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咏师的记忆》(完)：在紫水晶里看到自己两次被杀的命运，作者: [日] 阿津川辰海

black白夜

“我这么做是为了解决案子，完完全全是合理行动的结果哦。”

除了我之外，在场的每个人都一脸狐疑。

“我再补充一句，我还决定在解决完这桩案子离开这个房间以前，把绷带和石膏再包回去。”

“狮堂先生！我越来越搞不懂了。”

香岛大惑不解地插话道。

“算了，也罢。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到了我刚才的话，制造了既定事实，这本身就很重要。让我们先将话题转回案子上面去吧。”

手岛还想说些什么，不过还是不情不愿地坐了下来。

“首先是有关一九八氿年的事件。就在不久前，我们找到了一个证据，证明紫香乐一成其实是被毒死的，即记录了犯人将白色粉末投入紫香乐一成保温瓶里的影像的水晶。”

“那块水晶是在禁止入内的坑道的岔道深处——也就是青砥先生遇难的地方被发现的对吧？”

千叶问道。

“嗯，有关这一点之后还会提及。不过在这段影像里有个别有深意的地方，那就是在总长一分钟的影像的开头部分，‘星眼’将紫香乐一成办公室里的公告板看了两遍。在实际投毒之前，足足朝公告板看了五秒钟。而公告板上除了一成先生自己从二月十五日开始一周的行程安排，一封信和几枚大头针之外，并没有什么引人注目的东西。但毫无疑问的是，这其中的某样东西让犯人感到了吃惊或困惑，在即将做出重大犯罪行为之前的五秒钟里，陷入了忘我的状态。”

“唔，关于这个事情……前天我还觉得狮堂先生说得挺有道理，可这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我也直到最后都在怀疑，不过我发现了另一个根据，表明第二次望过去的时候有重大意义。好吧，你慢慢就会明白的。”

“装什么装啊。”

高峰发出了不服气的声音，两眼却闪闪发光。

“这边先把话题切换到另一块水晶上。那是将一九八氿年和二〇一八年的事件联系在一起的水晶。也就是记录了‘大星咏师之间’里发生杀人案的水晶。由于这里出现了好几个水晶，情况有些复杂，所以我将记录了‘大星咏师之间’的杀人案的水晶简称为‘水晶X’，把记录对紫香乐一成下毒的犯人眼中所见的水晶称为‘水晶Y’。

水晶X上的影像，便是起初被认为是二〇一八石神赤司遇害事件的影像，而影像里的杀人者正是石神真维那。”

香岛想要抗议，我伸手制止了。

“不过我已经确定这样的推论肯定是不正确的。证据就是影像里的对话——‘很遗憾，就是这样，你已经确定要丧命于此了’。从这句话是‘就是这样’，可以推测出在之前X影像里的‘星咏师’说了‘你是要杀我吗’这样的台词——这也就意味着，那个‘星咏师’至此才醒悟自己会被杀死。可这样一来，就产生矛盾了呢。”

“家夫在遇害的一月三十一日之前很久，就对月食之夜，或者说是自己的儿子感到非常害怕。归根到底，那是因为他事先看过水晶影像，才会对此产生恐惧的吧？”

“所以便产生了这样的疑问——那段影像中的‘星眼’并非石神赤司先生，于是我们注意到了一个死于一九八氿年的人物，即石神青砥先生。与‘星咏会’关联的意外死亡事件只有两个，其一是赤司先生，其二正是青砥先生。当然，看到了水晶Y后，我们知道了一成先生也是被毒死的，但是在发现水晶Y以前，我们就已经盯上了青砥先生了。

尔后我们发现，一九八氿年二月二十一日也发生了月食。虽然方位不同，但高度和其他条件都非常相似。就连方位上的差异也与‘大星咏师之间’搬迁的过程一致。因此我们就有可能把一九八氿年的影像误认为是二〇一八年的。所以便怀疑那是石神青砥被杀时的记录。

不具备‘星咏师’能力的青砥为了进行预知，需要有再现‘星眼’图案的隐形眼镜，而这个镜片正是在一九八氿年被悄悄开发出来了，并做出了试制品。通过香岛君在坑道深处的探险，我们找到了被推测为事发当年的镜片。基于这一发现，青砥即水晶X‘星眼’的说法的可能性便越来越大了。按仁美夫人的说法，青砥似乎已经预知到了自己的死期，这也是一个佐证。

然而，这条思路最终被否决了。”

“因为有了仁美夫人的证词吧。”手岛虽然一脸不悦，但还是以知识分子的口吻说道。

“在最大食分的时间点之后，仁美见到了活着的青砥。这便相当于死者的不在场证明成立了。”

“没错。不过根据影像的对话来看，‘星眼’不可能是石神赤司，这点并没有改变。因此，我们探讨了以下的可能性——”

“怎么说？”

我露出了无畏的笑容。

“水晶Y的发现表明紫香乐一成先生是被人灌下了毒药，一成的死便有了事件性。我的想法在此有了飞跃，倘若水晶X和Y映出的是同一桩事件呢？”

black白夜

“胡说八道！”

紫香乐淳也大喊了一声——

“明明一点关联性都没有！一个是枪杀，另一个是毒杀，怎么可能是同一桩事件呢？这都是你无聊的说笑吧。手岛，没必要掺和这种闹剧了，我们走！”

淳也站起身来，阻止手岛继续听下去。

“不过这是有根据的哦。就在水晶X里。”

“什么？”淳也回过了头。

“鸫先生，请准备好笔记本电脑吧。”

