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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qtomcn

《解密天机档案》(完结) 作者:龙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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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3-2 16:33:5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九十三章 死里逃生



  等我把欧阳抱起来的时候,就发现他浑身上下湿透了,带着一股粘糊糊的粘液,整个人就像一条巨大的软体虫子。欧阳的眼睛就眯着一条缝,可能没什么知觉,嘴里冒着白沫昏了过去。
  我一下子就麻爪了,这么悍的人竟然被搞的吐着白沫甩了上来,坑底下是个什么要命的东西?我马上把欧阳拖到了一边,他虽然昏过去了,还紧紧抓着枪,我把枪给拿到手里,身子还没直起来,就听到了陈雨的惊叫,那叫声让我脑袋一麻,飞快的重新回到坑边。
  当我的目光转到坑内的一瞬,就看到陈雨踉跄着出现在视线内,但我还没来得及看第二眼,一张无法形容的脸就贴着坑壁慢慢探出来,正好跟我撞了个对脸。说实话,那是我见过的世界上所有生物里最丑的一张脸,那种丑陋只能用恶心来代称。这张脸只有脐橙那么大,但眼睛却不小,几乎占据了脸盘的一半,脸上的皮肉都糜烂了,带着一种腥臭的血红色,五官乱糟糟的分不清楚,因为眼睛太大,鼻子和嘴巴几乎挤到了一起。
  非常奇怪,猛然被这张出现的脸给吓了一下,但我竟然没有多害怕,可能因为这脸太丑了,丑的让人把恐慌都变成了愤恨,心里随即萌生了不抽死它就对不起父母的感觉。
  这张丑陋的脸,很可能就是把两个伙计给引到这里来的小影子,但我不知道从那里来的勇气,直接用手电狠狠砸了下去。这一下出手太快也太猛,砸偏了。手电的光线一转,恰好落在我和丑脸之间,我看着丑脸那双大的离谱的眼睛,心里清醒了一些,惧意顿生。可让我想不到的是,那个小影子扒着坑壁的爪子突然就松开了,尖叫着落到了坑底,不要命的朝坑下的岔口飞窜。
  这一切发生的很快,当我喘着气再次注视坑底的陈雨时,心脏险些就顺着嗓子眼蹦出来,我看到一根黑乎乎的触角,非常粗大,从坑下面的一个分岔伸出来,拦腰卷住陈雨,把她朝里面拖。
  这可能是我这辈子第一次遇到这么为难的事情,我并不是个勇士,我也知道自己的斤两,就算把这一百多斤给豁出去,都不见得管什么用。但我的手电照射下去,看到的是不断挣扎的陈雨,她拼命的朝后缩,双手使劲扒着坑壁上凸起的石块,可是她的力量太小了,没办法跟那条巨大的触手抗衡。
  陈雨也发现了从上面照射下来的光线,可能是条件反射,她在危急中抬起头。陈雨的头发全湿了,刘海贴在额头,她的脸色苍白,目光里有一种我看不透的水汽。
  “快走!”陈雨和我对视了那么半秒钟,就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同时丢给我两个字。
  说完这两个字,她的手一滑,整个人一下子就被触手拖了进去,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那一刻,我的心突然刺痛了一下,所有的犹豫和害怕瞬间消散,我心里只剩下了最后一个念头:不能让她死在这里。
  我大吼了一声,从坑边飞快的爬下去,坑壁很潮,我没留神,几乎是连滚带爬的落到坑底,头被撞了个口子,虽然不大,但血唰的就顺脸朝下流。我已经顾不上这些了,举着手电一扫。
  坑下面一共有四五个岔口,陈雨被拖进去的是最大的一个。岔口之后六七米深的地方是一个不大的小洞,触手就是从那个小洞里伸出来的。陈雨还在顽抗,一路抓着能够抓到的所有东西,她被拖进去了大概三米远,我咬住手电,扑过去就拽着她,使劲朝后拽。
  “你傻了!下来干什么!”陈雨的头也被磕破了,鲜血顺着她湿透的头发,又流过那双好像一瞬间淬去了杂质的眼睛:“走!给我走!”
  我憋着一口气拽着她,根本不敢松口说话,但我感觉这样不行,我们两个人的力量加起来也不行。人在极度紧张的时候思维和举动往往会出现错误,我当时就没想到不可能硬生生的和这只巨大的触手抗衡。
  果然,在我拼尽全力的时候,就感觉触手的力量骤然加大,我和陈雨实在坚持不住,一前一后又被朝前拖了几米,这一下,我们将要被拖到触手所伸出的小洞里。
  也就是在这一瞬间,我看到洞里的东西。这个小洞积着浅浅的水,还有一层粘糊糊的液体,一团发青的软肉堆积在洞里,触手就是从它身上长出来的,那样子好像一块很大的海绵被硬塞到了一个体积狭小的空间内。
  透过小洞的洞口,我看到了一双眼睛,巨大的眼睛。它就长在那团软肉上。这是一双青幽幽的眼睛,如同在深海中看到可怕的不明生物一样。我可能被这双眼睛震慑住了,身体一哆嗦,条件反射似的从腰里抽出刀子。
  陈雨的身子颠倒了一下,用双脚蹬着洞口的石头,她艰难的回过头,再次冲我喊道:“快给我走!”
  我不说话,是想把所有的力气都用来对付这条触手。我握着刀子,发了疯一样在触手上乱捅,腥臭发粘的液体顺着刀口朝外冒,这东西吃痛,触手松了一下,但是粘液粘的满手都是,握着刀柄来回打滑,使不上劲了。我突然想起来欧阳的枪还在身上,随即丢下刀子,掏出枪对着洞口的那双眼睛,一口气把剩下的几发子弹打光。
  小洞里那团巨大的东西估计不会发出声音,但它显然暴怒,身体不断的扭动,卷着陈雨的触手完全松了,缩回了小洞。陈雨一下子被甩到地上,我用力把打光子弹的枪扔出去,转身去拉陈雨。
  就在这时候,从小洞的洞口,闪电一般的探出好几只触手,像一片青色的浪潮,席卷而来。这里的空间本来就不大,全部都在触手的触及范围内,刚才那一瞬间的激斗好像把我的力气用光了,我抓过头,傻愣愣的看着已经快要卷到脸前的触手。
  紧接着,我的身体猛然一空,被陈雨使劲的朝后拽,我们两个人已经没路走了,想按原路退回去根本不可能,她就拉着我飞速的钻到了距离这里最近的一个小洞里。我无比狼狈,被陈雨提着领子,双手双脚在地面上用力乱蹬,当我的身体完全没入小洞时,就听到外面的触手狠狠抽打在石壁上的声音。
  但这个小洞好像不是最佳的避难所,我和陈雨钻进来之后,身体就不受控制的朝下滚,洞内的地势几乎是个六十度朝下倾斜的坡度,我伸手乱抓,可抓到的都是滑腻腻如同苔藓一样的东西,吃不住力。
  朝下滚动了最多十米,我就感觉身子又一次猛然一空,噗通就掉进一片水里,这可能是个积水洞,头顶的石壁上不断的噼噼啪啪掉落水珠,像是一场沥沥细雨,彻骨的冰凉顿时把我淹没了。手电的性能很好,没有坏掉,陈雨马上抓住我,不过当她发现我会游泳的时候,就松了口气。
  水是在流动的,尽管流速不急,但我们只能顺着水漂,没有力气逆流而上了,就算逆水游回去,也没办法爬到落水的斜洞里。这很像一条粗大的全封闭的地下管道,没有出口,也没有缝隙,我觉得只有顺水漂到尽头的时候,我们才能停下来。
  我抹了下脸上的水,心跳渐渐恢复正常,我问陈雨剩下的人怎么样了。她说另外几个人分散着逃到了其余的岔路里,不知道是死是活。我们两个就这样漂着,尽力积攒一点体力。巨大的通道不时的就会转个弯,转来转去,我和陈雨都有点分不清楚方向。
  我过一会儿就看一下表,一直过了有半个小时,积水洞好像还没有到头,我不得不扎着架子游动,否则的话身体最后一点点的温度都会被流水带走。这场漂流的长度让我心惊,心想着就算现在能够离开积水洞,我们肯定也会处在一个之前没有涉足过的陌生区域。
  漂流大概持续了一个多小时,积水洞终于像是被从中截断了一样,露出一道五六米的缝隙,我和陈雨都快要冻死了,赶紧抓住这个机会,从水里爬了出来。我们从缝隙里露头去看,经过了一个多小时的漂流,我们还在古城的废墟里,废墟就像一个巨大的垃圾场,高高低低的废墟堆一个接着一个,人站在这里,如同站在一片矮小的群山之中。
  陈雨的状态不怎么好,已经离水了,但浑身都在发抖,感觉很冷。我们就想找个合适的地方,暂时休息一下,想办法把衣服弄干。即便到了这个时候,陈雨还是咬着牙在前面开路,她绕过一个只有四五米高的废墟堆,想从这里直穿过去。
  但当她的脚踩到一块石块的时候,废墟堆的平衡仿佛被突然打破了,大大小小的石块轰然滚落下来,我惦着脚尖就朝后跳,滚落的石块并没有砸到我们,然而在我站稳脚的那一刻,记忆里的一些东西就被眼前的情景触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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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3-2 16:34:2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九十四章 开场白



  大大小小的石块滚落下来,废墟中就露出了一面微微倾斜的墙。我没有见过这样的墙,但记忆里的印象却非常深刻。这面墙上有很多扭曲又抽象的图案,一旦注视到这些图案的时候,整面墙就如同拥有了一种说不清楚的力量,所有的图案会凝聚成一双眼睛。
  “鬼影诅咒的原载体……”
  我确定,我的意识是清晰的,因为我知道这就是张桥还有其他一些我不知道的人所见过的诅咒载体。这个东西很危险,等于一贴慢性毒药,但我好像管不住自己的眼睛。
  漆黑的墙体,深邃的眼睛,那双眼睛里仿佛容纳了整整一个宇宙,深的让人看不到边。张桥说的没错,在凝望这面墙壁的时候,人的思维可能会发生些许的错乱,深邃的眼睛似乎渐渐变成了一个黑洞,而自己,正慢慢的一点点融入黑洞中。
  我的视线在这面墙壁,或者说这双如黑洞一般的眼睛里,渐渐的模糊了。一瞬间,墙壁如同一面宽大的荧幕,我看到了时间和岁月横穿而过的痕迹,广袤的大地,无数的人群,像蚂蚁一样在不断的修建自己的城市。
  我听到了很多声音,朦胧又飘渺的声音,那仿佛是整个世界的人在一起哭号,一起惨叫,一起呻吟,如同末日将要来临前的一刻,所有的人都绝望甚至发疯了。
  我不知道自己陷入这种虚幻的视觉和听觉中有多久,当意识恢复的时候,我仍然举着手电对着墙壁,与此同时,我身体里每一个细胞都在发抖,因为恐惧而发抖。鬼影诅咒,我一定中了鬼影诅咒。
  地下室那具烂的不像样子的躯体,顿时成为我思维中的主旋律,一想到中了鬼影诅咒的人迟早会变成那样子,我的心就一阵阵的发寒。
  我晃了晃头,旁边的陈雨没有任何反应,她像是入魔了,仍然在呆呆的望着墙壁上的眼睛。我冲过去一把拉住她,捂着她的眼睛。
  “不要看!不要看!”我知道,一切可能已经来不及了,但我总想挽回些什么,我几乎是用拼命的勇气跳下坑里去救她,我不想她再出意外。
  在我大声的喊叫和晃动中,陈雨终于恢复了意识,她所在的团伙可能一直也在追索这个事情,对于鬼影诅咒,多少总会知道一些。陈雨察觉到了什么,她背对着墙壁,身体还在颤抖,脸色仿佛更苍白了。
  “鬼影诅咒?”陈雨不敢再回头去望那面墙壁。
  “先走,离开这儿,找个安稳的地方。”
  我没有直接回答陈雨的问题,但明显感觉她的身子开始发软,我扶着她,在废墟中小心的走,我们找了个合适的地方,刚才下坑救人的时候我没带任何东西,陈雨的背包也甩丢了,不过她还有一个临时救急的小包,里面是急救药品,固体燃料,还有高能巧克力。我用固体燃料烧了一点水,但没有其它可燃物,湿透的衣服就只能这样慢慢的烘干。
  陈雨默默的喝着水,我偷眼看了看她,经过这场变故,我对她的印象有所改变,她的刘海还是散乱的垂在额头边,看着让人觉得有些心疼。
  “我会死的,对吗?”陈雨突然就问我:“鬼影诅咒,必死,是不是这样?”
