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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云雾飞舞

《醉龙池》--奇诡长卷:一个古老酒坛的惊世之秘(悬疑冒险民俗)--金万藏(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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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2-16 18:33:22 | 显示全部楼层
《醉龙池》卷二《白堕天盉》26.双城
犹如暗无天日的海底,突现一束神秘的黄光,每个人都有些惊讶。大家静静地望着那束光,过了好一会儿才想去透过缝隙,看看后面发生了什么事。



李狂药离石壁最近,一转身就凑到缝隙前,屏气凝望石壁后面的情况。缝隙只有一条,大家不能挤到一起看,于是就站着等李狂药告诉他们看到了什么。在有限的视野里,李狂药左右摇摆,想要看得更全面,可惜办不到。一望过去,只见一片黄光弥漫,像是一片发光的海洋,神幻得很不真实,它的宽广的程度也远超过泥垒洞许多倍。在蒙蒙的黄光下,沉睡着一片遗迹废墟,像是一座地下宫殿,最中心的位置还有一个如同凝固了的黑色旋涡,此刻正有一道闪耀的黄色光忙从底下冒出来。在四周还有些诡异的人俑,每个都雕琢得阴阳怪气,就像古代妖怪变成的化石一样。



看了片刻,缝隙里吹过来的凉风让李狂药觉得眼泪要流了,这才把眼珠子从缝隙前挪开。丁细细忙问看到什么了,可李狂药还没说话,透过来的黄光就灭掉了。丁忘忧一声不吭地把手电重新打亮,目不转睛地望着李狂药,只一个眼神过去,就让李狂药心慌意乱了。奇怪的是,李狂药并不急着回答,而是叫王欧阳坐到地上去,别坐那那几块大石头上。



王欧阳被苗毒折腾得正难受,听到新收的徒弟叫他起来,当下就问:“我坐块石头都不行?干嘛要坐地上?你要是累了想休息,那就坐在旁边不就得了,这石头很大,容得下两个人,只要你的屁股不像盆子那么大。”



李狂药一时无语,然后才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刚才看到后面有光,发现后面也有几块差不多大小的石头,和你坐的一样。”



王欧阳歪着头看了看屁股下的石头,答道:“石头嘛,哪一块不一样,有什么好奇怪的……”话未说完,王欧阳就猛地想起什么,转道:“你是说……”



“推台入壁!”李狂药接话,同时心想这个戏法以前在市集上见过,原来也是幻术之一。



丁忘忧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在心里说原来这小子并没有纠结在黄光的问题上,而是先看了石壁后的乱石。所谓推台入壁,实则也出自《鹅幻》那本幻术汇编,基本上就是将一个台形物推进石壁里,可又不破坏石壁。推台入壁的窍门就是先在石壁上挖一个洞口,再把洞口雕琢,最后塞入一个刚好能放进去的磁石。在表演时,只要将涂了颜色的磁石以同极相推,嵌在石壁里的磁石就会被慢慢推到另一边,而被人推进石壁里的石块就会接替地嵌进石壁里。



在古时候,这种幻术碍于条件所限,一般只在靠山的市集上表演,而且推动大石块需要很大的力气,所以这种幻术并没有大范围地流行开来。可这种幻术需要精湛的雕琢功夫,后来就从这之中衍生出一种无缝堆砌的建筑方法。以前在黄河的晋陕峡谷一段曾有一座河伯石庙,用的就是无缝堆砌的手法,不过在80年代由于河崖塌陷的缘故,河伯石庙就栽进黄河里了。



无缝堆砌的手法并不罕见,在很多古建筑里都曾借鉴过,但大部分是用了相同色系的泥浆封住了缝隙罢了。真正能做到无缝的堆砌,还是很少见的。丁忘忧之前已经看过石壁了,的确难以发现缝隙,所以看不出石壁上嵌了磁石之类的东西。不过,丁忘忧也觉得石壁旁边的几块石头很突兀,却没想到是用来穿过石壁的帮手。



李狂药第一个想到石头的问题,可仍实话道:“谁如果先看过去,都会明白的。没理由两边有差不多一样形状的石头嘛。我刚才就想,是不是有人为了方便进出才这么做的。”



“这时候别谦虚呀!”丁细细小声道,“我老爹会以为你是真的笨!”



李狂药什么都没答,只是笑了笑就扶着王欧阳坐到地下,然后把腰刀晃了晃,果真找到了一块有磁性的石头。那块石头比桌台还大,要推动它得花很大的力气,何况他们这几个人不是又饿又渴,就是又伤又累,哪里还推得动。纵然李狂药身手不错,体力尚余,可咬牙推了好几次,那块大石头一直纹丝不动。



王欧阳坐在地上,头一仰就说:“丁老妖,你还愣着干嘛,不去帮你的未来女婿?”



丁忘忧怒目相视,却没和王欧阳顶嘴,只对李狂药说了一声:“走开!”



李狂药推得满头大汗,于是就退了几步,好让丁忘忧来试一试。本来,李狂药以为丁忘忧就算能推动石块,至少也要花很久才能找到嵌了磁石的位置,也就是说需要把石块推好几个地方,一处处地去试。却见,丁忘忧一只右手放到石块上,手掌转了一下,石块就调了个位置。不等李狂药惊叹,丁忘忧就已经将石块往石壁的一处位置推去,接着就砰地一声,石壁上就出现了一个四四方方的洞口。



李狂药扫了扫空气里的尘埃,并心说丁细细的老爹力气居然这么大,谁要是得罪他,岂不是脖子要被拧断几千次了。丁细细冲李狂药一笑,然后帮忙扶起王欧阳就一起弯下身穿过了隐藏的洞口。李狂药本来想把洞口重新堵上,免得破坏了古人流下的杰作,可后来一想,鬼门都被堵死了,谁会再来这里看“推台入壁”的把戏呢?



李狂药和丁细细搀扶着发抖的王欧阳,并打着手电往里走了几步,顿时就被石壁后面的景象震撼了。这里的嶙峋怪石比比皆是,四周散落着些许古建筑,虽然倒踏了许多,但仍让人感叹它的辉煌。不过让大家称奇的却是每一处都是琉璃质,因此光线会散射开来,就跟身处水晶宫一样,也难怪刚才的黄光会发出皈依的晕芒。李狂药疑惑地望了一眼,觉得这个地方很眼熟,似乎以前来过,可这的确是他头一遭。



“我总觉得我来过。”李狂药把想法说了出来。



王欧阳疑问:“真的吗?那你之前怎么不记得了?”



“他梦里来过吧?”丁忘忧轻声道,“如果他以前来过,他怎么会不知道壁画里的古怪。”



“我是应该没来过,但我总觉得好像……我也说不清。”李狂药想破头了,也搞不清楚为什么会有这种奇怪的感觉。



丁细细凝神回想,随后大声道:“我想起来了!李狂药,还记得我们去大海石那晚,海底有一群发光的黄色怪鱼,把海下的古城照得通亮吗?这里好象和那座海底古城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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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2-16 18:34:10 | 显示全部楼层
《醉龙池》卷二《白堕天盉》27.元大都的守护神
李狂药走在废墟上,正努力思索,听到丁细细喊了一声,脑海就闪过了一系列的画面。事实上,李狂药并不记得海底古城的全貌,当时渔船翻了以后,鱼群就散开了,他只看到海底古城的半角。



丁忘忧已经听说了女儿的经历,但不认为两座古城是一样的,因为壁画护卫是元代留下的,即是说石壁后的遗迹也来自元代。元代士兵不善水战,先别说他们没有在海底筑城的能力,甚至无法远渡到大海石。海底古城肯定是很久以前留下的遗迹,也许是海岛受到地震影响,崩塌了一部分到海底,这种情况很多见。



丁细细看出她老爹不信,于是就说:“我不会看错,这些风格就是一样的,船沉下去时我记得很清楚。这些石质都覆盖了一层琉璃,而且雕绘得……”说到这里,丁细细知道拗不过她老爹,只得闭上了樱桃小嘴,省得自讨无趣。



丁忘忧不说话,望了女儿一眼就走向古城废墟的中心,想看一看发光的东西是什么。王欧阳也很好奇,便叫李狂药和丁细细快扶他追去,说不定会看见地下有太阳之类的神秘现象。越往里走,地势越低,似乎以前的石质曾液态化,然后形成了旋涡。他们一前一后地赶去,还没到达中心,黑暗的角落竟蹦出许多只大小不一的东西,直扑每个人身上。



混乱之中,李狂药依稀分辨出那些东西有三头六臂,跟之前见过的怪影差不多,这些就是甘藏沟里流传的山神真身了。不等大家看清楚来者长相,他们就感觉身上被抓得火辣辣的疼,根本来不及抵抗。李狂药眼疾手快地捏住其中一个怪影,丁细细就会意地用手电一照,他们就立刻看清了山神的真容。



原来,这不是怪物,也不是猴子之类的东西,而是人。只不过,这些人被套上了奇怪的铠甲,铠甲上多了四臂双头的造型,昏暗中看起来很像哪吒。王欧阳在闪避时也看到了这些怪人的真容,顿时想起幻术中有一种骗人的把戏,那就是将拐来的孩子驯成野兽,套上兽皮装狗、熊、猪等物。为了装神弄鬼,有的小孩还被用烧红的铠甲套起来,永生不能脱下铠甲。因为这些被驯虐的小孩得不到人类社会文明的影响,他们会变得更野兽无异,这也是后来大部分幻术失传的一个原因——太残酷了。



王欧阳想起这是幻术留存下来的恶果,便手下留情,只避不杀。可踏白古城下的遗迹已近千年,别说人类了,可能乌龟都活不了这么久。如果不是元代留下的怪人,那现代里还有谁会把孩子拐卖,把他们驯成这种野兽呢?这些人有大有小,有壮有瘦,皮肤像马皮似的,手上还烙套了锋利的爪甲,实在不像近代的人。



丁忘忧与另外三人隔得很远,几乎看不见对方了,可他下手极狠,身上甩出一支金笛就一下子就数个怪人打得晕厥在地上。不过,丁忘忧同样好奇,这些怪人究竟是什么来历,为什么会躲在这种暗无天日的地方。怪人绝不可能是从元代或吐蕃留下的,如果他们能活这么久,那么当时的统治者肯定先把长寿的方法用在自己身上了。



大家在对付怪人的利爪时,很快就想到一起了——这是黄牧笛搞的鬼!1936年时,黄牧笛仍青春可人,她来到踏白古城后,发现了两代留下的遗迹,略为改动了一下就变成了西天宝洞。当时民不聊生,战乱让很多家庭毁灭,大把小孩没有父母,他们被人抓去了,也不会有人去找。再到60年代的三年自然灾害,及文革的影响,很多人也从户籍上消失了。如果黄牧笛那时还没死,那么她用苗法驯变拐来的孩子,的确是有可能留到90年代的。毕竟,谁都不知道黄牧笛是在哪一年死去的,也许她现在还没死。



李狂药意识到跟这些怪人讲不清,可又不能下杀手,所以手上的腰刀一直不使。丁细细和李狂药最近,虽被逼攻得无路可退,身上也被抓出了数道血痕,但一样心慈手软地甩开那些怪人。直到李狂药手上的腰刀被打落在地上,一个壮硕的怪人要举刀刺向他,丁细细情急之下就将眼前的一个怪人拉到跟前,替李狂药挡住了那刀。



