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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black白夜

[转帖] 《一生悬命》(完结)--一桩木箱抛尸案引出的连环杀局--作者: 陆春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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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无聊
    2025-8-8 18: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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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4 天前 | 显示全部楼层
      他弹飞烟头,攥紧匕首,哼着小曲,一步一步,拾级而上。

      曹小军一瘸一拐地上楼,腿疼得厉害,可是不打紧,心中到底是稳了下来。已经跟当地船头讲好了价格,等天一黑,就可以悄悄送他们一家子“出去”。

      只要离开这里,他们便可以重新来过,今后的事情,交给今后去打算。眼下顾不得其他,只图个全家平平安安。

      刚进门,便看见吴细妹立在那里,满脸泪痕,不住地朝外张望。

      “天保呢?”她抓紧他胳膊,疯狂朝他身后打量,“天保没跟你一起?”

      “他怎么会跟我一起呢?”

      吴细妹闻言,茫然地垂下两只手,嘴一瘪,泪又翻了上来。

      “别急,”他兜住她膀子,“先告诉我,怎么回事?”

      “天保,天保不见了,怪我,都怪我。”她抽噎着,“我寻思去买点吃的,拢共也就离开了十多分钟,可是回来,他就不见了。我四处找,每一层都找遍了,没有,哪儿都没有。”

      曹小军徒然升起股不祥的预感,可嘴上还是安慰着她。

      “别急,没事,许是出去玩了,小孩子家,玩性大。”他四下打望,慌乱地搜索,“咱先找找,可能留下什么字条。”

      他瘸着腿,手忙脚乱地翻找,可他知道结果,心底那个声音,一次又一次的嘲笑着。

      没有,没有,什么都不会有。

      “小军——”

      吴细妹忽地惊呼,声音里透着恐惧。

      微弱的灯光下,顺着她的手指,他看见了桌子上的东西。

      一只沾血的旧手机。

      正是他丢在停车场的那只手机。

      他来了,他找到这里了,他带走了曹天保,带走了他唯一的儿子。

      “叮铃铃——”

      电话突然响了,单调的铃声循坏在黑暗之中。

      “别——”

      吴细妹慌忙阻拦,可曹小军走过去,冲她比了个“嘘”。

      他知道,事到如今,自己已经别无选择。

      电话接通了,谁也没说话,一阵窸窸窣窣的怪异声响。

      曹小军心中苦笑,这场景就像他打给他那晚一样。

      他攥着电话,忍着没有开口,手却控制不住地抖。

      到底是对面先开了腔。

      “小军,咱哥俩算兄弟吗?”

      是他的声音,一样的台词。

      曹小军咬紧牙,不说话。

      “你愿意帮我个忙吗?”

      曹小军依旧沉默,听着电话那头的戏文。

      “如果你信我,只管照着我说的去做,可以吗?”

      一模一样,那晚的他也是如此说的,只是如今,两人的角色全然掉了个个儿。

      “我知道你在听,曹小军,别他妈跟我装死了。”

      电话那头微微提高了声调。

      “如果你想要曹天保回家,那就帮我送样东西吧。”

      “什么?”

      曹小军终于开了口,本想强装出份镇静,可声音却意外的哑涩。

      “尸体。”

      电话那头轻轻一笑,那是属于倪向东的笑声,真正的倪向东。

      奸邪,狡诈,恶作剧得逞后的得意。

      “谁的都行,你的,或者吴细妹的,嘿,你俩自己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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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聊
    2025-8-8 18: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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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4 天前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十六章 夜奔
      “我给你们两个地点,一个是哭岛上的船厂,一个是城西边的工地。我会带着他去其中的一处,至于是哪一处,由着你们去猜。”

      曹小军捏住手机,愤恨地磨着牙,胸口快速起伏。

      “一小时后,如果见不到人,我便动手。”

      吴细妹跳着脚要去抢电话,被他一胳膊挡下。

      “东子,我们的事情我们解决,跟孩子有什么关系——”

      可电话那头的人,却并未理会他的质问,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至于谁去哪里,你们自个儿选,要是哪个碰上我了,那就是命,怨不得别人。当然,你俩大可以继续扮演夫妻同心,两人跑一个地方,不过别怪我没有提醒,时间有限,要是赌错了,那就等着收尸吧。”

      “你等等——”

      “记住,一小时为限。倒计时,开始。”

      “喂——”

      电话挂断,空旷阴冷的水泥屋里,只剩下他的呼吸,她的抽泣。

      远处响起几声爆竹,那是无忧无虑的人们在提早庆祝新年的到来。

      曹小军扭头望向吴细妹,她知道他要说什么,他根本不必开口。

      两人几乎是同时冲向楼梯,向下飞奔。

      楼道里回荡着他们跌跌撞撞的脚步,层层扩散,似是追命的鼓点。

      哭岛是琴岛对岸的一处荒岛,上世纪九十年代,曾修建过一座大型造船厂,不过时移势迁,早已废弃。后来岛上陆续出过几起命案,众人便更加避之不及,如今山高树密,人烟凋零。

      而他提到的城西工地,他们也知道特指的哪一个。相传那块风水不好,施工过程中总是出人命,怎么也封不了顶,一连几次,项目就被搁置了下来,对外只宣称是资金出了点问题,可民间各种谣言疯传,成了声名狼藉的鬼楼。