  “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没有绝对的事情。”我安慰着她,同时又觉得心里非常苦涩,心说你会死的,难道我不会吗?我盯着那面墙壁的时间不比陈雨短多少。
  “我还能活多久?”
  “很久,一定的。”
  “我……不想死……”陈雨的嘴角撇了撇,不知道是什么触动了她,这个要强又泼辣的女孩在此刻展露了她脆弱又让人怜悯的一面,她想哭。
  “不会死的,一些中了鬼影诅咒的人,一直到现在还好好的活着。”陈雨的样子也仿佛触动了我心底深处最柔软的那一块,我轻轻拍拍她的肩膀,感觉自己很像个男人。
  她忍住了哭泣,身子一软,倒在我的怀里,我发现她的体温在急剧升高,很短时间里,她的眼睛就睁不开了,额头烧的烫手,脸庞也笼罩着一层病态的红晕。
  我只能把她抱的更紧,黑暗寂静的地下,仿佛一个世界,这个世界只有我们两个人,相依为命,那一刻,她好像变成了我的支柱,我的希望。我紧紧抱着她,沾着水的眼睛却又干又涩,没有合适的药,高烧也只能靠自己硬挺过去,我能给她的,只是我的体温。
  对讲机丢了,指北针丢了,能用上的东西几乎全都丢了,我很想抽一根烟,但掏出烟盒之后,里面竟然流出水来。
  “我要死了……”陈雨在我怀里轻轻动了一下,她还是没有睁开眼睛,高烧估计已经让她没有多少神智了,她轻轻呢喃:“告诉玉姨,我很感激她……”
  我想,我回答什么,她都不会听见,我就轻轻摸着她的脸,希望她能平静一些。
  “我想孤儿院,想小北方和囡囡,我还要和小北方一起放风筝,和囡囡偷吃一块麦芽糖……”陈雨此刻的话,可能都是她埋在心底最深处的话,不会作假,她说着,眼角就流下两滴晶莹的泪水:“我见不到他们了,告诉他们,小雨点一直想他们……”
  她可能在高烧昏迷时,无意识的想到了自己的童年,那段最纯真,最难忘的日子。我从来不知道她的过去,但听着这些话,我仿佛能看到很多年前的那座孤儿院里,有一个梳着羊角辫的小女孩。
  火堆旁的一件衣服快要烘干了,我轻轻伸出手,想把衣服给陈雨盖上,她的反应很快,我的手一动,她马上就紧紧抓住我。
  “不要走……不要丢下我……我很冷……”
  我马上收回手,用脚尖把衣服勾过来。抱着她滚烫又柔软的身体,我觉得鼻子有点酸了,有一种同命相怜的感觉在心里来回的回荡,她是那个孤儿院里长大的小雨点,而我呢?是个从小没娘,也没人爱的傻小子。
  我一动不动的抱着陈雨,不知道坐了多久,直到最后,手脚几乎都麻木了。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有如此强大的耐心和忍耐力。还好,我觉得怀里的陈雨的体温在一点点的降低,从高烧转到了低烧。
  在我抱着她足足有二十个小时,已经困倦得想要吐血的时候,陈雨醒了,我知道她醒了,却仍然一动不动,可能是怕睁开眼睛之后无法面对我,我们两个现在的样子确实很囧。
  “你能自己坐会吗?”我低头对着把眼睛藏在头发后面的陈雨道:“快压死我了。”
  她噌的就站起来了,坐到离我最少有三米远的石头上。我活动了一下几乎没有知觉的手脚,重新点上了一块固体燃料。
  尴尬,我只能这么形容我们现在的关系,尽管我的脸皮比较厚,但陈雨一直闷着头,我也不能没事找话说。而且我确实困了,连着那么久没合眼,对我来说简直是个奇迹。靠在小火堆旁,我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眼皮子一沉,很快就睡了过去。
  我只睡了几个小时,等醒过来的时候,身上搭着陈雨的外衣,火堆早就熄灭了,她静静坐在我旁边,两手托腮,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过这一觉睡下来,我们就没那么尴尬了,直接开始商量下面的事,至于睡梦中的一切,陈雨一句都没再提。
  “我们的指北针丢了,对讲机也丢了,不过,可以想办法找一条河沟,随便找一条,根据水流来辨别大致的方向。”陈雨道:“只不过一定要小心,不能再出任何意外了。”
  “我想问你,如果我们这次可以活着离开,你是不是可以让我自己选择自己要走的路?”我苦笑了一下,道:“游戏玩够了,你也能看出来,我就是个一无是处的人,你想要控制我,只不过是因为我爸的原因,是不是?”
  我是想趁这个机会跟陈雨摊牌,我所牵挂的事情不是探险或者寻找什么东西,我还有别的事要做。
  “你错了。”陈雨默默的把最后一块燃料点燃,轻轻咬着嘴唇,想了片刻,然后抬头看着我说:“你是核心,这一点,谁都没有欺骗你,我们以你为主,下面要做的事情,都要你带头去做。”
  “得了吧。”我摆摆手,伸了个懒腰道:“我只挂着个什么二逼特派员的空名,你们谁把我当回事了?有的时候,我也不是十足的傻子,你们要做的事,跟我交代了多少?百分之一还是百分之二?”
  陈雨又没声了,她时不时的就咬着嘴唇,可能是在做思想斗争。我觉得,如果放到过去,她不会有任何考虑,但从我拼了命救她之后,她的心理也会发生一点微妙的变化。
  “你要听事实的真相吗?”陈雨突然问我。
  “不只是我,谁都想知道真相。”
  “你要做好思想准备,如果你知道了真相,那么你就等于被死死的绑住了,要么就一直干下去,要么就死,只有这两条路。”陈雨道:“而且你听了,就要烂到肚子里,不能对任何一个人讲,我不想欠你什么,告诉你这些,等于还你的人情。”
  “人情不需要你还,反正我也抱你了,咱们扯平,至于要不要说,全在你了。”我很无赖的对陈雨笑着,我这么说,其实占据了主动,因为我知道,陈雨既然说出那样的开场白,就表明她已经做好打算,会对我讲些什么。
  “我担了很大的风险。”陈雨静静的望着我,道:“如果玉姨知道我对你透露这些,她会杀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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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3-2 16:34:4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九十五章 目的



  我略有讶异的看着陈雨,她不像是在开玩笑,尤其是她不会打着玉姨的旗号开玩笑。尽管我知道她有可能在用这种说辞感动我,让我觉得她是冒着生命危险对我露底,想让我呆的更踏实一点,但有时候直觉这个东西非常奇怪,自己觉得是什么样,就会很固执的那样认为。
  “我保证,不会对任何人讲起。”我的神色也认真了起来,对于自己嘴巴严不严这一点,我还是有信心的,我不是那种心里有话不找人说说就会憋死的人。
  “我从根上开始和你讲吧,我讲的只是我所知道的那一部分。”陈雨起身道:“一边找路一边说。”
  “你所知道的那一部分?这么说,那就还有你不知道的一部分?”我跟在陈雨身旁,说:“我觉得那个什么玉姨应该是非常信任你的,她也会瞒着你?”
  “你不了解玉姨,她不是一般人,她有她的原则,不管再信任某个人,总会有个底线,特别是做这样的事,如果所有信息都被同一个人掌握,那就很危险。”陈雨一边慢慢的走,一边说:“而且关于这个事情,估计没有谁知道很完整的信息,包括当年参与天机计划的人。”
  当年天机计划中的成员,各有各的分工,他们就算了解,也只会了解自己所负责的那部分事,要知道这种很机密的工程,参与人员都会签署保密协议。当天机计划中断结束的时候,西海河工程那边就把所有的情况汇总,这些情况有两个具体的去向,第一,是上报给当时的最高层的决策者看,这个人是谁,不用多说,都猜得出来,就是他下令中断了计划。第二,情况编纂成档案,封存。
  “我记得曾经和你说过的,其实档案库里封存的这宗档案,并不完整。”陈雨道:“在档案还没有入库的时候,有人带着一部分档案,外逃了。”
  说外逃,已经是好听的说法,在当时那个年代里,这种行为应该叫做叛逃。根据叛逃者的路线,他可能是想往北去,不过叛逃者没能真正越过国境线,然而那部分档案,却永远的消失了。缺失的那部分档案没有做修补,所以档案库里封存的也只是一部分。时过境迁,随着当年参与那些事的人一个个逝去,天机计划也渐渐被现在的人轻视淡忘了,以至于老档案在档案库搬迁的时候将要被销毁。
  “这个有点不可想象了。”我不是那个年代出生的人,不过对于当年的大环境,多少知道一些,说是叛逃者往北,那肯定是去当时的苏联。参与天机工程的人估计都是从文革时期过来的,对于苏联这样一个国家,应该有很片面又深刻的看法,为什么要叛逃?俄国人难道给予了极大的好处?
  “也可能,不是金钱什么诱惑叛逃者带着档案出逃。”陈雨纠正了我的看法,说:“你可能没有那种感觉,当一个人或者一个团体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到一件事情里去,如果太投入,就会产生极端的想法,对他们来说,其余的一切都不重要,只要达成自己的目的,付出多大的代价都无所谓。你也清楚,在国内,天机计划被叫停了,而且可能永远都没有再次重启的可能,所以,叛逃者的目的不一定是利益,或许,只为了达到目的,在国内不行,就只有借助苏联人的力量。”
  “然后呢?”
  “说这些,我只是想提前告诉你,并非是我要隐瞒,是因为有些信息早就断流了。”陈雨停下来,说:“其实在之前,我告诉你的那些都不是假话,只不过是信息中的一部分而已。”
  “好吧,信你了。”我拍拍她,做了个大度的手势:“还隐瞒了我什么?”