霎时间,血液横飞,丁忘忧离得远了,没看清楚,他以为女儿受伤了,于是就更不客气地杀过来。李狂药心有不忍,可他知道再不还手,迟早会被害死,丁细细刚才是也是逼不得已。当丁忘忧挥着手上的金笛杀来时,李狂药才注意到这支笛子好像蓝衣女子手上的那支,不过不完全一样,蓝衣女子的笛子要更为精美,而且会流溢出柔和的金光。



在四个人之中,丁忘忧最潇洒,几乎没人怪人抓伤,他的金笛比棒槌还好使,一挥就能撂倒一个,当然也和他的力气很大有关。本来,丁忘忧想来帮女儿,可后来发现女儿没事,于是就转去救王欧阳了。王欧阳一个翻身就跳上了一处比较高的石墙上,虽然一时半会儿不被伤到,但怪人比猴子还能爬,很快就要围到墙上去了。幸而丁忘忧及时赶到,他就金笛朝那些怪人的身后一点,他们的筋骨就断掉了。



王欧阳翻身一跃使出了全身的力气,一看怪人把打倒了,他就体力不支地从石墙上摔落。李狂药离那边有几十米远,本想快些过去帮忙,可实在不行,只能干着急。当看到丁忘忧接住了王欧阳,李狂药就想起了一件事——李狐嘱咐一定要带酒到此地的原因。同时,丁忘忧闻到了王欧阳身上略微淡淡的蛇气,便也想起了这件事,于是就把系上身上的酒壶解了下来。



丁细细见状,跟着把她老爹之前给的酒壶拿在手上,俩父女就同时饮下一口酒,喷向那些怪人。那些怪人被喷了浓郁的雕花,酒味缠身,靠近一闻,人都能醉掉。丁细细一边喷出酒雾,一边叫李狂药躲远一点,待酒喷得差不多了,她就和她老爹往同一个方向避去。



顷刻,沉睡在壁画里的酒虻再一次苏醒,它们幻化为士兵的形状,穿过了石壁,朝那些怪人围去。李狂药心想,这些怪人虽然可怜,但已经无法逆转兽性了,当下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太爷爷知道这一点,因此才再给丁忘忧的信里提到必须带酒来的这一点。此时,他们身上也沾了点酒气,为了不被酒虻吸净体内的血气,他们就越退越远,一起朝古城中心的最低处靠去。



王欧阳手脚不灵光了,被丁忘忧扛在肩上,赶到李狂药这边时已经说不出什么话了。丁忘忧见李狂药看他的眼神很奇怪,像是在责备他害死那些怪人,于是就威严地说那些怪人就是元大都的守护神,这是你死我活的问题,如果想活下去,那就只能选一方。



说起元大都的守护神,李狂药也有耳闻,据说当年元朝占领京城时,将京城改成了元大都。那座都所开的城门仿照了哪吒的头臂与双足,因此元大都也叫哪吒城。蒙古族最是崇拜长生天和喇嘛教,可元大都没有用长生天的形状,而是用了哪吒,并称其为守护神。这一点是元世祖忽必烈拿是主意,虽然后世认为他接触中原的道教文化后,思想有了改变,可皇城这种大事,忽必烈力排蒙古贵族的意见,执意用哪吒来代替长生天,这和忽然要造渎山大玉海一样令人费解。



李狂药很快回过神来,没想到这里竟有和哪吒形似的怪人,莫非元代留下遗迹时就驯变了一些怪人守护这里?可这里不是古墓,也非宝藏之地,为什么要花这么大的心思?积石山县甘藏沟的人都以为这些怪人是山神,可见这些怪人存在很久了,不晓得黄牧笛为什么要复制元代留下的怪人,莫非忽必烈当时也见过“酒境”里的幻术,或者认得当时从“酒境”走出来的传人?



光影晃动中,这四个人为了躲开酒虻,已经离石壁越来越远,而那群怪人也渐渐地被酒虻拖住了。眼看酒虻循味而来,王欧阳身上的蛇息又快散尽了,他们心急火燎之际,脚一滑就回头望去。同时,古城中心的石形旋涡深处黄光再次冒起,将琉璃石质的断壁残垣映照得美妙异常。已经站得很近的四个人忍不住地转过身,头一探,终于看清了石形旋涡下的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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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2-16 18:35:01 | 显示全部楼层
《醉龙池》卷二《白堕天盉》28.酒池
黑石形状的旋涡下面,有一层黑白相间的蛇息,将旋涡下面封住了。虽然四周有陡峭的斜坡走下去,但若不小心,很容易滑落到底下。王欧阳被丁忘忧扛在肩上,闻到了腥腥的蛇息味,于是就咬紧牙关问丁忘忧有没有带雄黄,没准石形旋涡下面是蛇巢。现在酒虻弄死了那群怪人,很可能继续涌过来。除了蛇息的味道能挡住酒虻,当下没有任何办法了,除非他们马上变成一条蛇。



丁忘忧料想踏白古城里会有蛇鼠,却没带雄黄,他和丁细细一路走来也不曾被蛇攻击。实际上,只要蛇不饥饿,或者它不被刺激,它是不会伤害人类的。可如果要闯进蛇的巢穴,那就没有什么好商量的了,它们肯定不依。李狂药正在着急,手电光线中就滑过一条白影,他心中大喜,这不就是之前救过的那条白蛇吗!



前一晚,因为月破之夜,鬼门外的植物异动,根须松开了地面的泥石,使得泥垒洞塌陷了。白蛇自顾地逃命去了,李狂药以为再无缘得见,怎想这么快又碰面了。丁细细不明就理,以为这条肥大的白蛇想咬人,她刚要轮起腰刀砍下去,李狂药就挡了下来,并说明了原由。丁细细半信半疑,她才离开一天一夜,居然就发生了这么神奇的事。



只见,那条白蛇回眸一眼,便静静地游过覆盖的蛇息,往石形旋涡底下去了。李狂药顾不了那么多,就算下面有一万条蛇,他也要下去看一眼再说,总不能让酒虻占了便宜。踌躇了一会儿,他们就小心翼翼地侧着身子,往石形旋涡下走。有那么一瞬间,李狂药总觉得这凝固的石形旋涡还会转动,一不留神它就把人全部吸下去。



还没走到那层蛇息附近,底下的黄光又闪了一下,这时离得非常近了,李狂药就看见底下似乎摆了许多器皿一样的东西,还有一个人影躺在下面。底下的黄光有一大片,不知是什么东西,看起来也不像灯光。王欧阳被扛在丁忘忧肩上,尽管气若游丝,但还不肯闲下来,硬是挤出一句话,问他们下面不会是蛇精娘娘要变身了吧?好像前些年有部电视剧《斩白娘子传奇》就是这么拍的。



丁忘忧不苟言笑,听到王欧阳疯话联翩,便威胁道:“老酒鬼,你都快死了,还不快闭嘴!你想先把我烦死?小心我把你扔下去!”末了,丁忘忧又忍不住地添了一句,那部电视剧叫《新白娘子传奇》,不叫《斩白娘子传奇》,你那什么眼神!



“既然知道我快死了,让我唠叨几句又有何妨……”王欧阳刚想争辩,穿过蛇息后就闻了一股特别浓郁的酒气,“妈呀,这是什么味道?我都能起死回生了!”



李狂药慢慢地走下来,的确在蛇息下面闻到醉人的酒香,似乎蛇息把空气隔成了两截。要不是蛇息的隔绝效应,可能酒虻早就从壁画里苏醒了,这里的酒香能把踏白古城里的动物、植物、甚至石头都能熏得醉倒。再往下走,他们就看见一片湿泥上有几条粗大的黑蛇与白蛇在游动,而那片湿泥闪光时就露出器皿与人影,似乎底下埋了东西。



“这是什么地方?”丁细细吃疑地望向她老爹。



丁忘忧镇定地把王欧阳放下,便道:“这就是酒池了。我以前跟你说过,你不记得了?”



这时候,王欧阳瞥了李狂药一眼,心想这小子想要和丁丫头在一起,那就快显摆我教给你的东西,昨晚刚跟你提过酒池,不会睡一觉就全部忘了吧?李狂药没读懂师傅的眼神,并没有说出口,只在脑海里回想了那段话。所谓酒池,这和酒窖差不多,也是窖藏酒液的地方,但也是炼制酒器的地方,而酒窖却不能。



酒池的选地很特别,不是随便一处就行,必须选在阴凉与炎热能交替的地方。首先,开池的基地必须是天然的黄泥底,池底用纯净的黄泥夯实,搭池墙的黄泥要采自深山大川,离人烟之地至少距离十公里远。这是为了让黄泥更为天然,不会因为生活废水、农药、粪水所污染。



池墙的黄泥采集好了以后,还需要仔细挑选,只能选细腻、柔软、无砂的泥料。当池墙搭好了,等7、8月过后,池墙会由黄色变成乌色、又经过一年乌色开始发白,泥质也由绵软变成了脆硬的特质。这时候,要在酒池里埋下至少十种不同种类的老酒,而且一定要是挂杯之酒。在封存50余年后,酒池的泥料会由乌白变为红绿的彩色,并产生奇浓的异香,此时泥性柔软,但已无粘性了。在那50年间,还要让酒糟与池墙接触,不断地发酵,培养出许多适合窖藏酒液的微生物。



然而,这还没算完,50余年后,要再放入下一批挂杯之酒,等过了100年至300年了才算大功告成。而在这段漫长的岁月里,池底的温度也在变化着,将泥性完全消去,色彩全无。至此,酒池会每隔一段时间发出黄色的光亮,而那些光亮就是酒池里的微生物繁衍时发出来的。别看它们是微生物,要知道一整池子几乎都是那种微生物的残骸,受到酒气激荡后就会发光。这跟鬼火由残骸骨骼发出的荧光差不多,只不过不是由于磷粉燃烧的缘故。



李狂药回想完了,丁细细正好讲了一遍,而他们却都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神奇的酒池。听长辈们说,这种酒池窖藏的酒美味无比,酒器埋下去了,以后装清水都能变佳酿。传说,古代酒人刘白堕的白堕天盉也是在酒池里炼制过的。王欧阳对此深信不疑,因为他以前在山里头见过酒池,他身上的酒葫芦就在酒池里炼过,所以酒葫芦才与他形影不离,那可是宝贝呀。



丁忘忧和王欧阳不同,他曾想筑一座酒池,可选不到合适的地方,一生也有限,等不到百年之后了。所以说,酒这种东西,一般都是上一代给下一代酿的,全看各人造化。就像四川有几座老窖,都是超过两百年以上了,如果不是祖辈勤劳,后人哪里有福气享受这等财宝。很多酒人都认为,酒池和酒窖是有生命的东西,因为需要慢慢养出来,如果中途断掉酒气的补给,那么它就会饿死,功亏一篑。



王欧阳以前见过酒池,可也没见过能发出强光的酒池,少说这酒池都有近千年了。难怪元代蒙古人要把这里封住,原来是因为这里有一座难得的酒池。当黄光再闪一次了,王欧阳见到池泥里有许多酒器,当中似乎有渎山大玉海的身影,所以就猜李狐当年是不是把酒器都埋进酒池了。这样一来,酒器不会以为被侵蚀而毁掉,反而会得益于酒池的功效,会比以前更有酒韵。



李狂药也注意到了渎山大玉海的轮廓,可他脑海里却在想,之前万长青和江连海提到的白堕天盉有什么秘密,希望那玩意儿就在池泥之中。池泥有几条蛇在游动,它们庸懒得意,可人一接近就嗤嗤地出声,除了那条妩媚的白蛇外。



丁细细见状,便想用刀将蛇群砍成数截,可李狂药却说:“没有蛇息,我们早死了,还是放过它们吧。”



“那我们不挖酒泥下面的东西了?”丁细细不甘心。



“挖是要挖的,只是……”李狂药说着说着,在酒池再发光时,他就把注意力转移到那具人影上面。



丁忘忧沉默在一旁,好一会儿才开口道:“为什么把人埋到酒泥里,这不是坏了酒池吗?”