鸫无言地点了点头。在书桌上支起了笔记本电脑。他调出了事先准备好的水晶X视频文件，开始放映最初的场景。看过月食的‘星咏师’在屋内踱步，正朝着书桌走去。

“这时桌上放着的东西瞬间出现在影像里，就在视线的左手边，也就是桌子的右边放着一个玻璃杯，各位都看清楚里面盛有咖啡是吧？”

包括香岛在内，在场的所有人都点了点头。

“还有最后一个。”

我快进视频，拉到“视点”被枪击倒下的场景。

“在这里逐帧放映的话，玻璃杯就会在瞬间出现。”

“啊！”看着影像的千叶发出一声惊呼。

只见盛有咖啡的玻璃杯紧挨在桌子的边缘，而且里面空空如也。这真是我和高峰、鸫以及香岛一起确认过的事实。

“这，这是怎么回事…….也就是说，咖啡是在水晶X影像的三分钟之间的某个时间点被喝下去的？但‘星眼’并没有喝咖啡的迹象啊。当人喝东西的时候，视线或多或少会上下移动，或是咖啡杯进入到视野里吧？另外‘星眼’在这之后还被人用枪指着……在这种紧迫的状况下，怎么可能有闲心喝咖啡——”

仁美大惑不解地歪过了头。

“答案只有一个。”

“哦，哦哦，就是这样！”

高峰将手一拍——

“只有在人被手枪胁迫喝下去的时候……狮堂先生想说的是这个吗？”

“完全正确！”

“可，可是，这丝毫不能解释夫人所说的没有看到杯子啊。”

手岛焦急地喊了出来。

“是吸管。他被男人用枪指着的时候，右手慢慢挪开，视线始终注视着前方，将吸管插入玻璃杯后再拿到手里。将杯子从右边滑向身体，直至自己脸的正下方。在这种状况下含住吸管喝下去的话，应该是看不到自己的手的。”

“那，那吸管哪去了？”

“恐怕是紫香乐先生把杯子放到桌面上，开始挣扎的时候，掉到了桌脚旁边了吧。倒下的紫香乐先生视线正对着书桌的右侧和门的方向，所以看不到脚下的吸管。”

“可是即使被杀的是家父，在那之后家父不也看向那个男人了吗？那时手枪正冒着烟，不也是毋庸置疑的事实吗？这你打算怎么解释？”

“应该是放了空枪，或者是对墙壁开了一枪，然后马上转向紫香乐一成，‘给他看’了冒烟的情景吧。”

“‘给他看’？”

淳也的眉毛一抬。

“这我可不能当做没听到。听你的口气，你似乎认为犯人是故意制作了这段影像，但我已经告诉过你很多次了，这是不可能的。水晶影像的记录是随机的。至于会记录到怎样的影像，就连‘星咏师’本人都不知道，更别提故意制作一段影像了——”

“嗯，的确不知道。”

我不由地拉高了嗓门。

“会映出怎样的未来是无法操纵的。可在水晶X 的影像中，每一件事偶读像是在演戏。台词也好，男人戴着的围巾也好，月食之夜这个舞台也好，简直就像是在看什么电影一样！这种感觉和预知的随机性这一前提一直是矛盾的，不过紫香乐先生，关于操纵预知概率的方法，我只找到了一个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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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伸出一根手指吸引着他的注意。

“所谓预知，是指‘星咏师’在此后用自己的双眼目击到的景象，这便是其最大的特色。说是这么説，但只有一个绝对看不到的未来，那就是自己死后的记忆。”

“所以你才这么说么。”

紫香乐淳也哑口无言。

“紫香乐先生，你也注意到了对吧，也就是说，如果让一个确定将死的人做出预知的话，那么预知就有很高的概率出现‘自己被杀时的情景’。”

香岛惊讶地合不拢嘴。

“而且之所以知道他必死无疑，正是出于犯人自己的预知。犯人知道自己要往紫香乐一成的保温瓶里投毒。”

一时间听众们目瞪口呆，就连刚想到这点的我也不由自主地感到胆寒。

“这里稍微加点我的推测吧。一成先生当时一直在悄悄地开发带有‘星眼’图案的隐形眼镜，他本打算在‘星咏会’成立四周年的纪念晚会前夕作为惊喜公布隐形眼镜的事。因为一成先生一直喜欢吓人一跳。从他突然买下了未笠木村的山的事情上也可窥见一二。

当时协助研究开发的，便是我接下来要说的杀害紫香乐一成的犯人。事发当日便是他们为了探讨——不，应该说已经到了实用话的测试阶段了吧——而会面的日子。这一推测也符合紫香乐一成在水晶Y上的发言——‘呀，你来了呀，三天不见，今天也拜托你了。走吧。’”

“既然在保温瓶里被投了毒，那么冥想结束以后紫香乐肯定会喝下毒药死去的……”

香岛脸色苍白地说道。

“如果在这种状况下让他预知的话——”

淳也咬着拇指的指甲说道：

“确实，有很高的概率会得到死亡时的影像，当然也有可能会出现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比如在走廊上走路。”

“对犯人来说，这也算是一种赌博吧，不过这并不难赌哦。

我当然知道犯人也尽了最大努力了。比如刚刚提到的水晶X 的‘星眼’——也就是紫香乐一成先生，有一条推理表明他并不知道自己接下来会被杀死，由此可见，紫香乐一成在确认到自己的预知之前就遇害了。‘我去把影像数据提取出来，您就在‘大星咏师之间’等我一下吧’——犯人是说了这样的话，然后让一成先走了吧。犯人为了尽可能提高影像被留在水晶上的几率，甚至舍不得花时间去确认影像，直接就去杀人了。”