  “事实上,做这些事情的人,我指的是真正了解到事件核心的人,都清楚自己在做什么。”陈雨指指周围巨大的废墟:“记得我说的话吗?这个古城,可能和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产物,史前文明。”
  参与这个事情的那些人所做的工作是我无法想象的,有时候为了一个很不起眼的数据或者辅证,就要浪费大量的人力还有时间。其实我们现在身处的这个古城,已经被陈雨所在的团伙确认了,那肯定是因为意外原因而一直保留到现在的史前文明的遗迹。这是个很罕见的遗迹,或许在世界各地,都有史前文明发展过的地区,不过世间的一切都挡不住时间的侵蚀,十万年,百万年,千万年甚至更久远的时间流淌过去之后,什么也不会留下,都化成了一粒察觉不到的尘埃。
  “关于那个最巨大的秘密,并非我们首次探索。”
  有人从诸如化石中的脚印,矿山里的铁管之类的很稀少的史前遗迹里面,慢慢的挖掘出了一些线索,那些线索主要是奇迹般保留下来的一些模糊的画,那种画以一种超乎想象的方式保存下来。正因为这个,他们判断,其实在史前时代,那些文明的主人已经开始探索关于黑洞秘密的事情了。
  “史前人,秦始皇,我们,虽然好像都走在一条路上,但这三者之间的目的是不一样的,或者说,做法不一样。”陈雨道:“史前人的目的,是为了保证自己的家园不受到任何影响,他们不是在挖掘这个秘密,而是在拼命的掩盖,想让它永远的沉寂下去。它们的理念和我们的决策者一样,不是现在人该碰的东西,就让它继续以原来的状态保存下去。”
  “我有点糊涂了,保证家园不受影响,跟这个秘密有什么关系?”
  “我也不知道,但是我经过很长时间的猜测,觉得这个秘密里,好像带着毁灭的气息,否则,用不着拼命的掩盖它,想让它一直沉寂。”
  “那要照你这么说,秦始皇做的正好相反,一直在挖,想把秘密挖出来?”
  “他做的并没有错,他可能是从一些先秦时期流传下来的资料里得到的启示,他只不过想保住自己的帝国,但是他也犯了一个错误,过高的估计了自己的力量。”
  秦国强大的军队给了始皇无穷的信心,他坚信自己的军队可以横扫一切,所以,他做了一个相反的举动,他想把那个巨大的秘密挖掘出来,然后彻底消灭或者毁掉,从而保证自己的国家不会受到这方面的阻碍。
  这肯定不现实,从西海河工程的中断就能看得出来,但古人有古人的思想,对自然探知的落后导致了他们永远无法理解一些事情,永远无法正视自己的力量。
  “好吧,算你解释清楚了,但是现在的人呢?比如你们,你们追寻这样的秘密,有什么目的?”
  “如果实话实说,那就只能说利益了。”陈雨道:“这些话,玉姨还有其他人都没有说过,只是我自己想出来的。我可以给你举个例子,比如说,你现在研究出了一种高产的杂交水稻,能够增产五倍十倍,能够让很多原本吃不饱饭的人都得到好处,那么我想,可能世界上只有五十个国家会来求你,这些国家都是饱受饥荒侵扰的,他们迫切需要足够的粮食。但其余的国家呢?特别是那些经济发达的国家,他们对于这些可有可无,以他们的科技水平,你能做到的,他们也可以做到。但如果你手里有一张足以毁灭一切的底牌,那么这张底牌的分量就不一样了,你可以用这张底牌去交换你需要的一切,我想任何人都不会拒绝。”
  我听着有点晕,她的意思我能理解,但这就好像天方夜谭一样,如果说那么多人一直追逐的是一个超级大金矿,我想我会很容易的接受,可是拿这种毁灭来作为交换自己所需一切的底牌,是不是有点太离奇了,或者说不现实?
  最关键的是,我不理解这种毁灭是以什么状态存在的,一个东西?一种史前武器?甚至荒诞点想,是一条跨越了时间的咒语?
  “实话实说,这个问题,我不知道,所以无法回答你。”陈雨直言不讳道:“不要说我,可能现在所有人都不知道黑洞后会是什么。如果真知道的话,那么他们的行动会发生变化,甚至不会用我们现在这种最笨拙的寻找方式去寻找。”
  我又偷眼看看陈雨,她的表情里没有任何的不自然,这让我相信,她估计确实是不知道。没办法,我只有自己脑补,我在猜测着黑洞密码究竟是什么,如果真的可以找到密码,那么用密码打开那道门之后,门后的黑洞里,究竟是什么。
  但这太难猜了,没有一点线索。
  “其实你知道的,我并不想硬充大肚汉,成为你所谓的核心,我就想好好的过自己的日子。”可能是陈雨那种自然的表情让我产生了试着问问的想法,所以我略微思考了下,就问出了那个最让我想不透的问题:“你们,为什么要挑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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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3-2 16:35:0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九十六章 没有答案的问题



  我问完之后就期待的望着陈雨,我当然知道,他们找上我,肯定跟我爸有关,但我最多就是个人质之类的身份,不可能成为他们中的一员,尤其是成为核心成员。
  “这个问题,我依然要遗憾的告诉你,我不知道。”陈雨摊摊手,做了个发誓的手势:“我可以发誓,这都是玉姨交代的,她没有告诉我原因,我也不能直接追问,在找到你之前,我甚至都不知道世界上还有你这么个人。不过玉姨直说了,你是郑立夫的儿子。”
  “那么,我问一句题外话,你早就知道我爸这个人了?”
  “是早就知道,但没有见过。”陈雨笑了笑,说:“不仅仅是我,如果真的是追索了这个事情很久很久的人,都不可能不知道你父亲。”
  “跟我讲讲,关于我爸的事。”
  “这个无从讲起,他只是我听来的传闻里的一个人,我没有见过,根本不了解,所以没有资格讲那么多。”陈雨又一次停下脚步,低头想了想,对我说:“如果你非要我说说,那么我只能从我听到的那些事情里凝练出对你父亲的评价。”
  “你说。”
  “郑立夫,是一个很复杂,而且很牛逼的人。”陈雨道:“你可能不知道,在过去的那些年里,有多少人在找他,想尽一切办法寻找关于他的任何消息,但没有人能找到他。更重要的是,别的人找不到郑立夫,并不代表他彻底隐藏起来,在人间蒸发,他一直像一个影子,出现在关于这个事件中大大小小的行动里面,他影响了很多,也控制了很多。”
  我暂时觉得接不上陈雨的话,陈雨讲述的并不那么详细,甚至连一个具体的例子都举不出来,然而她说的话却着实震撼了我。从我爸离开之后,我通过那么多事,还有一些人的讲述里面慢慢知道,他不是过去想象的那样子,然而陈雨讲完,我觉得我爸变的更陌生了,好像根本让我琢磨不透。
  “你们一定也盯了我爸很久,否则的话不可能找到我。”
  陈雨嗯了一声,表示不否认我的话,接着,她又说:“那是个巧合,很巧,你一定认识一个叫赖卫国的人。”
  我之前猜想的一点都没错,玉姨跟我爸,一直处在一个对立面上,是彼此的敌人。只不过我爸做事就像陈雨所说的一样,几乎没有破绽,所以玉姨找不到他。只是在我爸离开之后,一些原本需要他亲自处理的事情就被撂下了,由赖叔去接手。陈雨的团伙先是盯上了赖叔,盯上赖叔的时间其实没多久,他们用了很多办法,陈雨没有明说,但我估计着,赖叔的人里面,有可能混进了内奸,或者是被陈雨他们收买的人。因为当初我跟赖叔最后一次通话之后,陈雨的团伙随即就掌握了通话内容,而且从我用的那个公共电话上查出了大概位置,效率相当之高。
  “你很信任我啊。”我脚下一个踉跄,差点被绊倒,赶紧就抓住陈雨,站稳后说:“你不怕我去跟赖叔说吗?你不会觉得我跟他的关系比跟你们的关系更好吧。”
  “那无所谓的。”陈雨真的就做了个无所谓的手势:“赖卫国同样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人,我们先一步带走了你,他就有了怀疑。”
  陈雨还是没有明说,不过我知道,肯定是赖叔在事后查出了内奸,通过这次教训,不管是谁的人,估计都不可能再混到赖叔那边。
  “我所知道的,就这么多了。”陈雨很认真的对我说:“如果这些话你露出去一个字,我肯定会死。”
  “你猜我会不会露出去?”
  “这都随你,你守口如瓶,那我们就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如果你泄露出去,那就当我已经死在了坑里。”
  这种态度让我连开玩笑的心情都没有了,我们俩一直在走,顺着积水沟不知道漂出去多远,不过我们终于找到了一条从废墟中通过的很小很浅的暗河,根据暗河的流向,陈雨大概框定出方向,然后继续走。我也说不清楚陈雨说的话对我有没有用,不过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我的心情渐渐的压抑了,如果一个人真正面临死亡的时候,他可能会一下子豁出去,但当他侥幸活下来之后,无意会更加珍惜生命,因为死亡的感觉太不好了。我在想着,只要找到路出去,马上就得想办法先把鬼影诅咒压一压。
  但是陈雨还是不死心,她觉得已经深入了古城废墟这么远,如果不得到点什么,说不过去。我也知道这里或许还埋藏着一些秦人没有发现的秘密,然而真的顾不上了。
  “你知道你现在要做的最重要的事是什么吗?”我一把拉住陈雨,带着她快步朝前走:“不是想找这找那,而是想办法保住自己的命。”
  “鬼影诅咒是很要命对吗?”
  “很要命,我发誓,如果你见过中了鬼影诅咒之后的人是什么样子,你现在肯定会恨不得长着翅膀朝外飞,然后想办法去解除诅咒。”
  我不想给陈雨太多的心理负担,其实在她高烧昏迷的时候,我已经看到她的双瞳里多出了两个影子,很诡异的影子,血红色的。当然,我也没有勇气照镜子,我不想看到自己眼睛里也出现那种影子。
  “文哥会有办法的。”
  “我靠,你文哥是赛亚人?快走吧。”
  陈雨判定的方位大概准确,我们在崎岖的废墟里艰难的走了很久,紧接着,前面出现的光束吸引了我们。这个地方估计不会有其他外人,我们快步走了过去,发现是欧阳带着留在外面负责后勤的人。
  我的体力消耗很大,一直在硬撑,一见到自己人就软塌塌的想要躺下来。我以为欧阳他们会马上过来扶住我,然后把我背出去,但他们几个一走近,竟然都举起了枪。
  “暗号!暗号!”站在欧阳后面的秦飞有点紧张的大喊着,手里拿着一张名单,另只手举着枪。我估计他被廖大龙那件事给吓住了,所以把暗号规定贯彻的非常彻底。
  “你瞎了,我靠!过来扶一把,没看见我都站不稳了!”我冲着秦飞就大喊,心说这丫胆子小,还这么死板。
  “暗号!”秦飞果然很死板,一边举枪对着我们,一边鼓动身边的人,我听到他说不能掉以轻心。
  我还要再喊,但陈雨拉住我,这规矩是她定的,不好自己犯规。
  “薰衣草。”她对着秦飞道。
  秦飞飞快的扫了一眼名单,之后又把枪口对准我:“你的!暗号!”