“如果坏了,酒池哪里还会发光?我刚才在泥垒那边看见一具尸体,吸收了酒气,变成了酒尸,说不定酒泥里的尸体也一样。”王欧阳一边说,一边贪婪地吸扑鼻而来的酒气,体力竟有些许恢复了。



可正当大家望着发光的酒泥讨论不休时,酒池在闪光之后,出现了奇怪的现象——酒泥里的人影竟然动了,而且是大幅度地挪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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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2-17 00:16:24 | 显示全部楼层
感谢 weiyonghua 分享,辛苦了,+6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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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2-17 20:41:07 | 显示全部楼层
《醉龙池》卷二《白堕天盉》29.鲤鱼跃龙门(上)
在黄光的透射中,人影猛地动了一下,这让大家都静了下来。一路闯入酒池,他们稀奇古怪的事没少见,可眼前见到的情况太诡异了,每个人都以为诈尸了。可恨的是,黄光闪了一会儿,接下来又重归死寂,什么光都看不到了。没人知道人影动了以后,是不是爬上来,或是怎么样了,让人心里没底。



王欧阳不再节省电量,把手电一直打开,当酒池黄光灭了,他就叫李狂药去挖一挖。他们千辛万苦来到这里,就是为了酒池里的东西,不过挖的动作要小心一点儿,别把酒池破坏了。按规矩,挖酒池的人必须洗净身子,可现在情况特殊,王欧阳只能嘱咐尽量小心。李狂药手上没有铲子,只有腰刀,而刀只能砍东西,挖酒池很不方便,还不如用手快一点儿。



“先别下去。”丁细细见状,忙叫住李狂药,“上面好像不对劲。”



“你过来!”丁忘忧没等女儿把话说完,一把就拎起她,护到身后。



李狂药也听到了动静,似乎那群怪人没有死光,他们正朝石形旋涡下面的酒池逃来。那群怪人数量很多,别说全部过来,就算只来一半也会搅乱酒池上面的蛇息。只要蛇息露出漏洞,那么酒虻一定会被酒池的浓郁酒香吸引下来,到时候就麻烦大了。李狂药头一仰,打起手电想看上面怎么样了,随即就看到几个怪人滚下来,并惊扰了酒池了的蛇群。



蛇群一哄而散,怪人成群涌下,丁忘忧转眼就护着女儿退到了池中深处。李狂药来不及跟去,只能拖起王欧阳,想法子躲过当前的这一劫。可王欧阳却拉住李狂药,让他也躺到地上,情急之下想背起王欧阳,却被王欧阳一把拉倒在倾斜的黑石地上。不等李狂药问要干嘛,逃窜上来的白蛇就喷了一口浓浓的白气,将两个人团团围住,昏暗中看上去就像一个大馒头。喷完了白气,白蛇就游到李狂药身上,静静地躺着,还把头倚在他的脸上。



一瞬间,李狂药才明白过来,白蛇虽然不能一下子喷出一层蛇息,却能暂保他和他师傅的平安。酒虻被吸引下来,跳过了那团白气,这让里面的人得以喘息。怪人滚下来时,不是死了就是伤得动不了,因此也没有碰那团浓厚的白气。李狂药知道他和师傅吃过酒丹,有毒的白气伤不了他们,可丁家父女不知上哪去了,他根本不能心安理得地躲下去。



“别出去!”王欧阳见李狂药要起身,便小声道,“他们不会有事的。你没看见丁老妖力气比牛还大,那群怪人伤不了他,至于酒虻嘛……”



“我……”李狂药想要起身,却又怕他一走,没人照顾王欧阳。



“嘘!”王欧阳声音落下,便把手电都关掉,和徒弟一起躲在蛇息里。混乱之中,李狂药听到嘈杂声四起,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好像还有笛子声。那群怪人虽然牙尖爪利,但面对壁画里的酒虻,无异于待宰的羔羊。在酒池里,痛苦的喊声一波接一波,把人的耳朵都要喊聋了。在地面上,这时已到了夜晚,喊声传出地面,回荡在踏白古城上空。远处的村庄隐约听到这阵惨叫,不由得想这是不是古代的冤魂在作怪,每个人都吓得不敢出门,平时也不会有人在夜里出门。



大约过了十多分钟,嘈杂声才有渐缓的趋势,李狂药焦急地卧在蛇息中,喊了几声,这才听见丁细细的回答。一切又归于平静,等李狂药摸到手电,重新打亮以后,马上被身旁的情况吓了一跳。他们刚才卧在地上,没有受到影响,却没想到四处全是怪人的死尸,每一具都露出狰狞的面孔,并散发着一股酸酸的味道。



“李狂药,你没事吧?”丁细细从酒池的另一边喊道,她打着手电找到了人了,好不容易才松了一口气。



李狂药又惊又喜地望去,答道:“我们还好!”同时,他心想丁家父女没有蛇息保护,为什么会躲多酒虻的死袭,而且从地上走下来,也不受蛇息的毒性影响?



丁忘忧瞪了女儿一眼,不许她说话了,然后就看向酒池,并问:“老酒鬼,刚才你是不是趁乱挖了里面的东西?”



王欧阳想要回答,可一看酒池就沉默了下来,因为近半小时的工夫里,酒池已经一片狼藉了。很多怪人被追得无路可逃,有的人一下来就想挖土躲藏,因此酒池的泥被翻得凌乱不堪。很多小的酒器都从土里被抛了出来,还有一些大的酒器也露出了一角。王欧阳看着这景象,只得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力气去挖酒池了,刚才那会儿也没办法去挖。



丁忘忧只是无心一问,并不怀疑王欧阳,在五仙之中,独属王欧阳最为坦荡,不会做这种投机倒把的事。于是,他们就惶惶地走下去,想要一起把酒池挖开。本来,酒池好端端的,可以继续颐养千年,现在被怪人挖伤了,恐怕蓄积的酒气散掉了一半。李狂药知道师傅心疼不已,却找不到话安慰,因为他无法理解酒人对酒物的喜爱。



王欧阳下到酒池里了,心疼地吸了一口酒气,便叫李狂药轻轻地把酒器挖出来。那些酒器包括古代的陶瓷酒瓶、铜制酒壶、玉杯、玛瑙酒盏等等。一般情况下,这些珍贵的器皿碰不得湿气与泥水,会被侵蚀得精气全无,可放在酒池下却没有被侵蚀,反而有一种朦胧的光华,一碰就会流动。



丁忘忧在一旁也小心地把酒器挖出来,当年的事情历历在目,多少人为了这批酒器死的死,失踪的失踪,更多的人死在哪里都无从得知了。一直以来,丁忘忧也知道李狐当年骗了他们,那艘船并没有在东海沉没,可他想不通李狐为什么要吞掉那批酒器。毕竟,李狐不缺这些好东西。



想着想着,丁忘忧已经把出土的酒器罗列开来,并和王欧阳一起确认哪些酒器属于哪些人。李狂药和丁细细四目对望,彼此有很多话要说,可碍于长辈在场,只能沉默。而且,他们想不通,在这种乱尸横堆的情况下,两位长辈如何镇定地挖出酒器。不过话说回来,他们以后不大可能回到这里,所以为了不让尸气毁掉酒池,破坏底下的酒器,现在必须把酒器挖出来,哪怕附近的情况再有多可怕。



挖了好一会儿,李狂药就发现了渎山大玉海,这尊庞大的酒器霸气十足,一露出池泥就晃了一下。大玉海的重量太大,而且嵌在泥中,他们四个人虽然有把握抬起来,但要运出踏白古城的话,难度太大了。现在已不像几十年前那样,四周荒芜,也许一个人都碰不到,万一被人看见,他们无法解释清楚。何况,没人知道渎山大玉海不只一尊,既然这是元代造出的酒器,不如就让它继续留在元代遗迹里。



王欧阳最先把这事讲出来,然后和丁忘忧商量:“渎山大玉海是刘付天官一家人的,我知道他的孙子被你救了,现在把这玩意留在这里,他没意见吧?”



“他对他家里的不太清楚,留下就留下吧,他也不会喜欢这些的。”丁忘忧替刘付狼做了决定。



李狂药却在想,这种东西卖出去能换到许多钱,起码这辈子衣食无忧,刘付狼能答应吗?不过,这种东西好像也不能卖,毕竟刘付狼没有证据证明渎山大玉海是他家的,官方肯定会据为己有,说不定别人还会给他们扣上破坏古代遗迹的帽子。与其让别人占便宜,不如就让它烂在这里吧。



同时,丁细细用手继续挖开酒池,终于在渎山大玉海的底座里看见了一把白色的酒盉——那就是白堕天盉。当年,五仙把酒器运去大海石,为了方便装卸,渎山大玉海的上下部分被拆开了,盛酒的玉海是上部分,而底座是下部分。1983年,五仙要去大海石把酒器运回来,还给那批酒人,在大海石上王欧阳曾见到江恨天惊讶地发现了什么,他想过去看一眼,却见到江恨天把东西放进白堕天盉里,并将其卡在渎山大玉海的底座里。



时隔十四年,王欧阳再见到这些东西,往事浮现脑海,不禁地唏嘘。李狂药听说过那段经历,心中甚是好奇,不知江恨天在大海石找了什么,为什么要塞进酒盉里,不让其他人看见。也许,这正是江恨天在1983年遇害的原因。李狂药警觉地望向酒池上面,没看到人影,也听不到动静,这才安心地和丁细细一起想办法取出卡住的白堕天盉。



“小心一点儿,别弄坏了。”王欧阳异常紧张,小声地提醒。



李狂药被念得怕了,手掌都使不出力气,怎么都拔不出白堕天盉。多亏丁细细手巧,她就酒泥扫净,轻轻转了一下,白堕天盉就从渎山大玉海的底座脱出了。顾不得身上的伤,王欧阳就叫丁细细快打开白堕天盉,看一看江恨天当年放了什么东西进去,害得他丢了小命。丁细细先看了她老爹一眼,在得到她老爹的同意了,她才深吸一口气,把白堕天盉打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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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2-18 12:32:49 | 显示全部楼层
《醉龙池》卷二《白堕天盉》29.鲤鱼跃龙门(中)
李狂药把手电举起来,想要看个明白,可酒盉刚被丁细细打开,丁忘忧就忽然把盖子压了回去。丁细细茫然地望着她老爹,以为酒盉中有炸药之类的东西,一打开就会爆炸。可一抬头,丁细细就看到有个人从死人堆上爬了起来,蹒跚地跑出了石形旋涡。王欧阳奇怪地数了数人,他们四个谁都没缺,莫非跑掉的是没死透的怪人?