“紫香乐先生是怎样被叫到‘大星咏师之间’的呢？”

对于高峰的问题，我早就准备好了答案。

“双层底的抽屉便是关键，应该是以此为诱饵把他叫出去的。紫香乐一成虽说一把年纪了，却还是保有孩子般的纯真，可能是赤司以抽屉里藏着好东西为由把他叫了过去，或者是青砥引诱他说‘赤司好像在抽屉里藏了好东西呢，你想去看看吗’……不管怎么说，紫香乐先生都是被诱导过去的吧。”

换言之，光凭这件事并没法确定赤司和青砥到底哪个是犯人。

高峰不住地点着头说：

“总之，以狮堂先生的解释为基础，重新整理水晶X的影像，那就是这样了——先是紫香乐一成看着月食之月，此时正是最大食分的零点三十五分，实际上已经是二月二十二日了。而且，之所以他会看着月亮，正是因为他遵守约定等待着犯人的到来。

接着他转向了桌子，应该是在这时萌生了恶作剧的念头，觉得犯人动作太慢了，于是坐在了椅子上，将抽屉拉开，试图打开抽屉的双层底。

这时门打了开来，由于听到了所以，一成理所当然地抬起了头，犯人就站在那里，一成先生可能辩解了几句，但影像里并未留下这种痕迹。

男子走到跟前，举起了手枪，一成举起双手进行了问答，在这个过程中，他明白自己即将被杀。男人从视野左侧命令他喝下咖啡。然后他喝下咖啡，苦苦挣扎。于此同时，男人一面放了空枪，一面狠狠地推了一把一成的肩膀，一成倒在地板上痛苦地闭上了双眼。

就在这里，影像终止了。”

我对此深深地点了点头，用舌头润了润嘴唇说：

“那么，接下来就该谈犯人了。”

“一九八氿年当年，拥有那个长相的人是石神赤司和石神青砥。从水晶Y的视线高度推断出来的身高，也证实了这两个人中的其中一个是犯人。这一点可没法退让啊，狮堂先生。还有就是人脸识别的结果，正如之前所说的那样，一成先生自己的幻觉不会是不会留在影像里的。”

“嗯，我知道。至于石神兄弟中的谁是犯人，这可以用水晶Y来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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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你最喜欢提的那个‘看了两遍’吗？”

手岛嗤之以鼻地笑道。

“不过这个所谓的‘看了两遍’，却意外地有可取之处哦。因为只有凭借那个视线，才能够确定犯人。

听好，首先，犯人盯着公告板看了五秒钟。”

我竖起食指。

“其次，这样的注视行为是在最为重要的犯罪之前进行的，在本应争分夺秒的时间里，在必须以最快速度完成的行动之前。”

我竖起中指。

“而且，最后根据迄今为止的推理，证明了不可能存在需要看两次的东西。”

“什么意思？”

“犯人之所以想要记录水晶X，是因为他依据水晶Y知道了紫香乐一成的死期。关于影像出自什么时间的线索，正是来自于水晶Y 映出的公告板上的日程表。这意味着犯人至少会认真地看一遍水晶Y 的影像。”

现场一片沉默。打破了这一气氛的乃是香岛。

“那，那个……不好意思，我完全听不懂您的意思……”

“是啊，这可能看起来就是个再正常不过的事实。”

我像是解释给香岛听一般往下说道：

“然而，这就改变了一切。也就是说，犯人在观看水晶Y的影像时，也看到了公告板！”

“啊啊啊……！”

我竖起了无名指。

这样一来，就有三个根据了。

“正因为这是制订计划最为核心的水晶，所以才有可能会反复审视。每查看一次，犯人看到公告板的次数便会以二、四、六的次数递增。这不是很奇怪吗？为何他要对自己已经见惯的公告板感到惊讶呢？”

就在此刻，我看到石神仁美的脸已然变得苍白。

“夫人，你好像发现了呢，到这里我就长话短说了吧。也就是说，犯人在看着水晶Y时，并不知道公告板上的东西是什么意思。但在事发当天却不由地受到了混乱的冲击，那只能是因为就在事件发生之前，公告板上钉着的东西所具有的涵义已经发生了变化！

然后我就想到了，应该正是公告板上那封信的某处，令犯人惊讶到了这种程度……”

“信纸么……”香岛微微地动了动嘴。

“那个信封是一成叔叔从法国买回来，当做礼物送我的信纸套装。我很高兴，于是便马上给他——”

“写了情书对吧。”

听我这么一说，仁美温顺地点了点头。即使是这副样子，她也会表露出恼人的媚态。

“也就是说，犯人一看到信封，就知道那是仁美夫人的信，同时也发觉了你和紫香乐一成的关系。只有在二月二十日晚上至二月二十一日午后的时间段里，看到了的信纸套装的人才会有这样的想法。你和香岛君说你曾将一成送的纪念品拿给某个人看。夫人，那个人到底是谁来着？”

“是青砥君……”

仁美长叹了一口气，青砥君——这一称呼足以说明这事给她带来的震撼之大，以及被剥离出的感情之激烈。

“是青砥君，杀了一成叔叔……”

听到这话，紫香乐淳也微微颤抖着，而我已然明白了他颤抖的含义。

“不好意思，那个……也就是说，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千叶既然这样问了，我决定先回答他的问题。

