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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black白夜

[转帖] 《傩神·崔老道和打神鞭》揭开黄河傩王神秘面具(完结),天下霸唱2020最新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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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4-10-12 0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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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2020-10-21 08:40:33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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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田慕青问道:“你怎么了,站在那儿发呆?”
    我指着门口说:“你没看见……这里……”
    田慕青见状,用手电筒往庙堂中照去,说道:“里面什么也没有,你看见什么了?”
    我心想那小女孩儿说没就没了,此刻口说无凭,如何能让人信,就说:“我看里屋壁上有神龛,这几间大屋真是庙堂。”
    田慕青说:“神龛?看你刚才神色古怪,我还以为你见到了不干净的东西。”
    我暗中留意四周,嘴里却说:“没有的事儿,庙堂之中不会有鬼。”
    我转过头,正好看见田慕青拭去灰土露出的一片壁画,画中绘一女子形象,身姿曼妙,虽然色彩消退,面目模糊,但绝不是傩教壁画中常见的神头鬼脸。我心里一动,说道:“此地也不见得是傩庙。”
    田慕青说:“庙堂中才有泥像和壁画,你认为不是拜傩神的地方吗?”
    我说:“熊耳山有座古刹法华寺,据说古刹壁画中有位美女绘像,堪称举世无双,咱们莫非到了法华寺……”可随即一想不对,熊耳山绵延百里,法华寺和草鞋岭仙墩湖离得很远,群山阻隔,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到?况且这几间大屋是用条石构建,并非古刹寺庙华丽的殿阁布局,还是傩神庙的可能更大,只是很少在傩神壁画中看到不戴树皮面具的正常人。
    田慕青却对我提到壁画中女菩萨绘像之事感到好奇,问道:“法华寺壁画中为什么会有美貌女子?画中之人真有那么美?”
    我心想田慕青毕竟是对绘画感兴趣,何况一个女人当面听别人说另一个女人长得美,那也是没有不嫉妒的,只好告诉她:“宋代皇帝崇信佛教,下旨在熊耳山造法华寺,要在宝殿中绘制壁画。当时东京汴梁有位首屈一指的老画匠,虽然身体多病,仍被强行征来。老画匠的女儿不放心父亲,女扮男装跟到熊耳山,混在工匠中照顾父亲,平时帮别的工匠们洗衣服、烧饭,什么活儿都干,无一人不喜爱她。宝殿壁画中要有菩萨形象,可怎么也画不出来,画出来女子形象美是美了,却脱不开世俗之气。朝廷派来的监工眼见误了工期,大发雷霆,命人狠抽画匠们鞭子,老画匠也在其中,挨了鞭刑定然难以活命。这时老画匠的女儿挺身而出,愿意替父亲承受重刑。谁知监工早看出她容貌美丽,是女扮男装,就逼着她脱光衣服挨鞭子。那姑娘心知无幸,回头望了父亲和众画匠一眼,轻轻一笑,纵身跳进了烧铸铜佛的铁水中,顷刻间化作一团白云升上天空,但她的形貌神态,却永远印在了众画匠的脑海中,不知不觉将她绘成壁画中救苦救难、大慈大悲的观音菩萨。所以法华寺壁画中的菩萨形象,远胜其他庙宇,可惜那壁画也因年代久远色彩消褪,不复当年之观。”
    田慕青听罢叹了口气,怅然若失,良久无语。
    我却没有替古人担忧的心思,何况这一听便是前人捏造的故事。老画匠的女儿扮成男装也不扮得像一些,在脸上抹点儿灰什么的,真是笨到她姥姥家去了。
    我一边说话一边抹去墙上的灰土,借着烛火观看庙堂中的壁画。东侧壁画有的脱落,有的模糊,内容残缺不全,只有几个女子的身形轮廓,身后有些童男童女,或持剑或捧镜,看不出什么名堂。西侧壁画保留得相对完好,壁画有如横幅长卷,可以看到当中一座山峰,高可入云,山腹里的宫殿半隐半现,周围是密密麻麻的房屋,住得下上万人,东、西、北三方崇山峻岭环抱,北边山岭下有个山洞,洞口和村子之间,是一株大枯树和几间石屋,村西是片坟地,村东是个石台,村子南端有赑屃驮负石碑,东西两边的大山对峙如门,图中另有几条半虚不实的黑线,壁画顶部尽是面目狰狞的傩神傩将。
    我对田慕青说:“这几间大屋还真和傩神有关,咱们现在是在这里,只要穿过密林,往北走就到岭下的鱼哭洞了,那条路我们进山时走过。”
    壁画中还有多处古字,标注着几十处地点,我一个字也不认得,田慕青却能认出一些,她给我逐个指出:“正中的封土堆叫玄宫山,玄宫即是地宫,山下的村子是千古异底村,北边的山洞是鱼哭洞,村口的石碑叫搜傩碑,那株枯树是傩树,枯树下是傩庙,千古异底村西面是鬼方祭祀坑,与村子有神道相通,东面有很多坟头,不知为何没有地名,对了,多半是搜傩山村民的坟地。可在一千年前,这些地方全部沉到了湖底,如今怎么又冒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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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10-21 08:41:14 | 显示全部楼层
    4
    我摇头不解,此事想也无用,至于村口那块石碑,为什么叫搜傩碑,而不是直接以傩碑为名?
    田慕青道:“石碑用于记事,据你兄长大烟碟儿所说,搜傩是指傩教驱鬼逐疫等自古流传的仪式,碑文或许记载了村中进行过的搜傩仪式。”
    我一想不错,壁画中描绘的“搜傩碑”,是一块赑屃驮负的大石碑,民间说俗了叫“王八驮碑”,赑屃是龙种,生性好负重,古时以赑屃驮负之碑,皆有两点相同,一是极为高大,二是内容非常重要,因此石碑一定记录着千古异底村发生过的大事。我要不想和辽墓女尸一样被噩梦活活吓死,那就必须到赑屃驮负的石碑前看个究竟,但大烟碟儿生死未卜,早一刻离开此地,他就多一分生机,在这么紧要的关头,我总不能只顾自己活命。再说我也不敢再踏进那个古墓前的村子了。事已至此,且听天由罢了,还是先逃出去要紧。
    此时厚脸皮过来说:“屋外边雨不下了,雾却越来越大,咱们得拿个准主意,是在这儿继续躲下去,还是出去找条路往外走?”