  “我入你先人的……”我恨的牙根子发痒,但这么一直僵持着不说,对面那几个人都有点紧张,几支枪一起瞄向了我。
  “暗号!要是再不说,我们只能来硬的了!”秦飞一直躲在欧阳身后,欧阳顶着那么大一个脑袋,竟然想不明白我怎么可能是假冒货的道理,对我强硬的态度也有点疑惑。
  “我靠!”我一看着再硬下去说不定要挨子弹,只能憋着气,对他们道:“亚麻蝶!行了吧!你们这些狗日的……”
  秦飞马上就长出了一口气,收起枪,小跑过来,很殷勤的给我披上一件衣服,扶着我。
  “其实我早看出来你是特派员了,但是制度不能违反的对不对?没制度,队伍就不好带了。”
  “去你娘的。”
  碰面之后,欧阳他们的神情就轻松了一些,相互一交谈,事情其实还是很糟糕。欧阳在那边苏醒之后,马上就想找我们,但坑下恢复了平静,一点声息都没有,几个掉进坑里的伙计估计难活了。他不愿意放弃,从别的路一直在找,不过我和陈雨那会儿已经迷失了方向,被冲了很远,欧阳自己找了许久,身上又没有补给,迫不得已返回地面,把留守的人全都给喊了下来。
  欧阳让我们先回去,他带着人再去找找其他伙计,我确实累的不行了,就让陈雨赶紧走。我们回到地面,彻底的放松着睡了一觉,等醒来之后,我马上就催促陈雨下山,鬼影诅咒的事情不能耽误。她估计也觉得这次行动相当失败,需要跟上面联络一下,所以答应了我的要求,欧阳他们守在这里,只我和陈雨两个人离开,一路无话,反正那些山路又走的我脚底板磨泡。
  出山之后,陈雨跟玉姨联系了,在电话里她们没说那么多,挂掉电话之后,陈雨说文哥正朝这边赶。我就说文哥顶个屁用,这是解决鬼影诅咒,他一肚子花花肠子都没用处的。
  但陈雨坚持要等,我很矛盾,我知道陈雨肯定不可能让赖叔的朋友救她,但据我所知,丘道士估计是唯一一个可以暂时压制鬼影诅咒的人。
  “文哥一定会有办法,你相信我。”
  “你怎么这么肯定?那我把话先放前面,如果你那个什么文哥无计可施,你绝对不能阻拦我,当时跳下坑里去救你,纯属我脑子抽了,但是现在我不想死,我得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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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3-2 16:35:2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九十七章 令人惊悚的询问者



  陈雨显然不爱听我说的话,不过自从我们一起遇险之后,她的态度确实变了些,她不跟我做无谓的争执,总之就是铁了心要等那个什么狗屁文哥。三说五说的倒真让我产生了更强烈的好奇心,想看看这个文哥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物。
  不过我们住到第二天,陈雨就接了电话,然后带我启程,我们辗转到了安阳,在这里,我终于见到了被陈雨一直视为超人的文哥。
  当我见到文哥的那一瞬间,差点就喷了。我总以为文哥有多么的威武,多么的雄壮,就算不如关二爷,至少也得一副军师的样子,因为从陈雨的话里可以听得出,文哥这个人在团伙里就相当于智囊,团伙的最终决策者是玉姨,但这些决策的策划者,基本都是文哥。
  但真实的文哥,四十多岁年纪,大概就一米六五左右的个子,尖嘴猴腮,两排被烟熏的发黄的牙齿,还微微有些秃顶。文哥仿佛看不到我眼神,热情的跟我握手,当跟他握手的时候,一种强烈的自信心就从脚底板一直蹿到天灵盖,我认为我这身材跟文哥相比,做男模是绰绰有余的。
  文哥就他娘的是个超级大烟枪,一坐下来说话,恨不得十根手指头各夹一根香烟放嘴里嘬着,熏的我这种老烟民一个劲儿的咳嗽。但这个人说话确实有水平,问了问我们的情况,安抚说行动失败受挫那是很正常的事情,然后又说鬼影诅咒不算很要紧的事,我一脸的疑问,怀疑他在吹牛。文哥就弹了烟灰,淡然的笑笑,让我们跟他走。这个事直接关系到身家性命,我不能不问的仔细点,但文哥别的就不肯多说了,只说带我们去找一个非常厉害的人。
  我们当天就出发了,坐火车,然后倒汽车,第二天凌晨的时候到了桐柏,这本来是个风景很不错而且具有文化底蕴的旅游胜地,不过我没心在乎这些。文哥很会拉拢关系,就一晚上功夫,我跟他已经非常熟稔,我缠着他问,文哥被问的没办法了,就说我们要去找黄婆。
  “黄婆?”我迟疑道:“过去是卖毛片的?”
  “不要淘气。”文哥呲着黄牙笑笑。
  我们的目的地是桐柏山中麓靠近河南的那部分,汽车开到一半就走不动了,剩下的路要步行。文哥对这里很熟,估计来了不是一次两次,他带着我们进山,这个时候的桐柏正是植被茂盛的季节,我们进山走了七八个小时,找到了一个村子。
  “这样的村子,周围还有三个,都是自然村,这个最大,黄婆就住这里的。”文哥对我们指了指:“村子不通电,条件有点艰苦,不过有野味吃,值当弥补一下吧。”
  村子相当闭塞,我们三个进村的时候就被一群拖着鼻涕的孩子给围上了,他们认识文哥,而且好像很喜欢他。文哥带着很多水果糖,给孩子们分,屁孩们都乐了。我觉得文哥很有闲心,但他好像能看懂我在想什么,又呲牙笑笑:“只是几块糖的事,但这些孩子里难保以后会出一两个有出息的,咱也难保一辈子没有求到人家的时候是不是?”
  我们说着话就走到了村东头,在那边,我看到了一幢非常奇怪的建筑。它绝对不是桐柏山区的民居,虽然也是砖瓦木料结构,也有院子和围墙,但整个院子连同里面的房子就像一口硕大的大棺材。
  “黄婆就住那里。”文哥一边说着,一边跟我和陈雨交代了些事情,大概的意思就是那个黄婆有不少忌讳,千万不能在她面前犯了这些。譬如说不能当着她的面说死字,不能当着她的面摔瓶瓶罐罐之类的东西。
  “这人怎么这么怪,是一跳大神的巫婆子?”
  “有本事的人,大多脾气比较怪,我们求到她了,最好规矩点。”
  不知道为什么,当我走近了那幢如同大棺材一样的院子时,总是觉得有股阴森森的气息,这时候正是热的时候,但这幢院子就好像有什么东西罩着,一靠近就嗖嗖的冷,我下意识就裹裹衣服。
  院子的门是紧闭的,文哥一看,就指着门上吊着的一束染成白色的干草,说:“黄婆在里面有事,我们就在这里等等。”
  我们三个在院门对面的树下坐着等,到了这里,文哥算是说了点关于黄婆的事。这是个脾气非常古怪的老婆子,确实和我想的一样,属于封闭山区里那种巫婆之类的角色,但她很有本事,平时给附近几个村子的村民操持白事,有人偶尔撞邪了,谁家要盖新房子了,都会找黄婆,甚至有的生了病,也跑过来求黄婆看。不过文哥说黄婆怪归怪,心还是很善的,帮人做事,对方有钱了就给几个,没钱她也不要,不给钱的主儿下次过来求她,她还是会帮忙。
  “活雷锋嘛。”
  “话说回来,山里人淳朴,尤其信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除非真被逼的没办法,否则谁都不会赖这个钱。”
  这时候,从右边那条小路上,呼哧呼哧的就过来一辆木板车,一个膀大腰圆的中年汉子飞快的拉着车,车旁有个妇女一路小跑的跟着,一边不停的抹眼泪。离的太远,我看不到他们拉着什么,但是车子明显是奔黄婆这边来的,等距离一近,我就看到平板车上躺着一个大概十三四岁的男孩子。人拉过来的时候估计已经不行了,可能是溺水后捞上来的,浑身透湿,一双眼睛睁着一条缝隙,眼珠子都不转了,充斥着死灰色。
  拉车的人明显知道黄婆的规矩,尽管急的乱抓头发,但还是不敢去敲门。那个中年妇女忍不住哭,抱着车上的男孩子就是一阵哀嚎,中年汉子很急躁,憋着嗓子让她安静。
  文哥是个热心肠,跑过去看,我也在后面跟着,他翻翻那孩子的眼皮,又把把脉,之后摇摇头。我在旁边看着很可惜,十三四岁的孩子,估计还不知道人生是怎么回事,就这么没了。
  那汉子大口抽烟,在门外焦急的来回走动,大概等了五分钟,院子门被打开了,一个村里的老太太一脸感激的捧着一包香灰朝外走,透过这个老太太,我看到了后面的黄婆,一看就知道是个古板的老太婆,干瘦干瘦的,眼皮子塌着,几乎把眼珠子都盖住了。
  那汉子看着粗鲁,其实很讲道理,他知道是我们先来的,就跟文哥商量,文哥赶紧摆摆手,说我们不急,示意他们先看。
  汉子直接背着木板车上的孩子就进了院子,随后,院门砰的关上了。我看着院门上挂着的那束干草,心里就乱打鼓,鬼影诅咒这东西困扰了多少人,靠一个山区里的巫婆子就能搞的定?
  “把心放宽。”文哥嘬着烟道:“事情没什么大不了。”
  “你怎么这么肯定,你要搞清楚,现在是我出了事,不是你,你坐在那儿抽烟,看着很写意啊。”
  “说了把心放宽。”文哥吐了口烟,左右看了看,小声跟我说:“这不是第一次求黄婆做这样的事了。”
  他这么一说,我就稍稍放心了,但还是不明白黄婆是怎么搞定这样的事的。
  我们三个等了不到十分钟,院子里就传来那个中年妇女压抑不住的痛哭声,文哥就继续摇着头道:“人拉过来的时候就断气了,黄婆也不是神仙。”
  当中年汉子和妇女出来的时候,他们的脸色都如那个孩子的眼珠子一样,死灰死灰的,仿佛天塌地陷了。两个人是空手走的,这是当地的一种说法,那么小的孩子不正常死亡,怨气很大,如果没来得及办白事下土,直接拉回家里,可能会出事,所以要留在黄婆这里,靠她镇一镇。
  这下子终于轮到我们了,黄婆在门口一站,我就觉得浑身发冷。文哥赶紧跑过去,低声跟黄婆说了几句,我看他掏出一块玉,双手递给黄婆。那是块成色很好的老玉,有年头了,值不少钱。黄婆没推辞,也没说话,接了玉转身就走,文哥跑回来,对我们说事情说好了,黄婆最喜欢那种老玉。
  我们被允许走进院子,黄婆人很怪,住的房子也很怪,我发现院子里的房子的窗子非常小,而且开的很高,几乎贴着屋檐。人一走进来,就觉得不自在,好像双腿被绑了绳子,一步都不敢乱动。黄婆给我们端了点冷饭菜,寡油少盐,素的就和白水煮的一样,吃着很没滋味。
  我们胡乱扒着饭,黄婆就和鬼一样无声无息的走到我身后,我看着这个鬼气森森的老太婆就感觉心肝发颤,赶紧放下碗。她站在我后面盯着我打量了一下,冷冰冰的说:“跟我过来,有话问你。”
  我老是感觉身子发抖,但是文哥给我鼓励的目光,示意我跟着去,黄婆是绝对不会害人的。我哆哆嗦嗦放下碗,跟黄婆走进了正屋旁的那间小屋子里。
  屋子里的窗子太高,光线照不进来,黄婆还反手关上了房门,顿时黑咕隆咚一片,我头皮顿时紧了一圈,壮着胆子问道:“黄……黄奶奶,要问我什么?”