“也就是说，紫香乐一成和石神仁美是那种关系。虽然要说具体是什么情况有些不堪入耳，总之石神仁美在那个时候，和赤司结婚的同时，也和青砥和紫香乐一成享受恋爱的乐趣。”

“怎么会……这种蠢事……”千叶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嘟囔着。

我通过这样的反应得以确定千叶什么都不知道。紫香乐一成的事情自不必说，甚至连青砥的事他都不清楚。所以当我问起仁美夫人时，他和紫香乐淳也想到的仁美形象才会有这等云泥之别。对千叶来讲，仁美直至今日仍是伟大的石神赤司身边令人敬畏的妻子。

然而，有人的反应却截然相反，这人正是紫香乐淳也。淳也和赤司、仁美同年，一成出轨的时候他正好二十七岁，大概已经注意到父亲的不当行为了吧。父亲的情人……欺瞒了父亲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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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嫌恶，肮脏产生的拒绝感愈演愈烈，在淳也心中留下了坚不可摧的壁障。

“是的…..我……我太害怕了……那个时候，青砥君和紫香乐叔叔一同去世，简直太可怕了……我没法找任何人倾诉。”

仁美捂住了脸。

“别自管自摆出一副受害者的嘴脸！我最讨厌你这点！”

淳也粗暴地吼道。

仁美的肩膀瑟瑟发抖。

“淳也先生，没必要这样说吧。”

千叶这般说道。可他似乎未重刚才的打击中缓过劲来，语调也显得有气无力。

“可，可是，同时和三个人？会有这种事吗？”

对于香岛的疑问，没人讲得出连小孩子都能听懂的道理。她说自己不喜欢被赤司控制未来，所以通过和青砥的交往以示反抗。或者说，赤司和青砥拥有对方所没有的东西，在糜烂的夹缝中，向比自己年长的男人撒娇，也提供了另一种乐趣吧。

“我小的时候，我的父母就去世了。我曾和家夫说过一次。我几乎对父爱没有记忆……所以坦白的说，我需要一个有包容力的男人。家夫对我说过‘我会努力的’，所以我觉得他是个很可爱的人……而紫香乐叔叔，是将被父母抛弃的石神兄弟都用父性包容起来的人。我就……”

仁美咬着嘴唇不再说话了。

众人之间弥漫起尴尬的气氛，虽说是为了查明案情，可对于不得不揭露一个女性的隐私，我也感到万般为难。

“狮堂先生，你究竟是怎样发现这个事实的呢？”

高峰表露出纯粹的兴趣。

“既然认为水晶是一九八氿年的东西，那么当时真维那就不存在了，所以‘闭嘴！不许你再叫真维那了！’这个发言，果然只能解释成‘臭biao子’。这样的话，虽说青砥和一成之间为一个毫无关系的女人发生争执的可能性也是存在的，但我既然明确了青砥和仁美之间确实有关系，所以我便觉得应该是这样了。

“原来是这样。”高峰叹了口气。

虽然仁美立刻表示“我和紫香乐叔叔的关系，可以说是非常柏拉图式的”，但紫香乐一成对石神青砥撂下了“臭biao子”的话却是事实。

然后我补充道：

“这里有一个时间悖论。看到了水晶Y 的影像之后，石神青砥知道自己接下来要杀死紫香乐一成，于是怀着某种意图，制定了水晶X的伪装计划，利用了一成的死亡。”

可他当时并不清楚自己为何会杀死紫香乐一成、然而水晶所映出的未来是绝对的，所以唯有杀人这一点确凿无疑。在事发当天，他获取了信封的情报，然后在现场看了两次公告板后，这才第一次明白了‘自己为何要杀死紫香乐一成’的动机。

也就是说他是在不知道动机的情况下制定了犯罪计划，之后再追加了动机。用水晶看见未来，这也算是一种讽刺吧。

千叶阴郁地望着我说：

“最后，青砥先生杀人之后，为了处理水晶Y而前往坑道，却在那里遭遇了事故……可以这么说吗？”

“是这么回事，但青砥的犯罪并没有就此结束。”

“刚刚刑警先生说了令人在意的话，就是怀着某种意图，制定了水晶X 的伪装计划这一句话。”

手岛这般说道。

“在坑道里发现的水晶堆和仁美夫人的证词是关键所在。看到坑道里的那一大堆水晶，就能明确青砥戴着隐形眼镜进行了使用水晶的训练，那里铺着席子也佐证了这点。然后，翻来覆去预知的过程中，青砥发觉了某个绝望的事实。”

“嗯……青砥哥说他再也看不见一九八氿年年二月二十二日以后的预知了。”

千叶颤抖着说：

“也就是说……他预测到了自己的死期……对么？”

“至于死因如何，他恐怕是不知道的。没料到竟是坑道崩塌的事故导致死亡。要是他知道的话，大概会预先拿出作为自己罪证的水晶Y，并将其处理掉吧。”

“石神青砥预料到了自己的死期……这样的话，会有什么变化呢。”

手岛挠着头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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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砥先生利用了自己的死亡，以及‘星咏会’对于水晶的信仰，对某人下了诅咒。那是有生之年一直挥之不去的可怖诅咒……就像石神青砥的亡灵再向自己索命一般的诅咒。”

“哼，现在又搞起超自然了。”

紫香乐淳也对此嗤之以鼻。

“事实并不是这样呢。青砥先生花了很长时间来铺平道路，深谋远虑地布局。而他的目标人物，毫无疑问即使石神赤司这个人。”

*

“计划是从一九八氿年开始的——”

我继续往下说道：

“第一个证据便是围巾。”

“围巾？”