      两处地点皆为不吉,一东一西,恰好都是40多分钟的路程,一个小时根本不够来回奔走。想必“东子”早已布好了局,他就是要让二人分头行动,他要让他们自己决定,谁生谁死。

      曹小军奔在前,吴细妹跟在后,也是疯魔一般地跑,然而脑子却一片混沌,心底无忧无喜,竟忆起许多不相干的来。

      她想起曹小军第一次煲的汤,居然把糖错当成盐巴撒进去,一整锅鸡汤甜的发腻。

      她想起去年生日,他和儿子一起送的名牌裙子,自己不舍得穿,整整齐齐的叠放在衣橱下面,连吊牌都没来得及剪。

      对了,厨房窗外还晒着准备过年吃的腊肠,这几日不在家,不知会不会被野猫叼了去。

      电费交了么?别再欠了钱,给冰箱给断了电。里面还冻着最后一块巧克力,天保一直闹着吃,早知道就提早给他了——

      点点滴滴的碎片径自翻涌上来,吴细妹忽然发现,自己居然对生命还有这么多的贪恋与不舍。

      人真的好奇怪,只有在快要死的时候,才会思考起怎么活。

      来琴岛许多年,她和曹小军几乎不曾享受过什么,除了打工的地方,他们基本没去别处逛过。人人都说这座海滨小城风景如画,他们有那么多没去看过的美景,当时总想着日后会有时机,等天保病好,等再攒些钱,等天气暖和,等——

      她胡乱想着,就是不肯去面对眼前的现实。

      可容不得她再逃避,转眼间,二人已经跑到楼下的围栏,何去何从,现在必须做出个决断。

      “我去船厂,你去工地。”

      曹小军的脸隐在月色之下,只有一双眼,晶晶亮的。

      “我总感觉,东子一定在船厂躲着,我去跟他谈。”

      “咱俩一起去——”

      “不,”他摇头,“不敢赌,如果赌错了,我们会怨自己一辈子。”

      “好,那我去工地。”

      他点点头,转身就要走,吴细妹忽地攥住他的手,紧紧攥住,直攥的指节泛白。

      “小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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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8-8 18: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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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4 天前 | 显示全部楼层
      她咬紧牙,直直望向他,眼里包着泪。

      她本想躲开他的眼,可心底又似乎是知道,这是最后一次端详的机会。

      不知为何,她觉得与这个男人共度的日日夜夜,都像是为了等待这一刻的离别。

      然而离别真的到来时,所有的肝肠寸断又全一股脑的哽在了嘴边,能吐出来的,只有一句淡淡的话。

      “万要小心。”

      “你也是。”

      嘱咐完了,她仍舍不得松开,抖着声音,故作轻松。

      “咱还没约好呢,结束之后,在哪儿碰头?”

      曹小军回身望她,细瞧她握住自己的手,曾经柔软小巧的,如今皴裂粗糙。

      但她仍是他心中的那个女孩,一日都不曾变过。

      他永远记得那晚沸腾的夜市灯火,记得她孱弱瘦削的肩头,记得她染血的脸上,粉馥馥颤巍巍的笑。十几年风霜,二人历经了那么多苦楚,她在他心中却是如一的美好。

      她是他此生唯一的爱人,也是最重要的家人。

      她是他的命。

      “在轮渡好不好?”

      曹小军摩挲着吴细妹的手,硬撑出个笑来。

      “结束之后,我们带着天保,在轮渡碰头,然后离开这儿,去别的地方,好好生活。我答应你,我们今后做好人。”

      他将她拉进怀里,听着她呜咽,轻轻抚着她的背。

      “都会好的,天保的病会好起来,我们也会有新的工作,挣很多很多钱,日子一天天富裕。

      “你不是喜欢花草么?那我们就去个暖和和的地方,一年四季有开不完的花,我答应你,等咱落脚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弄个大花园。

      “这些年你跟着我吃了太多苦头,等去了新家,你什么都不要管,只管休息,只管养花弄草,只管吃吃喝喝,想买什么买什么,咱也当回阔太太——”

      他絮絮叨叨,颠三倒四地念了许多许多,像是要将余生的话一次性全部讲完。

      她被他箍在怀里,闻着他身上的汗酸,蹭着他粗硬的胡茬,感受着他极力压抑的哭泣,听他给她描绘着那个遥不可及的未来。

      究竟是未来,还是来世?

      “小军——”

      她喊住他。

      可捧着他的脸,却又不知自己到底要说什么。

      “细妹,有我在,你不会有事。” 他低着头,“你和天保都不会有事,我保证。”

      他又变回了当年那个不敢看她的男孩,只是眼角平添了皱纹。

      她看着他的眼睛一点点融化,化成两条蜿蜒曲折的河,涌动着此生所有的仓皇,所有的不堪。

      “我要你没事,曹小军,”她拂平他灰白的乱发,“我要你没事,答应我。”

      他看着她,只是笑,哭着笑,却没有作答。

      “答应我。”

      他抹了把脸,旋过身去,一步步走远。

      “别忘了,轮渡码头。”

      她在他背后喊。

      “曹小军,你说过,你永远不唬我的。这次也不许变卦,要回来,我们都要回来。”