    我说:“既然大雨住了,那就往北走,穿过树林便是咱们来时的山洞,可以按原路出去。你们俩先收拾好东西,多绑几根火把备用,我再看看里屋的壁画。”
    厚脸皮自去门口捡了些粗大的树枝,又将脏衣服撕成布条,让田慕青一根根缠在木枝上面,到壁上的灯孔中涂抹油膏。
    我留着手电筒应急,持着田慕青用过的蜡烛,一个人走到傩庙后堂,拨开灰网尘土四下查看。
    想到门后那个小女孩儿的脸,我心中不免有些忐忑,不知道是我看错了,还是瞧见鬼了,可甭管是人是鬼,也只不过是个小孩儿,没什么好怕的。
    我给自己壮了壮胆,借着烛火去看后堂的壁画,庙堂坐北朝南,壁画皆在东西两侧,东边绘着飞檐斗拱、金碧辉煌的宝殿,旁边有条大鱼。我一看这壁画,立时想起瞎爷的遭遇,当年打神鞭杨方同军阀头子屠黑虎,陷在黄河下的金顶宫殿中,与这壁画中的情形何其相似?黄河下大沙洞里的金顶宝殿,以打神鞭杨方和崔老道那种大行家,都断不出那是个什么去处,只说大概是隋唐年间被黄河淹没,想不到与千古异底村有关,那村子不也是唐代沉到湖底的?
    我瞧了好一阵子,看不出什么端倪,也想不通有何相关。再看对面的壁画,却是几十个脸上戴有面具的傩将,按住一个人,用刀划开那人的肚子。被开膛的人披散头发,肠子流了一地,人还没断气,兀自竭力挣扎,场面血腥可怖,很像大烟碟儿所说的搜傩捉黄鬼。
    以地宫里的棺椁和陪葬珍宝来看,此人必是傩王无疑,既然是傩王,又怎么会被傩将杀掉,并且厚葬在地宫之中,还阴魂不散变成了尸怪?千古异底村里发生过以下犯上的反乱?此事跟黄河那条大鱼又有什么相关?辽墓女尸死在唐宋之间,为何辽墓壁画会有千古异底村?当真是辽墓女尸生前在噩梦中见到的?过去了那么多年,我为何会跟辽墓女尸做相同的噩梦?千古异底村是不是有一个可怕的诅咒?
    我站在壁画前心神恍惚,各种念头纷至沓来,突然觉得后背一冷,烛火当即变暗,那种肌肤起栗的感觉又出现了。我一转过头,就看那个小女孩儿站在墙角,她见我看过来,便拜倒在地不起,呜呜哭泣,口中还说着些什么。
    我断断续续听不太清,隐约听到小女孩儿哭着说:“多年……不易……今朝有难……相救……别动……”
    我心中惊奇更甚,问道:“你说什么?别动什么?”
    这时厚脸皮在我肩膀上拍了一把,大声道:“你撞什么邪了?怎么自己一个人对着墙说话?跟哪个女鬼勾搭上了?”
    我身子一震,险些从地上跳起来。厚脸皮准备好了火把,进来招呼我出发前往山洞,我被他吓得不轻,刚松了一口气,再看墙脚却什么也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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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10-21 08:42:00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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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刚那一瞬间,烛光太暗,照到那小女孩儿的脸上,连样子都没看清,只是模模糊糊的一个身影,转眼就不见了,墙脚积灰没留下半点儿痕迹,除非是有形无质,才能做到这样。
    我觉得这小女孩儿没准儿是傩庙中的冤魂,不过她说话声音很小,听也听不清楚,为什么突然对我下拜?她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是想求我帮忙?她是怎么死的?
    厚脸皮又在我肩头拍了一下,问道:“你怎么还对着墙发呆,真撞邪了?”
    我对厚脸皮说:“二皮脸你别在我身后一惊一乍的,吓死人不偿命啊!”
    厚脸皮好奇地打量墙角,说道:“你到底看见什么了?”
    我说:“什么也没有,咱们赶紧离开傩庙,从山洞出去。”
    厚脸皮说:“不可能,你小子两眼贼溜溜的,肯定没说实话,这地方是不是有宝?”
    我低声说:“傩庙里有鬼,你愿意信就信,不信你自己跟这儿看着,我先走一步。”
    厚脸皮说:“怕鬼还敢出来盗墓?”他只是不信,一手握着火把,一手去抹墙角的落灰,后壁有几块砖石,一碰就轻轻晃动,他更是好奇,抠开砖发现墙壁里面还有个洞口。
    我登时一怔,忙把厚脸皮扯住,说道:“别进去,里边有鬼!”
    厚脸皮哪里肯听,他认准了有宝,甩脱我拽他的手,将火把握在面前钻了进去。我心中暗骂,却怕他有个闪失,只好硬着头皮跟随。
    洞中是一处狭窄阴森的石室,我和厚脸皮用火把一照,就见墙下坐着一个小女孩儿,一动也不动,怀中抱着个黑沉沉的物什,身上是童女装扮,鹦鹉绿的鞋子,如同做戏的戏袍一般,死了不知多少年了,但是面目如生,衣服色泽鲜艳,跟活人并无两样,不知为何保存得这么好。
    厚脸皮指着女童的尸首说道:“是个死人,哪里有鬼?”
    我瞧这女童也就八九岁不到十岁,死在石室中已不下千年,居然还和活人一样,又在我面前显魂,其中必有古怪。她让我别动什么?
