”。这一切来得太过容易,也太过突然,竟让方木开始怀疑这个结论的真实性。
  毫无疑问,江亚是方木所遇到过的最强悍的对手。他几乎已经承认了一切,却依然没有足够的证据将其绳之以法。对此,江亚早已了然于心,否则,他也不会用那种近乎挑衅的方式对方木公开自己的身份。
  怎么办?耐心地等到他再次犯案,然后寻找证据?
  警方虽然没有掌握确凿证据,但肯定会对他高度关注。他在短期内再次作案的可能性不大。再说,下一个被害人是谁?是销售有毒食品的奸商,野蛮执法的城管,还是不负责任的医生?
  这都不是问题的焦点,方木最担忧的是,还有人愿意追捕“城市之光”么?
  “这个城市需要他,需要一缕光。”
  方木不得不承认,在他和江亚交谈的过程中,至少有那么一瞬间,他是认同江亚的。
  生活在这个城市中的人,在其或漫长或短暂的生命中,多少都受过他人的恶行相待。其中相当一部分恶行,仅能通过道德加以苛责。彼时彼地,法律显得既苍白又无力。我们也许会同情,会愤怒,但不会想到去击杀那些原本与我们无关的作恶者。别人的苦难,终究是别人的,我们的克制,多半源自于不曾感同身受。然而,一旦有人这么做了,我们的内心却难免会感到快慰。民众如是,警察亦如是。
  侦办“城市之光”系列杀人案中,维系警方行动力的,多半是出自一种职业本能,被害人着实可恨,杀手在替天行道。即使在警方内部,这样的声音还少么?
  方木看看车窗之外,冬日里艳阳高照,人声不绝于耳。即将到来的公历新年让这个城市处处盈满了祥和喜悦的氛围。无论是男是女,是老人还是幼童,个个面色平静,内心安宁,那些脸庞宛若到处挂起的大红灯笼一样光彩照人。
  难道守护这样良辰美景的,不是法律秩序,而是因果报应,不是人人自省,宽容相待,而是以牙还牙的残忍杀戮么?
  那缕强光,要让它熄灭么?
  把车停在公安厅停车场,方木仍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那辆帕萨特上跳下来的人。
  “你小子,丢了魂了?”
  方木吃了一惊,循声望去,看见邰伟捏着一个档案袋走过来。
  “是你啊,干吗来了?”
  邰伟笑嘻嘻地用档案袋在他身上拍了一下:“来查失踪人口,我们那个区发现一具无头男尸。”
  “这点小事也需要副局出马?”方木笑着说,“你们局的外勤是干什么吃的?”
  “唉,哥们还真不是当官的材料。”邰伟搂住方木的肩膀,“这一个月给我闲的,都快长毛了。好不容易来个大案子,出来活动活动筋骨。”
  “哈哈,瞅你那点出息。”方木和邰伟走进公安厅大楼,“案子进展到什么程度了?”
  “查找尸源呢。”邰伟拍拍手里的档案袋,“这尸体有点意思,法医说至少在福尔马林溶液里浸泡了五个月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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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1-26 11:21:02 | 显示全部楼层
  “哦?”方木有些惊讶,“会不会是哪个医学院把标本扔出来了?”
  “不像。”邰伟摇摇头,“尸体表面损毁得很厉害,怀疑在死后被反复鞭打过。”
  “鞭尸?”方木瞪大了眼睛,“这得多大的仇啊?”
  “是啊,所以我说这案子有意思。对了,档案室在几楼?”
  “六楼。”方木指指楼层指示牌,“几个月前我刚查过失踪人口,也许我可以帮你……”
  说道这里,方木突然停住了,脑海里迅速浮出另一件事。
  调查第四十七中学杀人案的时候,方木曾查阅过省内未了结的刑事案件,试图寻找与本案相似的案例。虽然当时没有获得有价值的线索,但是方木依稀记得最后,也是最新的一件失踪按键的当事人是市人民医院的医生。
  那个医生,会不会就是导致魏巍变成植物人的主治医生呢?