      他立住脚,终是什么都没再说出口。只是背着身,又一次,冲她挥了挥手。

      似是再见,似是诀别。

      吴细妹愣在那,北风舔舐着腮边的泪。

      她看着曹小军脑后的发,在风中飞舞。

      他微弓着背,一瘸一拐,慢慢淡出她的视线,慢慢走进无边的暗夜。

      她抬头,空中孤零零地悬着轮毛边月。

      十多年前的那晚,也是这般月色澄明。荒山之中,她与曹小军手沾鲜血,合力埋葬了倪向东,犯下滔天罪孽。十多年后的今晚,倪向东回来索命,而他俩在同一轮明月的见证下,不得不奔向各自的赎罪之旅。

      呵,到底是遭了报应。

      有个声音在耳畔盘旋,挥之不去。那是个血红色的威胁,一个清醒的梦魇,一个不祥的预兆,可她不愿去理会,也不敢去面对。

      事到如今,她别无他选,只得硬下心肠,转过身大步向前,强逼着自己不要回头。

      月色之下,曾经相依为命的二人,到底是各奔了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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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8-8 18: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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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4 天前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十七章 迷雾
      孟朝打着手电,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前面,童浩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耷拉个脑袋,半天不敢吭声。

      “带你出来找人的,低着头你能看见个什么?”孟朝瞪了他一眼,“曹小军能在古力井里等你?”

      “头儿,我错了——”童浩蔫了吧唧地哼唧,“你别气了,本子丢了是我的错,但也没你想得那么严重——”

      “什么叫没我想得那么严重?”孟朝立住脚,手电直往他脸上照,“你考虑过后果吗?万一呢,让徐庆利捡了去,让曹小军捡了去,还不够严重?你把我们的计划完全暴露了,现在敌在暗,我们在明,处境非常被动。”

      “不一定落到他们手上,”童浩腆着脸笑,“不会那么巧的,又不是写小说——”

      “好,就算被无关的人捡到了,你知道这案子现在多少双眼睛盯着吗?本来就闹得沸沸扬扬,满城风雨,如果这人见钱眼开,反手把信息卖给媒体呢?你还嫌队里压力不够大是么?”

      童浩杵在那,苦着脸,一下下揪着袖管上的线头,“孟哥,那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办?不会因为这事把给我开了吧?”

      孟朝鼻腔哼了一声,掉过头去,继续查看着周围。

      “呵,你想将功补过,可以,除非你找到曹小军,你要是找到——”

      “吴细妹!”

      “行,能找到吴细妹也算你本事——”

      “不是,你看!”情急之下,童浩猛地一把攥住他后脖颈,“对面跑的那女的,是不是吴细妹!”

      孟朝给他捏住了脖子,被迫朝他指的方向打望。果然,不远处立着个妇人,头发蓬乱,在马路中央东张西望,挥舞着两手,似是要拦车。

      定睛一瞧,不是别人,正是失踪已久的吴细妹。

      “童浩,你给我把手松开。”

      一语未落,两人几乎在同一瞬冲了过去,而吴细妹一拧脸也看见了他们,旋身撒腿就跑。

      “吴细妹,别跑!”

      可吴哪里理会他们喊些什么,疯了一样地往小巷深处钻,到底是童浩年轻些,脚力更强,几步抢先,一飞身将吴细妹扑在地上,膝盖压住。

      吴拼了命地挣扎,扭动着想要起身。

      “吴细妹,停止抵抗!”

      她一口咬住他的手,疼得童浩倒吸凉气。

      “住口,你住口!”

      “你他妈跟她商量什么!”孟朝在后面边跑边喊,“愣个屁,拷上啊!”

      “哦哦,好好——”童浩这才反应过来,赶忙反手去摸手铐。

      “不行,不行!”吴细妹扑腾着手,尖声悲鸣,“放开我,我要去救天保,放开!”

      咔嚓一声,她被童浩拷紧,一把提溜了起来,押着就要往车里走。吴细妹没命地挣脱,横冲直撞,像条濒死的鱼,不住打着挺。

      “放我走,我得去救天保,没时间了——”

      孟朝给童浩打了个手势,示意他稍等,然后盯住吴细妹。

      “什么意思?什么叫没时间了?”

      “没时间了,我求你们,没时间了——”

      女人面庞扭曲,歇斯底里地哭叫。

      “我得去救他,他会杀了他!这个畜生连孩子都不放过!”

      “你说清楚,谁要杀谁?到底怎么回事?”

      “天保被他掳走了,没时间了,我要去救他,”吴细妹说着两膝一滑,顺势就要往下跪,“求你们放了我,我真没时间了,我要去找儿子——”

      孟朝一摆手,让童浩按住她脑袋,继续往车里塞。

      吴细妹重又开始扑腾起来,脚蹬着车门不肯进去。

      “姓孟的,我求你,放我走,只要救下天保,我什么都交代——”

      “你不上车咱怎么救!”

      孟朝掰下她的腿,也提高了嗓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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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8-8 18: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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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4 天前 | 显示全部楼层
      “知道没时间就别瞎耽误,去哪,赶紧说,我开车送你去!”

      吴细妹收住泪,语气迟疑。

      “孟队长,你不是唬我的,对吧?”