    厚脸皮说:“这个小女孩儿死的年头儿也不少了,却一点儿没变样,许不是要变成僵尸了?扔在这儿不管又让咱们俩于心不忍,不如把它埋了,免得作怪。”
    我说:“把死人埋了是仁者所为,倒也没错,不过你别急于动手,先等我看明白了再说。”
    厚脸皮说:“哪有这么啰唆,赶快动手,挖坑埋尸,埋完咱还得出去找路,尽早离开这鬼地方。”说着话,他往前一走,看那女童死尸双手捧着一面铜镜,喜道:“还有古铜镜?”
    我让厚脸皮别动那面铜镜:“反正这铜镜也照不得人了,女童死后还手抱铜镜不放,一千年以来没有动过,你想想那铜镜千百年来一直对着死人,再用来照活人可太晦气了,哪还有人敢对着镜子照自己的脸,你知道会在镜中看见什么?”
    厚脸皮说:“你这就叫自己吓唬自己,我对着铜镜照给你瞧瞧……”说着,他去拿女童手捧的古镜,说也怪了,那女童面容本是栩栩如生,刚把铜镜取下来,脸色一瞬间变得灰暗,五官枯萎塌陷,衣服的颜色也跟着消失,转眼在我们面前化成了一堆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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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10-21 08:43:05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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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二人愕然失措,不知为什么一取下铜镜,女童千年不变的死尸会立时朽为尘土。
    我拿过铜镜,见背面是蟠虺形钮,有神禽飞天之纹,丝毫不见锈蚀,拿在手中沉甸甸、冷冰冰,精光映射,鉴人毛发,当是汉代古物。这时我才明白过来,说不定是一面宝镜,尤其是铸在古镜背面的神禽,名叫“伯劳鸟”,古称“鵙”,传说是一个叫伯奇的人所变。伯奇的母亲死后,父亲又娶了个妻子,后母还有个小儿子。后母为了让小儿子得宠,在伯奇父亲面前屡进谗言。父亲以为伯奇心怀不轨,将他流放到野外,最后投河而死,变成了伯劳鸟。伯劳鸟心明如镜,能识善恶,铸有神禽纹的铜镜绝不寻常。傩庙墙壁上也有女童的画像,根据所见情形猜想,女童十之八九是个镜奴。当年这童女捧着铜镜死在这间石室中,尸身在古镜前得了灵气,以至于千年不朽。
    我追悔莫及,不该让厚脸皮取下死尸怀中的铜镜,适才女童显魂,或许是自知今天有此一劫,求我别动这面古镜,我却没听清楚,等明白过来也晚了,想来这是天意。我将此事简单对厚脸皮说了。
    厚脸皮说:“咱只当她是早死早托生了,再留着铜镜也没什么用……”说着,又把神禽纹铜镜抢过来,用手抹了抹,再不舍得放手了,看他那意思,是打算塞进蛇皮口袋中带走。
    我心念一动,想到那女童说的话很是奇怪,如果是鬼,怎么会担心动了铜镜让尸身化为灰土?死都死了,尸身不朽还有什么意义,总之是永远活不过来,那为什么想让死尸对着古镜一直不动?
    转念之间,我想到我看见的女童不是鬼,故老相传——“千年有影,积影成形”,死尸面对古镜千年不动,那古镜中的影子,逐渐有了自己的意识,可能再过个几百年,就可以积影成形了,却为天道不容,所以它说多年修炼不易,又有灵性,自知将有一劫,求我别动铜镜和那女童的死尸,岂不知在劫难逃。如今女童肉身化成尘埃,古镜中的鬼影再也没有机会修炼成形,说不定过些年连影子也要散掉,它必定对我们怀恨在心,此时将这面铜镜带走,等于是自找麻烦。
    我转过这个念头,告诉厚脸皮别对古镜起贪心,忙把铜镜再次拿过来,当时就想放在地上,可无意中一低头,发现我自己的脸正对着古镜。
    那古镜自有光华,不用灯烛,也能照人面目,头发丝都看得清,就见我身后浮现出那小女孩儿的脸,眼中全是恨意。
    我跟它目光一触,立时感到一阵恶寒,身上冷汗直冒,转头看自己身后什么也没有,心知是铜镜中的幽灵,正想扔下铜镜和厚脸皮离开石室,脖子上忽然一紧,像被一双手掐住了,气为之窒。我用手一摸,脖子上却空无一物,低头再看铜镜,镜中的我已被幽灵紧紧扼住了脖颈。
    我惊骇更甚,扔了铜镜在地,但觉得脖子上有双冷冰冰的鬼手,越掐越紧。这古镜中的幽灵虽然是个鬼影,但宝镜灵气千年所积,岂同小可?傩王地宫那么凶险我们都逃出来了,可别死在这间不起眼儿的石室之中。
    我心中焦急,想到几个脱困之策,身子却一动也不能动,仅有两个眼睛还能转,纵然兜天的本事也施展不得。
    厚脸皮在旁看到我的样子,一脸的不解,奇道:“你又搞什么鬼?”
    我心说:“那幽灵掐死我之后一定也要掐死你,还不快跑?”奈何作声不得,只能暗暗叫苦,脖子被掐得透不过气,两眼上翻,正在这危急当口,忽觉脖颈中一松,急忙深吸了几口气,心下好生不解,不知那阴灵为何突然松手。
    一看那小女孩儿已跪在墙角,脸色大变,对着我们跪拜不起,转眼化成灰尘,就此消失不见。我感到莫名其妙,捡起铜镜看了几眼,里边再没有童女的身影,然而铜镜也就此变得光华暗淡,我一转身,发现田慕青站在我们身后,脸色白得不像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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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10-22 12:47:1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七章 搜傩志异
    1
    原来田慕青在傩庙门口等着,见我们迟迟不出来,担心有事,便点起蜡烛走进石室察看。
    我骇异无比,低头看看铜镜,又抬头看看田慕青,心想:古铜镜中的幽灵跪在地上,消失不见,是因为田慕青突然走进来?我觉得田慕青是不太对劲儿,她分得出汉唐壁画倒还罢了,竟连傩庙里的古字都认得,铜镜里的幽灵也怕她,她定与千古异底村有很深的关系,难道是从村子里逃出去的女鬼?