  江亚是个报复心极强的人,就像他说的,他不能容忍一个人无缘无故地伤害另一个人。如果那个医生曾因为医疗事故导致魏巍昏迷至今,他很可能会对医生采取报复行为。杀人之后再鞭尸,倒是很符合江亚这种极端的性格。
  “尸体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12月1号,在俪通河里。”邰伟好奇地看着方木,“怎么了?”
  日期也对得上。把一具尸体留存这么长时间,并且反复鞭尸,肯定是隐藏在一个非常私密的场所。当时江亚已经意识到二宝的掌印留在了笔记本电脑上,也预感到警方会很快介入,并且搜查他的住宅。如果他曾把那具尸体藏在自己家里,就不得不抛尸灭迹。
  “市人民医院曾经有一名男医生失踪,你看看是否符合无头尸体的特征。”方木飞快地说道,“另外,你去市人民医院查查,失踪的男医生是不是有一个叫巍巍的患者的主治医生。”
  “我怎么越听越煳涂呢?”邰伟皱皱眉头,“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方木刚要解释,衣袋里的手机就响起来。他对邰伟做了一个稍等的手势,摸出电话一看,是杨学武。
  “在哪儿呢?”
  “在厅里。”方木听到杨学武焦急的声音,心一下提了起来,“有新情况?”
  “嗯。”杨学武直截了当地说道,“昨天,物证室的同事发现任川的手机接到一个短信。”
  “短信?”方木吃了一惊,“什么内容?”
  “一串编码。”杨学武顿了一下,“和我们之前发现的编码非常相似。”
  方木立刻问道:“是什么?”
  “XCXJ021009822.”
  “XCXJ021009822.”方木重复了一遍,迅速掏出记事本记了下来,“我马上回去。”
  挂断电话,方木对邰伟说道:“抱歉了,我有点急事,你先按我说的去查查看,回头我再跟你解释。”
  邰伟却没有接茬,脸上是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嘴里轻轻念叨着。
  “XCXJ021009822.”他皱着眉头,似乎在记忆中拼命搜索着什么东西,见方木要走,急忙一把拉住了他,“你等我一下。”
  说罢,他走到一旁,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和对方聊了几句,反复确定了某件事情后,又站在原地思考了一会儿。方木等得不耐烦,边掏车钥匙边说道:“你到底有没有事啊,没事我可走了。”
  邰伟看看方木,又看看四周,低声说道:“方木,你能不能告诉我这组编码是怎么发现的。”
  方木大为惊讶:“老兄,你一定要知道么?”
  “一定要知道。”邰伟的语气斩钉截铁,“告诉我。”
  方木想了想,虽然这涉及刑事秘密,但是告诉邰伟也无妨。邰伟不至于业余到泄密,没准还能提供点侦破思路。于是他就把在“城市之光”系列杀人案中发现几组怪异编码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邰伟。
  邰伟听完之后,立刻问道:“除了这组,其他编码是什么?”
  方木回忆了一下,又把其他三组编码一一复述出来。
  邰伟听完,却不再说话,而是愣愣的看着方木。眼神中,既有震惊,更有深深地悲悯。
  方木被看得很不自在,忍不住问道:“怎么了?”