      “相信我,”他径自走向驾驶室,“我是警察。”

      吴细妹缩在后座,头抵住车窗,窗外灯火如炽,陆离光影映在她的侧脸。

      泪还没有干,纤细发丝黏在额角,整张面庞宛若件破碎的瓷器。

      她两手交叠,身子不受控制地抖。

      童浩从前座探过身来,递给她几张纸巾。

      “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

      她点头。接过纸巾,不住地拭泪,旧的泪痕刚擦去,新的又滚了下来,纸巾很快湿透,被她攥在手里,捏成一个潮湿的小球。

      童浩不忍再看,又塞了几张,慌忙别过身来,偷着向孟朝递眼色。

      孟朝目视前方,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

      “小童,你通知队里增援,分两队,一队赶去船厂,一队赶去工地,咱俩先带着她去工地。”

      “明白。”

      童浩一边应着声,一边一个劲儿地揉眼。

      “怎么?”

      “右眼皮直跳,”他舐了舐嘴唇,“感觉不太好,啧,不吉利。”

      “亏你还是个警察,搞封建迷信这一套。”

      童浩咧嘴,露出个难看的笑。

      道旁的灯火一点点黯淡,他们正在飞速接近。接近徐庆利,或者倪向东,接近谜底,或者骗局。长路的尽头可能是凯旋,自然,也可能潜伏着死亡。

      此刻童浩脑子一片混乱,甚至自己也搞不清楚到底希不希望猜对。

      他想要救下曹天保,却又忍不住怀疑自己是否真的具备救人的能力。

      嗓子眼儿发紧,每次吞咽都伴着疼痛,肚子也开始翻江倒海,有种想上厕所的冲动。他知道他在害怕,他痛恨这种懦弱,可他忍不住不去怕,与本能作对,终究不是件易事。

      孟朝听着童浩联系老马,发现他声音颤得不像话。

      他知道,新人单枪匹马参与这种抓捕,难免紧张惶恐。

      自己第一次出现场,看到残缺腐烂的躯体,也是吐得个翻江倒海。没有谁生来无畏,只是慢慢懂了,犯罪者并不会因为你的怕而心慈手软,不合时宜的胆怯,只会害队友丢掉性命。

      他清了清嗓子,本想训童浩几句,一转头,却看见他耷拉着脑袋,右手掌根不断地搓着眼。

      还是张孩子的脸。

      虽然顶着个大个子,可到底是个没经过历练的青瓜蛋子。自个儿刚毕业的时候,估计也比他好不到哪里去,得亏当时的队长带着他,一路摸爬滚打,总算是入了门。

      思及这里,孟朝语气软了下来。

      “一会到了,听我指挥就行,别紧张,别乱。”

      他瞄了眼童浩,又从后视镜瞭了眼吴细妹,像是一安慰要讲给两个人听。

      “没事的,肯定平安。”

      童浩扳着靠背,扭头去瞧吴细妹。

      “听见没,我们头儿发话了,天保不会有事的,你放心吧。”

      自己哆嗦成这样,还有闲心去安慰犯罪分子,孟朝摇摇头,不知该夸他善良还是骂他蠢钝。

      他挤了挤眼,想缓解眼轮匝肌的收缩。

      不知为何,自个儿右眼也跳了一晚上。

      然而孟朝不能表现出来,现在他是众人的主心骨,他必须强撑着勇猛,于是暗自祈祷,希望今夜万事顺利,千万别出岔子。

      车一拐,到了,他一路狂飙,只用了 30 分钟。

      城西工地地处偏僻,此时除了公路上的几盏路灯,再无其他照明。铁皮围栏圈起一片黑黢黢的静寂,荒草丛生,烂尾的几栋楼在夜色中突兀地高耸。

      他们下车,从围栏空缺处翻了进去,四下阒然无声,月亮隐在云层之后。

      从海上飘来一层薄雾,乳白色的混沌,罩着三人的眼,几步开外便看不分明。

      “是这里吗?”童浩押着吴细妹,“怎么连个人影都没有?”

      “这地方废了好些年了,”孟朝在前面打头,“小心点,徐庆利很可能藏在暗处。”

      话刚说完,吴细妹忽地大力挣脱开童浩,往工地深处疯跑,一路上扯开嗓子唤曹天保的名字。

      然而,没有任何回应,唯有斑鸠遁在迷雾深处,发出辽远的悲鸣。

      “吴细妹,你给我回来!”

      童浩话音未落,就听见一声女人的惨叫,他赶忙追过去,老远就望见吴细妹跌坐在地上,一双眼睛直勾勾地望向天空。

      她面前是座尚未封顶的高楼,外侧还立着脚手架。

      “哪儿呢?”

