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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朦胧的晨光

《1/13密室杀人》(完结)-13个实打实的密室诡计-作者:[中]鸡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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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聊
    2024-10-27 08: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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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2021-11-5 07:45:43 | 显示全部楼层
      05

      第二天,曹队那边的技术组从汪秦家中的电脑里找出一篇日志。上面记载了汪秦贿赂两名装潢公司员工的原委和经过。

      记得我还很小的时候,爸爸是个整日酗酒、不务正业的人。那栋大得可以住下一车人的洋房,是祖父留下来的家产,那时候,只有我和爸爸住在这栋房子里。有一天,一个穿得破破烂烂的老头儿怒气冲冲地来到我们家,看到我爸爸,照着他的脸就是一拳,还破口大骂,说我爸爸做出这种禽兽不如的事,一定会遭到报应。爸爸这人总是喜欢在外面惹是生非,我想一定是他在外面得罪了谁,现在人家上门寻仇来了。但让我吃惊的是,爸爸居然没有还手,他和老头儿小声地交谈几句后,就带着他往地下室的方向走去。那个地下室原本是家里用来存放东西的仓库,后来有一年发大水,那里被淹了,从此之后那个地下室就一直空置着,我和爸爸从来都不进去。没过多久,我就听见地下室那边传来一声枪响。我有些害怕,就悄悄地躲在角落里窥视,只见爸爸从地下室走出来,手里捏着一把黑色手枪。这把枪似乎是爸爸在战争期间捡来的,解放后,爸爸一直没有把枪上缴。爸爸的身上沾满了红色的东西,我想那一定是刚刚那个老头儿的血,爸爸一定把他给杀了。我吓得赶紧跑回自己房间,把头闷在被子里,一晚上都没敢出来。

      第二天,爸爸突然失踪了,后来就一直没有他的消息。我想爸爸一定是逃走了,也可能是那老头儿的同伙把爸爸带走杀掉了。之后的几天,我再也没敢接近地下室,我害怕看到血淋淋的尸体,害怕看到我不想看到的东西。后来,奶奶把我从那栋房子领走,我就一直住在了别的地方,那栋洋房就这样空置了四十多年。

      之后,可能由于实在太害怕,我的大脑封存了当时的这段记忆。我只依稀记得,爸爸在某天突然失踪了,却忘记了那个衣衫褴褛的老人和那间不寻常的地下室。直到昨天,两名装修工人打开地下室的铁门时,他们发现里面有一具白骨,我那被封存的记忆也瞬间被唤醒。那具白骨一定是当年那个老人的尸体,这件事如果曝光的话,度假屋的计划一定就此泡汤,眼看酒楼就快撑不下去了,迫在眉睫。酒楼可是我的全部心血,手底下还有一群人跟着我吃饭,我不能就这样让它倒了……况且,爸爸曾经杀过人这种事,如果被别人知道,我还怎么抬得起头来。幸好,当时只有那两名装修工看见,我决定贿赂他们。我开了两张五万元的支票交给他们。这种装修工人恐怕干大半辈子都未必见过那么多钱,他们应该也不想惹事上身,还能白捞一笔,还有比这更美的差事吗?这招果然奏效,他们拿了钱就立刻乖乖答应了不去报警,并且永远不再提这事,之后还帮我偷偷处理掉尸体。这个世界,钱就是一切。

      看完这篇日志,我舒了一口气,现在终于可以证实地下室藏有白骨的事确有其事。要不是森郁和汪秦都有记日记的习惯,这件事恐怕真的要永远被埋葬了。

      这样看来,那具尸骨已经被森郁和另一名临时工处理掉了,现在知道这件事的三个人有两个已经死了,只能期盼尽快找到那名临时工,再通过他找到尸骨,查出被害者的身份。

      如果汪秦的父亲真的枪杀了那个老人,那么汪秦的死或许也跟这件事有关,会不会是老人的后人把仇恨转嫁到了汪秦身上,为了报仇,杀死了汪秦呢?当然,也有可能两件事根本毫无关联,只是我想太多罢了。另外,还有个头痛的问题——森郁日记里所描述的那个密室状态又是怎么回事呢?

      正当我尽一切可能试图理顺脑中的脉络之时,手机铃声响了,“风居住的街道”这首歌优美的旋律从口袋里传出。我接起电话,是曹君华的声音。他告诉我,这些天他们通过电鳗这条线索,排查了大量拥有电鳗和有机会弄到电鳗的嫌疑人,并从电鳗的购买渠道,包括水族馆、网络、酒楼、水产市场等途径着手调查,最后锁定了几个可疑的嫌疑犯,等一会儿会将他们的资料通过电子邮件传到我这里,希望我能给出些建议。

      谢过他之后,我挂上电话,赶紧在电脑里输入我的邮箱账号。

      传过来了!我一页页翻看着嫌疑犯的资料,霎时间,一张似曾相识的脸蓦然闯进我的视线。那张消瘦且憔悴的脸……一定在哪儿见过。在哪儿呢?

      是他!是那个临时工,电脑屏幕上显示的,就是那个一直联络不到的——临时工瞿保成的脸。

      手记4

      报仇成功了!

      我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老天有眼,终于让我在死之前完成了自己的最后心愿。

      外公是个钓鱼行家,他曾经告诉过我,有一种很神奇的会放电的鱼,叫做电鳗。如果让汪秦这个装着心脏起搏器的人摸到电鳗,他一定会因为起搏器失灵而身亡。同时,警察一定会认为这只是一场事故。为了弄到那种小型的电鳗,我煞费了苦心,终于在外地的一家水产批发市场找到了它,我通过互联网下了订单,买了四条这种电鳗。

      那天我跟着汪秦去了海边,我事先做过调查,他每个周末都会租用海边的一间度假小木屋过一夜。我也知道有个卖烧烤的每天都会在那间小屋门口摆摊,如果能让他亲眼看到汪秦倒地身亡的一幕,就能彻底悄无声息地杀死汪秦并让人以为这是意外了。

      我偷偷地将电鳗放进小屋的水斗里,这时候卖烧烤的还没来,周围根本没人看见我。一直到汪秦中午捕鱼回来,我期待地从远处观察着屋里的他,当他发现那些电鳗时,我的心怦怦地跳个不停。他去摸了,就在这一瞬间,汪秦倒地。我心想我的完美犯罪终于成功了。剩下的还有一件事要做。等卖烧烤的发现汪秦的尸体之后,离开了小屋。我趁着这个机会偷偷溜进屋子,把电鳗偷龙转凤,这一步是整个计划里风险系数最高的,绝对不能让人发现。

      现在一切都结束了。就在白天,我挖出了外公的尸骨,找到附近一个娴静的地方,重新将外公安葬好,并立上一座简易的墓碑,上面刻着外公的名字——沈卫强,还有我自己的署名——外孙瞿生文。

      头又开始痛了,这次比以往痛得更厉害,视线又开始模糊……不过,我已经无所谓了,外公,让我早点儿来陪你吧。

      我走进那间熟悉的咖啡馆,急匆匆地爬上二楼。角落里那个熟悉的身影映入我的眼帘。

      “夏时……”我提心吊胆地叫着对方的名字。

      “你好像又迟到了。”夏时抬起头,眼镜后面的眸子睁得大大的,生气般地瞪视着我。她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的长袖外衣,底下配牛仔裤,脚上蹬着一双漆皮短靴。体态娇小的夏时一个人坐在桌子前,桌子显得十分宽敞。夏时是我在一次推理迷聚会上认识的可爱女生,她目前是T大的一名大二学生。在一次案件中,我发现夏时拥有过人的洞察力和分析能力,于是每当我碰到棘手的案件,都会邀她参与讨论,而每次我都能从她独到的见解中找到案件的突破口,这也是我和这个特别的小女生之间的秘密。

      “对不起……路上堵车。”我低声下气地跟她道歉。叫了一杯咖啡后,我把正在处理的案子和盘托出,从森郁的日记开始,到瞿生文被捕,全都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夏时。夏时一边用小勺捣鼓着杯中的红茶,一边入神地听着。

      听完我的叙述,夏时立即说:“哟,这次完全是靠你自己的力量破解了那件电鳗杀人案,很棒哦。”

      听到夏时的表扬,我很高兴,但还是装出满不在乎地样子说:“我是警察,破案本来就是我的强项嘛。”我喝了几口快凉掉了的咖啡,继续说:“没想到那个瞿生文——就是那个我们一直在找的临时工,他居然就是那个被杀老人的外孙,他才是杀死汪秦的凶手。我本来还以为是森空幼呢……”

      “那个森空幼……”夏时面无表情地望着我说,“她长得漂亮吗?”