高峰深吸了一口气——

“不对！狮堂先生，这台矛盾了吧。那个男人戴着围巾，是为了掩盖脖子上的红印对吧？所以当我们想到影像中的谋杀是发生在一九八氿年时，首先怀疑的就是赤司杀死青砥的可能性……”

“高峰小姐刚刚所说的即是答案。石神青砥会戴上围巾，正是为了让人不知道没有红印，也就是说，为了掩盖他没有红印。”

“什么意思？”

“因为水晶是时隔二十九年以后才发现的，所以很难理解，但若在一九八氿年青砥死于事故，一成病亡的时候看到影像，会是什么样子呢？稍微想想就很清楚了。”

“啥？”高峰眨了眨眼，随即说：

“啊……原来如此。这样看起来就像是赤司先生杀了他们其中一个吧。当狮堂先生疑心青砥是不是死于谋杀的时候，就想到会不会是以落石掩盖了头上的枪伤。而紫香乐一成的死，如果被认为是用枪威胁着服毒的话，尸体就有可能会被挖出来正式送去尸检。哪怕不是这样，真是死于心脏病的话，也可以认为他是在开枪之后，虽说子弹没有打中，但还是病发休克而死了。所以，要是有人怀疑这两起死亡中的任何一起是谋杀的话……”

“便会认为那个行凶者就是水晶上的男人——需要以围巾遮掩脖子上红印的石神赤司先生，没错吧？”

“那么……也就是说青砥先生是想把自己犯下的谋杀一成先生，或是自己在事故中死亡的罪名在栽赃给赤司先生？这是为什么……”

“因为要让石神赤司自己把水晶藏起来。”

现场鸦雀无声，我环视着众人，继续往下说道：

“在影像里，青砥开枪之后立即向‘大星咏师之间’的门口走去，他的脚步毫不犹豫。但第二天早上，一成先生被发现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那么到底是谁把他转移过去的呢？在这里登场的便是赤司先生。

最先发现一成尸体的，其实正是赤司。而房间里最显眼的地方，比如说书桌上放着那块水晶。看到书架中心浮现出的影像，赤司惊愕不已。虽然不清楚这是谁的企图，但也能察觉到这是为了把自己栽赃成杀人凶手。于是他把水晶藏了起来，并让一成的尸体躺在床上，伪装成病死的样子。

赤司的计划成功了，一成之死被当做病死结案。

然而，就在刚刚得以松了口气的时候，赤司却陷入了另一轮恐怖之中，这才是青砥真正的诅咒。”

“那是……？”

“以前，赤司先生的水晶经常被偷，也经常被人拿错，这些记忆便在此复苏。水晶X可以认为是青砥或者一成通过某种方法看到的预知。但事实上，倘若水晶X里的影像正是自己看到的预知呢？——赤司先生产生了这种想法。也就是说，如果里面映出的是自己死亡时的情景的话……”

“啊，啊啊……”香岛小声说道：

“那么自己会被杀死的恐惧便会涌现，而且那个杀人犯正是——”

“男人的长相与自己和青砥十分相似，既然不是自己，而青砥已经死了，那么，映出来的那个男人是谁呢……于是赤司先生便害怕这是不是自己儿子长大以后的样子。”

我吞了口唾液——

“接下来变更演员，将舞台转移到二〇一八年。”

*

“我一直在想该从哪里说明才能方便理解。最后还是觉得将我走过的路原原本本地描摹一边比较好。二〇一八年事件的最初契机，现在就在我们脚下。”

我啪啪地踩了踩脚——

black白夜

“就是这块地毯。”

“地毯？什么意思？”淳也愕然地抬起了眉毛。

“我在调查陷入僵局的时候，回东京拜访了一个人。她正是二〇一八年一月三十一日当天被赤司解雇的女性实习员工，姓氏是中野。”

仁美的肩膀一动，问道：

“你们见面了吗，她最近怎么样。”

“嗯。她在夫人介绍的单位工作。好像混得不错。虽然不得不承认，正是她的关系使得这次事件变得更加错综复杂，但我再次确认她本性并不坏。”

“据说赤司先生和中野小姐在事发当日，都没有说出争执的原因。按照美田园阿姨和高峰小姐的判断，可能是什么双方都无法退缩解释起来又很麻烦的事。但待我实际询问了中野，才得知这只是件琐事。无非是她绊了一跤，把红茶洒到了地毯上而已。”

“啊！”仁美发出了愕然的声音。

“可红茶的茶渍却没留在这个房间的任何地方，这很奇怪对吧？据说这块地毯是举世无双的定制地毯，所以也没法换新的。但在发现赤司尸体的现场，玻璃杯碎了一地，在地毯上留下了污渍。红茶的污渍所在的位置被咖啡的污渍覆盖了。我认为正是之后洒出的咖啡掩盖了一切。然而，这个也不成立，根据中野的证词，她进入这个房间之后，将红茶洒到了右侧——也就是从桌子上望过去的左边。”

我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站在有问题的位置展示给大家看。

“但是当尸体被发现的时候，玻璃杯却碎在了桌子方向的右侧，位置完全相反。也就是说原本桌子左边有红茶渍，右边有咖啡渍，尸体本该是在留下两滩污渍的情况下被发现的。事情就是这样。”

“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我的意思是，为什么这个很重要。 ”

手岛一脸阴沉地说。

“你问为什么？那是因为，既然两块污渍合二为一，那就只能认为地毯被调转了方向。”

“调转方向？”

“想象一下这个房间的俯视图吧。现在我站的这个位置有红茶渍。在这种情况下，将地毯逆时针旋转九十度的话——”