  “我没话问你,是他想问你。”黄婆指了指小屋的墙根,我一看,当时就差点背过气,黄婆说的“他”,竟然是刚刚已经断气的那个十三四岁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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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3-2 16:35:4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九十八章 过阴



  那孩子肯定已经断气了,我看看墙角的尸体,再看看一脸阴气的黄婆,顿时不由自主的倒退了几步,一下撞到背后的墙上。这他娘的都是什么事?我是来找人救命的,而不是过来体验乡村鬼屋的。那一刻,我心里满是对文哥的不满,心说他怎么就挑选了一个这么不靠谱的巫婆子来压制鬼影诅咒?
  “不用怕。”黄婆看我吓的够呛,还是用那种冷冰冰的语气跟我说了句,听着像是安慰我,但那口气冷的没有任何温度,我还是心里发毛,打算着要不要慢慢摸到门边然后逃出去。
  “我不认识他,真不认识,黄奶奶,我今天第一次来这儿的。”我匆忙就解释,叫黄婆叫的很甜。今天刚到这儿,就遇见了淹死的小孩,已经够晦气了,听黄婆的意思,那小孩大有缠着我的意思,这更加扯淡。
  “你不用怕,他就是个孩子,过去就过去了,起不了害人的心。”黄婆弯腰捡起一根很细的红绳子,这时候,我的眼睛大概也适应了昏暗,我看到红绳子的另一端是绑在小孩的两只手腕子上的,黄婆把红绳子很复杂的系在自己右手的手指上,接着说:“这么小的娃娃,这么过去了,他就是觉得奇怪,叫你来问问,不会害你。”
  “我和他真没啥说的啊。”我差点就哭了。
  “如果你不跟他说说,他会跟着你,不至于要你的命,但一惊一乍的,你怕不怕?”黄婆似乎很少跟人说话,口气不但冷,而且生硬,不过我能看得出,她确实是在跟我好好的谈话。更重要的是,每次黄婆提起那个小孩的时候,冷冰冰的语气里好像都有种说不出的惋惜,可能觉得这孩子命苦,走的太早了。这让我觉得,黄婆或许真和文哥说的一样,人是怪了点,但心很善。
  “他……他想问我什么?”我终于说服了自己,可总觉得事情怎么那么别扭,小孩送来的时候就断气了,黄婆知道他想问我话?
  那一瞬间,过阴这两个字不知道怎么就从脑子里冒了出来。
  过阴,并非是什么很稀罕的事情,在各地估计都有各种各样的传闻。过阴简单点说,其实就是生者和死者的对话,据说有的人心里有执念,或者说心愿未了,匆忙就死了,这样死去的人一般都不肯上路,需要像黄婆这样的巫婆子过去“谈”,问死者到底有什么事,问他想怎么办。寻常的过阴,基本都可以达成一种“协议”,让死者安心,让生者放心。
  我听过相关的传闻,据说是某某地某某人怎么样怎么样,最后被过阴的巫婆子给请走了。但我不太信这个,在我的思维里,人死了就是死了,脑死亡代表着意识的消失,意识都没了,拿屁股去思考问题,然后提问?
  不过话说回来,这些天的经历让我不得不相信了一些事情,所以之前的心理无形中发生了变化,我不能说完全相信了黄婆的话,却不那么抵触了。
  黄婆看我肯合作,就转身去和那孩子“协商”,做的是有板有眼,但我怎么看都看不出她如何跟对方沟通的。我眼神里全部都是疑惑,黄婆好像知道我在疑惑什么,可能也是为了让我更坚信这件事,她拿了一个样子很怪的小铃铛,然后用手里的红绳子缠住铃铛,要我扣到左耳上。
  我照她说的做了,铃铛扣住左耳不到一分钟,我就听到了一种很恍惚又很飘渺的声音。我听的出这是个小男孩的声音,虽然飘渺,却能把每一个字都听的很清楚。
  “你眼睛里是个啥东西?咋恁吓人哩?”
  我慌了,赶紧就把耳朵上的铃铛给提在手里,使劲晃了晃头。这一下,我再不想相信也得信了。
  “你听到了没有?”黄婆也不勉强我,把铃铛收了回去,道:“娃子问你眼睛里有什么东西。”
  她这么一问,我就奇怪了。从石堰川一路过来,我都没有勇气对着镜子看自己的眼睛,因为我知道只要近距离仔细的观察,就能看到双瞳里面的鬼影子,这是必然的事,不用看。
  根据文哥所说的,黄婆搞鬼影诅咒的事不是一次两次了,她肯定知道中了诅咒的人眼睛里会有什么东西。这么一想,我就觉得黄婆生活太无聊了,拿我寻乐子。她自己都知道的事,跟那孩子说说不就得了,还非要拽我进来。
  我心里微微有气,但绝对不敢得罪黄婆,我就强迫自己很耐心的解释:“黄奶奶,我眼睛里有两个影子……”
  “不是,眼睛里有影子的,是外面那个女娃子。”黄婆还没有听完就摇了摇头:“你眼睛里不是影子,我什么都看不到,但娃子看到了。”
  “不是影子?”我浑身上下马上就冒起了层鸡皮疙瘩,事情怎么会这样?
  我虽然觉得有点毛骨悚然,但这个事情无疑是一个提示,我一想,顿时想起了第一次进入西海河地下工程时和金瓶梅相遇时的情景,具体说,是想起了金瓶梅手下那个叫老方的伙计。
  我清楚的记得,老方在黑洞里受了很严重且不知名的创伤,在他临死的时候,就很惊恐的指着我的眼睛,想说什么却没说出来。
  在当时我并没有多想,毕竟是一个快死的人了,临死前出现什么幻觉,也情有可原。但现在一想,事情好像并非那么回事。我又想到了金瓶梅另一个伙计大勇将死之前,金瓶梅曾经派人十万火急的把我给叫了过去,说是有要紧事需要我办,但叫过去之后只和大勇见了一面。
  老方和大勇当时都是马上要死的人,而眼前这个十三四岁的小男孩送到门口时刚刚断气,我很不愿意朝某个方面去想,但把这一切联系起来,我就不得不认真的审视这个问题。
  我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想法不太实际而且有点吓人,我在想,我眼睛里有什么东西?难道只有快死的人才能看得见?
  这么一想,我就很急切的想知道,那个十三四岁的小男孩究竟从我眼睛里看到了什么。
  “黄奶奶。”我跟黄婆商量道:“我确实不知道自己眼睛里有什么,你帮我问问他?”
  我没有说谎,但我不知道黄婆是否能看出我说的是真话,这个事情她要不肯帮忙,就彻底歇菜了。不过还好,黄婆看了我一眼,没说话,转身去跟小男孩“交涉”,估计是被我诚恳的眼神给说服了。
  “娃子说了。”黄婆跟小男孩交涉完,就转头跟我说道:“你一只眼睛里有一个黑乎乎的洞,洞里有发光的东西。”
  “发光的东西?”我愣住了:“什么发光的东西?”
  “娃子就是不知道,才会问你的。”黄婆道:“他是个娃子,已经过去了,你可以告诉他,他不会说出去。”
  “我没骗你,真的不知道。”我越来越觉得很奇怪,恨不得马上弄面镜子,对着自己的眼睛好好的观察一下。
  大概黄婆也知道我没有说谎,她只能用另一种方式去“劝说”小男孩。这一次我再也顾不上发毛不发毛,找黄婆要了那只铃铛,想听听小男孩说了什么。
  但这一次,小男孩什么要紧的话都没有说,我能听到他和黄婆的对话。跟小男孩说话的时候,黄婆的语气没有那么冷了,居然还有一丝慈祥,她在劝说小男孩乖乖的走。毕竟是个小男孩,黄婆那么一劝一哄,他就范了,提出一个要求,让他娘给他炖肉吃。
  “出去吧。”黄婆搞定了小男孩,就带我离开了这个小屋子。
  我出门的时候,文哥正和陈雨低声说着什么,见我们出来,文哥马上迎了过来。黄婆就刚才跟小男孩对话的时候罕见的温和了一下,其余跟人说话的时候都一个味儿。文哥什么多余的话都没问,就是陪着笑,问黄婆是不是可以动手做正事了。
  “这个娃子没有事。”黄婆指了指我,然后又指指陈雨:“叫女娃子过来就好了。”
  这一下,文哥和陈雨就很奇怪,但黄婆不做解释,文哥推了陈雨一把,示意她跟着黄婆走。我好歹算是跟黄婆搭了几句话,就求她,能不能让我跟着看看。
  “你想看看就看看。”黄婆头也不回的道:“这些东西,你看了也学不会。”
  “黄奶奶,我就是看看。”我赶紧跟在她和陈雨后面,把文哥一人扔到院子里:“我怎么可能跟黄奶奶你抢饭碗?”