    我当即拿铜镜对着她看了看,却不见有异,也许是古镜中的灵气已失,变得与寻常的铜镜没有两样。
    田慕青早见到我手中的铜镜,脸色苍白,怔怔地望过来,说道:“这……这是……”
    我看到田慕青脸色忽变,心知所料不错,反问道:“你认得这面古镜?”
    田慕青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不再说话,只是盯着铜镜出神。
    我看得出田慕青有些事不愿意说,但也不会有害人之心,就把铜镜交给她。三人来到傩庙外屋,厚脸皮背起大烟碟儿,我和田慕青举着火把照路,出了庙堂一路往北走。
    云封雾锁的密林中,尽是粗可合抱的古树,脚下枯蔓层层,头上乔枝郁郁,刚下过几个小时的雨,森林里又湿又潮,枯枝败叶散发着潮腐的气息。我想那壁画中的地图该不会错,一直往北就是草鞋岭,按着指南针的方向走就行了。
    我边走边跟田慕青说话,问她:“你跟我说实话,以前是不是来过千古异底村?”
    田慕青说:“没来过……你为什么要这样问?”
    我说:“你瞒得了旁人,却瞒不过我,你也不看我是谁,想对付我,你还嫩了点儿。”
    田慕青说:“我没想对付你,言尽于此,你愿意就信,不信我也没办法。”
    我知道她为人柔顺,却不柔弱,只好说道:“你来过就来过,那也没什么。”
    田慕青说:“我知道你为何疑心,只不过有些事情我没法儿说,说了你们也不会信。”
    我说:“说不说在你,信不信在我,而且我愿意相信你,要不早把你扔下不管了。”
    田慕青说:“我真的没来过千古异底村,却觉得这里有很多东西眼熟,像是……像是上辈子见过。”
    我看她所言不虚,心头一震,口中却说:“怎么会有投胎转世这等事……”
    田慕青说:“我也不信,但我看到千古异底村觉得似曾相识,看到地宫中的棺椁又感到很怕,却说不上为什么怕。当时在火车上遇到你们,听你说起熊耳山古墓,我也不知为什么,只是想来这儿看一看。到了这里我明白了,这是命,我怕我走不出千古异底村了。”
    我说:“我是让恶鬼索命,不得不到千古异底村盗墓取宝,怎知是披麻救火,惹焰烧身,而你也同千古异底村有莫大干系。咱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出了事儿谁都逃不掉。你也不用太过担心,天塌下来我先替你顶着。我这个人平时口没遮拦,主要是掏心窝子话说的太多了,以至于没心没肺,如果之前说了什么得罪你的话,你也别往心里去。”
    田慕青道:“你们救过我的命,我都不知该如何报答,又怎会怪你。”
    我们将这些话说出来,均有如释重负之感,但我并不相信田慕青曾经死在千古异底村,如今投胎转世又回到此地,这其中一定另有隐情,只是我还看不到真相。
    此刻我只盼尽快找到岭下山洞,离这鬼地方越远越好,别死在这里,至于千古异底村中到底发生过什么怪事,我已经不想多做追究,那不是我能应付得来。
    我和厚脸皮轮流背负大烟碟儿,田慕青用火把照亮,三个人在树林里不停地往北走。但见雾气中苍松偃柏,亭亭如盖,眼看走出了密林,前边却没有山洞,荒草丛中是一块赑屃驮负的古碑,密密麻麻刻满了碑文。田慕青上前辨认,说这是搜傩碑。
    我们三人相顾惊疑,地图上石碑在村子南边,一直往北走,怎么绕到村子的另一边来了?况且从傩庙往北走进密林,走了没有多久,腿脚再快也不可能绕这么一大圈。
    厚脸皮说:“是不是咱取了千古异底村古墓的宝,那些死鬼舍不得,冤魂缠腿让人走不出去,太狠了,这是想以累死的方式吓死咱们?”
    我说:“冤魂缠腿顶多是让人在原地转圈,咱们遇上的事儿更邪门儿,明明往村子北边走,却出现在了村子南边,周围仍是这么黑,怕是走到死也别想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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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10-22 12:47:53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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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想到了不会这么轻易脱身,却料不到往千古异底村北边走,竟会来到千古异底村南边。
    我寻思石碑名为“搜傩碑”,对村子里发生过的大事必有记载,便让田慕青去读碑文。
    夜雾荒草间,石碑高耸。田慕青站到赑屃背上,才看得到上方的碑文。搜傩碑记载的内容很多,她一时也不得尽解。
    我和厚脸皮将大烟碟儿放在赑屃下躺着,看他气息奄奄,我们二人无不替他担心。
    厚脸皮长吁短叹,对大烟碟儿说:“差一步啊,差一步就出去了,说什么也得坚持坚持,回到家再蹬腿。”
    我说:“他现在这样,你跟他说什么他也听不见,听见也让你气死了。”
    厚脸皮说:“一个人剩不到半口气,要死还没死,意识不清,那是魂还没散,魂一散,这人就没了。即便他听不见,你也得多跟他说话,把魂叫住了,没准儿就死不了。”
    我点头道:“是有这么一说,平时看你一脸粗俗无知的样子,居然也知道这些。”
    厚脸皮说:“我这叫真人不露相,不是顽铁是真金。”
    我说:“你刚说此地有冤魂缠腿,所以走不出去,我寻思多少有点儿道理。我还记得听麻驴讲过,说仙墩湖下有个村子,那年饥荒,一个人到这儿看见有村舍房屋,就进村偷了些米,在村里看着是上好的白米,带出来却是腐臭的淤泥,那不正是说这里有鬼吗?”
    厚脸皮担心鹿首步摇冠也变成淤泥,忙伸手进蛇皮口袋里摸了摸,还好没变。
    我说:“偷米的是离开此地,才发现白米变成淤泥。咱们还没出去,你现在看为时尚早。”
    厚脸皮说:“拿这几件东西容易吗?好悬没把命搭进去,出去一看要是臭泥,那可太坑人了。”
    我说:“不得不做最坏的打算,如果误入千古异底村山市,那是走到死也走不出去了。”
    厚脸皮说:“山市……卖什么的?”