我沿着弧线前进，从桌子方向走到了地毯的右侧一角。

“像这样的话，红茶渍便会移动，如果装满咖啡的玻璃杯打碎在这个位置的话。咖啡渍就会被掩盖，污渍会变成一个。要解决污渍的矛盾，就只有这个办法。地毯是酒红色的，四边都有一模一样的花纹，所以即使调转方向，也不会有人注意到。我是在事情实际发生两周之后才查看现场的，所以之前摆放书桌留下的压痕也不再明显。当各位发现尸体，警察进来调查的时候，痕迹自然还是在的。但如果不仔细看的话，是注意不到的吧。

可是，这怎么想都不自然吧。

现在我嘴上说说‘把地毯调转方向’是很容易，但实际做起来却极度费事。还好地毯上摆放的家具就只有书桌和椅子，可也得把书桌拖到地毯外，将沉重的地毯转个方向，再将桌椅放回原位。犯人花了那么多的时间精力，为了移动污渍煞费苦心，大概是因为赤司和中野都缄口不言，犯人在踏入现场之前也没有注意到吧。也就是说，这滩红茶渍对犯人来说是意外的状况。那么，犯人为什么要想尽办法把从桌子望出去左侧位置上残留着的污渍改变位置呢？”

“这个么……”高峰沉思了片刻，然后说道：

“一般来讲，从桌子的角度来说，玻璃杯碎在从书桌望过去右手边的位置更说得通吧。因为赤司先生倒在了书桌右侧，所以可能是倒下的时候被手带到了。”

“倒下的时候，杯子由于反作用力朝相反方向飞去，这样不也说得通吗？只是为了找个借口根本不必如此大费周章。也就是说，从桌子方向望去，污渍到底留在左边还是右边的决定性不同是什么呢？这是必须考虑清楚的事情。其实答案很简单。

——因为水晶X的影像上一次都没有出现那个。”

*

可能是突然将话题从污渍转到水晶上的缘故，在座的各位都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等等，虽然我还不明白狮堂先生话里的意思，但话说回来，果真没出现吗？”

“水晶X 的影像不是一直都在屏幕上播放着吗？我就不说了，请自己确认下吧。”

众人都聚集在屏幕前进行确认，由于我已经看过很多遍，所以不用看也能知道，看到地毯的机会总共只有三次。

第一次，从窗户观看月蚀的“星眼”移开视线，朝着书桌走过来的瞬间。此处从桌子方向望过去的左侧能看到地毯一角。

第二次，是拉开椅子想要入座的瞬间，不过，视线在桌子上移动，接着就转向了正面坐在了椅子上。所以右侧的一角并没有进入视野。不久之后他便和男子一直在争执着什么，视线固定在了前方。

black白夜

之后男人开枪，第三次来了。自不必说，这次很有可能出现在躺着的“星眼”的视野里。然而右角位于后脑勺的背面，因此还是看不到。而且视线一直跟随着消失在门口的男人，所以视角微微上抬。

“真的……”千叶谈了口气说：

“你讲的没错，左侧出现在了水晶X里，右侧没有，可这到底意味着什么……？”

“通过这件事，犯人的意图就无法掩藏了。我先前不是说过水晶X里的杀人案是发生在一九八氿年的吗？也就是说，水晶X和二〇一八年的事件本质上没有关系。水晶X中长得很像真维那的男人，月食那天发生的事情，水晶落在了赤司先生的尸体旁边。这些因素叠加在一起，才使人误以为水晶X中的是二〇一八年的事件。”

见香岛表情一变，我知道他能跟上我的话，这让我很是欣慰。

“——这只不过是误导而已。”

“诶？”

“犯人之所以移动地毯，是因为污渍若是留在左边的话，便会和水晶X的影像产生矛盾。这样水晶X所反映的杀人案，没法伪装成二〇一八年的了。想到这里，我便完全懂了。也就是说，二〇一八年的事件本身，乃是以一九八氿年事件及其影像为主题的‘类比杀人（見立て殺人）’”

“类比……杀人……？”

真维那歪过了头，鸫也做出了同样的反应，是因为语言的跳跃而感到惊讶了吧。

“类比杀人，是推理小说中出现的概念吗？”

对于真维那的问题，我点了点头。

“但是，所谓的类比，是以故事，童谣，神话之类的东西为题材进行的吧？相当于一种模仿，我觉得并不适用于这次事件。”

“确实，可能是有言过其实的地方，不过这次是以影像为题材，而且预期得到某种效果，跟真维那先生所讲的故事类的‘类比杀人’如出一辙。不过之所以说出这个词，是因为期待语言的力量，也就是说，我是期待‘类比杀人’一词所附带的印象能够帮助各位理解。”

我清了清嗓子，然后接着说道：

“类比杀人一词其中的一大要点便在于其过度的表演，通过这样的表演应运而生的，是对于‘相同点’的强调，或是对‘不同点’的隐匿。这些都是布置的要点。

首先就从对‘相同点’的强调开始着眼吧。也就是说，假如是童谣杀人的话，即通过在现与童谣‘相同’的状况，演绎出让人脊背发凉的恐怖——这便是主体内容。好像歌词的第一段第二段一样层层递进，对煽动恐怖就更有效果了吧。而在这起事件中，有关 ‘相同’的恐怖，只针对知道一九八九年杀人事件的那个人。”

“啊啊……就是家夫……吧。”