  其实,我对黄婆真的有点怵,但我很想亲眼看看,她是如何压制住鬼影诅咒的,赖叔说过,能压制鬼影诅咒的人,确实是有真本事的人。
  黄婆带我们进了另外一个小屋子,窗户依然很高,她关好了门,叫我蹲到墙角去看。她点了一支蜡烛,让陈雨站好,然后用白灰在陈雨脚下面撒了一个直径两米的圈。
  “圈天禁地,谁都跑不掉。”黄婆扔下手里的白灰,嘴里念叨着。
  这一瞬间,我蹲在墙角睁大了眼睛,因为在烛光黯淡的光照中,我看到黄婆的身影模糊了,很奇怪的模糊,就好像一具真实的身体跟一条人影重合了起来,说真实,但有点虚幻,说虚幻,却有有点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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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3-2 16:36:0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九十九章 眼睛里有什么



  我觉得,此时此刻的黄婆,可能已经不能说是一个完全的“人”了。看着她的样子,我又想起来过去和张桥闲聊时涉及过的一些话题。据说张桥外婆的母亲曾经做过巫婆子,活了很大岁数,倒是张桥的外婆,只活了六十出头就去世了。那个时候张桥还小,他外婆跟他讲过不少故事。
  巫婆子,尤其是帮人“过阴”问话的那种巫婆,身上的阴气非常重,否则的话,她们不可能跟刚咽气的人进行沟通。身上的阴气重不重,就表明着这个巫婆子的“道行”深不深,我就想着,按黄婆此刻的这个状态,几乎已经快成鬼了。
  由此可见,黄婆对人的态度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有些人生前很无赖,遇事胡搅蛮缠的,即便死了也不会那么省事,黄婆的态度不硬不冷,就没法镇住这些人。
  我正想着,黄婆拿出了一大叠裁好的黄纸,她操起一支笔,沾着朱砂在黄纸上画符,从陈雨的脚脖子开始,画好一张就贴上去一张,一路贴过去,最后连陈雨的脖子上都贴满了黄纸符,只剩下一张脸在外面露着。
  那个样子说实话非常滑稽,尤其是发生在陈雨这种人身上,但是我根本就乐不出来,因为当黄纸符在陈雨身体上贴满的时候,她站在白灰圈子里不停的发抖,那种抖动很不正常,仿佛不是陈雨自己发出来的,而是她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在使劲的朝外钻。所以,她的滑稽里面带着让人恐怖的东西。
  黄婆的动作越来越快,飞快的用白纸叠出两个小纸人。陈雨身体的抖动是有层次的,和贴黄纸符的顺序一样,从脚脖子,慢慢的延伸到大腿,小腹,胸口,就像一层一层的波浪。最后,抖动停止在头部,她完全就像是嗑药过量之后的样子,身体纹丝不动,只有脑袋在不停的晃,看着非常揪心。
  她的脸色愈发的白了,就好像当时我在坑下救她时一样,那种惨白的脸色让我心里又忍不住的一疼。
  渐渐的,陈雨的脸庞显得有点妖异,她的脸色越来越白,但两只眼睛却越来越红,那种红相当的不正常,几乎要从眼睛里滴出血来。
  “出来!”黄婆低低的喊了一声,用力在陈雨的额头上一拍,那一瞬间,她的眼睛里真有血滴渗了出来。黄婆用手里的白纸人一下子擦干了陈雨眼睛里渗出来的血滴。
  紧接着,最诡异的一幕发生了,我敢保证,如果不是亲眼目睹,任谁都不会相信这一幕是真的。
  陈雨眼睛里滴出来的血沾在白纸人上,可能就在几秒钟时间里,白纸人仿佛完全被血给浸透了,变的血红血红的,一下子就从黄婆的手里跳出来,两个诡异的小纸人如同有了生命,竟然在地上一跳一跳的跑。但它们一碰到黄婆画的那个白灰圈子,就跳不过去,团团的乱转。
  黄婆拿过正在燃烧的蜡烛,捏住小纸人,放在烛火上点燃。这一切可能是无声无息的,但我总有种错觉,觉得纸人燃烧时,有一种凄厉的嘶叫声回荡在周围。
  两只小纸人彻底化成了灰烬,黄婆吹灭了蜡烛,对我道:“好了。”
  我赶紧跑过去,扶住陈雨。她的眼神有点迷离,很像是大醉了一场之后刚刚醒过来的样子,对于醉酒时发生的事估计都没什么印象了。我问黄婆,她身上的黄纸符能不能去掉,黄婆说可以。我飞快的把陈雨身上所有的黄纸符给揭了,陈雨身子一软,一头就栽倒在我怀里,我慢慢抱着她离开小屋,我想看看,黄婆所做的这一切到底有用没有。
  离开小屋子,陈雨很快就好了,我让她站着别动,然后凑到她脸前,仔细的看。她的眼睛很清澈,那一刻,我兴奋的发现,她双瞳内那两只血红色的影子,不见了。
  “好了好了。”我忍不住就捏捏她的脸:“没事了。”
  文哥自然免不了一阵道谢,但他还是不放心,试探着询问:“那个小子,真的没事吗?要不要再看看?”
  黄婆是惜字如金的人,面对文哥带着质疑的询问,她仍然没有解释,就叫我到屋里去,她弄了面镜子给我,是那种很老的铜镜子,镜面虽然光滑,但照出的影子有点模糊。黄婆就叫我自己看,她说人身上只要有什么不对劲,在这面镜子里都会折射出来。
  我看的很清楚,什么都没有,但我还是很疑惑,那个十三四岁的断气的小男孩,不是在我眼睛里看到了一些东西?
  那种感觉很让人忧虑,就好像明明知道自己的身体有毛病了,却怎么查都查不出是哪个部位出了毛病。
  “你眼睛里的东西,不是人能解决的。”
  “那……怎么办?”我忍不住头皮发麻,听着黄婆的语气,好像下一步就该掐指算我的大限了。
  “躲不过的,有事就有事,没事就没事,听天由命就好了。”黄婆收回镜子,终于说了句让我稍稍心安的话:“不过我看你不像是短命的样子。”
  这估计是我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了,这个时候,我已经很信黄婆了。趁着她收镜子的工夫,我赶紧就顺杆爬一般的问道:“黄奶奶,那个女娃子,她眼睛里的影子是怎么一回事?”
  鬼影诅咒的原载体不是一个两个,西海河有,孔雀河河道有,石堰川那边也有,我估摸着如果一直摸索这件事的人,难免会遇见这个。我就想仔细的问问,那些鬼影诅咒,是如何产生的。我揣摩着黄婆确实是个面冷心热的人,嘴巴甜一点,或许能问出点什么。
  “你相信有鬼吗?”黄婆收好镜子转过身就问了这么一句。
  “这个……难说,或许有吧。”
  “那个女娃子的眼睛里,就是鬼。”
  可能是我一口一个黄奶奶,让黄婆对我印象还不错,没有藏着掖着,跟我讲了一些。她说鬼这个东西不可以一概而论,有的“鬼”,就是我们平时所说的脏东西,有的“鬼”,则是单纯的一股意念。那种意念的强大,超乎人的想象。
  黄婆估计在过去帮人做事,都不多问什么,这时候她就问我,陈雨是怎么中招的。我有点为难,不可能把所有实情都和盘托出,就捡着可以说的讲了讲,不过我们遇到墙壁那一部分,讲的很仔细,而且完全属实。
  “那种手段很强。”黄婆听完后道:“我是做不到的。”
  黄婆说,陈雨眼睛里的“鬼”,不是人的意念,总之很厉害,那种意念附着在墙壁上不知道有多少岁月了,如果是意念刚刚附着上去的话,可能中了鬼影诅咒的人马上就会没命。黄婆又说,这种手段的主要目的,估计是守护某个地方或者某个东西。西汉时期一些藩王如果手下有精通此道的方士,得到了指点的话,他们就会在修建自己王陵的同时,养一些先天残疾的人,这些人每天遭受很残酷的折磨,生不如死,等到藩王将要下葬的时候,这些人就被拉到王陵的甬道里直接杀掉。受了半辈子折磨最终又不得好死的人,那种怨念可以想象的出来,它们的怨念留在王陵里,一般的盗墓贼连动都不敢动。
  事实上,鬼影诅咒跟这种手段如出一辙,大同小异,方式都是一样的,只不过是档次的区别,就好像肯德基对比华莱士。
  鬼影诅咒是在守护什么?
  如果我没有听陈雨前几天掏心窝子的那些话,我可能猜想不出来。她说过,史前人跟现代人在这件事上的做法是完全相反的,现代人拼命想挖掘出那个巨大的秘密,但史前人是拼命的掩盖那个秘密。没有什么防护手段比鬼影诅咒更有效,只要那堵画着抽象眼睛的墙壁或者石头还在,鬼影诅咒就一直有效,会诅咒每一个试图挖掘那个秘密的人。
  黄婆道,她本人无法彻底的解除鬼影诅咒,这个诅咒一旦附着在人身上,除非是人死掉了,否则的话不管再怎么压制,总会有压制不住的一天。也就是说,陈雨其实没有完全脱险,只不过和我爸,还有张桥一样,能有一段比较安全的日子,至于这段日子的长短,那就只能看自己的运气了。
  “黄奶奶。”我咽了口唾沫,道:“其实,我跟那个女娃子一样,都看过那堵墙,为什么我没受诅咒的影响?”
  “我不知道。”黄婆道:“可能和那个娃娃说的一样,你眼睛里有东西。”
  我顿时打了个冷战,我眼睛里到底是什么东西?似乎连鬼影诅咒都要退避?而且我又泛起了之前想过几次的问题,我拼命跳坑去救陈雨的时候,那只一米来高,血红色的小影子看见我就转身跑了,再也没有出现。
  我突然有点茅塞顿开的意思,尽管很多事情还不明了,但我还是觉得自己察觉出了什么。
  我觉得,赖叔一直维护我,烂脸干尸对我说那么多,玉姨的团伙想办法控制我,好像并非都是我爸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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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3-2 16:36:3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百章 父亲的话(一)


  我不知道我的这种感觉正确不正确,这完全就是一种猜测。不过我也明白,我自己,还有我爸那边,两方面各占了一些原因,如果我不是郑立夫的儿子,只是个普通人的话,就算我有什么别人察觉不出的异状,也不会有谁刻意的在意我。
  这个问题不怎么说的清楚,只有等我了解到更多情况时,才能下定论。
  黄婆不再说什么了,反正话已经说的很明白,陈雨的身体里还有东西,只不过黄婆无能为力。不过能到这一步已经让我很宽慰了,至少还有时间可以想别的办法。
  我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文哥说我们在这里休息一夜,明天天亮动身。如果是我刚到这里,那么打死我都不会留在这个如同棺材一样的院子里过夜,不过跟黄婆接触之后,我就发现她并非外表上看起来那么阴森恐怖,只不过是她的职业造就了那种性格。
  黄婆给我们收拾了一间屋子,之后就不见人了。我们三个在屋子里坐着,暂时都睡不着。文哥就道:“趁这个时间,我们来规划一下后面的计划,特派员同志,廖大龙当时是怎么个情况,你再具体跟我讲讲。”
  我把廖大龙当时的情况又复述了一遍,着重提出他临走时的嘱咐,不要再打那条暗河的主意。文哥在沉思,大口的抽烟,等他再抬起头的时候,我就问他陶小川的情况怎么样了。
  “说不明白他是什么情况。”文哥摇了摇头:“一直在医院里,命是保住了,但医生怀疑他头部受到了什么重创,没有明显的伤口,神智始终不清楚,偶尔开口说话,也是乱七八糟的,无头无尾。”
  一听到这些,后面的话我就没心再听了,我对他们后面的行动不怎么感兴趣。文哥还在喋喋不休的说,他说玉姨那边很看重石堰川,已经放了话,要人,要装备,这都没问题,但必须要把石堰川那座地下古城的废墟彻底的找一遍。至于那条暗河,可以暂时放弃。