不等大家反应,被破坏掉的酒池就回光返照,发出蓄积了千年的酒气,轰射出蕴藏的黄光。霎时间,元代遗城的琉璃反射黄光,将整个洞都映得无比璀璨,恍若仙境降临了一般。李狂药正想赞叹这等美景,却发现有点不对劲,低头一看,酒池里竟然出现了异变。之前,他们借着光线看到酒池下面不仅埋了许多酒器,还有一个会动的人影,如今在光线之中居然看不到那个人了。

“你们快看!”李狂药激动道。

其他三人立刻醒悟过来,同时望向石形旋涡上面,心说莫非跑上去的人就是被埋在下面的人?可酒池只能炼制酒器,保持酒器的特性,但不能让人深埋不死吧?李狂药以为酒池太凌乱了,没看清楚,所以又找了一遍。在光芒映照下,他们四个人找了一遍,再也找不到那个人影。王欧阳觉得古怪,忙叫李狂药先别找了,快去把那个人追回来。

李狂药点了点头,拔腿要往上面跑,一个人影就出现在石形旋涡旁边。大家心生疑惑,那个人明明跑掉了,为什么又折返了,不会古城里还有什么危险吧?那个人定定地站在上面看了一会儿,然后就慢慢地走下来。李狂药握起腰刀,生怕那个人要下杀手,要知道那个人埋在酒池下面很久了,没准已经从人变妖,希望吃人了。

“不对啊,难道……”王欧阳吃力地站起来,扶在李狂药身上,一副无比吃惊的模样。

丁忘忧也讶异道:“怎么会是他?埋在酒池下面的人就是他吗?”

丁细细听着他们的语气,知道走下来的人非同寻常,随即也跟着凝神远望。待看清楚了来者的样貌,丁细细不由自主地和李狂药相顾一眼,然后震惊地睁大了水灵灵的双眼,没想到在踏白古城下面会遇到这个人。接下来,大家陷入了沉默,谁都没有动手或者张口,全在想酒池埋的人会不会就是眼前的这个人。

过了大约一分钟,那个人从上面走了下来,然后用激动的语气对他们说:“你们都干了什么!”

“张清玄,你怎么会来这里?你还记得我们吗?”王欧阳低沉道,同时心想黑老三像是疯掉了,可他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丁忘忧静观其变,一语不发,当看到黑老三要扑向他女儿,他才扬起左手上的金笛,毫不留情地点向人家的心脏部位。黑老三只觉得心像被刀捅了一下,疼得厉害,身上的蛮劲就散掉了几分。王欧阳见丁忘忧下手极重,想要劝一劝,却听到古城里传来轰隆的声音。他们早在甘藏沟的旧城村里就听过这声音,传说这是山神的声音,可自从进入地下以后,大家才明白这是山底塌陷的声音。

因为这里是青藏高原与黄土高原的过渡地带,有许多松脆的土层,再加上地震频发,很多山体容易陷空,接着引起塌陷,发出巨大的轰隆声。抗日年代,日军战机飞临踏白古城上空,轰炸的时候加剧了这些地形的变化,使得这个骨牌效应持续到90年代。老人记得,那架战机本来能抬升,不会被倒塌的山体压下去,可能就是山体下已经空掉了,倒吸的气流使日机无法升高,可以说是作茧自缚,因为他们不轰炸积石山县的话,地下的特殊地形不会这么快发生塌陷。

紧接着,上头开始落下一些小石块,李狂药觉得此地不宜久留,于是就叫大家快点找路子逃出去。王欧阳一想到这么多酒器留在这里,如果现在不带出去,以后再没有机会了。可现在来不及了,王欧阳只能不舍地叫李狂药带上最重要的白堕天盉,快点爬是去找出路。丁忘忧临危不乱,还叫大家别急,先问问黑老三怎么进来的,因为鬼门那边堵死了,黑老三肯定是从别的路子钻进来的。

黑老三受制于人,精神紊乱,只问了他一句,他就招道:“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快走!出口在飞机那边!”

“飞机?”李狂药一头雾水,心想这深地之下,哪里有飞机,有飞蛾还差不多。不过,李狂药很快就明白过来了,黑老三指的是战争年代坠毁的日军战机,很可能飞机撞破了地层,炸出了一个窟窿。

丁细细看到石头越落越多,便叫她老爹放开黑老三,让他带路逃出去。黑老三被松开后,撒腿就跑,像是长了翅膀一样。李狂药见状,忙把白堕天盉交给丁细细,嘱咐她快和她老爹追去,他背着王欧阳随后就赶去。丁细细怕出状况,不肯先走,等李狂药把人背起来了,她才和丁忘忧一起踏着斜坡往上追。

迈了一步,李狂药就回过头,对那条白蛇说:“这位娘娘,快点逃吧,离人类远点,小心他们把你泡在药酒里。快走!”言毕,那条白蛇就像是听懂了一样,迅速地游向上面,留下一道模糊的白影在李狂药的视线中。

与此同时,黑老三没命地跑着,虽然他没有手电,但似乎适应了这种昏暗的环境,逃跑时如履平地。他们一出酒池,黄光就在一拨巨石的轰砸之下消失了,黑老三也越跑越远。李狂药他们追了十多分钟,好不容易才在古城边缘的乱石堆前赶上黑老三,而他们此时终于看见了那架日军战机的残骸。

原来,此处本是坚硬的石层,若不是战机坠毁,恐怕古城里就是一条死路了。战机残骸与石面呈70度的斜角,黑老三一到残骸前面,人就钻了进去,拼命地往上爬。李狂药让丁细细和她老爹先爬进去,然后才拖着王欧阳,紧紧地跟去。在飞机残骸里,有许多从地面冲刷下来的黄沙,空气流通的感觉也特别明显。

在爬出去的过程中,李狂药隐约看到有个人想爬出去了,可黑老三仍在视线里,丁家父女尾随其后,那个人会是谁呢?难道,那个人真是埋在酒池下面的人?就算只被埋了半个小时,人类也会死掉,何况那个人被埋了很久。


《醉龙池》卷二《白堕天盉》29.鲤鱼跃龙门(下)
顾不得多想,李狂药就使出九牛二虎之力,将师傅拖着爬上去,同时他们听到轰隆不断的响声,似乎古城还在塌陷,连飞机的残骸也跟着倾斜了一大段,几乎要横着倒进古城里。

丁细细紧张地朝下大喊:“李狂药,快点,飞机要塌下去了!”

李狂药知道情况危急,可拖着人,他爬得不快,只能答:“你快走,我们跟得上。”

过了几分钟,丁细细和丁忘忧从残骸中爬了出去,回到了地面,他们这才发现飞机残骸撞进山体里,正好尾部露了一小截出来,但被树丛包裹住了,不走进踏白古城尽头是不会发现的。此刻,夜深风大,露水暗结,人体的温度一下子就被山风偷去,让他们瑟瑟发抖。黑老三爬出来了,想要逃走,却被丁忘忧一把捏住肩膀,使不出逃走的力气。

丁细细转过身想要对李狂药施援手,可斜插的残骸因地势的改变,轰然倒塌,连后面的山体也震动起来。丁忘忧惟恐女儿陷下去,赶紧抓起她和黑老三,退到了很远的地方。丁细细急得眼泪都要飚了,要知道只要跟着残骸塌下去,那就救不回来了。黑暗中,当轰隆声停下来,双脚也不麻了,远处散倒的林子就冒起了一根光柱,李狂药满身是伤地拖着王欧阳,一点点地从窟窿眼里爬出来。原来,飞机残骸已经倒下去了,但有棵树横倒下去,卡在了乱石中间,李狂药抓住了树干才逃过一劫。

“你放开我!”丁细细恨恨地瞪了她老爹一眼,然后奔过去,帮着扶起王欧阳,一同离开支离破碎的山脚下。

丁忘忧叹了一声,当见人齐了,便捏住黑老三的肩膀,叫他带路走出踏白古城。可夜已深了,古城内有许多陷空的地方,他们也受了伤,不方便继续走了。搞不好,刚从酒池逃出来,又会陷回去。想了想,丁忘忧就在月色之下,在离塌陷区很远的地方生了一堆火,然后叫大家先坐下来。

“欧阳公,你没事吧?刚才……”李狂药和丁细细一起放下王欧阳,担心地问。

“我死不了。”王欧阳摆了摆手,便问,“张清玄,你为什么会来这里?我那天看你在癿藏镇上,你留在积石县这里做什么?别给我装疯卖傻。”

黑老三眼神迷离,不像是装疯,被几个人擒住后,只一个劲地呢喃:“我要做多多的守护神,没有守护神的话,那个人会醒过来……不对,他已经醒过来了!都怪你们,是你们惹出大乱子了!”

“守护神?那些怪人是你驯变的?”李狂药惊讶道,原本他们都以为那是黄牧笛的杰作,谁会想到是这位博士干的。

“谁醒了?你是说酒池里的人?”丁忘忧认真地问,同时望了望四周,现在已经看不到先跑出来的人在哪里了。

“到底是什么人,你快说!”丁细细急道。

黑老三惊慌失措,断断续续地答:“我不能走……我要守在这里……我不能回家……我对不起我爸妈!可是我……”

“算了。”李狂药看到黑老三抓狂地挠脑袋,于心不忍,现在逼问也没用,何况黑老三神志不清,谁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一个生物学博士,怎么会学到这种驯变怪人的幻术,这个跨度实在太大了,天知道黑老三当年遇到了什么事。

丁细细怀疑地看了看黑老三,又看了看她老爹,终于忍不住地问:“你为什么那时能把那些虫子赶跑?吹吹笛子就能办到吗?我以前从没见过这样的事,你是不是和大海石上的那个女人认识?你也学了这种害人的幻术吗?”

王欧阳抬眼望向丁忘忧,苦笑一声:“原来你还没和你女儿讲实话?我们五个人里,就只有你和万长青去学了那套笛音幻术,多半是你们早就相信李狐的话了吧?”