仁美呻吟道。

“没错。赤司先生在一九八氿年，藏起了有可能将自己视作犯人的水晶X，害怕罪行会被暴露。与此同时，他还疑心这或许是将来自己被杀时的预知。慢慢长成和影像中的男人一模一样的石神真维那先生，也在赤司恐惧的扳机上一点点加力。对于犯人而言，石神真维那先生也是为了‘类比杀人’而准备的一样工具。

接下去是有关对‘不同点’的隐匿。比方说，将犯罪时留下的于己不利的证据，伪装成类比的企图加以掩盖。如果说尸体全身湿透的状况是致命的，那就以掉进瀑布的歌来伪装就好了。事实上隐瞒的是‘类比的企图’之外的其他原因所导致的因素。在这次的情况下，其核心是‘犯人’，二〇一八年事件的真凶，通过忠实地调整月食的条件，尸体的姿态，污渍的有无，获得了一个恰到好处的替罪羔羊。无论是谁只要一看到水晶X，就会认定真维那先生是犯人。”

“太过分了……”香岛握着拳头颤抖不已。

“总而言之，犯人是将二〇一八年的石神赤司类比做水晶X的影像。这里面既包含着让赤司先生感到恐惧，从精神上对其穷追猛打的意图，也有利用替罪羔羊来回避嫌疑的实际利益。但是这个类比的企图，实际上从二十九年前开始便周全地布置好了。不仅是要将二〇一八年的事件类比为一九八氿年的事件，甚至连一九八氿年的事件，也为了二〇一八年的事件进行了类比。其中的主角正是想要隐瞒某事的石神青砥先生。”

“胡扯！”手岛大叫起来：

“这不可能！从二十九年前开始，就把一切伪装得一模一样，真是根本不可能办到的！首先，石神赤司实际上已经死了，作为死者的青砥到底是怎么杀他的呢？”

“当然，二〇一八年接管计划的罪犯另有其人，不过，现在还是先说说石神青砥的所作所为吧。

这就是其中的独到之处。石神赤司并不是杀人犯，所以并不清楚水晶里进行的实际对话内容。与此同时，他也未能通过信纸看出紫香乐一成和仁美夫人的关系。石神赤司作为创始人，即便不能说是专业人士，总也学过读唇术吧。当他调查水晶的时候，肯定会出现一些无法理解的字符串。”

“难道就是那个‘臭biao子’吗？”

“‘闭嘴！不许你再叫真维那了！’——当然就是这个臭名昭著的句子。即便对‘臭biao子’一词有所了解，也不能完全理解它的意思。当它和自己儿子的名字相吻合的话，自然会相当不适，而且总觉得非常不安。正当他这般烦恼的时候，自己的妻子又说了一些意想不到的话。”

black白夜

“你，你怎么连这种事情都……”

仁美的声音都颤抖了。

“是你家保姆告诉我的哦。据说你讲些了什么之后，赤司先生就开始大吼大叫。可他并不是发火，而是意识到了自己哥哥的处心积虑，发觉自己受到了和父亲一样的诅咒，打心底里感到震惊而动摇了吧。”

我停顿了一下，然后转向了仁美夫人。

“仁美夫人，你大概是这样说的吧——

‘我一直都没告诉你，其实真维那这个名字是青砥哥想出来的’。”

仁美的脸色变得煞白。

“嗯……嗯……就是这样，这是那个人的遗物……那人在将死之前，告诉我他想到了这个名字……”

“所谓将死之前，也就是二月二十二日凌晨一点左右，你见到青砥先生的时候——也就是青砥意识到自己的死期，过来见你的时候吗？”

仁美默默地点了点头。

“等，等下！”

手岛以惨叫般的声音大喊道：

“你们说的话我完全不懂！名字是青砥先生想出来的又能怎样？当然了，知道自己的妻子出轨或许打击很大吧。可仁美夫人和赤司先生和青砥先生同时交往的事情，在石神兄弟个夫人这三人之间已经算是公开的秘密了吧？虽说赤司是会生气，但事到如今才知道这些……”

“重要的是，青砥是在事件发生以后将名字告诉仁美夫人的。

在水晶里出现的影像中，还留有自己在案发现场的发言内容。当时他情绪激动地说出了‘闭嘴！不许你再叫臭biao子了！’，这句话有可能成为赤司发觉自己伪装的契机，再加上利用真维那对赤司施加诅咒的企图。当两者叠加在一起的时候，青砥的脑海中便浮现出了这样的想法。”

将这说出来是需要勇气的。因为对‘他’而言，这些似乎太过残酷。尽管如此，我还是不得不说。既然决定将他拯救出来，就必须往前走下去。

“臭biao子，要是把这个词换成同口型的异音词的话，就可以制造出儿子拒绝让别人喊自己名字的场面。而且，这个词正是影像里那个男人的名字……”

石神真维那捂着嘴，应该是在忍受着反胃吧。

“所以石神青砥就是为了这个类比杀人才给儿子取名为真维那的么。”

“石神青砥……简直就是恶魔一般的男人啊。”我继续往下说道：

“他从杀死紫香乐一成的一瞬间开始，直至见到仁美，就有了这样的想法吧。”

“青砥君他……”仁美按着额头，缓缓地摇了摇头说：

“他把这个名字说给我听的时候……真的就是一脸单纯的样子……他还说‘这个名字挺棒的吧’……怎么会……”

“赤司先生当听到‘名字是亲青砥想出来’的时候，才发觉了他的意图。或许继承了他血统的孩子，会有着和他一模一样的长相。‘真维那’这个名字也符合水晶影像。他一直觉得青砥的杀意正向他袭来。从这个时候开始，他就开始疑心这是自己被杀的画面，并且怀疑一切都是青砥的阴谋。