  “兄弟,为什么又是这样?”邰伟唿出一口气,右手重重地抓住方木的肩膀,“这些杀人案,是冲你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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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1-26 11:21:2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一章 轮回

  2011年9月,J市公安局在进行过期档案整理及销毁工作时,意外发现部分档案丢失。经查,丢失的档案资料为2002年发生在J市的系列杀人案的相关案卷,编号为:XCXJ2718425、XCXJ02828661、XCXK02917013、XCXJ21009822、XCXH021021794、XCXJ021227816。主办警官为邰伟。
  鉴于犯罪嫌疑人孙普被方木当场击毙,且方木的行为被公安机关认定为正当防卫,这些案件撤销。编号开头的XCX其实就是“撤销案”三字的拼音缩写。时隔九年之后,这些案件不翼而飞。
  J市公安局在档案借阅及管理方面存在较大漏洞,具体丢失时间已不可考,怀疑为2006年前后。由于公安局上报公安厅之后,只是内部处理了事。公安局下发通知,责令省内各地公安机关完善档案管理制度,再无下文。
  如今,这些丢失档案的编码,竟出现在“城市之光”系列杀人案的现场。
  专案组为这一发现的情况召开了分析会,鉴于邰伟曾侦办过2002年的孙普案,获邀列席会议。然而,他的注意力却不在这个分析会上,而是不停的看着独自坐在角落里的方木。
  方木弓着腰坐在扶手椅上,双肘挂在大腿上,十字交错,一动不动的盯着地面。与会者究竟说了什么,他统统听不到,脑海里依旧是邰伟的那句话。
  “这些杀人案都是冲着你来的”
  同样的话,在九年前的J大校园里,也是由这个人亲口说出来。那是他们都还很年轻,鲁莽冲动,干劲十足。然而,同样令人震惊的真相,像难以逃避的诅咒一样,在猝不及防间再次应验。
  九年,一个轮回。
  为什么又是这样,为什么又是我?
  方木突然觉得好笑,命运,你还能再残忍一点么?
  “方木”分局长突然点了他的名,“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大家的视线齐齐的投向方木,眼神中写满了好奇与疑惑。的确,这个小伙子只是一个文职警官,不能打,不能追,除了过人的心理分析能力和敏感的直觉之外,实在是很不起眼的一个人。然而,这样一个看上去弱不禁风的人,却和震惊全国的系列杀人案扯上了关系。而且,种种迹象表明,凶手想挑战的目标,正是方木。这不禁让人浮想联翩,这个文职警官到底是什么人?他经历过什么?是不是曾有过难以对人言明的往昔?
  方木缓缓地抬起头,轻声说道:“没有。”
  “没有”分局长凝视着方木,轻轻地重复着这两个字,“如果邰伟局长提供的情况属实的话,当年你参与了那起系列杀人案的侦破,并且……实际上是由你终结了这个案件——一点能提供的线索都没么?”
  方木又低下头去,良久,摇了摇头:“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好吧。有什么情况随时通知我。”分局长看上去有些失望,挥手让大家散会,“邰局长,你跟我来一下。”
  邰伟看看方木,把手边的一个档案袋推到方木勉强,起身跟着分局长走了。
  偌大的会议室里只剩下方木一个人,四周瞬间就静的可怕。方木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不动,足足过了十分钟之后,他才艰难的直起身来,伸出手从衣袋里拿出香烟。
  点燃,深吸一口,烟草的辛辣气息瞬间在鼻腔里弥漫开来,方木长长的唿出一口气,伸手拽过那个档案袋,抽出里面的文件看起来。
  这是一份刚刚从J市公安局传真过来的情况说明,主要内容是档案的编码。
  XCXJ2718425:曲伟强,王倩被杀案,2002年7月。
  XCXJ02828661:唐玉娥被杀案,2002年8月。
  XCXK02917013:金巧被杀案,2002年9月。
  XCXJ21009822:辛婷婷被杀案,2002年10月。
  XCXH021021794:托马斯·吉尔被杀案,2002年10月。
  XCXJ021227816:陈瑶被杀案,2002年12月……
  冷漠的数字,熟悉的名字,瞬间就将方木带回九年前。寻凶地日日夜夜,仿佛就在昨天。
  一号球衣。第二观察室。三叶草。四零四教室。停在5点25分的手表。六号泳道。第七监房。
  在那一年,方木结识了一生的挚友,失去了最尊敬的师长,也生平第一次开枪杀人。
  而那个曾给J大带来灾难,也让方木夜夜陷入梦魇的人,从地狱里爬回来了。
  方木不相信死而复生的奇迹。然而,事实就摆在眼前。
  冷静,谨慎。犯罪过程有条不紊,饭酒之后不留痕迹。平日待人接物毕彬彬有礼,面度被害人时残忍凶狠。尤其是那种掌控一切的自信和挪揄嘲讽的眼神。怪不得方木在看到江亚时就觉得似曾相识——他活脱脱就是一个复活的孙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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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1-26 11:21:43 | 显示全部楼层
然而,上次在医院和江亚的交谈中,他几乎已经将真相全盘托出,唯独没有提过这段往事。而且,方木回忆起初见时得各种细节,丝毫察觉不到江亚曾认识自己。是他掩饰太好,还是自己太过粗心?