      “呃……挺可爱的……你问这个干什么?”

      “没什么,随便问问,你继续说。”夏时继续捣鼓起杯中的红茶。

      “哦……”我清了清嗓子,说,“市区刑警队的效率就是高,我们找了半天都找不到那个临时工,他们从电鳗的网络购买渠道入手,不一会儿工夫就查到了他的住址。瞿生文虽然从小住在本市,但户口却在外地,为了能在本市更方便地找到工作,他弄了一张假身份证,把名字改成了瞿保成。”

      “他承认罪行了吗?”夏时问。

      “嗯,在瞿生文的家中发现了一叠稿纸,上面写了四篇手记,在最后一篇手记里,他承认了自己的罪行,并交代了自己用电鳗杀死汪秦的全部经过。这等于是一份自白书啊。杀人动机则是因为自己的外公被汪秦的父亲汪睿龙杀害了,可汪睿龙下落不明,瞿生文只好拿汪秦开刀。”说着我从公文包里拿出那四篇手记的复印件,递到夏时跟前,“而在第一篇手记里,瞿生文也描述了他和森郁在地下室里一起发现白骨的经过,这篇手记的内容几乎和森郁的日记一致。原来他们两个都将这件事情记录下来了。本案中的三个关系人都有记日志的习惯,这点非常巧合。”接着我又将森郁的日记复印件放到夏时面前,“这是当日森空幼给我看的她父亲森郁写的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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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4-10-27 08: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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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11-5 07:45:58 | 显示全部楼层
      夏时先看了瞿生文的第一篇手记,随后纳闷地问:“这篇手记里瞿生文把森郁叫成了‘阿成’,这是怎么回事?”

      “‘成’是森郁母亲成淑芬的姓,当年给孩子取名字的时候,‘森郁’作为正名,而‘成成’作为从母亲那继承过来的小名。后来瞿生文知道森郁的小名叫‘成成’,就一直习惯性地称他为‘阿成’。现在不是常有这种事吗?婆家希望自己的子女能跟着女方姓,当然我们国家的传统都是继承父姓的,所以为了让婆家心理平衡,有些父母就把自己孩子的小名取作女方的姓。”我解释了一通,随即萌生了一个有趣的想法,“诶你说,要是一个不相关的人看到瞿生文写的这篇手记,会不会以为是森郁写的呢?瞿生文的假名正好叫‘瞿保成’,有一个‘成’字,或许会被误认为是森郁在叫瞿保成哦。”

      我说这些话的时候,夏时正好在看瞿生文的那四篇手记,她看完后,不以为然地说:“根本不可能哦,破绽太多了。”

      “哪儿有破绽?”我向夏时投去好奇的目光。

      “瞿生文是不是患有脑肿瘤?”夏时冷不丁地问了这么个问题。

      “你怎么知道?他确实患有脑肿瘤,而且情况还比较严重,现在正由警察看着待在医院里呢。”我一脸诧异地说。

      夏时将杯子举到嘴边抿了口红茶,说:“首先第一篇手记里有写到,那人正要离开地下室时,突然感到下肢紧绷,迈不开步子,还摔倒了。接下来两篇手记里还写到,视线总是越来越模糊,视力范围变得狭窄,还出现耳鸣、喝粥总是呛到的症状,并且时常头痛。这些都是脑肿瘤的典型症状。脑肿瘤造成脑压增高,压迫视神经,所以导致视力模糊,视线范围变得狭窄;当平衡及听神经受压,就会引起耳鸣、走路不稳,甚至摔倒;喝粥呛到则是由于肿瘤压迫到舌咽神经,使患者进食时吞咽困难所致。综上所述,手记的作者是一个脑肿瘤的患者,而森郁只是普通的脑溢血,虽然也会伴有头疼的症状,但和脑肿瘤是完全不同的。所以再怎么看,也不会认为这四篇手记是森郁写的吧。”

      “你观察力真好。”我夸赞道,为了不甘拜下风,我也提出自己的发现,“而且瞿生文在第三篇日记里有写到,自己在头痛挣扎时,紧紧抓着黄色的书桌,可我去过森空幼家,森郁书房的书桌明明是红木的,这里又有区别啦。还有,森郁站在她母亲墓碑前的那张照片,森郁穿着一间棉衣,表示那时应该是冬天,森空幼说这是森郁的母亲刚下葬时拍的照片,但从瞿生文的手记里我们得知,他的母亲是某年夏天死的,夏天去世的人,为什么要到冬天才下葬呢?另外,墓碑上刻了‘爱妻成淑芬’这几个字,一般来说,在墓碑上刻上‘爱妻’,表示这时候死者的丈夫还未亡吧。也就是说,森郁的父亲是死在母亲之后的。而在瞿生文的第二篇手记里,那段追忆外公的描写中,明明提到母亲还在世的时候父亲就已经死了,这里又不一样了。所以以上这些都表明,手记的作者是瞿生文而不是森郁。”

      “你还去过森空幼家了?”夏时对我的论述没有急忙表态,而是问了这么一句。

      “啊?没……没啊,我就是去调查啊,例行公事而已。”我突然感到脸颊发烫,语无伦次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于是赶紧转移话题,“对了对了,还有还有,瞿生文还在第三篇日记中提到他有一个女儿,说那是他唯一活着的亲人,可是森空幼明明还有个因为吸毒待在监狱的母亲,她并没有和森郁离婚,也算他的亲人啊……你在听吗夏时?”

      “在听啊。”夏时用手撑着下颚,把头转向一边,望着窗外,似乎不太想搭理我。不一会儿,似乎看腻了窗外的景色,她终于把脸转向我,说:“可是说这些有意义吗?我们又不是在玩‘大家来找茬’游戏。还是回到案子上来吧。”

      “哦,”我挠了挠鼻子以掩饰尴尬,“刚才我只是想活跃下气氛……现在游戏结束,谈正事。这么看来,森郁恐怕只写了这么一篇日记,之后半个月他可能由于身体不适,并没有将发现尸骨之后的事情继续记录下来。现在主要有两个问题,第一是瞿生文不愿说出尸骨的下落,他觉得外公已经入土为安了,不应该再被打扰;第二就是森郁的日记和瞿生文的手记里都提到的那个密室……”

      “那个地下室密室是目前最让你困惑的疑团吧。”夏时一针见血地说。

      “对,”我突然兴奋起来,“今天把你叫出来主要就是想跟你讨论下那个密室。汪睿龙杀了瞿生文的外公后为什么要把现场布置成密室呢?或许是不想让人发现尸体,可他又是怎么让铁门从里面反锁的?”

      夏时喝光杯子里的最后一口茶,不紧不慢地说:“先别急着下结论,老样子,还是带我到现场看看吧。”

      我穿过医院的长廊,走进一间监护病房,曹君华看到我的到来,颔首示意了一下。瞿生文躺在病床上,双目呆滞地望向天花板,洁白的被子盖在他的身上,边上的氧气罩随时待命着。

      我把一张木椅搬到病床旁,坐了下来。“瞿生文,”我看着他虚弱的脸,开口道,“我想,你们在地下室发现的那具白骨,也许不是你的外公。”听到这句话,瞿生文无力的双目立刻变得有神起来。

      “怎么回事?”曹君华也向我投来疑惑的目光。

      “因为那个密室,”我开始解释,“只有一种可能性能够解释那个密室,我去现场调查过,铁门的插销不可能用任何机械机关从外部插上,并且,地下室没有别的出入口和密道,那么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有人从里面把插销插上了。”

      “那这个人要怎么出去呢?”曹君华皱起双眉,问。

      “那个人没有出去,四十年来,他一直待在密室里。”我回答。

      “难道就是……那具白骨?”

      “是的,就是那具白骨。”

      “等等等等……”曹君华的思绪明显混乱了,“那具白骨是被枪杀的啊,你刚才说白骨不是瞿生文的外公,那他又是谁?”