“什么笛音幻术?”丁细细不懂地问。

丁忘忧知道瞒不住了,也不生气,反而镇定地对女儿解释,这不过是一种古代留下的驯变笛音,也是幻术的一种,这在《鹅幻》里也有记载。实际上,这种音乐幻术被衍生得很广,诸如酒馆里放慢音乐,会使人不知不觉大量喝酒(快音乐会喝得少),这是最常见的一种现象,可知道的人却少之又少。还有一些驯兽师会用音乐控制野兽的行为,不过是浅显的幻术,与蓝衣女子的笛曲是不能相提并论的。

1983年时,五仙在大海石上找到了一份元朝笛谱,可惜有一部分被水气浸化,看不清了。他们花了很久的时间,才将那些笛谱读懂,并练了一曲残缺的幻术,可惜一直不得其要领。这么多年来,丁忘忧和万长青虽然见识广博,但两个人都学不全,直到刚才丁忘忧才使出了多年来练成的幻术。

李狂药一边听,一边暗想,我在大海石上的蓝女石雕发现了一份完整的笛谱,太奶奶在洞里也刻下了那些奇怪的笛谱,莫非这就是他们提到的神秘幻术?发现笛谱时,丁细细也在场,看样子她还没来得及把笛谱的事讲给她老爹听。万长青当时在岛上好像也能控制九虺,看来他和丁忘忧真的练到了一定的程度。

李狂药想了想,总觉得幻术是害人的东西,否则不会失传,黑老三也不会抓了这么多人驯变成怪人。甘藏沟里的村民说踏白古城会吞人,搞不好就是黑老三做的怪,是他把人抓去了,而不是所有人都落进了陷空的地洞里。一想到这些,李狂药就心寒,恨不得马上毁掉怀里的笛谱。

这时候,丁忘忧把话讲完了,夜幕里就有两个人影鬼鬼祟祟地摸来。丁忘忧很快注意到了,随即大喝一声,叫那两个人滚出来。李狂药以为是那群怪人,或者是埋在酒池下的人,他转身一看却见来者是江连海和万长青。那两个人肯定没找到鬼门里,所以没见到酒池,到现在才从地下逃上来,而且比李狂药一伙人还要狼狈。

“哼!你也来了!”万长青瞪了那些人一眼,不客气地和江连海坐到火边,然后问,“黑老三怎么被你们抓到了?他干了什么好事?”

丁忘忧不气不恼,还将事情原委告之,似是客气,实则陌生。李狂药看得出来,丁忘忧并不喜欢万长青这个人,不像对王欧阳那般随意。万长青听说了黑老三的事,忙骂黑老三脑子有毛病,难怪他们在洞里被一群怪人追逐,逼得他们放火烧死了那群怪人。李狂药听到这句话,马上想这个人果真毒辣,居然说得不痛不痒。王欧阳和他之前在地洞里见到鬼火,八成就是看到火烧身的怪人在奔逃,并不是真的鬼火。

大家交谈了一会儿,便把目光集中在白堕天盉上,并叫丁细细打开来看一看。刚才事出紧急,他们谁都没看见白堕天盉里的东西,而万长青也一口咬定,他不知道李狐把东西藏在这里,那天船是真的翻了。可如果船真的翻了,那些酒器为什么又出现在这里,万长青根本解释不通。王欧阳也没打算逼问,反正事情都过去了,于是就没有继续揪着那问题不放。

火光随着冷风跳动之际,丁细细又一次把白堕天盉打开了。这是用白铜炼造的酒盉,本身就抗腐蚀了,在酒池里待了多年,如今真的放入清水就能让水有酒香,神奇得让人惊叹。寂静中,丁细细把酒盉打开,取出了一卷带着酒味的古画,然后小心地把画卷拉开,在红色的火光中,一幅鲤鱼跃龙门的古画就跳入大家眼帘。王欧阳见到这幅跃龙门的画,不禁地嘀咕,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江恨天当初就是看到这幅画才遇害的?鲤鱼跃龙门的画在哪里都有卖,有什么好稀奇的。接着,王欧阳又想起,他在石坑下养伤,万长青曾对江连海说过,白堕天盉上有大秘密,于是就想现在逼问对方。

可是,丁忘忧却打断道:“不对!你们看,这幅画的落款是……”

“怎么了?难道是落款是王母娘娘?”王欧阳笑了笑,可看到了落款时,他就变了腔调地说,“不会吧?怎么可能是她?”

“谁啊?”李狂药好奇地问,江连海也同时问道。

“黄牧笛?就是那个苗女?”丁细细望向李狂药,问道,“你和王老伯说的那个人吗?”

丁忘忧看着古画,想起之前因收养刘付狼,查过刘付天官,顺及查到了黄牧笛的许多事迹,比其他人要懂得多。黄牧笛当时来到积石山县,和卖茶叶的老人熟识了,便一起研究一种茶酿,既是茶又是酒。可古往今来,茶与酒都是相克的,因此失败了,这才出现那么多葬酒棺。不过,后来黄牧笛还是成功制出了茶酿酒,可茶酿的方法通过卖茶老人流传出去。黄牧笛一气之下,便把怪人派去,吊死了卖茶老人。可见,那些怪人并不全是黑老三所为,也许黑老三曾见过黄牧笛,所以才学到了驯变怪人的幻术。

王欧阳最不喜欢琴棋书画,因此懒得深想,只懒洋洋地问:“这幅画有什么意思?会不会就是随便画画?”

丁忘忧怕画卷受损,便说:“细细,先把画收好,我们以后再看。”

“等等!这画又不是你的,凭什么叫你女儿收起来?”万长青不乐意了。

“你要是愿意的话,可以和我一起去张掖那边住几天,一起研究这幅画。现在酒盉和画被谁拿去了,谁都不服气的,老酒鬼,你说是不是?”丁忘忧慢慢地说。

王欧阳知道东西不能被万长青抢去,何况他们现在也参不透画里的意思,不如一起去丁老妖家里养伤。王欧阳的伤正是丁忘忧的“不警告”才落下的,他正打算去丁家住几天,把美酒全部喝光,以此惩罚丁忘忧。大家说妥了,便不再争执。至于黑老三,丁忘忧不肯放他走,并打算把黑老三带去他家,帮忙让黑老三的精神状态好转,这样才容易弄清楚黑老三这么做的目的。

夜深了,大家累得难受,李狂药就主动守夜,让大家先睡几个小时,到时候再换岗。王欧阳嘱咐徒弟别一个人走远,然后就真的睡着了,丁细细也一样。不过,丁忘忧没有睡,仍看着黑老三,就怕他跑了。万长青一样怕丁忘忧带着东西跑掉,所以就和江连海一起假睡,可睡着睡着,他们两个人就真的睡着了。

黎明时分,只剩下丁忘忧和李狂药两个人清醒着,他们大眼瞪小眼,谁都不说话。李狂药觉得尴尬了,尿意又急,只好借故暂避,拿起手电跑到远处小便。可是,尿还没出来,李狂药就发觉一股酒气从身后袭来,逼得他连忙转身,想要擒住身后的人。不料,那个人闪避奇快,一下子退出几米,站到了安全的位置上。

“你是谁?”李狂药大声一喝,并把手电照去,虽然看清了那人的模样,但却不认识那个人。

那是一个男人,和王欧阳等人的年纪差不多,双眉英挺,五官不错,但左眼角有一道伤疤,。随即,李狂药注意到那个男人一身酒泥,想来他就是被埋在酒池下面的人了。李狂药震惊地看着这个男人,心说他是人是鬼,被埋了那么久居然还活着。

那个男人神秘地笑了笑,并说:“不用怕,你的太爷爷不是不肯教你吗?我来教你,只要你听我的,我一定能让你鲤鱼跃龙门,比你认识的那些人要厉害得多。”

李狂药刚想骂那个男人脑子有毛病,却见他拿出一本蓝色菱面的册子,还有一张金片。那张金片和李狂药在大海石上找到的一样,可他现在都没弄明白,金片究竟有什么用。那个男人拿出这两样东西,丢到了李狂药跟前,他就说:“上面写得很清楚了,你看了就会明白了,不过不要告诉任何人,否则……不用我说太多,你也知道吧?”

“我怎么知道?”李狂药没好气地弯腰去捡那本册子和金片,想要问这东西有什么用,又不是武林秘籍,看了能练成神功吗?怎料,李狂药刚把册子捡起来,头一抬就看不见那个男人了。漆黑的林子里,听不到动静了,李狂药才忍住尿意,把册子打开,想搞清楚那个男人为什么要把册子给他。

可是,只打开了第一页,李狂药就恍然大悟,并忍不住地说:“原来那张金片是这么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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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白堕天盉》 完

卷三《七鲛魔潭》:一场酒人的杀戮将在丁家老宅上演,连死五人,谁生谁死,谁是凶手,鲤鱼跃龙门的画有何隐喻?李狂药遇到的高人是谁,为什么主动帮他,那本册子会让他跃龙门吗?丁家老宅又有什么秘密,笛谱背后藏了什么阴谋?三个渎山大玉海有什么用?一切尽在《醉龙池》之《七鲛魔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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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2-19 17:03:45 | 显示全部楼层
感谢 weiyonghua 分享,辛苦了,+4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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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2-20 19:17:00 | 显示全部楼层
《醉龙池》卷三《七鲛魔潭》01.醉龙神篇夜风沙沙地刮过踏白古城上空,似是四周藏了许多人,叫人惶惶不安。

想要出来小便的李狂药捡起了册子,那个男人就不见了。偌大的古城只有远处有一拨火光,其他地方都不见五指,要找人难如登天。李狂药一个劲地想那个男人是谁,为什么会主动帮他,难道那个人很崇拜雷锋?李狂药确定从没见过那个人,可以说彼此之间没有半点交情,找不出任何帮他的理由。

再用手电照向那本册子,只见蓝色菱面的封皮写了《醉龙神篇·下卷》,翻开有一看,第一页提到自古以来有许多驯鸟、驯马口技,后来这种口技被改成用笛子吹奏,并用到了幻术之中。不过,册子里提到那支笛子必须用龙气郁结的龙蛋所造,否则效果不会明显。所谓龙蛋,并不是真的蛋,而是指龙脉里一种金色的晶体,形似椰子,故称龙蛋。

可造出了笛子还不够,因为要把笛子吹响,每支笛子都必须在一个音孔上贴上一张笛膜。通常,笛膜取自芦苇叶里的薄膜,而《醉龙神篇·下卷》里记载笛膜必须用龙蛋金膜。这种金膜虽薄,却不会破损,能够承受高音,而芦苇的薄膜则不行。可惜龙蛋非常珍贵,从古到仅的龙脉又被皇帝们挖成了陵墓,所以这项绝技流传不广,最多只在皇宫里展示。

李狂药看到了这份内容,心里大惊,莫非这就是七皇里流出来的册子?因为只有七皇才有资格在古代拿到龙蛋金膜,这种内容不大可能失落在民间。除了大海石那个地方,可能陆地上已经没有龙蛋这种稀奇的东西了,难怪太奶奶会在岛上把金片交给他。想必,万长青也领悟了笛膜需用龙蛋,前段时间才会去大海石。

《醉龙神篇·下卷》后面还提到许多酒学,包囊万千,融合了百家经典,像是历代增删了好多次。李狂药惊叹地浏览了几页,马上就被记载的内容折服了,同时他好奇地想,这是下卷,那上卷呢?为什么那个男人不把上卷给他,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嘛。

发生了这种事,李狂药很想去找王欧阳或丁细细商量,可那个男人警告过,不能将此事告诉任何人。至于不能透露的原因,李狂药心想也许那个人怕册子外传,就跟王欧阳要他拜师才肯送他酒丹一样的道理。在广东学舞龙的那几年,李狂药的舞龙老师傅也天天唠叨,所学的功夫不能传给别人,要自己开舞龙馆得经过老师傅同意。在这点上,李狂药的确言而有信,虽然这本册子是别人硬塞给他,不是他拜师才得来的。

李狂药站在林子后,把册子收起来,心说以后若有机会再见面,把册子还回去便是。他现在拜了王欧阳当酒学方面的师傅,不能再拜第二位酒学师傅了,否则天打五雷轰。李狂药小便完了,再回到火堆旁,继续和丁忘忧像仇家一样地对望着。

到了早上,寒冷的雾气从远处扑来,覆盖了踏白古城,这伙人花了半天的时间才走回甘藏沟。丁忘忧把鲤鱼跃龙门的古画收在身上,邀着大家一同去张掖,把古画的含义研究出来,顺便分析谁想找他们报仇。万长青本不想去,可又不好明着与丁忘忧抢白堕天盉等物,而且他一个人的确参不透古画的含义,所以只好硬着头皮与江连海跟去。傍晚时,他们就带着疯子黑老三一起离开积石山县,坐着夜里的班车朝西北方向的张掖市进发。

大家上车后,分排而坐,顿时陷入了昏睡中。丁细细细知道李狂药拜了王欧阳作师傅,家里的债又还清了,很替对方高兴,在车上时不停地回头和后座的李狂药说话。李狂药看坐在旁边的王欧阳睡了,不想吵醒他,因此说话声一直压得很低,尽管班车的噪音很大,说话再大声也不打紧。

说着说着,李狂药就想起《醉龙神篇》的事,于是就问:“你有没有听你老爹提过一本书,叫作〈醉龙神篇〉的?”