      他眯着眼打量,周遭不见人影。

      “上面。”

      孟朝不知何时站到他身后,语气冰冷。

      童浩仰头顺势望去,这才看清脚手架的顶端,有几根支棱在外的钢筋。

      最中间的一条上,隐隐约约,横穿着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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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3 天前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十八章 哭岛
      哭岛是座荒芜的小岛,与琴岛隔着一汪海,也隔着一个时代。

      三四十年前,造船厂的成立让这座海岛短暂的人丁兴旺过,而随着船厂的搬迁,曾随之而来的丰茂与繁盛也一并去了,厂房搬空,人员撤离,如今只留下一栋栋破败的屋舍,被山中野物占去做了窝。

      被人遗忘的船体烂在了岸上,庞大残缺,似是岁月蜕下的沉重的壳。

      徐庆利立在船台,隔海远眺对岸琴岛上的灯火,像是遥望着人间。

      背后是绵亘不绝的夜,岛上无人,无灯,只有起伏的山,遮天的树,永无休止的悲鸣——小岛地貌奇特,海风拂过时会发出诡异的声响,似婴孩啼哭,似鸟兽哀嚎,因这不舍昼夜的哭声,得了个哭岛的名字。

      人人都说不祥,而徐庆利却在这自然的啜泣中寻得了安慰,听着夜色中的呜咽,会觉得悲哀的不止是自己。

      曹天保蹲在他旁边,一手捏着零食,一手攥着奥特曼,鼻头冻得通红。

      “倪叔叔,什么在哭?”

      “不怕,”他温柔地抚着男孩头顶,恰似往昔一般,“只是风。”

      孩子似懂非懂的点头,衣袖抹去鼻涕。

      “阿爸阿妈到底什么时候来呀?”

      “快来了,”他瞄了眼时间,“就快来了。”

      哭岛与琴岛由一条狭长的穿海隧道相连,搭车左不过 40 分钟,眼下已经快到约定的一小时,他们势必已经到了,也许就藏在某处,在暗中窥探着他。

      徐庆利视线扫过船壳,厂房,航吊,灌木丛,扫过一切可以容人藏身的黑暗,最终又落回了曹天保的身上。

      若他们没来呢?

      他问自己,如果他们不肯现身,他又要如何处理这个孩子?

      真的决定了吗?

      男孩零食扔在一旁,捏着两个奥特曼对打,嘴里不知在念叨些什么。

      拐带天保出来,比他想象的更加简单,甚至无需动用暴力。

      这个男孩跟他亲密,他是他眼中和蔼有趣的倪叔叔。

      过往三年他帮他讲的功课,喂的吃食,偷着买给他的小玩具,都帮他赢得了这个孩子的信任,所以当徐庆利突然出现在烂尾楼空房间的时候,曹天保没有惊讶,而是蹦跳地抱住他,用脑袋蹭他的肚子,嚷着好久没见他了。

      “阿爸失踪后,倪叔叔也不来了,现在阿爸回来了,叔叔也回来了,真好。”

      “是啊,都回来了,”他拍拍孩子的脑袋,将刀背在身后,“真好。”

      “是阿爸阿妈让你来接我的吗?”他跑回床上,飞快往书包里塞着什么,“阿妈出门前让我赶紧收拾,说今晚就走,你瞧,我都收好了,马上可以走。”

      男孩得意地晃了晃手中的书包,“自己收的呢。”

      他仰着脸冲他笑,像是在等待他的夸奖。

      徐庆利也笑,多么乖巧懂事的孩子,连理由都帮他想好了。他拉住他,快步朝外走,“是啊,阿爸等很久了,你快跟我去找他。”

      他带着曹天保先去了工地。眼下饵有了,陷阱里的刀自然也得准备妥当。布局的人是他,他势必要确保万无一失。

      他要天保稍等一会儿,只说过来取点东西,而在他忙活的过程中,男孩也真的没有去扰过他。

      曹天保什么都没有问,自个儿拉开书包,安静地缩在角落里吃零食。

      常年的颠沛与病痛让这个孩子十分懂得忍耐,或许并不理解大人世界的逻辑,可他总是试图去成全。

      温顺,隐忍,似一株错生在冬天的植物,明知结局唯有死亡,却也还是顺从的生长,自欺欺人,心底做着开花的美梦。

      窗外的风雪固然不是他的错,可世间受苦受难的人,难不成都是自己做错了什么吗?

      徐庆利望着男孩,就像观赏一出电影的结尾。此刻屏幕还亮着,人物还演着,鲜活着,可他知道,距那个结束不远了,一秒又一秒的挨近,挨近曲终人散的时刻,心中未免怅然。

      蓦地翻腾起一股不忍,他停了几秒,笑笑,又继续手上的动作。

      直至所有东西准备妥当,二人辗转来了哭岛。

      徐庆利寻了处避风的地方,躲开男孩,偷着给曹小军拨打了那通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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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他出来时,不远处的曹天保换了种自娱的游戏,捡起码头附近的碎石子,朝海里丢去。

      海上生了雾,水与天连成一片,无垠的黑,浓的令人惶惑,对岸灯火时隐时现,远得宛若天边的星。天保丢出去的石子转瞬不见,只听得一两声微弱的“咕咚”,衬的黑的更黑,远的更远。

      徐庆利又看了眼时间,逼近午夜,已经超过了约定的一小时。

      仍未有人现身。

      他看着天保奔来跑去,四下捡拾石子的活泼背影,一时间恍惚愣了神。

      再等等吧,他对自己说,他情愿再给点时间,给曹小军,给吴细妹,给曹天保,也给他自己。

      身旁搁着条未完工的铁壳船,底部支着几根水泥墩子。

      这艘船本应成为海上的岸,如今却搁浅在陆地,任由海风侵蚀。

      风穿过船骸,像一首悲戚的挽歌,一场夭折的梦,哭诉它本应在碧波之上乘风破浪,就像他,本应脚踏实地安稳一生。

      他忽然感同身受,他是徐庆利,也是倪向东,是曹天保,也是曹小军。他是被抛入海底的石子,也是被架空在陆地的船。世间万物皆是身不由己,被无常命运玩弄于股掌之间,在各自的节律中,承受着各自的苦难。