  从现有资料来看,江亚和方木不可能有任何在生活上的交集。如果资料准确的话,孙普在J大连续作案的时候,江亚正在C市的烘培店里打工。而且事实证明孙普和江亚都是独生子,即使用最异想天开的方式去推测:江亚生物学上的父亲——那个二人转演员与孙普有血缘关系的话,江亚有必要为了这样一个从未谋面的亲属而挑战方木吗?
  正在方木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会议室的门被推开了,邰伟的脑袋探了进来。
  他没有急于进入,俄日是相反木头来征询的目光:可以进来么?
  方木摆摆头,示意他进来。邰伟这才大步走到方木对面坐下,先是上下打量了方木几眼,轻声问道:“有思路么?”
  方木苦笑着摇摇头。
  “心态不错,还笑得出来。”邰伟甩给方木一根烟,“你们的头儿问了当时你在J大的情况,我照实说了,没问题吧?”
  “没问题”方木叹了口气,“事到如今,隐瞒没有意义。”
  “刚才,他建议你暂时回避这个案子,我替你拒绝了。”邰伟慢慢地说道,“我觉得,没有人比你更了解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让你自己处理,也许会要好一些。”
  方木无语,默默地点点头。
  邰伟盯着方木看了几秒钟,轻声说道:“害怕么”“不”方木顿了一下,突然笑起来,“习惯了”
  “他娘的,这叫什么事啊?”邰伟好不容易止住了笑,目光中却是深深的同情,“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我不知道。”方木指指眼前的传真文件,“凶手肯定和孙普有莫大的关系,但不知道这种关系是什么。”
  “嗯”邰伟想了想。“我能帮你做什么?”
  方木刚要回答,会议室的门再次被推开米楠穿着白大褂走了进来,是打过招唿。随后,它既没寒暄,也没安慰方木,而是直接把一张复印件递给方木。
  “你看看这个”
  方木接过文件扫了一眼,是一个足迹样本。他抬头看看米南“知道我的事了”“知道了”
  “那你怎么不问我过去的事情”
  “问了也没用,还不如做点什么。”米楠指指方木手中的足迹样本,“不过我只懂这个,不知能不能帮上你。”
  邰伟笑起来,对方木说:“这姑娘靠谱啊。”
  物证室的值班民警在发现任川的手机接收到信息后,在第一时间通知了专案组。技侦部门立刻锁定了信息发送的大致地点——和平区四维广场。警方赶到现场后,立刻对现场进行了细致搜索,最终,在广场东南郊的一棵树下发现了一枚被遗弃的手机卡。经查,确有此号码向任川的手机发送信息无疑。刚刚从罗阳村返回C市的米楠,只睡了两个小时之后就被紧急调往现场。由于事发于凌晨,且发现手机卡的位置现有人员走动,在经过一番勘察之后,米楠成功提取到若干枚。其中,部分足迹相对清晰。经过一天一夜的勘察之后,基本确定了发送信息者留下的足迹。
  “就是这个”
  方木仔细察看了手机里的足迹样本,这又是一个硫化成型胶底鞋的脚印,而且,和前几起案件中提取到的足迹相比,这个鞋印不仅完整,而且相对清晰。方木看看足迹部分上标注的数据,抬头问米楠:“和第47中学杀人案提取到的足迹能做同一认定么?”
  “基本可以。”米楠指点着足迹样本,“你看这里,这里……还有这里。”
  也就是说,同一个人在数起杀人案和大柳树爆炸案。
  “还有别的足迹么?”方木急切地问道,“能分析出遗留足迹人得体貌特征和基本型走姿态么?”