      “我们一步步来说明,”我深吸一口气,继续说,“从汪秦的日志中我们得知,当年汪睿龙应该已经一枪打死了瞿生文的外公,汪睿龙杀死沈卫强后,可能把他的尸体埋在了荒郊野外。当他结束弃尸工作后,又回到了那间地下室,想要收拾残局。墙壁上的那颗子弹,应该就是枪杀沈卫强时留下的。我们都知道汪秦患有先天性心脏病,由此我们不妨大胆假设,汪秦的父亲也同样患有严重的心脏病,这或许是他们的家族遗传疾病。回归正题,就在汪睿龙回到地下室的时候,他的心脏病突然发作,当场倒地身亡,这个时候门正好被他反锁着,于是现场就形成了密室。也就是说,那具白骨,实则是汪睿龙的尸体,这就是第二天汪睿龙失踪的原因——他一个人死在了地下室里。”

      “可白骨是被枪杀的啊……”曹君华再次强调,“头骨上的弹孔怎么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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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4-10-27 08: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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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11-5 07:46:15 | 显示全部楼层
      “那不是弹孔。”我否定了曹君华的话。曹君华一时语塞,床上的瞿生文也直勾勾地盯着我,似乎在催促我快些讲明真相。

      “我们只是从两人的日记中得知‘头骨上有弹孔’这件事,并没有专业的法医人员检验过尸骨,那或许并不是弹孔。只是汪睿龙倒下的位置刚好在墙上的子弹之下,这让森郁和瞿生文先入为主地以为尸骨就是被子弹射死的,当他们接着在头骨上看见类似弹孔的小洞时,就更为确信自己的判断了。那具白骨的真正死因——我刚才也已经说了,并不是被枪杀,而是心脏病发作,尸体经过四十多年,慢慢在地下室变成了白骨,衣物什么的也都烂掉了,无法辨明身份,更无法从外表看出死因。这就是这个密室的真相。”

      “可是你还是没解释,头骨上为什么会有类似弹孔的小洞呢?”曹君华提出关键性的问题。

      “那是‘时间’惹的祸,”我果断地回答,“‘时间’这东西真可怕,有时候能抹灭一切,有时候又能制造一切。可以说,这个密室的罪魁祸首——就是时间。”

      “行了,”曹队摆摆手,“知道你有演说癖,快说清楚吧。”

      我继续说:“我刚才去地下室调查的时候,发现天花板有很多细小的裂缝,从以前的地图上可以看出,这间地下室的上面原来是梧桐湖吧。”说到这里,我顿了顿,“曹队,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水滴石穿’这个成语呢?看似微不足道、软弱无力的小水滴,却能把坚硬的石头滴穿,它只需要一样东西——时间,也就是持之以恒的精神。”

      曹君华张大了嘴巴,惊叹地说道:“不会吧……你是说,是梧桐湖的水从天花板滴下来,长久以往一直滴在头骨的同一个位置,经过四十多年的时间,把头骨滴出了一个洞?”

      病床上瞿生文的呼吸也开始变得急促起来。我朝曹君华点点头,接着说:“就是这样没错,而且我记得梧桐湖的水是由于遭到化工厂的污染,酸性过高而被县政府填掉的。人体骨骼的主要成分是胶原纤维和钙、磷等物质,酸度过高的水滴在骨骼上,会加速骨骼溶解,因此经过四十年的时间,在头骨上贯穿一个洞,也是绝对有可能的。”

      我将夏时勘察过地下室后的推论在这里全部复述了出来,最后还不忘补充一句:“当然了,这一切都是我的臆测,没什么实质性的证据,只是我能想到的最合理的解释。只有这样才能说得通密室,所以——密室里的尸骨并不是瞿生文的外公,而只能是汪睿龙。”

      我看见瞿生文的眼眶变得湿润了,他在想什么呢?也许正在怀念他的外公吧。说起来,外公被汪睿龙杀害后,他每天都会坐在梧桐湖边上哭,梧桐湖的湖水载着瞿生文的眼泪,将他的泪水转化为子弹,不断地射向汪睿龙的太阳穴。这是不是也算一种变向的复仇呢?

      正当我准备离开病房之际,曹君华叫住我,他主动伸出右手,说:“上一次,真不好意思,这次真是谢谢你了,希望有机会能再合作。”

      我握住曹队的手,拍了一下他的手臂,说:“哎你这话说的,我谢谢你才对,有空请你吃饭。”

      地上挖了一个大坑,泥土从安静的地底被不断刨出。那块看上去还很新的墓碑无力地瘫倒在土坑边,墓碑上的“外公沈卫强之墓”几个字还散发着鲜艳的红光。那具已经在黑暗中尘封了四十多年的尸骨终于彻底曝露在了洁白的阳光下,头骨上的两只圆窟窿正直视着我无奈的脸,似乎想要向我诉说什么……是啊,或许这个故事太过漫长了。

      这件跨越四十年的谜案终于就此谢幕,着实让我松了一口气。有时候想想人性真是样非常可怕的东西,动不动就会为了自己的目的去杀害别人。算了,不想这些了,今天晚上约了夏时吃饭,还是放松下心境吧。

      正在这时,那个美丽的少女——森空幼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小幼,又来警局,还有什么事吗?”我微笑着望着她,“你爸爸在日记里记述的案子已经解决了哦,别愁眉苦脸的了。”

      “不……还没有解决。”森空幼忧伤的神情不知道源自何处,“我爸爸的死……还没有解决。”

      “什么?”我几秒钟前才放松下来的心情现在又回复到原样。

      “我……我……”森空幼吞吞吐吐地说,“我是来自首的,我爸爸……是我杀死的。”

      这句话有如晴天霹雳般冲击着我的听觉神经。还没等我开口,她就撩起袖子管,眼前的情景顿时令我目瞪口呆。少女裸露的白皙肌肤上,布满了一道道紫色的伤痕。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爸爸打的,”小幼的声音有些哽咽,“自从妈妈坐牢之后,爸爸就像变了个人似的,他变得很暴躁,一不高兴就打我……”她边说边轻轻地揉着自己手臂上的伤痕,“有一天,我在回家的路上看见一家新开的面包店,那里有很多诱人的甜甜圈,看起来好好吃,我就忍不住买了几个回来。爸爸看见了,拿起皮带就抽我,他说家里的开销已经不够用了,叫我不要再买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他还说,要是再让他看到的话,就打死我。”

      原来……森郁是一个这样的父亲。我错愕地不知道该接什么话好,只能继续默不作声地聆听女孩的自白。她支吾了几下,又继续唯唯诺诺地说:“爸爸从小就对我很冷淡,妈妈被警察带走之后,他对我更是漠不关心。人们常说的父爱,我似乎从未体会到过。但是……只有爸爸打我的时候……只有那个时候,我才能渐渐感觉到父亲的存在,也隐约燃起一丝对父亲的依恋。”她说这几句话的时候,双颊泛起了红晕。

      我一时之间无法理解她对父亲的这种特殊情感,正当我试图用我的思维方式去剖析女孩心理的时候,小幼接着说:“那天,我又擅自买了一袋子的甜甜圈,回家后故意放在桌子上。爸爸那天很晚才回来,他发现了我买的甜甜圈,当时一定气得说不出话来了。他冲进我的房间,抽出皮带对着我猛打……可是,爸爸有脑溢血,情绪不能太激动。我没有想到,爸爸旋即就倒在了地上,再也没有起来。是我……都是我……”这时候,泪水已经从小幼晶亮的双目中夺眶而出。

      故意放在桌子上……难道她是故意想被爸爸打吗?这是一种何等疯狂的心境啊。从小缺乏父爱的女孩,竟然在父亲的暴力虐待下,感受到一种畸形的关爱,她渴望被父亲管教,哪怕是被狠狠地抽打……是什么使这个玉洁冰清的少女转变成这样?我已经辨不清上述这段自白的真实性,我的双耳是否正游离在幻境中呢?怎么会……

      我回忆起那一天去森空幼家她请我吃甜甜圈的场景,甜甜圈是从冰箱里拿出来的,现在并不是夏季,抹有巧克力浆的甜甜圈一般不会轻易坏掉,之所以要放进冰箱,是因为已经买来好多天了吧……一大袋的甜甜圈,森空幼一个人在短期内一定是吃不完的,所以……才要放进冰箱。

      “我很害怕,”小幼揉了揉眼睛,“爸爸停止呼吸之后,我吃力地把他搬到他房间的床上,假装成自然病死……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个世界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有人可以为了自己的外公杀死害他的凶手……有人却可以如此对待自己的亲身女儿……我们……到底是怎么了?