      夜色浓郁,耳畔唯有哭声不舍。

      不,黑暗之中还隐着另一股气息。

      是他。

      徐庆利回头,他知道他来了。

      不是她,是他。

      徐庆利的手微微地抖,海风之中还掺杂着第四个人的呼吸,一个名叫倪向东的人伏在他身旁,嗤嗤笑个不停,帮他握住颤抖的刀。

      死去的倪向东四肢焦黑,面庞残缺,嘴一张,便呼出细小的灰色粉尘。

      “你便是我,我便是你。”

      笑声阴沉沙哑。

      “徐庆利就是倪向东,倪向东就是徐庆利。”

      空气中弥漫着皮肉焦糊的臭味,仿佛烈焰又一次烧毁了他的脸。

      “曹小军是我们共同的敌人,找到他。”

      可是他藏在暗处,曹小军躲暗处不肯现身,就像那夜一样。

      “有办法,”那个声音笑,“心狠的人,总是有办法。他们能狠,你也可以。”

      徐庆利走向曹天保。

      “天保,你来看,那个是不是你阿爸?”

      “哪里?”男孩颠颠地跑过来,小脸被风吹得通红,“哪儿?”

      “在那儿,你往前走走,看,海面远处那个。”

      “哪?”

      男孩垫着脚往前张望,一寸寸靠近码头边缘。

      徐庆利忽地伸手一推,曹天保毫无防备的跌入水中。这是船厂,海阔水深,孩子的脚根本够不到底。

      “倪叔叔,救我——”他的脑袋在水中起伏,“我,救我——”

      徐庆利点起一根烟,斜叼着在码头边来回踱步,另一边是孩子的濒死挣扎。

      他嘴里哼唱般数着数,不疾不徐。

      “十,九,八——”

      曹天保疯狂蹬腿,掀起哗浪浪的水声。

      “七,六,五——”

      男孩扑腾着,渐渐失了气力,只有一双小手扎煞着,擎在头顶。

      “四,三,二——”

      孩子沉入水底,没了声息,海面重新恢复平静。

      徐庆利停住脚步,有些诧异地望着海面。

      “咦?”

      说时迟那时快,打身后飞出一道黑影,将他撞到一边,噗通一声,跃入水中。

      曹小军高高地托起曹天保,一次一次,卯足力气往岸上递。

      徐庆利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父子二人,歪嘴一笑。

      “一。”

      他用鞋底碾灭烟头,右手打怀里抻出刀来。

      曹小军,你他妈总算肯现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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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九章 坠鸟
      三人仰着脖,同时望向被钢筋贯穿在半空的曹天保。

      浓雾弥散,又在十三四层的高度,自下往上,只能瞥见个大概的轮廓,黑黝黝的一团,像是被装在编织袋里。

      钢筋从黑影的正中穿过。

      里面的人无声无息,不曾呼救,也没有一丝挣扎的迹象。

      吴细妹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尖叫着就要往上爬,童浩忙一把拉住,可她受了刺激,哭嚎着甩动膀子,登时力大无穷,眼看着就要失控。

      “放开我,你放开我!”

      “别急,队里很快来人了,你等等——”

      “放开!我要去救他!你放开!”

      “孟哥,我快撑不住了,怎么办啊?”

      孟朝一把压住她肩膀,“想让天保死,你就尽管闹,尽管耽误时间。”

      吴细妹闻言止了声,泪涌着,嘴却哑了。

      “头儿,这算怎么回事?”童浩白了脸,不住咽唾沫,“是不是得上去啊?”

      “我总觉的有诈。”

      孟朝环视四周,扫过每一扇漆黑的窗口。

      “你不觉得奇怪吗?如果要杀曹天保,随时随地都可以,干嘛跑这么远,又搞的如此复杂。

      “徐庆利以前在工地就是干搭建脚手架、绑钢筋的活,他比我们更熟悉工地的设置,选在这地方也绝对有他的原因,咱得小心,人很可能就藏在暗处准备偷袭。

      “虽然不知道他在算计什么,但我确定无比,徐庆利肯定布好了局。”

      孟朝盯住悬在高空的黑影,倒吸一口气。

      “这布置得就像是个陷阱,专等着人上钩。”

      “那我们先不去了,”童浩偷眼瞧他,“或者等队里人来了,咱一起——”

      “不,必须得去,”孟朝摇头,“他这位置都设计好了,我们要想救天保,非得上去个人不可。”

      吴细妹闻言又开始扭动,“打开手铐,队长,求你们了。这样,我上,刀山火海我认了,大不了一命换一命——”

      “你不行,你上去不见得能救下天保。”

      孟朝指着高处。

      “他挂的这个位置,刚好卡在两层窗口之间,我们没法从窗台探身,只能顺着脚手架,一点点爬过去,你的上肢力量不够,做不到在半空中托住天保,弄不好连自己也会搭进去。你让我再想想办法——”

      “可是没时间了,”吴细妹低声哀求,“孟队长,快没时间了,马上一小时了。他电话里说过,时间一过就动手,咱不能再等了——”

      “这样,我上。”童浩抖着身子,颤着两只手开始脱外套。

      孟朝拦住他,“你在下面帮我照明,我上。”

      “头儿,不行,你年纪大,腿脚不灵便,反应也慢——”

      “闭嘴,”孟朝麻利地系紧鞋带,脱下外套,“来之前说了,服从命令,听从指挥,你不会要犯错误吧?”