丁细细正天南地北地聊着,忽然被问起这事,便答:“没听过。天下那么多本书,我老爹怎么可能都知道。你怎么忽然问这事?”

这时候,靠窗的王欧阳睁开了眼睛,在昏暗中张口道:“那是七皇里的东西,你怎么知道的?”

“七皇?琴棋书画诗酒茶的那个?”李狂药和丁细细都好奇地问。

“我也不大清楚,只听李狐在那晚提过。大概就是说七皇之地各有一册综合天下百书而成的典籍,分为上下卷。比如说茶境,他们就有一本茶经,据说以前流传出来了。那些典籍都是各种学问的精华,有些秘不外传,却被皇帝老子收去,给了七皇里的人。远的我不敢说,但清朝的张之洞就在武汉办过一个机构,叫江汉关税务司,他以朝廷的名义整顿过茶业,收去了许多茶人的典籍,把它们藏在武夷山里。其实历史上有很多次收缴百家典籍的事,最出名的就是焚书坑儒,你以为烧掉书就能巩固秦朝统治吗,秦始皇真那么笨,能一统六国吗?还不是为了抢各门各派的东西,七皇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出现的。”

“那酒境呢?他们的典籍就是〈醉龙神篇〉吗?谁见过?”李狂药问。

“你问这么多干嘛?”王欧阳瞪了一眼,不屑地说,“只有没本事的人才想去找那些神篇啊、鬼篇的,骗鬼呀!有那闲工夫,不如好好地自己研究。像你老爹和万长青就特别地去找过,好像找到过上卷的零星资料,反正我是没看过,也不稀罕。”

“我老爹才不会去找那些东西呢!”丁细细翘起鼻子,哼哼道。

李狂药听了这些话,很想对他们说,《醉龙神篇》在他这里。可李狂药被广东的舞龙师傅日夜嘱咐,思维固定了,老想着若讲出去,即是大逆不道。李狂药忍住痒痒的嗓子,把话咽了下去,之后就闭上双眼,回想《醉龙神篇》记载的那些内容。其实,一本册子的容量有限,可尽囊精华,因而一册胜百册。甚至,内容不仅包罗百家酒学,还囊括了七皇里的各家精髓,因为酒这种东西本身就融会了琴棋书画等物。

在颠簸的路上,班车一起一伏,李狂药渐渐地陷入沉睡,嘴上还不忘记带着笑容。王欧阳半夜醒来,费解地望向旁边的徒弟,心想这傻小子不会在踏白城里撞邪了吧?自从离开那里,李狂药就不时地傻笑,教给他一些学问,他也不像以前那般一惊一乍,似乎早就学过了一样。王欧阳顿时有些不服气,琢磨着等他恢复了,要把龟灵酒学搬出来,镇一镇这傻徒弟。想当年,李小北都没能听到龟灵酒的秘法,李狂药真是走运!

夜里,班车上的乘客都睡了,只有司机还醒着。昏暗的车上,王欧阳站起来往后一看,黑老三跟万长青、江连海坐在最后面,全都沓拉着脑袋,一摆一摆的。接着,王欧阳又坐下来,沉默地想黑老三为什么会疯掉,还留在踏白古城下面,驯变了那么多怪人,难道就因为做了恶事才精神崩溃?都怪李狐那老不死爱装神弄鬼,有什么话不能直说,现在好了,人死了,他们有这么多问题,该问谁去?

过了一夜,天光初亮,他们就到了另外一个县城。休停了一天,这伙人才继续赶路,可最后却转到了内蒙古的阿拉善右旗,而非张掖。实际上,内蒙古和甘肃本就相临,而张掖和阿拉善右旗相隔不算太远,两地还有班车通行。丁忘忧故意取道阿拉善右旗,不是绕弯路,而是在这里等一个人。

此时正值夏日,阿拉善在沙海附近,金黄的沙地热气腾腾,人站在户外晒半分钟就流油了。李狂药渴得难受,没有水喝,只好喝王欧阳准备的酒。这位师傅神通广大,不管去哪里,总有办法弄到好酒。他们一排人站在阿拉善的一段公路上,等了好久,这才看见一个人身披风尘地从金黄的沙海里走出来。李狂药定睛一望,那人便是多日未见的刘付狼,老酒人刘付天官的孙子。

丁忘忧知道大家不明白,于是跟他们解释,刘付狼这几日从阿拉善这边走进腾格里沙漠,去找茶境的一个分身之地——月泉古城。此行不为贪图茶境的珍宝,而是确定七皇之说,毕竟世间只有茶境半显半露,而剩下的六皇基本绝迹了,刘付狼一出来就对丁忘忧点了点头,然后才说他进入腾格里沙漠后,遇到了狼群,后来退进一处沙丘,发现了一座倒塌的怪塔。塔下有人写了“茶仙到此一游”的字样,想来月泉古城确实存在,只不过被沙漠掩盖了。

“你不是已经信了吗?怎么还让后生晚辈替你卖命?”王欧阳打抱不平地说。

“我当然信了,但凡是要亲自查过了才能当真。谁知道李老哥还有没有隐瞒什么事。”丁忘忧说这话时,朝李狂药看了一眼,似是话中有话。

丁细细不满地回了一句:“他太爷爷和他又不是一伙的,你瞪他干嘛?他是王老伯的徒弟了,你别怪错人了!”

江连海站在万长青身边,冷笑一声:“谁的徒弟又怎么样?还不都是李家的人?”

万长青闻言就摇了摇头,暗示江连海别惹事,然后才假装客气地说:“晚辈们耍耍脾气,我们就不见怪了。我看天色不早了,快去张掖吧,别再耽搁了。”

丁忘忧也无意久留,当下就带着众人,从阿拉善右旗坐着班车去张掖。张掖市分为甘州区和山丹县等地,丁家在市区有房子,不过大部分时间他们都在山丹县。丁细细很高兴李狂药跟她一起来,一路上不停地讲解那些风景,当班车开经水草丰茂的山丹军马场,她就说那个马场有2000多年的历史了,很多朝代的军队都在这里养马,那可是世界第二大、亚洲第一大的军马场,80年代的电影《牧马人》也是在那里拍的。

丁细细还叫李狂药多看几眼那片草原,因为到了她家,那就没有草可看了,全是光秃秃的山头与石滩。李狂药没把这话放在心上,等到了山丹县,这才知道丁细细没有夸张。可丁忘忧没有在县城住下,只到家里取了一辆三菱越野车,说要带大家去县外的一座老宅。那座老宅在县外十多公里处,人烟稀少,不会被人打搅。

王欧阳嘁了一声,直言丁老妖嫌他们穷酸,怕弄脏了他的新家,所以把他们带去鸟不拉屎的丁家老宅。丁细细平日爱顶撞老爹,可每到这时候总会帮腔,并说能去丁家老宅算是很有面子了,平日里连她都不能随便去呢。

丁家老宅在山丹县外的北面,离县城有二十公里远,那边原本有一个村落,但90年代初由于水土流失,沙化严重,村子已经被政府搬迁到张掖的甘州区了。那里是丹霞地貌,现在寸草不生,尽是红色沙砾岩,放眼望去跟到了火星一样。越野车刚开出山丹县城,车尾就扬起红色的烟尘,一路急驰而去。沿路的山丘回旋交替、形态丰富,除了红色的基调,还有黄色、绿色、蓝色等,像是到了另外一个的世界。李狂药坐在车里,赞叹沿路风景真美丽,这在广东根本看不到。

由于路况不好,丁忘忧开了半小时才到丁家老宅,而丁细细说这已经算快了。要不是有客人一起来,以往她和她老爹都是骑马进来的。李狂药佩服地看向丁忘忧,心说有这样的老爹真不错,居然还能骑马,他连牛都没骑过。可再看向丁家老宅,李狂药就纳闷了,那简直就是鬼屋嘛。

原来,丁家老宅坐落在一片大潭中心,可后来水土流失,潭水已经干涸,只剩下龟裂的红色石滩,在高处看下去就跟一个大碗一样。在大潭远处,还有一片村落废墟,但早就没有人住了。丁忘忧把车停在水潭边上,随即叫大家背着东西一起走下宽广的干涸水潭,并说老宅这边没有电,需要用煤油灯和蜡烛。至于水嘛,在老宅后面有口小井,能汲水,这点不用担心。

王欧阳大伤初愈,一听要吃苦受罪了,便摇头道:“你想弄死我,是不是?好端端地,干嘛不去市区,或者县城里,非要来这种鬼地方。”

“老酒鬼,少说废话!”万长青听烦了,挤兑道,“你不想来就别来,又没人绑架你”

丁忘忧不想他们闹起来,只好在前头劝道:“宅子里有老酒,县城和市区的家里没有,老酒鬼你愿意来吗?”

王欧阳谗酒如命,听了这话就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哼了一声,故意快走几步,把万长青和江连海甩在后头。不过,李狂药仍然纳闷,他觉得王欧阳说得对,为什么非得把他们带到丁家老宅呢?可碍于辈分的缘故,李狂药没有把话问出口,只是觉得丁家老宅死气沉沉,很不吉利。

这附近全是红色的丹霞地貌,而丁家老宅是用灰色石砖砌垒的,高高的石墙里有几座房子,看起来很像陵墓上的楼阁,看起来怪吓人的。当潭底地势渐到,大家走上枯潭中心的丁家老宅了,李狂药就看向远处废弃的村庄,更是觉得这里无比苍凉,鬼都不会来。也好,鬼都不来,至少不闹鬼。

大家刚走到大门外,丁忘忧还没开锁,一直沉默的黑老三忽然就发了狂,想要逃掉。刘付狼见状,立刻捏住黑老三的肩膀,让他疼得全身软下来,跑都跑不掉。李狂药看见黑老三疯喊起来,于心不忍,便叫刘付狼快把人松开。不想,黑老三自己挣开了束缚,两手不断地挠着蓬垢的头发,瞪着眼前的这些人大喊:“是你!我记得了!是你在这间院子里杀了人!是你把〈醉龙神篇〉上卷抢走了!”