      我发了条手机短信给夏时,告诉她今晚有事,不能来吃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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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4-10-27 08: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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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2021-11-6 07:27:05 | 显示全部楼层
    孤坟

      01

      雨夜,昏暗的房间,老人独自坐在床角。呆滞的目光始终盯着一个方向,从她的眼神中能够感受到惊恐和不安。手脚被宽大的胶带紧紧缠绕,身体不停地颤抖。房间的角落似乎栖息着一个看不见的恶魔,正向老人步步逼近。

      老人疯狂地用牙齿咬开手上的胶带,由于力道过大,一颗门牙从她的口中崩落在床上。双手脱离束缚后,她又像着了魔似的扯开绑在腿上的胶带。直到全身重获自由,老人猛然从床上跃下,赤脚跑出了房间。她的心中只有一个信念——逃离这里。

      这幢建筑物的最高点,老人的身体暴露在夜空中,雨点无情地击打在她的身上。老人走向人间的边缘,再向前迈一步,她的身体就会瞬间抵达地面。老人几乎没有犹豫,她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一具干瘦的躯体顺着雨幕垂直落下,生命之火就此燃尽。

      02

      王晴是一名护理专业的大学应届毕业生,这个时候她的父母最为她操心两件事——能否顺利找到工作?能否找到个好人家嫁出去?而对王晴自己而言,她只把找工作放在了目前的第一位。以她的观念,只有先找到份稳定的工作,余下精力才会去谈恋爱。好强的她可不想一毕业就找男人结婚,被男人养着。也正因为如此,王晴拒绝了好几次父母给她安排的相亲,一心把精力放在招聘网站和招聘会上。

      功夫不负有心人,没多久王晴就接到了面试通知的电话,那是S市内一家私立养老院,王晴应聘的是护工的职位。这份工作不仅与王晴本身的专业对口,照顾老人家也是她非常热衷的事。在王晴还很小的时候,爷爷奶奶和外公外婆就相继病逝,她一直希望能有个像亲人般的老人,平时可以谈谈心、聊聊天。她喜欢老人身上的那种慈祥和安宁。

      这一天,王晴把原本散开来的长发绑成一条马尾辫,穿上一件端庄的白衬衫,底下搭配牛仔裤和黑色高跟鞋,将自己装扮成成熟的职业女性模样。王晴对着镜子看了好半天,现在的她与先前青春少女的形象简直判若两人。她满意地点点头,走出家门。

      慈音养老院位于S市的西南角,离王晴的家并不远,只需乘坐几站地铁就可到达。养老院的门面并不大,内部的规模却不小。王晴走进护工办公室,给她面试的是这里的护理长,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护理长身着一套淡粉色工作服,头发盘在脑后,脸上的妆有点浓,身上散发出一股妩媚气息。看了王晴的简历后,护理长只简单问了几个问题,就通知她下周直接过来上班,试用期两个月。这比王晴先前预想的要顺利得多。

      面试结束后,时间还早,王晴决定先参观一下这座养老院。她马上就要在这里工作,心里有些兴奋。

      院内的设施一应俱全,有宿舍、老年活动室、放映厅、食堂、操场、健身房、医疗区等,整体环境十分舒适安逸,确实是一个适合养老的好地方。

      王晴漫步到一幢宿舍楼下,一位坐在轮椅上的老人的身影进入她的视线,轮椅后方站着一个戴眼镜的男青年。王晴走近他们,发现老人面前的地上放着一束黄色的鲜花。

      “老伯伯你好。”王晴用亲切的口吻向白发苍苍的老人打招呼。老人望了一眼王晴,目光中没有神采,他只是稍稍点了点头以作回应。

      “你好。”老人身后的男青年用疑惑的目光打量着王晴,“请问你是……”

      王晴这才想起自我介绍:“哦,你好,我是下周要来这里上班的护工,我姓王。”

      “原来如此,我是慈善机构的工作人员,我叫冯阳。这位是季老伯,他是位孤老,我经常过来照料他。”男青年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说道。

      “是这样啊,那真是辛苦你了。”王晴向冯阳回以微笑。随后,她看了一眼地上的黄花,不解地问:

      “这是……在祭奠谁吗?”

      冯阳迟疑了几秒钟,轻轻颔首,说:“是的,前几天,一位叫张秀娣的老婆婆从这幢楼的楼顶摔下来,过世了。”似乎意识到自己的言语过于直白,冯阳把王晴拉向一边,继续说,“季老伯和那位老婆婆是很好的朋友,所以他很伤心,我就帮他买了束鲜花,带他到老婆婆摔下来的地方,祭奠她。”

      没想到第一天来这边就听到这样的新闻,王晴很受打击,之前面试通过的好心情顿时烟消云散。“为什么啊?老婆婆为什么会摔下楼?是意外吗?”她追问道。

      冯阳摇了摇头:“这我也不清楚,警方还在调查,不过老婆婆也是位无儿无女的孤老,精神方面一直有问题,多半是自杀的。”

      “怎么会……”王晴有些无法接受。她再次望向放着鲜花的地面,淡淡的血迹还没有完全清理干净,它就像一片无法消散的乌云,将这座养老院笼罩在阴霾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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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4-10-27 08: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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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11-6 07:27:17 | 显示全部楼层
      03

      虽然心情不佳,但第二周王晴还是如期来到慈音养老院上班。她决定慢慢调整好心态,做好自己的本分工作,给老人们多一点关爱,争取不再让类似的悲剧发生。护工的工作对王晴来说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挑战,都是些简单的护理工作和杂务。比如每天定时给老人们量血压、测心率、填写健康表,以及定时给生病的老人吃药,照顾他们的一日三餐和日常起居,甚至还会陪老人下棋打麻将,进行一些娱乐活动。

      王晴的搭档是个比她大一岁的姑娘,名叫叶嘉,毕业于一所护理学院,在这边工作已经有一年了。与王晴的性格相比,叶嘉显得更加活泼外向,两条清秀的辫子摇荡在她的脸旁,配上小巧的身材,让她看上去更像还没毕业的女大学生。

      “怎么样,这几天还习惯吗?”闲暇之余,叶嘉和王晴聊起天来。女生之间的友情能够建立得非常迅速,虽然王晴才上班没几天,但她跟叶嘉的关系已经非常熟络。

      “挺好的,老人家都很可爱,B栋的严老伯还夸我象棋下得好呢,哈哈。”王晴笑着,自豪地说。

      “啊呀呀,这么快就跟那些老孩子们建立起感情啦。”

      “是啊是啊,他们是像孩子一样,成天跟他们待在一起,感觉心灵上好放松。”

      “哟,你还心灵上。怎么说话文绉绉的?”叶嘉调皮地拍了下王晴的肩。

      “去你的。”王晴微笑着用手肘还击了一下。

      这时,护理长推开门走进办公室,她看见王晴和叶嘉两人正有说有笑,脸上立即摆出严肃的表情:

      “别闲聊了,还有很多活等着你们干。”

      “是,秦姐……”叶嘉像被老师批评的小学生般低下头。

      “小叶,你去食品公司订购五箱八宝粥,下周重阳节要搞活动。”护理长给叶嘉下完指示,又把脸转向王晴,“王晴,你去买点水果和补品,等会儿拿到我那儿去。”

      “好的,秦姐。”王晴点点头,接过护理长手里的钞票。

      护理长秦雅凡等于是王晴和叶嘉的直属上司,两人的工作都是由她来安排。护理长离开后,叶嘉朝王晴吐了吐舌头,随后两人忙起各自的事。

      王晴先去了附近一家大型超市,挑了几盒补品,接着在养老院门口的水果摊买了一袋香蕉和几个橙子,她拎着满满的东西回到养老院。经过大门口时,王晴看见护理长和一个男人并排走进工作楼。那男人看上去四十来岁,身材有些发福,他正搂着护理长的肩,不规矩的手还时不时抚弄一下她的黑色长发。两人并没有看见王晴。

      午饭时间,王晴把上午的所见告诉了叶嘉,叶嘉立即咽下嘴里的米饭,说:“哦,那男的是我们院长啊,他跟秦姐有一腿。”

      “啊?不会吧……他们年纪差好多呢。”王晴感到诧异。

      “现在流行这样的啊,而且院长还是个有老婆的人哦,不过她老婆看上去好老,男人嘛,改不了偷腥的本性。”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我天生有八卦细胞呀,哈哈哈,你小心不要让我发现你的小秘密哟。”

      “一边去。”王晴做了个甩手的动作,她突然意识到叶嘉这种八卦体质的可怕。

      “对了,今天有个老婆婆病逝了。”叶嘉转换了话题。

      “有时候想想,老人们也挺可怜的,特别是那些孤老,在生命的最后一刻都没有亲人陪伴在他们身边。”

      “确实,那个老婆婆也是无亲无故的,不过有个社区职员对她特别好,每隔几天就来看望她一次,还给她买来很多生活用品和吃的。老婆婆也把他当亲生儿子一样,她生前还立了遗嘱,死后要把自己的房产全部留给那个人。”

      “这也算是老婆婆的一种回报吧。”

      “嗯,这就是缘分啊。你说,要是我也跟哪个孤老建立起这种感情,我会不会也能拿到……哎哟!”