  听着听着,我倒头就睡,身处在这种环境下,心里不可能完全踏实。不知道究竟是心理原因,还是黄婆这个院子本身不正常,文哥明明就在旁边跟陈雨小声的说话,我能听的很清楚,但我只要一闭眼,就能看到躺在对面小屋里那个十三四岁的小男孩鬼头鬼脑的钻到我们的屋子里来,他蹲到我脚跟,用手指着我的眼睛,好奇的问我,问我眼睛里是什么东西。等我一睁开眼,那种幻境就消失了,可是闭上眼睛,又看到那一幕,如此反复了几次,我又急又感觉害怕,文哥看我不对劲,问我怎么回事,我照实一说,他就去敲黄婆的门。黄婆到对面的小屋里坐着,这样一来,我才算安稳下来,沉沉睡了一觉。
  但我还是做梦了,做的梦相当血腥,我梦见自己不停的找人打听,打听我眼睛里到底有什么东西,可没有人能回答我的问题,最后我彻底被这个问题惹毛了,竟然伸手把自己的眼珠子给挖了出来,想看个仔细。
  因为这样,睡眠质量不好,早上起床的时候感觉头发晕。黄婆打算煮粥,在那里劈柴火,我洗了脸过去帮忙,她没推辞,就看着我在劈柴。等到劈出一堆柴火的时候,她叫我把柴火抱到厨房去,我照她说的做了,黄婆站在厨房的门口,看了我一下,跟我说:“你的命很硬,以后,有人会帮你,有人会害你,你要看清楚。”
  “黄奶奶,这是?”我看着黄婆,好端端的为什么突然跟我说这个。
  不过黄婆什么都不说了,把我赶出厨房,我不想让文哥或者陈雨察觉到什么,就赖在厨房边上,装着帮黄婆干活的样子,一直追问她,因为这样说了半截又咽回去的话,会让人很纳闷。然而黄婆似乎很有原则,该说的话,不用求她她也会说,不该说的,给她跪下也没用。我恳求了半天,最终仍然没有结果。
  我们喝了碗粥,就离开了村子,顺着来路赶回去,在桐柏县停了一站,文哥很体贴,说我和陈雨被折腾了这么久,是要稍稍的休息一下,反正事情急也不在这一时半会,而且增派的人手估计还没有到齐。
  我们到达桐柏县那天是七月十六号,一直到现在,我都记得非常清楚。
  在生活里,每个人都是那样一天一天的过着,但总会有些特殊的日子被他们牢牢的记住,比如说孩子出生了,家里搬了新房之类。
  对于我来说,七月十六号这一天,是很难忘的。
  当时我想着既然休息,那就好好的休息,所以我在宾馆里洗了澡,就打算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睡他个昏天暗地。洗完澡之后,我躺在床上打开了手机,黄婆他们村子里没有信号,所以我就把手机关了两天,省点电。这一开机,呼呼啦啦三四十条来电提醒,我逐条看了看,发现这三四十个电话,都是同一个号码拨打的,很陌生的号码,从来没有见过。
  如果偶尔一个陌生号码打来一两个电话,我估计不会留意,但这个号码接连打过来这么多次,就不能不让我重视。房间里没有别的人,文哥和陈雨在旁边的房间,我想了想,就按照那个号码回拨过去。
  电话很快就通了,我喂了一声,那边就传来一声在我听来那么熟悉的声音。
  “小童。”
  “爸!”我差点忍不住就叫出声,那是我爸的声音,绝对没错。
  那一刻,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我一直在寻找他,却一直没有找到。然而在我准备长期寻找下去的时候,他突然就跟我联系了。我不是个很幼稚的人,用我们那边的方言来说,我甚至有点“皮实”,但我听到我爸喊我的那一声之后,眼睛就酸了,忍了几忍,把眼泪给逼了回去。
  我的情绪很不稳定,但又出奇的清醒,我刚想说话就生生的忍住了,我的手机被陈雨他们扣了一段时间,我不敢保证手机有没有被他们做手脚。不管到了什么地步,我想我都要和自己的父亲站在一边。
  “爸,你等一下,我再给你打过去,号码是座机,你拿着电话,随时接听。”
  我不由分说就挂了电话,但拿起桌上的座机之后,发现电话打不出去,可能是住宾馆的客人里面老有人抱着电话打外线,所以宾馆直接把外线给掐了。我要通了总台,好话说了一箩筐,幸亏我的声音比较磁,总台的小姑娘被忽悠住了,给我了一条外线。
  我马上重新拨打了那个号码,这一次说话就比较放心了。我问我爸现在在什么地方,问他什么时候回家。
  “小童,爸爸还在外地,最近比较忙,事情也比较紧急,所以暂时还回不了家。”父亲说话很慢,声音听起来很温和,这是在我记忆里从来都没有过的温和,他的严肃,他的呆板,全都不见了,就好像其他孩子们慈祥的父亲一样:“小童,我想和你谈谈。”
  我觉得有点奇怪,如果按正常情况,我跟他失去联系这么久,他至少要问问我,现在在那里,和谁在一起。但他没有问,直接就开始了交谈,他不问,我也没法说。
  “小童,你稳定一下情绪,你好好的听电话。爸爸留的那封信,你看过了吗?”
  “看过了,我都记得。”
  “今天想和你谈的,主要还是你。我承认,在关于你的教育问题上,或者说我对你的心态上,爸爸犯了一个很严重的错误,这个错误,很多家长都犯过,我想,以后还会有很多家长继续犯下去。我对你寄予的期望太高了,从你出生的那一刻起,我一直都觉得,你会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孩子,将来总会出人头地,这种望子成龙的心态,让我一错再错。”
  “爸,你在怪我不争气。”我没有想到父子久别重逢后,他会跟我谈起这个,我听得出,他好像有点失望,有点埋怨,但我不怪他,因为连我自己也觉得,自己不争气。
  “没有,你的成长,跟我有很大的关系,如果你真的不争气,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他深深吸了口气,说:“我之所以和你谈这些,就是想通了,作为父亲的我,作为儿子的你,我们两个都要正视一个问题,你只是个普通人。”
  “爸,你要知道,我从来没有否认这一点,我一直都认为自己是个普通人。”我想了想,我们父子之间之所以和平相处了这么多年,都因为我过去什么都不知道,而现在,我好歹算是成年人,我觉得一些问题必须要摊在桌面上谈,否则一直捂下去,迟早会捂出更大的问题:“但是你,可能就没有我这么普通。”
  “我也是普通人。”他沉默了一下,竟然直言不讳的说:“只不过,是命运逼我走上了一条不普通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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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3-2 16:36:4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百零一章 父亲的话(二)



  “爸,你这么相信命?有的事情,其实只是自己的选择,跟命运无关的。”
  “小童,如果不是命运的安排,何来的选择?”
  “爸,你告诉我,你都做了些什么?”
  “那都不重要了。”我爸的语气有点黯然:“都是过去的事,我打算彻底放弃了。”
  “放弃什么?”
  “除了你这个儿子,别的一切都放弃了。但这需要时间,那么多年做下来的一切,都得剥茧抽丝一样的从里面脱身,我不知道这究竟要多久。”
  “爸,我们可以见见面吗?”
  “可以。”我爸在电话那边想了想,说:“但不是现在,爸爸真的需要做很多事,你要知道,走上一条路的时候,你一直想朝前走,这就要把沿途所有阻挡你的东西都踢开,同理,现在想调头回来,也要把阻挡你的东西踢开,那不是容易的事,现在见面,爸爸只会给你带来危险。”
  其实不用我多问,我爸已经在无形中承认了一些东西,可能烂脸干尸所说的话里,至少有一部分是真的。
  “小童,你要记住,你只是个普通人,你应该像其他普通人那样活着,可能对于现在的你来说,这样有些困难,但你要争取,靠自己去争取。”
  听着我爸的口气,好像马上就要结束这次谈话,我赶紧插嘴道:“爸,我什么时候可以见到你。”
  “爸爸要处理很多事,而你,也要去像个普通人一样生活,等到我们的目的都达到了,会见面的,一定会。”
  我突然觉得,不管别人说了什么,可能当时我会觉得,父亲的形象在我心里渐渐模糊了,但只有真正和他交谈的时候,才会发现,其实,什么都没有变,他还是我爸,我还是郑童。
  “另外,小童,爸爸交代你件事,有一个东西,非常非常的重要,但你现在不能去拿,等你觉得自己的处境绝对的安全了,或者说,你觉得该结束的一切都结束了的时候,你把它取出来,烧掉。”
  “爸,是什么东西?”
  “小童,你切记!如果你觉得你周围的事情还没有结束,绝对不要去拿这个东西,你要发誓,发毒誓!”
  我从他的语气里,能听得出这绝对是一件无比重要的东西,这让我好奇,我忍不住追问父亲。
  “小童,我相信,你现在应该不是一无所知了。”他在电话那边很罕见的笑了一下,说:“这个东西,会影响那些寻找最终极秘密的人的计划和轨道,目前来说,它很重要。记住,控制好你的好奇心,在不恰当的时候,绝对不要碰它。”
  “嗯。”我答应下来,这是父亲对我的一种信任,我相信他绝对不会把这个东西的存在告诉第三个人。
  “东西所在地,我告诉你,你牢记。”
  “好,爸,你等下,我找纸笔记下来。”
  “不!”他在电话那边断然拒绝:“不要留下任何痕迹,就记在你的脑子里!”
  他的语气一严厉,我马上习惯性的打了个哆嗦,然后顺从的把他说出的那个地址默记下来,我反复的背着,直到觉得自己不会再忘记的时候,才跟他说我记住了。
  “小童,不要怪爸爸罗嗦,这个东西太过重要,如果它提前暴露了,那么一些人的处境和命运都会发生改变,你知道吗?你记住这个地址,等于很多人的命就捏在你手里。”
  “我一定照你的话去做。”我下定了决心,交代我事情的,毕竟是父亲。
  “好了,小童,好好的,照顾好自己,你会成长的,也会成熟,爸爸坚信,好好的。这段日子,是胖了还是瘦了?可惜时间太紧,爸爸很想看看你,儿子,一定照顾好自己。”
  “爸,其实我们找机会见一见,也不算要紧……”
  “小童,不多说了,爸爸这边有电话打进来,记住爸爸的话。”
  他在那边匆忙的挂掉了电话,嘟嘟的占线音一直响了很久,我才怅然的放下话筒。我在回味我爸今天说的话,猛然间觉得心酸,长这么大,估计这是和我爸交流时间最长,话说的最多的一次。
  我心里默念着他留给我的地址,地址在甘肃兰州,应该不是城区。他所说的那个可以影响很多人,甚至影响他们命运的东西,就在那个地方。来回想了很长时间,我就产生了去看看那是什么东西的冲动,但转念一想,不行,我现在的处境不允许我这么做,何况,我答应了我爸,这可能是我这辈子第一次认认真真答应他,我不能食言。
  正想着,文哥就在外面敲门,提着一瓶白酒和两个小菜,想跟我喝两杯。我没有酒瘾,这东西对我来说纯粹是可有可无的,不过文哥对我一直很客气,我也不想直接把他推走,就让进来面对面的坐着,开始喝酒。
  他一进来,屋子里就烟雾缭绕,一手拿酒杯,一手捏烟卷。我们喝了两杯,文哥的丑脸就开始泛红光,咂咂嘴巴,猫腰坐在椅子上问我:“刚才在打电话?”
  “嗯。”我漫不经心的答了一声,但心里顿时警惕起来,而且对文哥的好感急剧下降,他看似给了我相当的自由,事实上一直都在暗中盯着我,甚至连我悄悄躲在房间里打个电话都知道。
  “特派员,跟谁打电话呢?”文哥嘿嘿的笑笑。
  “朋友,怎么了?”我反问道:“当时陈雨拉我过来的时候说的很清楚,我有自己的自由,包括跟他人联络的自由,怎么,你们翻悔了?”
  “不是那个意思,这个自由,你绝对是有的。”文哥摆摆手,收敛起脸上的笑,对我说:“但是,有的事情事关重大,我也不得不过问一下。”
  “我有保持沉默的权力吗?”
  “刚才,你在和你父亲,也就是郑立夫通话,对吗?”