黑老三的喊声回荡在丹霞山丘里,可惜回应他的只有风声,李狂药想问谁杀人了,“你”是指谁,这时丁家老宅的门就咿呀一声,从里面打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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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2-21 08:11:41 | 显示全部楼层
感谢 weiyonghua 分享,辛苦了,+2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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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2-22 22:11:38 | 显示全部楼层
《醉龙池》卷三《七鲛魔潭》02.鬼敲门
黑老三的疯喊让李狂药浑身一抖,下意识地以为他在说李狐,因为他父亲曾目睹李狐在家中把黑老三打晕了,还误以为黑老三被杀了。门一开,李狂药才想起来,李狐是在广东动的手,这里是甘肃,黑老三肯定想起别的事了。究竟,黑老三指的“你”是谁,谁才是凶手,死者又是哪一位?



那扇木门从里推开时,丁忘忧一点儿都不意外,当大家看见里面站着一个白发老人时,他就介绍:“他叫骆佬,我们的管家,有什么需要跟他说就好。”



骆佬的背驼了,真的像只骆驼,看人的眼神也怪怪的,叫人浑身不舒服。李狂药打量着骆佬,心想一个人住在这种地方,又没电视看,估计会步黑老三的后尘。可再一想,这里风沙很大,刚抹完桌子,灰尘就马上铺上一层新的,自然需要有人经常擦拭打扫。不晓得丁忘忧给人家多少工钱,希望别太抠门才好。



这时,丁细细见到骆佬,有些伤感,她一见面就说骆娘死了。原来,那位在棺材洞死去的女人就是骆佬的妻子,听到这个消息,骆佬竟没有悲伤,反而松了一口气,实在是古怪至极。李狂药听丁细细提过,她的母亲去世得早,那位骆娘从小到大照顾她。一路上,李狂药想找机会安慰丁细细,可一直没机会,丁细细也缄口不提,他还以为对方忘记了。



骆佬听到这消息,只答:“外面风沙大,快进来吧,要变天了。”



李狂药望向天际,那头黑压压的,像是群魔乱舞,此刻把光明驱赶到西天去。丁忘忧却说这边天气多变,无须大惊小怪,说不定还会六月飞雪。进门时,黑老三死活不答应,非要刘付狼强行拖进去。其他人没有多说什么,李狂药知道辈分悬殊,也不敢多言,可他看黑老三的反应,总觉得不对劲。按理说,黑老三应该来过这里,可若黑老三曾在这里撞见了凶杀,丁忘忧再把人带回来不怕被往事戳破吗?



走进大院,李狂药就看见东西面各有一栋灰砖楼,每栋只有两层。由于楼顶有高高的亭台,远处看过来,仿佛不只两层。西楼每层四房,但两两对立,房门开在走道里,而不是朝向院内。这样的设计是考虑到风沙很大,房门开在走道,避免风沙直吹进房间,可这样采光不够,即使在白天也是黑漆漆的。而且,每间房的窗户特别小,仅有一本书那么大,看起来特别压抑。东楼的设计和西楼差不多,只不过它的一楼没有客房,只有客厅、厨房、杂物间。所有的房间里,只有东楼的客厅开了两扇大窗,骆佬每天都要去打扫,少一天没干,沙尘就能堆几厘米厚。



丁忘忧是主人,自然住在东面,客人和骆佬等就住在西面。不过,丁忘忧和王欧阳、万长青相交甚久,虽然只是表面上的客气,但还是安排他们住在东面的二楼里。李狂药辈份不够,只好和江连海到西楼去住,跟骆佬一起分别住进了二楼的房间里。刘付狼虽受到丁忘忧照顾,但也住在西楼,看守黑老三的任务更是落在他的肩上。



可是,李狂药看向西楼,有一种说不出的怪异感。两边的楼分明格局差不多,为什么会有不一样的感觉。李狂药望了望东楼的大客厅,心想可能客厅比较明亮,所以才会有这种感觉吧。再说,东楼的底层没有客房,客厅两旁分别是比较窄的厨房和杂物间,客厅占据的空间很大,给人一看就舒服得多。



丁忘忧见天色不早了,便叫骆佬把钥匙分发给每个人,然后快些去做晚饭。李快药拿了钥匙,马上就进房里把包放下,点起房间里的油灯继续看那册《醉龙神篇》。过了两个小时,快要吃晚饭了,丁细细就欢天喜地里找李狂药,还故意不叫江连海,给人家难堪。至于刘付狼,他从小就不上饭桌吃饭,现在还要看住房里的黑老三,所以就不去了。



下楼时,李狂药问一楼为什么不能住,丁细细就答西边的一楼皆为储酒之用,那些酒需要接地气,因此客人只能住二楼。刚走到院子的红色沙地上,丁细细望了望身后,确定没人,她就小声说:“我看见我老爹从西楼的酒库里拿了玉冰烧、糟烧酒、葡萄烧酒、马乳烧酒……”



“你干嘛告诉我这些?”李狂药会意地打断,“你怕你老爹在晚饭拿酒考我?”



“你知道就好。”丁细细刚想继续说,骆佬就把江连海叫出房间,朝客厅这边走来。丁细细不好当面“作弊”,只能跟着一起走进客厅,陪着大家一起坐下来。果然,大家还没拿起筷子,三个前辈就拿起牛角酒杯,畅饮下肚,并问江连海和李狂药,桌子上的四顶铜壶各装了什么酒。



李狂药心想,这些人脑子没毛病吧,不是要研究古画的隐意及谁要报仇吗,怎么变成考酒了?骆佬站在旁边,让李狂药拿起牛角酒杯,然后就给他和江连海斟酒。那些牛角杯的底部是锥形的,无法直立在桌子上,因此喝酒的人必须一口饮尽,否则就是对主人不尊敬。李狂药知道这种习俗,当下就喝光了,江连海也是一样。



不等李狂药做声,江连海就抢道:“这是西北的葡萄烧酒。”



说完这句话,江连海又洋洋得意地答,葡萄烧酒即是人们常说的白兰地。中国葡萄酒至少有三千年历史,1980年在河南省发掘的一个商代后期的古墓中,人们就曾发现了一个密闭的铜卣,后经北京大学学化学系分析,证实铜卣中的酒正是葡萄酒。到了元朝,统治者喜欢葡萄酒,并规定祭祀太庙要用葡萄酒,同时蒸馏技术(即烧制)得到发展,因而那时就开始生产葡萄烧酒。



末了,江连海冷笑着看了李狂药一眼,补充道:“要是我没猜错,这酒应该是晚清时准备进贡的酒,并且产自山丹坊。”



“为什么?”丁忘忧满意地问。



“因为酒里有蜜糖味,只有晚清时期的葡萄烧酒有这个味道,而当时能把葡萄烧酒进贡给清宫的只有一家烧酒作坊——山丹坊。”江连海流畅地回答。



“江家出事得早,连海都是我教的,怎么样,不错吧?”万长青故意大笑,挤兑王欧阳。



要知道,王欧阳的第一个徒弟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第二个徒弟刚收的,哪里来得及教他。酒这种东西,需要长期历练及品尝,没有尝过百家酒,不可能像江连海那般一口就品出这么多名堂来。王欧阳看了看旁边的李狂药,暗骂万长青和丁忘忧是龟孙子王八蛋,这顿饭果然是鸿门宴,连丁细细都替他们捏了一把汗。



这时候,江连海已经说了那么多,就算李狂药讲得出来,也算不上稀奇,毕竟人家刚刚讲过。却听,李狂药怔怔地看了在座的各位,忽然答道:“这不是西北的葡萄烧酒,也不是山丹酒坊酿的。”



王欧阳刚才喝的酒不同,他闻那味道,应该是葡萄烧酒没错。江连海再差劲,至少有万长青传授酒学,不至于连酒都猜错了。可王欧阳看见李狂药胸有成竹,便不打断,认真地听他讲:“这是法国的白兰地,产于1701年。”



“真的假的?连年份都猜得那么准?”王欧阳不信,重新跟骆佬拿了一只新的牛角杯,认真地尝了一口。万长青同样不信,跟着要了新的杯子,小酌一抹酒。在酒席上,他们有许多牛角杯,之所以要换新的,就是怕几种酒混在一起,坏了味道。如果是普通的酒,那就没必要这么讲究。



接着,丁忘忧宣布了答案:“其实两个小生都讲对了一半。你们可能不知道,这壶葡萄烧酒的确是从山丹酒坊里流出来的,但其实不是他们自己做的。”



李狂药心想,没错,山丹酒坊和同盛今酒坊一样,他们的酒都来自其他酿酒师傅。在1701年,法国卷入了“西班牙王位继承战争”,法国白兰地遭到禁运。那时候,酒商们不得不将白兰地妥善储藏起来,以待时机。他们利用干邑镇盛产的橡木做成橡木桶,把白兰地贮藏在木桶中。1704年战争结束,酒商们意外的发现,本来无色的白兰地竟然变成了美丽的琥珀色,酒没有变质,而且香味更浓。于是从那时起,用橡木桶陈酿工艺,就成为干邑白兰地的重要制作程序。这种制作程序很快流传到世界各地,那些被储藏的酒也一起散落各地。有的酒商一直妥善储存在地底深处,因而历经百年都没有变质。当然,这种事情有时也看运气,因为有的葡萄烧酒才储存了几年就坏掉了。



在酒席上,丁忘忧告诉大家:“我从浙江搬来,住在这里好多年了,从山丹酒坊的一位老师傅那里得知,他们那时进贡给清宫的葡萄烧酒其实来自法国。他们那么做,不是为了名利,而是为了生存,其实也无可厚非。”丁忘忧说完了这话,转向李狂药问:“你怎么知道这事?那位老师傅也早就去世了,我以为现在只有我知道这个秘密。”



“我……”李狂药结巴了,在心里骂自己,怎么一下子把《醉龙神篇》里的内容背出来了?该死,这不是承认自己有第二位酒学师傅吗?他的记忆力居然会变得这么好!不过,丁忘忧说只有他和那位老师傅知道,可《醉龙神篇》却记载了,这说明秘密早被酒境的人洞穿了。于是,李狂药就心跳加快地解释:“我以前在广东听别人提过。”



听到那句回答,大家都没有再怀疑,毕竟李狂药的过去没多少人清楚,他们还以为是李狐曾经跟他提过。可王欧阳却想,李狐对李狂药很冷漠,不可能跟他说这些事。山丹酒坊的事那么保密,也许现在真的只有丁忘忧才知道了,李狐都不一定知情。王欧阳越想越怪,不过一想到酒桌上还有几壶美酒,索性就不再多费心神。



大家正想继续品酒,这时夜幕下就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把大家的兴致一扫而光。每个人都奇怪地想,这附近荒芜人烟,潭里的高地上只有一个院子,远处的村落早就没人住了,谁会在夜里敲门?该不会是鬼敲门吧?骆佬听从丁忘忧的指挥,提起油灯去开门,却在摇晃的油灯光线里看见一滩血缓缓地从门下流进院子里。




《醉龙池》卷三《七鲛魔潭》03.断背
骆佬先看到血从门下流进来,不由地退了一步,并把丁忘忧叫过去,没敢马上开门。现在夜色已深,风沙正大,不时还有雷声轰过,别说是人了,就是石滩上的野兽都躲进巢穴里了。屋里的人本就有些心虚,一听到有情况,他们就放下酒杯,纷纷跟着丁忘忧走出去。一开始,每个人都以为流进来的是水,因为地上有许多红色的沙土,水冲进来会变成红色。李狂药还抬头看了看天,此时不断地落下雨点,恐怕一场大雨将至。不过,现在的雨还不算大,不可能积水一滩水。



骆佬佝着背,等主人来了,他才问:“要不要开门?”