      叶嘉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王晴敲了一记额头。

      “说什么呢你!怎么能动这种歪脑筋呢?要用一颗真挚的心为老人服务!”王晴一本正经地斥责道。

      “好啦好啦,”叶嘉一边揉着额头一边说,“我开玩笑的啦,真是……打这么用力。”

      “活该。”王晴噘了噘嘴,“对了,我等会儿要去看季老伯,一起吗?”

      “等会儿食品公司要送五箱八宝粥过来,你先帮我一起搬到地下一楼的储藏室吧。”

      “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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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4-10-27 08: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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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11-6 07:27:30 | 显示全部楼层
      04

      吃完午饭,王晴、叶嘉与另外三位男护工每人搬着一箱罐装八宝粥,从工作楼拐角处的楼梯走到地下一层。因为没有阳光,地下室有些潮湿,照明全靠天花板上的白色日光灯。即使如此,这里的走廊仍旧显得十分昏暗。地下一层有几间不同大小的储藏室,平时主要用来堆放一些杂物,没什么人会来。穿过走廊,来到尽头的一间小储藏室,王晴看到破旧的木门已经向外打开,院长正站在门口,他有这儿的钥匙。

      “宋院长。”叶嘉先向他打招呼。王晴因为上午看到的那一幕而有些尴尬,只是点头示意了一下。

      “辛苦你们了。”院长接过叶嘉手里的箱子,走进储藏室,吃力地弯下腰,将它放在房间的角落。

      王晴跟在院长身后进入屋子。这是一间八平米左右的房间,墙壁已经斑驳肮脏得不堪入目,一个简易的金属柜子靠墙站立,上面堆放了一些药品和杂物,天花板上的管状日光灯将房间照得惨白。进门右手边是一张塑料书桌,桌上摆着一台样式过时的电脑,旁边还有一盏小型充电台灯,用USB线连接在电脑主机上。王晴把手中的箱子堆在第一个箱子的上面,转身正准备离开,这时院长叫住了她。

      “你是新来的王晴吧?”

      “啊?哦,嗯,是的……”王晴被这突如其来的一问吓了一跳,回过身,院长油光光的额头正面对着她。

      “嗯,加油,用心做,这里很多老人都很喜欢你的。”院长笑眯眯地说,他脸上的横肉都挤在了一块儿。

      “谢谢您的鼓励,我会的。”被这边的最高领导表扬,王晴有些受宠若惊。这时王晴才注意到院长的着装,黑色西装西裤配上一双锃亮的皮鞋。她感觉这完全不符合养老院院长的形象,反而更像是某大企业的董事。

      宋院长像是长辈对待晚辈般轻拍了一下王晴的肩膀,王晴下意识地躲闪了一下,她总觉得被陌生男人碰到身体会很奇怪。院长似乎并没察觉到王晴对自己的排斥,他关上储藏室的门,嘴里嘀咕道:“这门真难看,改天找人重新漆一下。”随后和王晴他们一起离开了地下一层。

      刚一上楼,叶嘉就被秦雅凡叫去忙别的事情,王晴只得一个人去季老伯那。穿过宽敞的室外操场,王晴来到一片草坪,季老伯正坐在那里的长椅上晒太阳。

      “季伯伯。”王晴走过去,坐在了季老伯的边上,“这几天身体怎么样啊?”

      “是你啊,小阿妹。”季老伯微笑了一下,他的精神比前两天好了许多,但看得出,他仍旧没有从阴霾中完全缓过神来,“身体还行,就是腰有点痛,弯不下来。”

      “会不会是风湿啊,我带您去检查一下吧。”王晴看了看季老伯的腰,说。

      “没事的,都这把年纪了,熬得住。只是你张婆婆的死……我一想到心里就憋屈得慌,唉……”

      王晴拍了拍季老伯的手,安慰道:“节哀顺变季伯伯,在天堂的张婆婆也不希望看到您整天愁眉苦脸的样子吧。”

      “你不明白小阿妹……”老人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我跟你说件事,你先别说出去。”

      “什么事?您说,我不会乱讲的。”

      “秀娣在去世前曾跟我说过,她说护理长经常虐待她。”

      听到这句话,王晴整个人都愕然了:“啊?!您是说……秦护理长虐待张婆婆?”

      “是的。”季老伯确定地点点头。

      王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怎么会……那张婆婆有没有告诉您护理长是怎么虐待她的?”

      “这个她没说。”

      “您为什么不把这事说出来呢?”

      “我也想说啊……”老人皱起眉头,脸上的皱纹显得更深了,“但是秀娣有一点轻微的老年痴呆,神智不是很清楚,就算她亲口说了护理长虐待她,也没什么人会信的。我上次把这事告诉了小冯——就是上次你见过的那位慈善机构的职工——他也不相信,他说秦护理长人这么好,不会做这种事的,还说秀娣有时候不太配合吃药,护理长确实会采取一些强制措施让她把药吃下去,这也是为她好,可能秀娣把这个当成了虐待。”

      “冯先生说的也不是没道理。”王晴的内心也不希望虐待行为真的存在。

      “可是……”季老伯的面容又变得憔悴起来,“我从秀娣的表情中,看出她十分害怕,事情不像是那么简单。”

      “除了张婆婆之外,还有别的人投诉说被虐待吗?”

      “这我不清楚。”

      “您是怀疑……张婆婆是受不了护理长的虐待,才跳楼自杀的?”

      “我是有点怀疑啊,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老人惆怅地摇摇头。

      “这事有必要调查一下,您先交给我,现在您不必想那么多,要注意身体。”王晴将老人从椅子上扶起,“我先送您回宿舍吧。”

      王晴现在的脑子很乱,她万万没有想到,在这样一家表面祥和的养老院内会有虐待老人的事情发生,她想要弄清真相。虽然刚才答应了季老伯把这事交给自己,但现在王晴的心中和季老伯一样迷茫,她不知道该如何弄清事实。

      回到季老伯的宿舍,王晴看见桌上放了一些水果和补品,正是自己上午买来的。

      “原来这些是给您的啊。”王晴指着桌上的东西说。

      “哦,那个是小冯买给我的,这孩子对我可真好,知道我喜欢吃水果。”季老伯的回答出乎王晴的意料。

      和季老伯告别后,王晴回到护工办公室,静静地坐在位子上,陷入了沉思。

      她觉得,这里越来越古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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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4-10-27 08: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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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11-6 07:27:43 | 显示全部楼层
      05

      翌日,王晴的情绪有些低落,和叶嘉的闲聊也少了,她总是想着该如何面对这里,面对这份工作。这一天下班,叶嘉察觉到王晴的异样,便提议两人一起去海底捞涮一顿,放松下心情。作为一个爱吃火锅的人,王晴没有推辞,她觉得先放开了吃一顿也好。

      就在去海底捞的途中,两人经过一家沿街的咖啡馆,眼尖的王晴忽然透过玻璃瞥见冯阳的身影,他正坐在靠窗的位置喝着饮料,而他的对面坐着另外两个男人,其中一个是慈音养老院的宋院长。

      “你看。”王晴拉了拉叶嘉的衣服,“这不是那个慈善机构的职员吗?他跟院长在这边干吗?”