    我说:“山市也叫鬼市,可不是咱那边说的鬼市。京津两地四更开五更散摆摊儿卖黑货的地方叫‘鬼市儿’,有个儿化音,也没有鬼,是指东西大多来路不正,买卖双方鬼鬼祟祟。而山市、鬼市这个市,是说你走在没有人烟的深山里,看见有城墙、街道、寺庙、宫殿、宝塔、店铺,人流熙熙攘攘,清楚得不能再清楚了,忽然一阵风吹过,《清明上河图》长卷般的城中景象立刻变得模糊了,转瞬让风吹散,化为乌有,看到的人待在原地,怅然若失,那就是山市。如果当时有人走进去,也会跟着山市一同消失。”
    厚脸皮说:“原来这叫山市,我在祁连山见过,看得到却摸不着,跟咱们这次遭遇可不一样。”
    我只是信口一说,听厚脸皮在祁连山见到过,好奇心起,问了他经过。二人说了一阵儿,也不得要领,空自焦躁。
    我让厚脸皮注意周围的风吹草动,然后爬上赑屃的脖子,问田慕青石碑上记载着什么内容。
    田慕青在石碑前看了半天,也只看懂到一半,她拣重要的碑文,一句句讲给我听,厚脸皮也在赑屃下听着,想不到碑文的内容如此诡异离奇。
    田慕青说石碑中记载着很多事,傩国是始于东周时代的古国,崇信鬼神,灭亡于春秋战国后期,遗民们躲在深山里,逐渐发展成了后来的傩教,首领称为傩王。到了汉代,上至帝王诸侯,下至贩夫走卒,到处有祭神驱鬼的风俗。
    我听这部分碑文的内容,与大烟碟儿说的分别不大,下面就是他不知道的事了。
    田慕青继续说道:“搜傩驱鬼逐怪,分别有宫傩、村傩、山傩、水傩、洞傩,‘傩’字有束缚困住之意,顾名思义,是将鬼怪捉住,使其不能作祟。后来傩教借鬼神蛊惑民众造反,在东汉末年遭到朝廷镇压,傩教躲到深山里避祸,从此隐居不出。久而久之,与民间搜傩拜神之风脱离了关系。千古异底村选在此地,其中有个很大的秘密。相传每当天上出现黑狗吃月,便是阴气最重的时刻,村子里会举行大傩祭鬼,将无法度化的恶鬼送进祭祀坑,以此祓除灾祸,使其万劫不复,祭祀坑是通往‘鬼方’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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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10-22 12:48:34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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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古以来,傩教中尊卑分明,依次是傩神、傩王、傩相、傩将、傩民,几乎没有人知道村下一切不明的“鬼方”究竟是个什么去处,平时也不准谈论提及,只知很久以前有个被称为鬼方的古国。
    隋朝大业年间,隋炀帝无道,黎民百姓饱受倒悬之苦。隋炀帝迷信仙法,在黄河边上造了一座金顶宝殿,想请仙人下来相见,仙人没请来,黄河上下却接连发生瘟疫,灾情严重。民间都说有黄鬼,朝廷请傩教出山驱鬼逐疫。当时的傩王听说是黄鬼作祟,也不能袖手旁观,命傩相冯异人到黄河边上。冯异人生来魁伟,比常人高出一半,胳膊长腿长,大手大脚,故名异人,他从金顶宝殿附近挖出一口古棺,是其中的死人变成了黄鬼,全身白毛,尸血能传尸瘟。正想抽肠驱邪,突然天地失色,黄河发了大水,有人见到一条大鱼吞下黄鬼,连同金顶宝殿,一同陷进了被洪水冲开的沙洞,永不复见天日。
    我听田慕青说到这里,心想这还真是瞎爷说起过的地方,当年打神鞭杨方和军阀屠黑虎也曾误入那个大沙洞,即便是崔老道那等人物,都说不出怪鱼和金顶宝殿的来头。往事如烟,前人也早已化为了尘土,我知道了又有什么用。
    我一分神,接下来的话没有留意,又听田慕青说下段碑文的内容。冯异人大难不死,从泛滥的洪水中逃命出来,一个人回豫西熊耳山。谁知洪水过后,方圆几百里内不见人畜,别说吃的粮食,草根树皮都找不到,忍饥挨饿走了好久,说来也巧,途中看见地上有一大块肉,白乎乎的长圆形,一碰好像还会动。他也不知那是什么,以为是栖肉或太岁之类的东西。他那时饿红了眼,饿到这个份儿上,别说太岁和栖肉,哪怕是人肉也敢吃,当下就把这块肉给吃了。
    冯异人捡了条命,回到村子里根本没提这件事,也没人发现,可傩王换了一位又一位,村里有人出生有人亡故,他却不见老,转眼过了几十年,他还是那样,没老也没死。
    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此事终于让外人知道了,村民们都传冯异人吃了灵肉,长生不死是将要成仙了,但这个人回来之后变得怪里怪气,每到搜傩驱鬼,他都躲得远远的,从不让人看他的身后,村子里还经常有人失踪。
    后来傩教长老发现,冯异人那一年在黄河边吃了灵肉,但这块肉根本不是什么灵肉,而是土蜘蛛的卵。这种土蜘蛛仅有六足,不在五虫之内,没有它们咬不穿的东西。冯异人吃的肉卵,埋在黄河淤泥下不知已有几多年月,它得了地脉中的龙气将成大道,有灵有识,肉身不灭,号土龙子。据说它刚埋在黄河之时,黄河水还是清的。众所周知,黄河水自古混浊,谁见过黄河水是清的?它就见过。那得是多少年头儿?土龙子天性嗜睡,不曾想让这场大洪水冲到外边,昏昏沉沉还没醒来,冯异人不知其故,误当成太岁肉吃了,结果像受到诅咒一样总也不死,那是因为土龙子元神要借他的形。冯异人脑袋后面长出另一张脸,巨口过腮,吃人血肉,村子里失踪的人都是让它吃了。
    我听至此处,想起通天岭中的土龙,却和土龙子不一样,据说那是一种通称,蚯蚓也叫土龙。
    田慕青又说下面的碑文,傩王趁土龙子昏睡不醒的机会,命手下拿住冯异人裂腹抽肠,怎知冯异人肚子里生出许多土蜘蛛,当场咬死不少村民。土龙子冤魂不散,附在冯异人尸身上为祟,所过之处人畜无存。千古异底村的人们自知对付不了这个尸魔,只好跪地膜拜,告称坏了真君肉身,虽死莫赎,当以汉代玉柙金俑厚殓于玄宫山。傩教有几件重宝,分别是鹿首步摇冠、兽首玛瑙杯、伏虎阴阳枕、云蛇纹玉带、犀角金睛杖、神禽龟钮铜镜、越王掩日剑,其中鹿首步摇冠、云蛇纹玉带、神禽龟钮铜镜是女子使用之物,阴气太重,所以用犀角金睛杖、越王掩日剑、伏虎阴阳枕、兽首玛瑙杯陪葬,并且造庙上香,每年以乌牛白马、童男童女祭祀不绝,这才把冯异人的尸身装殓进棺椁,埋进安放傩王尸骨的地宫。碑文最后是——“立碑于此,以告后人,勿绝祭祀,勿入地宫,唐永徽三年”。
    厚脸皮听得出了神,见田慕青不说了,问道:“可是够离奇的,后来怎样?”