      他低头查看手枪,停了一瞬,抬眼盯住童浩。

      “开过枪吗?”

      “学过,”童浩咽了口唾沫,“但没打过真人。”

      孟朝点头,掏出枪,上膛,塞进他手里。

      “一会儿如果有什么不对劲,直接开枪,不要犹豫。”

      童浩接过枪,沉甸甸的,他愣了几秒,又两手把枪推回来。

      “头儿,还是我上去吧,这种体力活让我来冲,你在下面遥控大局——”

      “少屁话,都什么时候了还跟我打官腔。”

      孟朝把枪塞他怀里,用力捏捏他肩膀。

      “你路上不是嚷着眼皮跳,怕不吉利么?所以还是我来吧,你老老实实,好生呆在下面,别给我添麻烦就成。”

      他朝前走了两步,又忽然停脚,回过头来望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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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3 天前 | 显示全部楼层
      “小童,我在架子上面行动起来肯定受拘束,所以下面教给你了,务必打起精神,现在不是害怕的时候。”

      “嗯。”

      “一会儿要是真有突发事件,”他瞄了眼吴细妹,“你脑子灵活点,眼睛盯住了。”

      “明白。”

      “还有,记得我来之前跟你说的话吗?”

      “剩一半的煎饼果子先别扔,等晚上饿了你再吃?”

      “不是这句——”

      孟朝皱着眉苦笑。

      “我是说,如果我倒下了,你要接着顶上。”

      “孟哥,快呸呸呸,别说这些丧气话——”

      “记住没有?”

      “我——”

      “看着我,这是命令。我要是往发生什么意外,这里交给你了,记住,别慌,你是警察,你要第一时间顶上。”

      孟朝盯住他,少有的严肃,童浩握紧手里的枪,点了点头。

      “好。”

      孟朝独自迈入建筑,心中打鼓,脚步声回旋在空荡的楼道。

      他攥紧手电,脚下是有限的光亮,边走边四下打望,生怕徐庆利从暗处冲出来偷袭。

      那道黑影悬在十三与十四层之间的脚手架的小横杆上,必须翻出去再攀爬一段才能够得到。

      孟朝跪在十三楼冷硬粗糙的水泥窗台,猎猎的风甩在脸上,额发乱飞,心脏咚咚擂动。朝下望去,隐约两个小小的人影,一道细微的白光晃动,那是童浩握着手电在向他招手。

      深吸一口气,孟朝咬住手电,从室内窗口翻出去,反身向外爬。

      工地荒废已久,脚手架的地基松散下沉,脚一踏上去就感觉有些晃动,脚手板被人撤走了,他只能踩着钢管,小心挪动。

      风从下面灌上来,身子悬在高空,掌心很快浮出一层冷汗,打滑,他强忍着不去朝下看,也不去想架子会不会坍塌,一寸寸往右边挪,只盯着几米开外的编织袋。

      染血的红白蓝三色编织袋,鼓鼓囊囊,似是塞着个人,半敞开的口子里露出条衣袖,是件橙黄色的面包服。

      孟朝认得,那是曹天保的外套,送他去医院那天,吴细妹回屋抓起来的就是这一件。

      他将手电塞回裤兜,轻声呼唤天保。

      没有回答。

      孟朝加快了移动速度,靠近了,他伸长右胳膊去够,手托住袋子,沉甸甸冷冰冰的,浓郁的血腥臭。

      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右眼皮开始狂跳,孟朝不去管它。

      编织袋贯穿在小横杆上,他一手攥紧钢管,一手揪住一角,用力往外挣。

      袋子比他想象中的更沉,幸而终是摘下来了。右臂在抖,他咬牙绷紧肌肉,带着编织袋一点点地往回挪。走了几步,左臂也抖得厉害,就快要支撑不住,他停在半空,深呼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是到底是哪里呢?

      徐庆利全程没有出现,难道攀爬脚手架就是他布下的局?