      “咦,院长的弟弟也在啊……”叶嘉指着另外一个男人说。

      “院长的弟弟?”王晴望了眼坐在院长边上的男人,那男的高高瘦瘦,梳了个大背头,一脸的精明相,完全看不出和院长是兄弟关系。

      “嗯,他叫宋逸,是个社区干部,经常会给养老院引荐一些慈善机构的人,或者拉一些文艺团体到院里来表演,算是养老院的兼职外联吧,院长也会把养老院的财务交给他打理。”

      “原来如此……他们在这里干什么呢?”只见那个宋逸一边做着夸张的手势一边对着冯阳高谈阔论着什么。

      “可能在聊一些慈善事宜吧。”

      “看他们的样子……更像是在谈生意。”

      “好了啦,别管那么多了,我都饿死了……快走吧。”叶嘉不耐烦地拖着王晴离开咖啡馆。

      到了火锅店,两人点了两盘满满的生肉,望着锅内滚滚的热汤,叶嘉不停地咽着口水。而王晴突然之间没了食欲,她盯着手里的筷子,一言不发。

      “嘿!你怎么啦?”叶嘉在王晴的面前挥了挥手,“你今天不对头啊,碰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了?被男朋友甩了?来跟姐姐说说。”

      “不是啦……”王晴放下手里的筷子,一脸严肃,“我觉得这家养老院有问题。”她坦诚地道出内心的想法。

      “有什么问题啊?”

      “第一,那个张秀娣婆婆在自杀前曾跟季老伯说过,秦姐经常虐待她。”

      “那可能是个误会吧……虽然秦姐看上去很可怕,但也不至于做出这种事啊。”

      “我今天问了几个老人,他们都说养老院对他们很好。”

      “那不就结了。”叶嘉表现得十分不屑,她心急地将一块半熟的羊肉送入嘴里。

      “但是,”王晴继续说,“当我又问了另外几个有点轻微精神疾病的老人相同的问题时,他们就沉默了,尤其当我提到秦姐的时候,他们的眼中都有一丝畏惧。”

      “可能他们只是觉得秦姐有点凶吧。”

      “但我仍然可以怀疑,秦姐是故意找那些精神有问题的老人虐待,她知道他们不会反抗,说的话也没人会信,所以才无所顾忌。”王晴说出自己的看法。

      “我觉得是你想太多了……”叶嘉驳斥道。

      “还有第二,”王晴伸出两根手指,“这家养老院里的老人大多数都是孤老,根据我今天的调查,似乎每位孤老都有一位对口的‘慈善机构工作人员’,而且,这些孤老都视他们为亲生儿女一般。”

      “那又怎么样?”

      “首先,这些所谓的慈善机构的工作人员身份有待核实;其次,你昨天跟我说过,有个病逝的老婆婆把她的遗产全部给了之前一直照料她的那位‘社区工作人员’,是吗?”

      “是啊。”叶嘉点点头。

      “那么我问你,这样的事情,在这家养老院是不是经常发生?”

      “被你这么一说……好像真是的,我虽然到这里上班才一年,不过就去年一年,在这边去世的孤老就有三四个把遗产给了生前一直照料自己的工作人员,这些人不是慈善机构的就是什么社区福利所的。”叶嘉也感到有些奇怪,她终于放下不停夹肉的手,托腮思索起来。

      “果然有问题,”王晴深吸一口气,“很多孤老虽然无亲无故,但可能都拥有自己的一套或多套房产,这些房产换算成现金就是一笔巨额遗产。如果老人生前没有立下遗嘱,那么这笔遗产最终就会归国家所有。我怀疑这家养老院就是看准了这一点,所以由院长和他的弟弟联手,一个里应一个外合,偷偷安排一些所谓的慈善人员去接近那些孤老,博取他们的信任,无微不至地照顾他们。孤老们本身就没什么亲人,内心都比较脆弱,碰到个对自己好一点的年轻晚辈,时间长了之后,自然而然会把他们当做儿女来看待。

      “等到时机成熟,那些人就会露出狐狸尾巴。创业失败、得了绝症……总之编造出各种借口来表现自己缺钱,让老人心动,诱骗他们立下遗嘱把财产留给自己。事成之后,那些‘慈善人员’应该会把得到的财产分一部分给养老院。说穿了,他们就相当于以孤老的遗产为目的的业务员。而这家慈音养老院,就是个以养老院做掩饰,实际上暗中骗取孤老遗产的骗子机构。”王晴说到这里,情绪明显有些激动,她拿起一杯水一饮而尽。

      “你别吓我好吧……你来这边才几天啊?说得好像知道所有黑幕似的……你有证据吗?”听完了王晴的推论,叶嘉也惊呆了。

      “还没有……都是假设。”王晴失望地摇摇头,“不过也不是没有根据的,刚才你也看到了,冯阳和院长他们不知道在计议些什么。还有,我昨天买的那些水果和补品,季老伯却说是冯阳买给他的,这很明显是养老院把那些东西给了冯阳,让他假装是自己买的送给季老伯,以博取季老伯的好感。我怀疑秦姐也知道内情。”

      “啊呀,大小姐,你这是阴谋论啊。你根本没实质证据,就别乱说了。”叶嘉嗤之以鼻。

      “我一定要找到证据,如果真是这样那就太过分了!”王晴说着把一堆羊肉塞入自己嘴里,完全没有顾及自己的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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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4-10-27 08: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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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11-6 07:27:55 | 显示全部楼层
      06

      这真是一家既存在虐待行为又充满欺诈犯罪的养老院吗?回到家之后,这个问题始终徘徊在王晴脑中,她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却怎么也无法萌生睡意。

      第二天,装修公司派人对整座养老院进行了修缮美工,包括粉刷墙壁、修剪草坪、更换灯具,还有一些敲敲补补的工作。据说做这些是为了应付下周重阳节区里领导的来访,要让这里焕然一新。嘈杂的装修声让原本就烦躁的王晴更加无心工作,她几乎一整天都待在老年活动室内,与几位老伯伯下象棋。

      这天夜里是王晴值班,她吃完晚饭就回到了护工办公室。这时一位油漆工正在粉刷房门,他看到王晴走了进来,提醒道:“小心点,这油漆要一小时才会干。”

      “好的,辛苦了。”王晴礼貌地点点头,小心翼翼地走到自己的位子上。除了她之外,办公室内还有另外三名值班的男女护工。

      晚上7点半到9点有观影活动,大多数老人都在放映厅看电影,只有一些有疾病在身身体不适的老人在宿舍区休息。另外季老伯因为对电影没兴趣,也一个人留在了宿舍。王晴本想去陪他聊聊天,但季老伯表示想早点休息,王晴也就没有去打扰。

      护理长秦雅凡走进办公室,嘴里正啃着一个包子。王晴看了看手表,7点45分,她问道:“秦姐,这么晚还不走?”现在面对秦雅凡的时候,王晴的心里总有个疙瘩,秦雅凡虐待老人时的可怕样子时常浮现在王晴的脑海里。

      “哦,我等他们弄好再走,等会儿还要把地下储藏室的门漆一漆,”秦雅凡从抽屉里拿出储藏室的钥匙,“我去帮他们开门。对了,你有纸巾吗?借我一张。”

      “有的。”王晴从口袋里取出一包未拆封的纸巾,递给秦雅凡。

      “嗯,谢谢。”秦雅凡接过纸巾包,拆开折叠式塑料包装,取出两张纸巾抹了抹刚吃过肉包子的嘴。

      “哦,不用还我了,您拿去用吧,我这还有。”

      “那谢谢了,你继续忙,我先下去了。”秦雅凡把纸巾塞进裤子口袋,走出了办公室。

      “好,您慢走。”王晴低头继续工作,她要将今天的健康表全部输入电脑。

      不一会儿,之前那名油漆工在门口探出脑袋,问道:“下面储藏室的门开了吗?”

      “哦,护理长刚下去开门。”王晴回答。

      “好,那我现在就过去。”油漆工拎着满满一桶漆转身离开。

      半小时之后,王晴忙完了手头的工作,她觉得有点疲倦,于是来到外面的走廊,在自动售货机里买了一罐咖啡。此时,她正好看见院长的弟弟宋逸穿着厚厚的外套走了进来。宋逸也看见了王晴,便随口打了声招呼:“在值班啊?”