    田慕青说:“碑文到此为止,后面没有了……”
    我说:“总算知道正殿椁室里埋的人是谁了,唐永徽三年,这么看石碑是唐高宗在位时所立,应该是将土龙子……我觉得冯异人吃过土龙子后已是行尸走肉,所以说是将土龙子的尸身埋进地宫之后不久,碑文到此完结,但这件事儿显然没完。”
    厚脸皮道:“怕就怕没个结局,这不是让人着急吗?”
    我想了想,说道:“傩王一定在等待时机,要把地宫里的阴魂送进村下祭祀坑,让它有去无还,但是半道出了岔子,再往后我就猜想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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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10-22 12:49:15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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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田慕青告诉我和厚脸皮,也许她知道千古异底村后来发生了什么。
    此时我已见怪不怪,见她苦苦思索着,像是想起了一些事情,就说:“你也别急,想起来多少说多少。”
    田慕青点点头,想了一阵儿,说道:“土龙子中了缓兵之计,挨到大唐天宝元年,又将有黑狗吃月的大破之时,村子里要举行大傩送鬼的仪式,准备把阴魂不散的土龙子送进鬼方。可是大傩送鬼的仪式很是凶险,如果稍有差错,整个村子都会遭受灭顶之灾。怕什么来什么,祭祀坑下通往鬼方的大门,只在黑狗吃月那天夜里才会出现,以前从没出过事,天宝元年那次却发生了意外,鬼方之门打开之后无法关闭,傩王万般无奈,只好让所有人都戴上傩面具诵咒祈神,然后……”
    我和厚脸皮一个在赑屃上,一个在赑屃下,瞪着眼等田慕青往下说。
    田慕青说:“然后……然后的事情……我实在是想不起来……”
    厚脸皮说:“你不能这样啊,这不是急死人不偿命吗?”
    我心想:大傩送鬼仪式中发生了什么意外?千古异底村下的大门打开了关不上,村民们在傩王带领下做了什么?这两个问题极为重要。我妄加揣测,大唐天宝元年黑狗吃月那天夜里,就是千古异底村沉到湖底的时刻,但实际上这个村子根本没有被湖水淹没,因为送鬼的仪式半道出了差错,不仅没能把土龙子的阴魂送进鬼方,祭祀坑下的大门再也关不上了。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把千古异底村的男女老幼全搭上,好歹用村子堵住了入口。我们和黄佛爷那伙盗墓贼,是不知不觉走进了一个早已消失的村子。
    先前夜宿草鞋岭山馆,我们曾见到三具戴着树皮面具的干尸,很可能当发生灭村之灾时,这三个人离村子较远,所以沉尸湖底,而千古异底村连同周边的地方,早在大唐天宝元年掉进了鬼方。鬼方是不是指阴间?
    我又想起黄佛爷等盗匪见到乌木闷香棺里的女尸,脸上皆有错愕之色,那是为什么?这头顶鹿首步摇冠、腰束蛇纹宝带的女尸又是何人?我莫名感到这女尸和田慕青有关,更关系到黑狗吃月那天夜里发生的灭村之祸。
    至于辽墓中有千古异底村壁画,定是萨满神女生前在噩梦中见到冤魂恶鬼,可我还是想不明白为什么我也受了这个诅咒。
    我将这番念头对田慕青和厚脸皮说了:“咱们不知哪条路走得通,唯有探明唐代天宝年间村中发生了什么变故,然后再做理会。”
    厚脸皮反倒放心了,至少鹿首步摇冠和铜镜玉带不会变成烂泥,他所担心的是这个村子规模很大,一层层围着玄宫山古墓,成千上万的房屋,挨个儿进去找一遍可也不易。
    我正想说话,只觉村子方向有股尸臭传来,离得这么远,也能感觉得到。三人相顾失色,知道是地宫椁室里的僵尸出来了。
    我说:“冯异人的死尸被土龙子阴魂所附,千年前的傩教都对付不了它,咱们不能吃这个眼前亏,必须躲起来。”
    厚脸皮问道:“往哪儿躲?退回傩庙?”