此时,敲门声已经停了,只有血水不断地流淌进来,丁忘忧想都不想就答:“来者是客,开吧。”



骆佬惶惶不安地把油灯放在地上,然后才去开门,可门一开却见不到人。丁细细站到前面一看,门外放了一竹筐的鲑鱼、鳟鱼,这些鱼都被搅得稀烂,血水正是来自从竹筐里的鱼尸。可这附近没有水,连水潭都干了,哪里还有这么多鱼。即便附近真有河水,他们捞上这么多的鱼,干嘛毁了,还放到丁家老宅门外?



王欧阳直叹可惜,要是鱼没被搅烂,或许能做下酒菜,鲑鱼和鳟鱼的味道都很不错。万长青哪里吃得下,他见状就走出去,警觉地望向四周,就怕真有人要取他的性命。可四周漆黑一片,只当雷电划过天空,丹霞山石才显露一秒不到的真容。丁细细看到远处的三菱越野车好好地停着,她就想再去拿几支手电,免得晚上下雨了,他们不好从水潭里走出去。



丁忘忧拦住女儿,对西楼喊了一声,把刘付狼叫了出来。这时,刘付狼正在二楼看着黑老三,听到了喊声,他就押着黑老三一起走下来。不想,刘付狼没来得及问怎么了,黑老三就癫笑道:“他来报仇了!你死定了!是你杀了他!”



“谁杀人了?”王欧阳问,“今天我听你说话,早就想问了。快说!”



黑老三精神紊乱,答非所问:“你抢了醉龙上卷,纸上染了他的血,这都是他的血!”



江连海看见黑老三指着地上,说那是死人的血,禁不住冷笑:“他是疯子,何必跟他一般见识,他都不知道自己说些什么。”



“我很少带外人来这边,至于黑老三,我更是从没带他来过。”丁忘忧自证清白,并问骆佬,“我没带这个人来过这里,你也没见过他,对吧?”



骆佬看了看黑老三,面色镇定地答:“他的确没来过。”



“那他疯喊什么?”丁细细怀疑道,“他会不会在我们不在家的时候偷偷地来过?可是我没听过这里有什么醉龙上卷,对吧?”



丁忘忧点头同意,这里是他的老宅,有没有《醉龙神篇》他会不知道吗?如果他拿到了《醉龙神篇》上卷,他早就背得滚瓜烂熟,跑去山里酿好酒去了。可丁忘忧总觉得黑老三不是瞎喊,一定是特定的场景唤起了黑老三的记忆。话说回来,黑老三在1985年失踪了,后来应该一直在积石山县里游荡。在那之前,丁忘忧根本没听过《醉龙神篇》的事,他又怎么会有那本书。



大家实在想不明白,索性先不去想。刘付狼把人交给李狂药扣着,然后就马上跳下潭心高地,跑去越野车那边把剩下的手电拿来。当刘付狼把手电都取回来,分给大家了,大雨就正式地拉开了帷幕。雨声、雷声交杂在一起,大家的听觉老出问题,总以为又有人敲门,送了一竹框的鱼尸来。



这顿晚饭在鱼尸出现后,大家没了兴致,草草地吃了一会儿就饱了。骆佬忙前忙后地收拾,李狂药看不过去,也去帮忙。丁细细不想跟她老爹在客厅寒暄,于是一同去厨房洗碗,并找机会安慰骆佬。骆娘死了,身为丈夫的骆佬不可能不难过。可丁细细安慰了几句,骆佬却答:“我不难过,小姐不用安慰我,快去陪老爷吧。”



“陪他做什么?他和万伯伯、王伯伯谈话,我就不去凑热闹了。”丁细细一边洗,一边把说,“可惜我们没把骆娘背回来,希望骆佬你别生气。”



“能在西天宝洞下葬,已经不错了。”骆佬看得很开,还反过来安慰,“倒是小姐你别伤心,骆娘不希望为这事哭。”



李狂药默默地在旁边洗碗,一句话都不插,还不时地把油灯挑亮,生怕厨房会陷入黑暗。快要洗好碗了,李狂药想起刘付狼又把黑老三押回西楼了,他就小声地问骆佬是不是看见黑老三来过这里。骆佬矢口否认,因为除了丁家父女,他不会随便让外人进来,即使是皇帝老子也不例外,这事刚才也讨论过了。



一听问不出什么了,李狂药就不再多嘴,只专心地把碗放好。丁细细没把黑老三的事放在心上,还约李狂药明天早点起来,她要带他到附近玩。这附近有座七彩神山,以前村落没有搬迁时,村民都会去上神拜神,每次都很灵验。李狂药小声地笑了笑,心想明天估计还要下雨,山上泥泞湿滑,不宜攀爬,恐怕丁细细的希望要落空了。



果然,到了入睡的时候,雨还没有减弱,反而更大了。为了不让雨飘进房间里,骆佬找出防水布,把每个房间的小窗都封起来。那个小窗在天花板下面,必须踩着简易木梯上去,否则很难够到。李狂药看到骆佬要把窗口封住,忙说这窗口那么小,只能融老鼠通行,还是别封了。万一睡到半夜,氧气呼吸光了,那该怎么办?



“我把防水布贴上去,只贴一半,不会封死的。”骆佬认真地解释,“我住在这里很多年了,从没被闷死,小兄弟别担心,你的命长着呢。”



李狂药是客人,不好争执,干脆让骆佬动手。等人家走了,李狂药就跳起来,把贴上的防水布撕了下来。虽然会有雨飘进小窗,但空气清新,睡觉才舒服。李狂药难以想像丁家的人喜欢闷着睡,这种睡法太折磨人了,如果非逼他这么睡,他宁可睡到走道上。在撕下了防水布后,李狂药就拿起丁细细给他的手电,认真地看那本《醉龙神篇》。看着看着,李狂药翻到了中间的一页,不由得深吸一口气,因为那页有一个血掌印。



“这是怎么回事?”李狂药忙想,这会不会是黑老三口中提到的事?可黑老三说的是《醉龙神篇》的上卷,这是下卷,即使书上染了血,肯定也和那件杀人的事无关。李狂药惊魂稍定,又想送他这本书的人到底是谁,他生平没见过那个人,没准那个人认错人,也送错书了。那晚在踏白古城里,暗淡无光,认错人很正常。



“轰——”



一声响雷再次炸开,打断了李狂药的思绪,今晚打了许多雷,数都数不清了。很多声雷都是连续的,就像在战场上。这个房间里四壁灰暗,屋里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李狂药看到青白的电光闪进房里,不禁地想起一些可怕的事,他这才意识到这里很像太平间。幸亏他胆子大,不至于睡不着。把书收起后,他就打了个转,准备睡下。



这时候,有个人就敲门了,李狂药从床上弹起来,警觉地望向门下,以为谁又送了一筐鱼尸,血水会流进他房里。然而,门下情况都没有,似乎有一双脚在门下站着。李狂药拿起手电,把门打开一看,那个人是刘付狼。只听,对方说:“骆佬出事了!你没事吧?”



“骆佬?他怎么了?”李狂药惊讶地问,可没听到回答,他就看到了可怖的一幕。在他隔壁,那是骆佬的房间,而对面的两个房间则住着刘付狼与江连海。眼下,走道里有一个血淋淋的人头,在地上画出了一大道血迹。李狂药打起手电看过去,立刻辨认出那是白发苍苍的骆佬。



“天啊,这是……怎么会这样!”李狂药惊喊一声,同时丁忘忧一伙人奔上二楼,由江连海引了上来。



丁忘忧怕女儿受惊,本不想让她跟来,可拗不过她。王欧阳追到二楼,闻到了血腥味,料想出事了,却想不到骆佬会遭受断头之苦。接着,王欧阳绕过血迹,走到李狂药这边,问他有没有事。李狂药摇头表示不知情,也没事,一声不吭地看着那滩血迹。这时,万长青最后一个上楼来,他一看这情景就问:“骆佬怎么死了?他的身体呢?”



“会不会在屋里?”王欧阳皱着眉头望向紧闭的房门。



“不可能!”丁细细推了推门,急道,“门被锁住了!”



“我来!”王欧阳不信,试着去撞了一下,可没撞开。



丁忘忧怕里面躲着凶手,于是就叫女儿让他,接着就一掌打向木门。一声巨响传遍走道,震耳欲聋,李狂药几乎想捂住耳朵了。尘烟一息,大家就举起手电照向房间,瞬间就打了个冷战。房间的正中央躺着一具尸体,尸体没了头颅,血涌了一地,房内闷着血腥味,叫人一阵晕眩。那尸体穿的衣服正是骆佬的,他的右手紧紧地拽着一大串钥匙,左手则抓住了一条两只手指那么大的鳟鱼。



丁细细不相信,看了看尸体便说:“这不可能是骆佬,你们看他的背!”



“对啊,他的背是弯的、驼的,这个人的背是直的。”王欧阳仍皱着眉头。



丁忘忧弯下身,把尸体翻了过来,摸了摸尸体的后背,若有所思地啧了一声。接着,丁忘忧又让万长青来摸了摸,王欧阳见状,也去摸了一下。万长青让开后,站起来对丁细细说这一定就是骆佬,他的背之所以不驼了,那是因为他的背断掉了。那条脊椎骨已经碎着许多截,紧绷的肌肉也裂开了,应该是受到重力打击所致。想来,没有这力道,也难以将头颅砍断。



李狂药不出声地站在门边,看了看屋内,没见到能躲人的地方。再看向门后,不仅门锁上了,还上了插销,一个没有头的人怎么能从里面把插销上起来。丁忘忧一掌推门时,虽然破坏了木门,可插销的一头紧紧地套着一个金属圈,而那个金属圈本应钉在门棱边上的。由于猛力撞击,门棱上的金属套上脱开了,钉子也飞到了地上。本来,李狂药还在想,可能有人配了钥匙,故意搞出密室的模样,可如果上了插销,那该怎么样才能办到?



阴暗之中,李狂药转头看向走道里的头颅,心想这究竟是怎么搞的,为什么先死的会是五仙之外的人?这时候,李狂药还没回过神来,他就看见骆佬的嘴居然动了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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