      “嗯,是的。”王晴没有跟他多搭腔,她察觉宋逸讲话带有严重的鼻音,还不停吸着鼻子,判断他得了重感冒。王晴不想靠近他,一是怕感冒传染给自己,但主要还是觉得此人非常讨厌。

      宋逸也很识趣地没有接话,径直走向走廊深处。

      王晴猜测他可能又要去找院长商量什么大计了。

      接下来没什么事,王晴决定去宿舍探望下季老伯,看他睡没睡好,顺便也当散个步。王晴拿了个手电筒,穿过黑漆漆的草坪来到季老伯所在的宿舍楼。

      季老伯房间的灯暗着,王晴将手电通过门上的玻璃往里照了照,却惊讶地发现季老伯不在自己的床上。王晴有些担心,这么晚季老伯一个人会去哪里?她走出宿舍楼在附近寻找。五分钟后,王晴在C栋楼的底下发现了季老伯。他正一个人坐在地上,面前放着一束小黄花,嘴里自言自语嘀咕着什么。

      王晴的推测没有错,季老伯果然在这里——张秀娣曾经跳下来的地方。季老伯的内心始终忘不了这场悲剧,他无法接受如同最亲的人就这样不明不白逝去的残酷事实。王晴赶忙上前将季老伯扶起,她拍掉季老伯裤子上的灰,问:“季伯伯,您……您不是说睡觉了吗?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季老伯用手背抹了抹湿润的眼眶:“我……我睡不着啊,每天晚上我都睡不着,我都想着秀娣。咱们这一把年纪,也谈不上什么爱情不爱情了,能有一个天天说说话谈谈心的老伴,就已经很知足了。我和秀娣都无儿无女,两个人相依为命,没想到秀娣她就这样……”他实在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泪水如倾倒般夺眶而出。即使再多的眼泪和思念也无法唤回天堂的张秀娣老婆婆,老人还是想为她彻彻底底地哭一场。

      “今天……是她生日,我就是想来看看她……”老人最后补充了一句。

      王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伤心欲绝的季老伯,也许张婆婆的死已经成了他心中无法抹去的伤痛。她将老人扶到宿舍,陪了他一会儿。看着老人入眠后,王晴才离去。

      王晴回到了值班室,她的心情很沉重。她一直在想,等自己老了之后,周围会是怎样的场景,是儿孙满堂还是孤苦伶仃?她不知道,她只希望到那个时候,身边有她在乎的人和在乎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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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4-10-27 08: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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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11-6 07:28:08 | 显示全部楼层
      07

      晚上10点,一阵高跟鞋的脚步声接近值班室。

      难道秦雅凡还没走?王晴抱着疑惑望向房门。然而门口出现的却是一个陌生女人。这是一个中年女子,她身着一件与这个季节不是很搭的漆皮大衣,左手拎着一只奶黄色皮包,一头夸张的卷发,长脸,宽鼻,脸上虽然涂了浓妆,但依旧无法遮盖面容被岁月侵袭过的痕迹,眼角淡淡的鱼尾纹还依稀可见,下身的黑丝袜和黑色高跟鞋在她身上完全发挥不出应有的女性魅力。

      “请问您找谁?”王晴站起身问道。

      女人打量了一圈值班室,随即反问王晴:“院长办公室在哪里?”

      “在二楼,您是……”

      “哦,我是院长的太太,找院长有点事。”女人自报家门,语气中似乎透着些许怒气。

      “哦哦,您好,院长这个时间一般会在办公室,您直接上楼找他吧。”王晴向她说明。原来这位就是院长夫人,王晴想起叶嘉曾形容她“看上去好老”,现在看来的确名副其实。

      女人转身离开值班室,造作的高跟鞋声渐渐远去。

      这一晚可真够混乱的,王晴觉得值夜班的时间过得好慢,她的倦意又起,忍不住哈欠连连。虽然已经喝过两罐咖啡,她仍旧觉得无精打采。就这样混混沌沌度过了一夜,清晨的阳光终于从窗户照射进来,告知王晴可以下班了。

      离开养老院的时候,王晴还在门口遇见了冯阳,他手中拎着一袋水果,说是听说季老伯昨晚情绪不太稳定,所以大清早过来看看他。王晴很是清楚冯阳心里在打什么鬼主意,便没有和他多说话。回到家的王晴立刻扑倒在软绵绵的床上,她现在什么都不想想,只求彻彻底底睡上一觉。

      之后的两天是周末,王晴却也没闲着,她利用休息时间到养老院探望了季老伯。季老伯看上去还是有些憔悴,总是心不在焉的样子。王晴也不知该如何才能让他振作起来,只得陪他谈心聊天,尽量分散他的注意力。虽然来慈音养老院上班才一周,但在这一周里,王晴感觉自己经历了好多,也见证了许多人性的丑陋和脆弱。在找到养老院是欺诈机构的证据之前,她不会善罢甘休。

      周一是个晴朗的好天气,王晴如常上班。刚一进养老院,她便又看见了前些天那些装修工忙碌的身影,于是好奇地问叶嘉怎么回事。叶嘉告诉她,前几天新安装的电灯瓦数太高,导致地下一层的电路跳闸,在王晴值班那晚就停电了,所以现在要返工,把所有的灯换掉。

      “原来那晚停电了呀,我怎么不知道?几点停的?”王晴努力回想当天的情况。

      “好像是8点40左右吧,你当然不知道了,只有地下一层的电路跳闸了,那里的电路设施比较老旧,其他的电路都正常。但现在不仅要把地下一层走廊的灯都换掉,其他楼面的灯因为有安全隐患,也要全部更换。这下麻烦喽!”叶嘉有点幸灾乐祸地解释道。

      “哦,这样啊……”王晴发现养老院任何鸡毛蒜皮的小事叶嘉都知道,“嗯?今天秦姐没来?”王晴环顾了一下办公室,却没发现秦雅凡的身影。

      “哦,院长刚才过来说秦姐有事要请几天假,叫我们自己安排工作。”

      “难怪你今天心情这么好呀。”王晴坏笑着对叶嘉说。

      “你难道不是吗?”叶嘉也跟着坏笑道。随即两人都“噗嗤”笑出了声。一间没有领导的办公室简直就是游乐室。

      然而,好心情并没有持续太久。重阳节前一天的晚上,王晴正躺在被窝里看书。这时床头的手机跳出一条彩信提示,王晴拿起手机,打开彩信,发现彩信内容是一段三十秒左右的视频。王晴疑虑重重地按下播放键,视频的内容令王晴瞠目结舌。

      视频里,秦雅凡正用胶带捆起一位老太太的手脚,捆完之后,秦雅凡指着老太太,嘴里不停地恶语相向,而老太太始终缩在床角,完全不敢反抗,看她的样子一定非常恐惧。

      这是一段护理长秦雅凡虐待老人的视频,而那位被虐的老人无疑就是张秀娣。

      08

      王晴查看了发件人,那是一个陌生号码,她立刻回拨过去,电话那头却显示这是一个空号。到底是谁拍了这段视频,传给王晴看的目的又是什么?这些都还是未知数。然而最触目惊心的是视频本身。老实说,在看到这段视频之前,王晴对秦雅凡虐待老人一事还有些半信半疑,但现在的她不得不接受板上钉钉的事实。

      现在该怎么办?报警?王晴的思绪很混乱,犹豫半晌后,她还是决定要先找秦雅凡谈一谈,问一问她为何会做出如此暴行。王晴深吸一口气,拨通了秦雅凡的手机号,可是对方却已关机。看来只能第二天亲自找她本人谈了,王晴思前想后,决定暂时不把视频的事告诉任何人,等找过秦雅凡之后再做定夺。

      这一天晚上,王晴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没想到才工作一个多星期,身边就发生了那么多事。这样看来,秦雅凡确实虐待过张秀娣,而张秀娣的跳楼自杀应该也是由此引起。除了张秀娣之外,在养老院内,或许还有其他受虐待的老人,王晴一想到这点就忧虑重重。

      第二天,王晴一大清早就来到了慈音养老院,因为这天是重阳节,养老院有活动,所以一天都会比较繁忙。王晴走进护工办公室,秦雅凡还没有来,说起来,自秦雅凡请假那天起已经第三天了,她始终没有出现过,究竟因为什么事要一连请三天假呢?王晴有些不解,按理说今天一早秦雅凡就会过来,还有很多工作等着她安排。