  “这正是我找你的原因。”米楠又把几张复印件摊开在桌面上,“如果从脚印分析,这个人穿四十二码的鞋,身高在一米七四左右。歩角较大,步宽狭窄,住地压力不均匀,轻重压明显,重压靠后且有点偏外,足迹遍沿线不完整,还有条痕和擦痕。”
  “这是个瘦子?”邰伟突然插嘴,“还是个老年人?”
  的确,上述特征都表现为一个瘦人应有的足迹形态,而且还伴有消极步态,以及中老年人的行走特征。
  “还不能完全肯定。”米楠摇摇头,“现场留下的足迹不多,难以判断这是不是本质步态。不过,我还是觉得奇怪……”“怎么?”方木和邰伟同时问道。
  “步长。”米楠指指一张复印件,“这个人在树下发送短信,随即抛弃手机卡之后,曾从泥地返回水泥路上。我找到了几组行走足迹。虽然有的足迹是残缺的,但是仍然可以量出步长——你不觉得,一个一米七四的男人,这种步长有点太短了么?”
  方木想了想,又看看第一张足迹样本:“步宽狭窄……说明这家伙走路时晃得很厉害,而且步长很短;瘦子——如果他不是老年人的话,就是个很虚弱的人。”
  “可是我不觉得他是江亚。”米楠平静地说道,“还记不记得我跟你提起过,犯罪现场曾有两人走过,一个杀人,一个人写字。”
  在米南看来,手机短信不大可能是有江亚发送的,在大柳树爆炸案现场,他有大把时间和空间留下那一串简单的编码,没必要在案发几天后再以发送短信的方式向方木提出挑战。而且,在警方已对他产生高度怀疑的此时,最好的选择就是什么也不做。因为后续行为越多,暴露痕迹的可能性就越大。此外,发送短信的人似乎从来没想过掩饰自己的足迹,这一点也是与江亚仔细清理犯罪现场的习惯不符。
  方木认同米南的推测,换句话来说,真正和孙普有关联的人不是江亚,而是那个发送手机短信的人——一个身高一米七四左右,穿四十二码鞋的老年男性,或者一个虚弱的中年男性。
  “还有另一种可能”米楠目光炯炯的看着方木,“一个女人。”
  “女人?”方木吃了一惊,下意识的看向邰伟,后者也目瞪口呆的望着米楠,半天才喃喃说道:“你的意思是——一个女人在挑战方木?”
  “对。”米楠拿起那几张足迹样本,“你瞧这里,相对于一个穿着四十二码鞋的人,这个足迹的步长果断,而且步宽狭窄,步角变大,而且重压点向后移,足迹边缘不完整,虚边多,前尖虚边更大,挑痕加重,而且擦痕明显——这是很典型的小脚穿大鞋的特征。”
  “那她具体的鞋码是多少?”
  “不清楚,不过肯定在三十八码以下。”
  “也有可能是一个小个子、小脚的男人穿大鞋。”邰伟皱皱眉头,“未必一定是个女人。”
  “当然有这种可能。”米楠面向方木,“那件案子据今年已经有九年了,是吧?”