      不,没有这么简单,有问题,一定还有什么问题,只是他还没发现——

      眼下孟朝已顾不上那么多,加上曹天保的重量,他的体力已逼近极限。

      先下去再说。

      他试图将袋子放到脚下的钢管上,分担一部分重量,一低头,却发现防护栏和用于加固稳定的十字撑都被人撤走了,连接钢管的扣件少了螺丝,脚下的钢管松动,倾斜,显然支撑不住两个人的重量。

      孟朝僵在那里,于一瞬猛然明白了徐庆利的诡计。

      他是要他自己选,要么同归于尽,要么将曹天保丢下去,独自保命。

      那么他要怎么选呢?曹天保自己肯定活着爬不回去,所以问题很明确,他是选择看着曹天保死,还是选择陪着他一起死。

      不,一定还有其他办法。

      孟朝大脑飞速运转。

      既然徐庆利能带着曹天保爬上来,那一定还有另一条可供选择的路径,只要找到二人就可以全身而退,只要找到——

      然而——

      童浩与吴细妹并肩站在楼底,仰脸望着孟朝在空中一点点辗转腾挪。

      吴细妹婆娑着泪眼,双手合十,不住的祈求神明保佑,而童浩则在一旁控制不住的抖腿,嘴里也碎碎念道个不停。

      “没事,没事,孟哥是老手,没事的,肯定没事的。”

      他一遍遍念叨,不知是安慰吴细妹,还是安慰自己。

      徐庆利一直没出现,而孟朝也顺利地救下了曹天保,童浩悬着的心落了地。

      他看着孟朝一手攀住架子,一手拽着袋子,一点点往回挪。

      “你看,救下来了,”童浩笑了,“救下来了,我就说没事的,你看——”

      可下一秒,他看着孟朝脚下一空,身子向后仰去,从高处坠落,就像是一只鸟。

      他看着他停滞在半空。

      有一瞬,他甚至怀疑他可以飞。

      然而紧接着,坠落,坠落,坠落。

      断了翅的鸟,自高空急速地坠落。

      孟朝“砰”的一声,碎在他的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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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章 死诀
      徐庆利迎风站着,曹小军跪趴在对面,两手撑地,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曹天保亘在两人之间,仰面瘫在地上,一绺绺额发四散,滴着水。

      “天保,醒醒——”曹小军艰难挪动,爬到男孩身边,轻轻拍打他的面颊,“天保,不怕,你睁眼看看,阿爸来了,你醒醒,睁眼看看阿爸——”

      然而曹天保嘴唇青紫,在凛冽海风中双目紧闭,没了声息。

      “曹小军,原来你真没死。”

      徐庆利咂咂嘴,上前一步。

      “你说可不可笑,就在几天之前,我还在跟老天爷祷告,说愿意用任何东西去换你活过来。可眼下你就活生生站在我面前,我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他又近了一步,曹小军看清了,他右手握着刀。

      “你得给我个解释,一个死人怎么就又活了呢?”

      他悠闲地转着刀,那是曹小军无比熟悉的动作,属于倪向东的动作。

      “你的死让我成了通缉犯,我为了逃命,杀了个不相干的保安。你一点点把我逼上绝路,让我脏了手,回不了头,可你现在怎么又活了呢?”

      他步步逼近,曹小军摇晃着起身,将曹天保护在身后。

      大腿上的伤又挣开了,血汩汩向外涌。

      可他不能在这个男人面前表现出任何虚弱,不能。就像在野外遇见饥饿的狼,血腥气只会彻底激发它的兽性,示弱得不到任何怜悯,只加速死亡的到来。

      他提着气,手撑膝盖挺起身来,咬牙努腮,直视那人的眼睛。

      “曹小军,你他妈的告诉我,为什么?”

      曹小军没有回答,而是用另一个问题替代。

      “你是谁?”

      “我?”徐庆利勾起一边嘴角,冷笑,“我是你兄弟,东子啊——”

      一语未落,曹小军瞬间炸起,忽地一下子直奔过来。

      徐庆利不知他要干什么,惊吓之余忘了退后,曹小军猛然贴近,挥动右手,一股蛮力击中徐的下腹,酸胀之后,撕裂的疼痛弥散开来。

      徐庆利自觉身子一顿,低头,发现腹部插着把刀。

      “小军?”

      再抬头,却直撞上对面人的咬牙切齿。

      “你为什么要冒充倪向东?”刀在他体内转了个圈,“你到底是谁?接近我什么目的?”

      怨毒,愤恨,不加掩饰的厌恶。

      这表情徐庆利曾见过无数次。

      在他三十余年的人生里,这种嫌弃与恶意他见了太多回。

      那些人在真正了解他为人之前,只消看见他毁掉的大半边的脸,便已经开始憎恶。

      调侃,嘲讽,谩骂,甚至无端的殴打,历经了太多,他以为自己已经百毒不侵,直至今日看到了曹小军的眼神。

      他有一瞬的恍惚,只觉眼前这张扭曲的面孔,无比陌生。

      曹到底是受了伤,又在海里折腾了许久,消耗了力气,刀刺得不深,只伤及皮肉。抬手第二下的时候,徐庆利反应过来,一把推开,踉跄着躲闪。

      曹小军扑了个空,径直摔在地上,好半天起不来身。

      徐庆利望着他的狼狈,望着他在潮湿打滑的地面上颤着两条胳膊,挣扎着想要撑起身体。

      “我不会说的。”

      他走过去,向后拉扯曹小军的头发。

      “如果你当时问过我,就会知道我的答案,那晚的事情我会烂在肚子里,永远不会告诉别人——”

      他一刀刺向曹小军后腰。

      “可如今晚了,走到这一步,我们都回不了头了。”

      又是一刀。

      曹小军怒吼一声,反手挥刀,刀刃划向徐庆利的右腮,转眼皮开肉绽。

      徐庆利捂着脸滚下来,哗浪浪,刀落到一旁。曹小军借机翻身,骑在他身上,两手攥住刀,大力向下掼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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