    我寻思在原地打转不是办法,傩庙壁画中的地图有若干黑线,像是千古异底村地底的暗道,在赑屃附近的草丛四下寻找,不远处果然有个洞口,若非有意去找,倒是很难发现,可惜我没注意地图,想不起赑屃下边可以通往什么去处。
    事出紧急,顾不得多想,我点起火把当先钻进暗道。村子地底的暗道入口狭窄,里面却和墓道一样宽阔,还散落着很多尸骨和刀剑,有争斗过的痕迹,村子里好像发生过一场很激烈的厮杀。
    村下地道蜿蜒曲折、错综复杂,有很多岔口走进去都是死路。我看暗道中的砖石花纹不同,兜圈子的死路是阴纹,可以走通的地方是阳纹,阴纹图案是凹刻在砖上,阳纹图案则是浮雕凸起,我们摸索出一些规律,只拣砖面花纹凸起的暗道走。行至一处路口,两边的暗道皆有阳纹,都可以走,我一时无所适从,也不知该往哪边走,想先往西边的祭祀坑去,可走出不远,发现这段暗道已被塌下的泥石堵死,过不去人,只好原路回来走右侧的路口,也没走出多远,面前出现一道光秃秃的石板门,门中有转轴。我在前边推开石板门,看到里边是间石室,四壁抹着白灰面,也有彩绘壁画,墙下一具枯骨,旁边放着几口嵌铜木箱,里面常年不通风,一大股子霉味,还有石阶可以上行。
    我以为这又是一间墓室,但很快意识到,已经走到千古异底村下面了,可能是村中一处大屋的地窨子,转头看到墙上的壁画,心不由得怦怦直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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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10-22 12:49:56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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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厚脸皮跟着我进来,瞧见那壁画也是“啊”的一声,立刻将背上的大烟碟儿放下,伸着脑袋跟我一同看。
    屋里的壁画有很多幅,看似互不相干,我们先看到的壁画当中,描绘着汉代帝王将金光灿然的鹿首步摇冠,赐给几个头戴山魈面具、披甲持戈的傩将,天上是一轮明月。壁画所绘,分明是鹿首步摇冠的来历。民间传说此冠是未央宫拜月所用,形似树杈鹿角,每个杈上都有金叶子,后来下落不明,不知怎么到了千古异底村,这么一看是由皇帝赐给傩教。
    再看下一幅壁画,画中是云蛇纹玉带,搜傩碑上记载的奇珍异宝,诸如犀角金睛杖、神禽龟钮铜镜、越王掩日剑、伏虎阴阳枕,分别占据一幅壁画。
    我说:“此地多半是村子里藏宝的密室,每件宝物都是大有来头!”
    厚脸皮赶忙去看那几口木箱,发现里面都是空的,惊道:“怎么什么都没有?”
    我说:“千古异底村的宝物咱们都见过了,除了神禽龟钮铜镜在傩庙中,其余全部在地宫,这里当然不会再有。”
    厚脸皮说:“那你瞧瞧铜镜和玉带的壁画,将来也好坐地起价。”
    我看了一阵儿,从壁画中得知,云蛇纹玉带是乱军盗发前朝古冢所得,玉带施以转关,可屈可伸,宝带合之成圆,有九蛇乘云气绕之,精湛巧妙让人疑心是鬼神所为,似乎也不比鹿首步摇冠逊色。
    此时大烟碟儿“嗯”了一声,我们赶紧把他扶到木箱前倚住,只见他有了几分意识,脸似白纸,有气无力地张了张口,这是失血多了口渴。我拧开水壶盖子给他喝了两口,大烟碟儿呻吟道:“哎哟……兄弟,哥哥刚才做了个人财两空的梦,梦到掉进一个大洞里,把屁股摔成了两半……”
    我劝大烟碟儿不要胡思乱想,屁股本来就是两半的。
    大烟碟儿听到我说话,勉强睁开眼,茫然地说:“这是什么地方?到家了?”
    厚脸皮说:“哪儿到家了,你两眼一闭是松快了,我都背着你走了一天了。”
    大烟碟儿吃惊地看看周围,一侧头看见墙下那堆枯骨,吓得两眼一翻,再次晕死过去。
    别看大烟碟儿嘴碎,我常说他是老婆嘴,叨叨起来没完,但跟我是过命的交情,我见他此刻虽然昏死,却只是一时受惊,好在还有意识,心里踏实了不少。可是看田慕青又累又怕,就让她先在这儿歇口气,只要土龙子没追来,这地方就算安全。
    厚脸皮想搬开那具枯骨,可这人死在这儿也有上千年了,身穿长袍,树皮面具掉在一旁,身后背着一口青铜古剑,厚脸皮碰到那枯骨,铜剑“当啷”落在地上,其声冷侵人心。
    我拾剑在手,发觉分量沉甸甸的,让田慕青将火把照过来,从鲨鱼皮鞘中抽出铜剑,就看剑身不长,但毫无锈斑,布满了菱形暗纹,均匀瑰丽,铸有鸟篆铭文,刃口锋利。土龙子棺椁中有越王掩日剑,相传是春秋战国越王八剑之一,落到千古异底村,成了镇教之宝,然而我们拾到的这柄古剑,虽说不及掩日,也不是寻常的青铜剑可以相比。
    我寻思猎枪弹药所剩无几,铜剑正可带着防身,当下装回鲨鱼皮鞘,让田慕青背在身后。
    田慕青捆剑之时,我瞥到了伏虎阴阳枕的壁画,土龙子在棺椁中身穿玉柙,头下是伏虎阴阳枕,心里打了个颤,想起辽墓中也有这样的玉枕。
    我手忙脚乱地站起身,举着火把仔细端详壁画,发现那伏虎阴阳枕是一对。厚脸皮和田慕青跟我说话,我全没听到,在壁画前怔怔地看了半晌。按照壁画中描绘的内容,伏虎阴阳枕一阴一阳,是西汉时的宝物,两个人在不同的地方,分别枕着一个枕头睡觉,可以魂魄相见,其中一个枕头在千古异底村土龙子的棺椁中,另一个也许是后来被人从千古异底村带到了外边,也许从来没到过千古异底村,总之是落在了辽国。萨满神女头枕兽形阴阳枕而眠,当然会在噩梦里见到土龙子的冤魂。辽墓壁画中的黑色漩涡,根本不是天狼吃月,以前都是我先入为主想错了。如今再想,天狼和黑色漩涡是分开的,如果是天狼吃月,总该接触到才是,而壁画描绘的情形,分明是掉进鬼方的村子。
    当时我和张巨娃、索妮儿进了辽墓,我一头撞在契丹女尸所躺的玉枕上,所以也在噩梦中见到了阴魂不散的土龙子。萨满神女莽古是通灵之人,她生前能看出噩梦中的千古异底村,而我只能见到土龙子的冤魂厉鬼,至于伏虎阴阳枕为何能让人做同样的梦,我想也该有个缘由,却不是我的见识所及。
    厚脸皮在我肩上拍了一下:“你又看到鬼了?怎么两眼发直地盯着壁画看个没完?”