  “是的。”方木下意识的回答道,“可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这个人一定非常恨你,以至于这么多年了,仍然要想办法报复你。”米楠语气平静,“我不是心理学家,但是我很清楚,能把这么极端的情绪保持九年,并且丝毫不肯减轻的,只有一个女人才能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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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1-27 22:53:4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二章 杀手养成

  廖亚凡疲惫的拎着水桶和拖把,轻轻地掩好217病号的门,回到了走廊里。她走了两步,抬头看看下一扇门上的门牌,219这三个梳子让她想起了什么,鼻子里哼了一声,很不情愿的推开了门。
  除了那个躺在床上的女人,病房里再无他人。廖亚凡咣当一声把水桶放在地上,丝毫也不担心会吵醒这个沉睡中的患者。她走到病床前,皱着眉头看着那个安静的女人,目光依次扫过她参差不齐的头发、隐约有一丝红晕的脸庞和隐藏在被子下的躯体。几秒钟后,她向紧闭的病房门悄悄,咬了咬嘴唇,突然举起手中的拖把,恐吓似得向沉睡中的女人晃了晃。
  她当然不会砸下去,毕竟,弄伤二宝的是这个女人的男朋友,而不是无辜的她。
  不过,这个动作让廖亚凡的心情好了一些,很快,她就拿起抹布,草草的擦拭窗台和床头柜。正当她拎起拖把准备擦地的时候,走廊里突然传来一阵喧嚣声。
  廖亚凡好奇心顿起,急忙冲到门外去看热闹。
  医务台里一片混乱。平日温柔娴雅的护士此刻像一只发狂的母狮一样,一手高举着一台微型家用摄像机,另一只手胡乱的在一个身穿病号服的年轻男子身上抓打着。
  “你个死变态……”南护士气得满脸通红,“这回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年轻男子一边躲避着,一边竭力去抢南护士手里的摄像机。其他几个护士围在南护士身边,不停地推搡着年轻男子。
  廖亚凡平时和南护士挺要好,见此情形,急忙冲上去用拖把顶开年轻男子,后者吃不住力,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护士们立刻一拥而上,几只手转眼间就招唿到他身上。
  “怎么回事啊南姐?”廖亚凡握着拖把挡在南护士身前,“他怎么你了?”
  “死变态,死变态。”南护士把摄像机护在胸前,一边看着被护士门围打的男子,一边气喘吁吁地答道,“整天拎着摄像机偷拍我。抓住了都不承认……这次人赃并获,看你还有什么借口……”
  很快,几个保安员拎着橡胶辊匆匆赶到,为首的保安一看到年轻男子,立刻气不打一处来。
  “他妈的,怎么又是你啊?”
  “去他的病房找找,肯定还有录像带。”南护士又气又委屈,“这死变态跟着我不是一天两天了。”
  “好!”为首的保安拽起男子,“你个臭流氓,这回非把你送派出所不可!”
  年轻男子拼命挣扎着,一边声嘶力竭地喊道:“不要啊……那都是我的素材……小南,你相信我,我一定能把你捧成大明星……小南……”
  南护士冲他呸了一口,眼泪刷地流下来。
  廖亚凡正要安慰南护士,就听到身后的病房里传来“扑通”一声。
  她吓了一跳,急忙转身跑进病房,眼前的一幕顿时让她目瞪口呆。
  刚才还在病床上沉睡的女人,此刻却躺在冰冷的地面上,输液管乱七八糟的缠在她的身上,被头发遮住的脸上依旧没有表情,额角处正迅速地隆起一片红肿,沾满灰尘的皮肤上,血丝正一点点渗透出来。
  如果米南推断的没错,那么这个女人应该具备以下特征:其一,非常熟悉方木和他的过去,很可能对方木的一切情况都了如指掌;其二,与孙普有莫大的联系,而且感情深厚;其三,具备一定反侦察能力,懂得用大码鞋掩饰自己真是体貌特征;
  其四,能准确掌握江亚的每次作案对象及过程,但江亚对此一无所知;
  这是最让人感到迷惑不解的地方。江亚和她先后来到作案现场,却并不是协同作案。细心如江亚者也没有擦觉曾有人在自己精心设计的报应仪式上添加了案件编号。
  这样一来,“城市之光”在表面上是对恶行的公开惩戒,于细节处,则是对方木个人的挑战。
  换句话来说,她在利用江亚,以实现自己的目的。
  这是个什么样的人,能够将江亚玩弄于股掌之上,却令其懵然无知?
  如果江亚知道自己苦心打造的报应已是变成被她利用的工具。该作何感想呢?
  这女人在处处现场留下自己的印迹,却没有一个认识她亲手所杀,即使败露,法律也拿她无可奈何。这是她和孙普最大的不同。
  九年前,孙普用连环杀人案向方木发起挑战。现在,这个女人如法炮制。只不过,她是在他人既有的犯罪上添加独有的标签。如果孙普在考验方木能否猜出下一起案件的手法与特征,这个女人的目的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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