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A的每日心情 | 无聊 2025-8-8 18:4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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签到天数: 117 天 [LV.6]常住居民I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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粮仓的第二层坍塌了一大半,显然是被巨兽庞大的身躯所破坏。在靠近大门和那扇木格花窗的一侧,更是一片狼藉,到处都是垮塌的木板碎屑。
这种螺旋而上的楼梯甚是少见,乃是由回回工匠传入中土,云济曾在西京洛阳的一座书阁中见到过。他顺着旋转楼梯爬上第二层,从坍塌处往下望去,只能看见一片废墟。再抬头望,透过仓顶上那触目惊心的大洞,看到的是一片深蓝高远的天空。
“老师,发生了这等荒唐的事情,你准备如何应对?”
“还能如何应对?”沈括一脸苦涩,“这等惊天异闻,根本瞒不住人,官家和东府那里,更是耽搁不得。我已经差人往宫里报讯了,准备拟个折子上奏,你待会儿帮我斧正一二。”
云济摇头:“老师,您还拟甚折子?出了这等事,您须赶紧进宫面圣,亲自对官家陈述实情。免得官家先入为主,听信别人的一面之词,对您和延丰仓有了误解。另外,要尽快通知开封府和皇城司,疏散运粮车船,严禁流言蜚语,以免闹得人心惶惶。”
沈括如梦初醒,他本是足智多谋的能人,只是碰上这等怪事,又干系东京百万人口的度日之粮,难免乱了方寸。被云济一语点醒,他连连点头,按照云济所说的安排下去,同时下令让人封了延丰仓,责令从衙署到仓廪,任何人不准入内,然后匆匆整了整衣冠,动身赶往宫内。
云济在仓外来回踱步,微皱的眉头一直没有舒展开来。鲁深拍了拍他的肩膀:“云教授,用不着愁眉苦脸,也甭思来想去的。洒家以前在西军厮混的时候,也是半点儿都不信邪。可洒家年岁渐长,才知道这天底下邪门的事情着实不少,就像那晚洒家掉进那口井里,好不容易爬出来,竟已在百里之外。”
“百里之外?”云济回过神来,看向鲁深,“鲁专勾,上次听徐老三说起过此事,怎会这般离奇?”
鲁深本是健谈之人,一提到这桩奇遇,更是喋喋不休讲了起来。
他们前来查账的第一日晚上,众人都睡得很沉。半夜里鲁深被尿憋醒,迷迷糊糊出门方便,但由于太过困倦,在那口井边忽然晕了头,一不小心栽了进去。还好正逢大旱,井水已经干了,底下都是淤泥,他才没被淹死。
他好不容易爬出井口,没想到迎面撞上一人,竟是襄邑主簿钱文轩!
钱文轩原是京师常平司的专勾官,去年调任襄邑主簿,和鲁深乃是旧识。当时钱文轩提着一盏羊角灯,看见他时也格外惊奇,两人同时问出口:“你怎么在这里?”鲁深解释一番,钱文轩却愣了半晌,说道:“这里明明是我家,怎会是延丰仓衙署?”
鲁深当时跌得鼻青脸肿,爬上来时困倦得连根毛发都不想动,笨嘴拙舌地说不清楚,钱文轩只得搀着他去休息。他睡醒后,身上的跌伤处都被敷了药,不过还是疼得龇牙咧嘴。而他目之所及甚是陌生,等他弄清楚,才知所在之处乃是钱文轩在襄邑的宅子!
原来钱文轩家后院也有一口井。他从延丰仓的井口掉下去,却从钱家后院的井里爬了出来,而两地相隔足有上百里!
这桩怪事,鲁深逢人就说,张扶老等人都听得耳朵起茧。其他没听过的人都啧啧称奇,尤其是狄依依,听得津津有味。
云济道:“云某儿时曾听过‘缘缠井’的故事,五代时曾有高僧坠井,那口井连通另外一片天地,唤作‘井中天’,他在里面游历一番,竟因此得悟大道。”
延丰仓监正刘轶在旁边道:“鲁专勾,这等奇事既然叫你碰上,可见你是得了上天眷顾之人。”
“哪里哪里,洒家哪顾得上悟道?当时查账时间太紧,洒家连伤都顾不上养,催着老钱给备了车驾,赶紧赶回京师来。”
云济抱拳道:“刘仓监,学生想去其他仓廪看一看,还望您准可。”
沈括临走之前,曾嘱咐刘轶配合云济查案。刘轶不敢怠慢,亲自带云济前去查看。
延丰仓约有存粮一百二十万石,乃是京师诸仓之冠。延丰仓的仓廪共十二座,每座能存十多万石粮食,堪称大宋最大的仓廪。论其大小,比宫内的宫殿都不遑多让。
自古以来,北方存储粮食,大多用密集的仓窖。譬如隋朝时洛阳的回洛仓,仓窖多达数百座,连绵数里,几乎是一座“仓城”。然而仓窖有一极大缺陷,粮食容易受潮腐坏,在多雨的南方尤其如此。大宋开国后,南方粮食产出远胜北方,仓窖便渐渐用得少了,更多都是从地面上起建仓屋。
延丰仓早年也不用这种十万石巨仓,而是将粮食分散于多座仓窖中。五年前,刘轶的兄长刘煜执掌常平司后,对粮食受潮的问题十分不满。当时青苗法刚开始推行,延丰仓被划拨存储常平粮所用,仓监乘此机会,改建了这十二座十万石巨仓,因受潮腐烂而造成的粮食损耗,果然减轻了不少。
众人行走在诸仓之间,每一座仓廪都高达四五丈,仿佛一座座小山峰,巍峨高大。仓廪四周倒是颇为干净,唯有旁边立着不少卷起来的草席,席子上沾满了灰尘。
云济问道:“那席子是做什么的?”
徐老三忙回答:“回云教授,那是咱晒粮食用过的席子。”
云济怔了一怔:“怎么都那么脏?”
“如今天干物燥,大旱了这么久,还晒什么粮食?草席放得久了,自然落满了灰。”
云济点点头,顺手在草席上推了一把。那草席顺势而倒,摊开在地上,其上尘土尽皆扬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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