    我回过神来,才发觉握着火把的手心里全是冷汗,说道:“怕是惹下大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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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10-22 12:50:39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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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厚脸皮和田慕青听不明白,问我何出此言,惹下了什么大祸。
    我说:“土龙子的冤魂附在冯异人死尸上,躺在棺椁里千年未动,一定是与伏虎阴阳枕有关。咱们盗墓取宝不要紧,却惊动了棺椁中的土龙子,将它从地宫中引了出来。”
    厚脸皮说:“你我只是揭开玉棺看了几眼,又没伸手,是黄佛爷那个傻鸟贼胆包天,不由分说,上来就拽僵尸怀中的金杖,换了我在那儿躺着,我也得跟他急啊!”
    我说:“谁惊动土龙子已无关紧要,村子堵住鬼方古国上千年了,我怕土龙子出来会让这里的形势发生改变,那样一来,有可能玉石俱焚,因此不可耽搁,越早逃出去越好。”
    厚脸皮说:“谁不想赶紧出去谁死丈母娘,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往哪儿走才能出去?”
    我说:“咱们忍饥挨饿,担着惊受着怕,如此乱走乱撞,确实撑不了多久,但也不能再跟这儿汤泡饭了……”我抬眼看到上行的石阶,心想不知那是个什么去处,既然下面是藏宝之地,上边也该是个重要所在,我暗想只好行一步是一步了,先上去看看再说,即便前头是万丈深渊,那也得闭着眼往下跳了。
    我踏着台阶上行,推开头顶的石板,出去是一座殿堂般的大宅,分为前后几进,廊道深邃,幽暗压抑,应当是村子里规模最大的建筑,但木椽陈旧,檐角崩塌,已不复当年朱门碧瓦的华丽气象,在雾中看来,分外阴森可怖。殿堂中有金童玉女、水火侍者的彩色壁画,抹去尘土,色彩鲜明,呼之欲出。
    我知道这墙壁用了黏性很强的红胶泥土,变干后坚硬如石,经久不裂,又用胶矾水刷在上边,用鸡蛋清配制大白粉涂刷,把墙刷白了再用棉布反复擦抹,直至擦出光泽,以石色描绘彩画,所以色彩艳丽,千年不变,殿堂至今也没有倒塌。我发觉村子里的尸臭越来越重,但一片死寂,听不到半点儿动静,便将其余三人逐一接上。
    厚脸皮看看四周,问我:“这是个什么地方?”
    田慕青还记得庙堂地图上的标记,此地是傩王殿,位置在村子西侧,坐东朝西,下一步要去祭祀坑,那是举行大傩送鬼之处,到了祭祀坑,也许能够得知黑狗吃月那天夜里出了什么意外,为何没把土龙子的冤魂送进鬼方古国。
    厚脸皮想到土龙子尸变的模样,也是发怵,张罗着快走。
    我让众人放轻脚步,又担心暴露目标,熄灭了火把,打着手电筒往前傩王殿外走,走到殿门前,忽听一声叹息,一听就是个女子,声音柔软动听。我听到不觉心中一荡,将手电筒照过去,就见殿门外探出一张美女的脸。那女子云鬓高绾,肤如凝脂,面若桃花,眉目含情,身子躲在门口,正侧着头往殿中看,对着我嫣然一笑。
    我见那美女一笑,竟觉得浑身发酥,好像魂都掉了,田慕青的容貌虽也明艳清丽,又哪有这股骚劲儿,完全没意识到,村子里除了我们之外,再也没有半个活人。
    那女子笑了一笑,缩身到殿门后不见了。
    厚脸皮也看傻了眼,对我说:“你瞧见没有,肩膀光溜溜的,好像没穿衣服?”
    我倒没瞧见肩膀,可要真是光着身子,那也太黄了,这姑娘不冷吗?
    厚脸皮放下大烟碟儿,两眼直勾勾地说:“我得瞧瞧去,不像话这个。”
    田慕青大骇,拦住说道:“你们别去,这里怎么会有人!”
    我说:“肯定是人,那女子让手电筒照到,依稀有个影子,衣衫无缝为仙,灯下无影才是鬼。”
    厚脸皮对田慕青说:“看来跟咱们一样,也是困在村子里出不去的人,你怕她,她还怕你呢,这不是把人家吓跑了吗?”
    说话时,女子又从傩王殿外探头进来,这次我们都看清楚了,分明是个美人,明眸皓齿,眼波流动,张了张樱桃小口,似乎有话要说,随即“咯咯”一笑,又躲到了殿门之后。
    我和厚脸皮抢步上前,想到那女子身前看个究竟,我心里也觉得有些不对,却不顾田慕青的拦阻,身不由己地走到殿外。
    傩王殿是座大宅,正殿在最里边,由于村子围着玄宫山古墓,所以此宅坐东朝西,出了正对西方的殿门,两边有廊道,我往门后一看,就见那女子站在雾中,可还是只能看见头部,似笑非笑地盯着我。
    我又往前走了两步,用手电筒照过去,立时吃了一惊,那女子美貌无比的头下,竟然没有身子,好像仅有一颗人头悬在半空。
    我和厚脸皮吃惊不小,却说不上怕,这女子的人头实在太美,一脸娇滴滴的媚态,看来咬不了人,又有什么好怕的?
    厚脸皮伸出手,想在这女子脸上掐一下,那人头立刻往后躲开,我们跟上去几步,要看看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谁知那女子的头忽然接近,此刻才看出并非只有人头,不过脖子很长,在雾中半隐半现,也看不到身子在哪儿,脸上带着媚惑的笑。我和厚脸皮意乱神迷,不由自主地跟着女子的人头往雾中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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