      半小时后,叶嘉和其他护工也来了,他们首先要去地下储藏室把那几箱八宝粥拿出来。叶嘉拿着从院长那借来的钥匙,跟王晴与两位男护工走下通往地下一层的楼梯。地下一层天花板上的电灯果然都换过了,但走廊依旧显得有些阴暗。来到储藏室门口,王晴发现木门被重新漆过,红色油漆让门板显得更有光泽。叶嘉将钥匙插进门上的锁孔,将锁打开,她拉动门把,门却打不开,仿佛有一股力道从里侧拽着这扇门。

      “怎么回事?门拉不开。”叶嘉向众人投去求助的目光。

      “我来。”一位健壮的男护工上前握住门把,使劲朝自己这边拉,门却纹丝不动。男护工又增加了几成力道,反复拉动把手。在他粗暴的动作下,伴随一声刺耳的撕裂声,门终于被拉开,房间里的日光灯亮着。顿时,一股恶臭扑鼻而来。

      “啊!”叶嘉看到屋内的景象,忍不住叫出了声。王晴也捂住口鼻,脸上露出无法忍受的表情。

      储藏室内,一具已经开始腐败的女尸占据了很大的面积。尸体弓着身子侧卧在地上,双手和双脚被深色胶带紧紧捆住,嘴上也被贴了一张宽大的胶布。

      虽然尸体的脸部已经出现腐败绿斑,但众人仍能辨认出,那是护理长秦雅凡的尸体。她原本的长发被剪去了一大截,上身只穿了一件单薄的毛衣,整个人就像是垃圾般被随意扔在了地上。

      “秦姐……怎么会这样?”叶嘉忍不住惊呼,旋即转身飞奔出地下室。另一位看到这一幕的男护工赶紧掏出手机报了警。

      王晴取出一张纸巾捂住鼻子,她在门口扫视了一番现场。除了尸体之外,原本装在箱子里的罐装八宝粥如同陪葬品般洒落在尸体周围,尤其是门口附近最多。王晴观察了房门,右侧门框和底部各贴有一整条胶带,她找到了刚才门拉不开的原因——它被胶带从内侧贴住了。然而,房门是这间储藏室唯一的出入口,如果门被胶带封死的话,凶手又是怎样离开这里的呢?王晴完全想不通这点。

      趁着警察还没来,王晴取出手机,蹑手蹑脚地走进房间,从各个角度偷拍了几张现场照片。可屋内的味道实在太难闻了,王晴有些受不了,不一会儿就退了出来。她回瞥了一眼房内的景象,塑料书桌上的台灯罩子正对着门口,如同一只怪物的眼睛,不禁让王晴脊背一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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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2021-11-6 07:28:20 | 显示全部楼层
      09

      慈音养老院的门口停满了顶灯闪烁的警车,原本欢闹的重阳节活动现在却被警察忙碌的凶案调查工作所代替。发现尸体的王晴一行人被带到养老院内的接待室一一接受问讯。负责这起案件的,是区刑侦支队的叶易思警官,他是位看上去正义凛然的男青年。王晴后来才知道,这位叶警官竟然是叶嘉的堂哥。

      王晴把发现尸体的经过如实告诉了调查人员,同时,在犹豫之下,她并没有把前一天晚上收到的虐待视频交给警方。死者秦雅凡的手脚被胶带紧紧捆绑,这和视频中张秀娣老人的被虐场景如出一辙,王晴认为这不是单纯的巧合。虽然王晴表面多愁善感,但遇到关键问题时,她总能保持冷静,判断力也异于常人,有时候连她自己都害怕这样冷静的自己。

      王晴试着按照时间链理清脑中的碎片。首先,发生在养老院的第一幕惨剧,是张秀娣老人的跳楼自杀。后来,王晴从季老伯口中听到张婆婆受虐的事,觉得她的自杀另有隐情。接着,她又发现了养老院欺诈孤老财产的黑幕。再后来,王晴收到不明人士发来的视频,秦雅凡虐待张秀娣的真相曝光。最后,秦雅凡死在养老院的地下储藏室。

      依照秦雅凡的死法,王晴推断凶手的杀人动机是向秦雅凡的虐待行为进行报复,因此故意用胶带把死者的手脚捆住,让她和被虐的张秀娣受到同等待遇。

      按照这样的思路,目前在养老院内嫌疑最大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季老伯。这便是王晴没有把视频交给警方的原因,一旦警方把虐待事件和凶案联系起来,季老伯肯定难逃嫌疑。

      季老伯因为张秀娣的死受到极大的打击,他知道张秀娣曾遭受秦雅凡的虐待,心中的悲痛便化作无限的怨念和杀意,他有足够的动机杀死秦雅凡为张秀娣复仇。王晴想到这里就试图让自己的思绪停止前进,她不愿接受季老伯是凶手的事实。可她转念一想,季老伯已经七十岁了,以他现在的体力,能够犯下凶杀案吗?

      因为叶易思和叶嘉的关系,王晴从叶嘉口中了解到一些基本的调查状况。经法医验尸,秦雅凡的死因是后脑遭多次撞击导致颅骨骨折,死亡时间已经超过五天。地下储藏室是案发第一现场,紧靠墙壁的金属柜子上检测出死者头部的皮屑和少量血迹,调查人员推断凶手是按着秦雅凡的身体使劲往柜子上撞击导致她的死亡。死者手脚上的胶带是在死后被捆绑上去的。

      经过侦讯,王晴值班那晚是秦雅凡最后在众人面前出现的时间点。按照那名为储藏室房门刷漆的油漆工的证词,20号晚上7点50分左右,秦雅凡为他打开地下储藏室的房门之后就回去了。油漆工是当晚最后一个见到秦雅凡的人。而第二天早上,院长宋俊哲收到死者手机发来的短信,说是要请假几天,之后死者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但警方在死者身上和住处并没有找到她的手机,不排除是凶手用死者手机发送请假短信的可能。

      油漆工在8点左右完成刷漆工作后,因为要让油漆干掉,便没有把门关上就离开了。门是自动锁,只要关上门,弹舌就会插入锁孔。之后直到发现尸体为止,谁也没去过储藏室。鉴定人员在死者的裤子口袋里找到房门钥匙,除此之外还有一个空的纸巾包装袋。

      警方推断,秦雅凡是在20日晚上8点至21日这一天多的时间内被害。根据王晴的证词,20日晚上,院长的弟弟宋逸来过养老院。宋逸声称自己要整理一下一年来养老院的账务,于是一个人待在财务室查账,一个小时后就回去了。除此之外,院长的妻子樊思莹也来找过院长。樊思莹告诉警方,她早就怀疑自己的丈夫和护理长秦雅凡有不正当关系,所以当晚本是想来捉奸的。她去了院长办公室,那里却没人,她就独自等在接待室,一个半小时后院长回来,她才骂骂咧咧地跟他一起回家。而院长宋俊哲则称自己因为那几天一直跟老婆吵架,心情烦躁,于是那段时间一个人去酒馆喝闷酒了。另外,21日一早来看望季老伯的冯阳也没有逃过警方的视线,他自称跟季老伯聊了会儿天后就离开了养老院,当天没再来过。

      得到上述情报后,王晴继续分析季老伯是凶手的可能性。那晚季老伯并没在宿舍里睡觉,在王晴找到季老伯之前,他的行踪一直不明。况且那天又是张秀娣的生日,季老伯的思念和悲痛更加深了一层。那晚王晴发现季老伯的时候,他的情绪也确实比较激动。

      即使是年迈的老人,在受到刺激的时候,也会爆发出无限的潜力,要把一个女人按在柜子上撞也并非完全不可能。

      越往下想王晴越觉得难以接受自己的推测。然而无论谁是凶手,犯人如何从胶带贴死的房间中逃脱的问题始终困扰着王晴。难不成是秦雅凡自己把手脚绑起来,然后用力往柜子上撞?法医不可能蠢到连这也辨别不出。不然的话,还能怎么解释这个不可能的现场呢?王晴的脑中突然冒出一个毛骨悚然的念头。说不定犯下这一切的,正是张秀娣本人,她死后化作怨灵,回到自杀时所在的养老院,杀死凌虐过自己的秦雅凡,将房间封死之后,穿墙而过,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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