  我骂了一声,心里想着果然是这样,他们绝对在我手机里做了什么手脚,我只用手机跟我爸说了一句话,就被文哥发觉了。愤怒的同时我也觉得庆幸,幸亏当时多了个心眼,很果断的英明了一回,改用宾馆的座机打电话,否则的话,所有的通话内容一定会被文哥掌握。
  我的猜测是正确的,看着文哥那张欠抽的脸,我就知道他没能偷听到具体的谈话内容,否则这时候那还会有功夫跟我喝酒,早带人直奔我爸留下的那个地址去了。
  “兄弟。”文哥突然就对我换了称呼,而且他也深沉了起来,尽管还是那副丑样子,不过总体看上去倒顺眼了一些:“你很年轻,你看不透的东西有很多。”
  “是,比如说你。”
  “玩笑了。”文哥抿了口酒:“我只是给人打工的马仔而已,兄弟,你和郑立夫之间谈了什么,我不多问。我只想问问你,他对你好吗?”
  “他是我爸,会对我不好吗?”
  “那你了解他吗?”
  “你什么意思?”我越看文哥就越想发火,脑子里那个被强行压下去的念头不可抑制的冒出来,我一直都没有忘记,陈雨和文哥所在的团伙当时对我提出的一个要求,就是让我杀了我爸。
  “我说了,你年轻,看不透的东西有很多,你不了解郑立夫,对不对?你不知道他的过去,不知道他的现在,你不知道他在干什么,你也不知道他的为人。兄弟,说句良心话,我替你感到不值,你跟郑立夫一起生活了多少年……”
  “出去!”我真的被文哥搞急了,一伸手把桌上的酒菜全给掀了:“我要睡觉了!”
  “郑立夫,一直披着一张皮,你看到的只是那张皮,至于真正的他,你从来没有看见过,我保证,哪怕一眼,你都没有看见过。”
  “滚你妈的!”我本来就火大,文哥还在不停的唠叨,我脑子一热,伸手拽着他,一拳就捣在他脸上。暴怒之下,出手没有轻重,这一下就把文哥的嘴巴给打流血了。
  “好,有血性。”文哥被捣了个仰面朝天,翻身爬起来,伸手擦擦嘴巴上的血:“我喜欢你这个性格。”
  我揍他,他还夸我,遇见这样的人,确实很没脾气,我就没再接着动手,重重坐在沙发上:“我不想听你扯淡,你走吧。”
  “你打死我,我也会把话说完。”文哥也重新坐下来,嘴角都是血,他丝毫都不在乎,道:“你想被蒙蔽到什么时候?”
  “你除了会满嘴放屁,还会什么?”我冷笑道:“你一口一个我不了解我的父亲,貌似你很了解的样子?你别告诉我,关于我父亲的事,你都是听别人说的。”
  “如果我不了解,今天就不会跟你说这些话。”文哥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一件东西,丢在我面前:“你好好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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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3-2 16:37:1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百零二章 战友的指证



  “你在玩什么花样?”我瞥瞥文哥甩过来的东西,那是个绿塑料皮的小本子,很薄。当文哥把这个东西丢给我之后,他就露出了一副很有信心的样子,好像我看了东西就会相信他的话。
  “事实胜于雄辩,你自己打开看看吧。”
  由于刚才的冲突,我很反感这个人,但最终还是拿起了那个绿塑料皮的小本子。小本子相当陈旧了,尽管保存的非常好。本子外面的塑料皮上印着鲜红的军徽,不过颜色已经发暗,军徽下面,是通行证这三个字。
  本子里面只有两页纸,我看到了一张黑白的大头照,尽管照片上的人还年轻,不过五官长相还有已经微秃的头顶,都让我分辨出,那是年轻时候的文哥。照片下面,是通行证主人的姓名,年龄,军衔,职务。
  我看到通行证上的职务栏里写着:西海河一零一区临时电力机组维护队的字样。
  看到这些,我就有点吃惊,自然,这个通行证有伪造的嫌疑,以文哥他们团伙的力量,伪造这样的证件非常轻松。但是通行证封皮的自然老化,纸张的泛黄,都让我觉得,这个东西是真货。
  这个文哥,难道也是当年西海河工程中千千万万个成员之一?尤其是电力机组维护这几个字,让我想起来我爸当时在西海河,好像也执行的是这方面的任务。他们是战友?同在西海河服役的战友?
  “当时在西海河执行各项任务的人,上到总指挥,下到卫戍,后勤等等人员,都是从各军区临时抽调出来的,我和郑立夫不在同一支部队,但抽调到西海河之后,就分在同一个维护分队里。”文哥把嘴角的血迹都擦掉,习惯性的夹着烟,抽了一口道:“你可以认为,我和郑立夫是一个部门的战友。我不知道你见过这样的通行证没有,这在当时比军官证和士兵证都有用,如果不拿这个通行证,不管任何人都进不去工程内部。”
  “第一个,我不知道这个证件的真伪。”我把通行证合上,重新丢给文哥:“第二个,就算证件是真的,你在西海河服过役,那能证明什么?你说出来的不过还是一面之词而已,你有撒谎的嫌疑。”
  话虽这么说,但我心里还是七上八下,只不过是在强自镇定。我不知道文哥接下来要表达什么,但绝对不会是什么好话。我有点慌乱,止不住的慌乱,因为这已经不是我第一次听到关于父亲的负面评论了。
  “我会拿出证据给你看。”文哥不知道能看出我心虚不能,不过他什么闲话都没说,直接道:“在拿出证据之前,我要给你讲一些事情,否则的话,你估计理解不了我给你拿出的证据。”
  文哥根本不管我爱听不爱听,抽着烟就开始讲述。他讲了一会儿,我就忍不住要相信这个家伙当年可能真的是西海河工程中的一员,虽然他的军衔不高,但由于工作性质,足迹遍布了整个西海河工程内外,甚至连三台河子他都很熟悉,当时部队里面的技术兵种不多,主要力量都在西海河,三台河子只不过是后勤单位,有时候电路设备还有其它一些地方出了解决不了的问题,都要临时求援,从西海河那边调人过来维修。
  文哥是当时一个维护班的班长,我爸是分队的队长,军衔虽然都一样,不过在工作上是上下级的关系。文哥这个人的精细是与生俱来的,那时候尽管很年轻,但他察觉出我爸一些不正常的地方。
  他说我爸当时很勤快,只要有任务,就算是再小的电路故障,他都要亲自带着人去,平时例行的保养检修之类的活就不用说了,做的比任何分队都好,而且我爸工作之余也很少闲着,喜欢到处蹿,找其它分队的人聊天。文哥说的父亲,跟我印象中的不一样,他说我爸那时候很会跟人拉关系,聊上一阵子就处的很好。
  我爸很有办法,西海河很偏僻,后勤保障有点吃力,工程内部的官兵们平时大多是以压缩食品还有罐头为主食,一呆就是几年,吃一次新鲜蔬菜和水果就和过年一样。文哥说我爸就有办法搞到这些东西,那简直就和山珍海味一样,见人偷偷塞个萝卜过去,对方就要感激半天。
  文哥当时还没多想,就认为我爸是个热心肠,好交朋友。但是慢慢的,他就发现我爸找人打听的,基本上都是各分队里面严禁外传的事情。文哥虽然精明,可是绕来绕去还是被我爸绕到圈子里,我爸给他好处,他也会帮我爸做点事,大多都是收集从别处听来的闲言碎语。
  说着,文哥就直接把话题转到了西海河工程将要结束的时候,我听的心里很慌,因为他说的,和烂脸干尸说的几乎一模一样,就是我爸在核心工程深处杀掉了那个老专家的事情。文哥所说的我爸杀人的理由动机,跟烂脸干尸也没有区别,是为了拿到数据,数据只要采集完毕,回到地面,那就再没机会拿到了。
  中间的细节不多说,最终,我爸达到了目的,拿到了那部分数据。
  “郑立夫苦心经营,几年下来,收获很大。”
  那可以说是一个奇迹,以我爸的军衔和身份,竟然掌握了西海河工程很重要的一些内幕资料,再加上那部分数据,他的收获确实很大。
  “现在,我要说的,几乎没有几个人知道。”文哥又点了支烟,道:“西海河工程结束之后,所有的资料都整理上报,然后归档,但关于这个工程的档案是不全的,就因为那位老专家所收集的数据被郑立夫拿走了。”
  听到这里,我再一次产生了很强烈的怀疑,西海河档案不全,这个我知道,是陈雨不久前刚偷偷告诉我的,她刚说了,然后文哥又来重复一遍,好像专为了给我加深印象一样,我就不能不怀疑,这是不是一个圈套。因为有的事情如果乍然一听,或许人会不信,但之前他就听过类似的消息,有心理准备,那么再次听到相同的消息之后,心态就会不一样。
  不过我还是没有表露出来,不管陈雨和文哥是不是事先串通的,我都不能太草率。假如陈雨很无辜,我一露底,就等于把她害了。
  收集的数据丢了,而且西海河工程被叫停,档案就永远不可能完整。
  当时那个年代,大氛围比起文革的时候是宽松了那么一点,但部队里面的人,思想素质基本还是过硬的,但文哥说,我爸这个人没有阶级观念,立场很不坚定,他打算用那些辛苦搜集到的信息做一件在当时很多人都无法容忍的事情:叛逃。
  “你又在胡说八道。”我大声呵斥文哥,其实是在掩饰我心里的不安。现在的年代不同,国际信息接轨了,出国什么的相当正常,但那时候的人接受不了这些。尤其是叛逃到老毛子那边。
  “郑立夫为了自己的目的,不惜出卖国家,当然了,这都是上纲上线的大帽子,我不提这个。”文哥狠狠的抽着烟,目光罕有的流露出一种逼人的犀利:“他杀了很多人,知情的战友,过去的同事。你得相信,没有一个人会无缘无故的去恨郑立夫,如果有人恨他,他就必然有可恨之处。”
  文哥没有说的那么仔细,但是我想到了陈雨说的那些话,一个人如果走火入魔一般的投入到一件事里面,他可能会走上一条极端的路,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而不择手段。
  据说,当时老毛子对西海河工程并不是一无所知的,只不过内部消息卡的很严,而且国内的人上到政府领导,下到平民百姓,阶级立场都很分明。那时候不像现在,只要街上出现一个洋人,绝对会引起围观,非正常情况下,老毛子无法潜入到国内来。
  “来吧,给你看个东西。”文哥站起身,示意我跟着到他房间去。我已经无法拒绝了,事情谈到这一步,我必须把所有的情况全都了解一下。
  文哥的房间里有笔记本,他调出了一段视频,画面比较模糊。他在旁边解释道,这是很早之前录像机拍摄下来的,所以画面质量不高。但正因为这样,才能显示出视频的真实性,那年头,扔一台录像机到街上,周围的人估计都不知道该怎么用。
  画面的背景是一片野林子,拍摄可能直接是从中间开始的,一共有三个人,其中一个是背影,身材很高大,他偶尔一转头,就能看出明显是外国人。坐在他对面的是两个中国人,一个我不认识,但另一个,只看了一眼我就分辨出来,那是年轻时的父亲。
  “你想拿这段录像来说明什么问题?”
  “这就是郑立夫将要叛逃前和苏联人接洽时的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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