开水事件正是昭示着这种恐惧开始出现的时期，根据香岛君的推理，那起事件正那是他想将真维那的脸烫伤，以期制造出与影像中不一致的长相。就这样，他一直在试图抗争着命运。”

“真不敢相信……”高峰吐出这几个字后就说不出话了。

“我认为他被美田园阿姨斥责的时候，到底还是醒悟过来了。之后好像再也没有发生过类似的事件，也可以当作一个旁证。只是与此同时，在赤司的头脑中，又有一个妄想膨胀了起来。那就是无论自己怎么反抗，或许都会收束至水晶X所映出的杀人事件中去……

在那之后的二十多年里，赤司对真维那先生的态度有所收敛，表面上可以算是平静地度过了吧。不过听美田园阿姨说，他有时会去计算月食的高度和时间。

但在四年前，情况有了变化。”

“四年……前？”

“对。以前的‘大星咏师之间’发生了一场火灾，于是搬了地方……”

“啊……”

“火灾发生那天，只有一块地毯被拿去洗衣店从而逃过一劫。相比石神赤司觉得这是命中注定吧。最后，‘大星咏师之间’只是位置发生了改变，外观几乎是一模一样的。”

“就连家具也准备了一样的啊。”

black白夜

香岛这般说道。大概他还惦记着那张写有真维那名字的收据吧。

“正因为如此，四年前的火灾才会发生。”

“这是怎么回事？”

“火灾发生至今正好四年，而‘星咏会’成立至一九八氿年也是四年。高峰小姐所在的影像解析组的工作，的确有调查家具的老化状态对吧？”

“不会吧！”高峰自椅子上站了起来——

“仅仅只是为了让老化状态保持一致，就做到了这种程度？”

“明鉴。”

听了我的回答，高峰愕然扶着额头仰望着天空。

“对于即将到来的，二〇一八年的这场季节和高度都一模一样的月食，犯人——即二〇一八年杀害赤司的真凶，无论如何都想促成‘大星咏师之间’的搬迁。正因为如此，地毯才会被送洗，在赤司先生更换家具之前，强行送来了同样的家具。

香岛君调查到收据上写有真维那的名字，这可能是犯人为了以防万一，选了赤司不在的时候送来的家具，让收货人变成真维那。不过既然他有类比杀人的意图，那显然是想把罪状栽赃到真维那身上吧。可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在证明类比杀人意图是收据上留下真维那的名字其实毫无意义。因为石神真维那是唯一一个没有必要把这个事件当做类比杀人的人物。 这里可以说是犯人算计过度了吧。”

香岛松了口气。

“好了，让我们再度回到石神赤司的事情上吧。房间的搬迁和一模一样的家具，令他越来越害怕束缚自己的命运。不久，当他调查到二〇一八年一月三十一日的月食的高度和方位，与那一天的月食从窗户看出去是一致的时候，他的恐惧就成真了。”

“从那时以后，家夫就变得非常害怕真维那了。”

我呼了口气，然后改变了话题。

“这样一来，石神兄弟的故事就此结束，剩下的便是找出继承青砥那可怕的计划，在二〇一八年实际杀害石神赤司的人物。”

众人一下子紧张起来，我若无其事地望向犯人。

“让我知道了犯人线索的其实也是刚才的地毯。从地毯上推断出杀人意图以后，我产生了这样的疑问——犯人究竟是什么时候移动地毯的呢？”

“诶？那当然是……在杀害了赤司先生之后吧？”

“香岛君。如果是这样的话，血迹的位置不跟着一起移动就很奇怪了吧？赤司应当是在坐着的状态下被击中了头部，而墙壁和地毯上血迹的飞散方向也跟实际情况十分吻合。若是在开枪之后再进行移动的话，不可能做得那么漂亮吧。

与此同时。‘即将’杀人之时的思路也行不通。如果在正害怕被杀的赤司跟前搞这种大动作，肯定会引起怀疑的吧。”

“那就是……在杀人之前？”

“就是这样！在十五点中野小姐将红茶洒了之后，到实际杀人的之前的期间，犯人发现了红茶的污渍，急忙移动了地毯。然而‘大星咏师之间’却在卡片钥匙的监视之下，犯人为了制造出假象，所以在二十二点三十一分，还有推定为实际杀人时间的二十三点二十六分，使用的是中野小姐的卡片钥匙。但在进入房间后发现地毯上的污渍，这是连犯人也无法预料的意外情况，所以他还是跟平时一样，用了自己的卡钥匙进的房间。如果是一开始就打算移动地毯的话，那这个时候的他也该使用中野小姐的卡片钥匙进去吧。然而中野小姐和赤司先生好像都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过有关污渍的事情。

也就是说，从十五点开始，到赤司进入房间的二十点零五分的人便是犯人。

真维那先生是在十六点三十一分的时候进的房间，这个时间点赤司还在，所以没有移动地毯的机会。外加刚刚提到的收据一事，已经消除了嫌疑。

但是，在那之后的十八点二十七分，当赤司进入“星咏之间”的时候，有人进了这个房间。没错，他就是犯人。”

我瞪向了那个人——

“千叶冬树，就是你吧。”

*

“实际上的犯罪流程，恐怕是这样的——

千叶先生在十八点二十七分造访‘大星咏师之间’时，注意到了红茶的污渍，于是便在从这个时刻起直至赤司先生入室的二十点零五分之间，将地毯旋转完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