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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云雾飞舞

《死亡循环2 门岭怪谈》天下霸唱最新作品(全文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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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1-11 07:50:31 | 显示全部楼层
  藤明月看城门前还有陆雅楠留下的血迹,感到眼前一阵发黑,险些昏倒在地。
    我赶紧扶住藤明月,对阿豪和臭鱼两人说道:“宫殿里困着那个怪物的阴魂,贸然进去等于是自投死路,我看还是先找个地方躲一躲。”
    阿豪皱眉思索:“这座规模宏大的宫殿,周围全是茫茫迷雾,恐怕根本没有安全的所在。”
    臭鱼说:“凡事得往好处想,咱们现在至少摆脱了大群僵尸,宫殿里的东西再怎么可怕,也只不过一个而已……”
    臭鱼这番给自己吃宽心丸的话还没说完,城门忽然开启,就见其中冒出一个一人多高的黑影,上肢奇长,裹着一阵阴风。
    我心想村中女子下到地穴中,触到妖蛖吐出的黑气,从而怀了异胎,生下一个似人非人全身鱼鳞的怪物,后来饥饿的村民们把它当人鱼吃了,但也不能说这东西死了,它只是又回到了以前的样子,是天地间倒逆之气积郁而成,如同一个怨念很深的阴魂,能在噩梦中吞噬生灵,进到壁画中的人,也不免被其吃掉。
    我们见情势不好,只好脚底下抹油开溜,可一转头,却发现那些陵工所变的尸俑,已经出现在了身后的雾中。
    我也是急中生智,同阿豪等人绕过那异物的阴魂,跑向城壁下洞开的大门,就看成群而来的尸俑,正前赴后继地被它吞下,而闷死在隧道里的民夫不下数万,这个怪物也越来越是庞大,身上浮现出一张张扭曲恐怖的人脸轮廓,全身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死人手脚,巨大的身躯可以轻而易举地压垮城郭。
    我们躲在城门洞里看个满眼,犹如目睹到能够揭起大地投入海中的末神降临,吓得全身发抖胆都破了。
    这末世之神般的巨大魔物似乎要找出路,它在雾中浑浑然地东撞一头,西撞一头,发出惨厉的嚎叫。
    众人捂上耳朵不敢去听,我看阿豪、臭鱼、藤明月的脸色都和死灰一样,估计我自己也好不到哪去,既然已经无路可逃,只得闭目待死。
    这时云阴罩野,忽然下起一场大雨,雨水被阴风卷入城门之中,我觉得腥气触脑,用手抹了一把落在脸上的雨水,惊见手中全是鲜血,大着胆子往外一看,顿时瞪起眼张开嘴,再也合不上了。
    壁画里描绘的景象,是一座宛如巨峰壁立的宫殿,周围都是茫茫云海,此时那半人半鱼的怪物几乎与这宫殿同样大了,阴影遮蔽了天空,然而它身后出现了一个巨壑般的大洞,混沌中的一切逐渐变成鲜血,像是汹涌翻滚的血海流向其中。
    我推了推身边的阿豪和臭鱼,那二人看罢果然也都惊得呆了,这壁画称为帝江图,是用混沌之物的鲜血绘成,所以里面这座宫殿只能进不能出,可以将浑沌啃出一个洞来的东西,只有被称为“门”的巨虫了。
    “门”的震动产生了时间漩涡,使我们在雨夜中的高速公路迷失方向,然后被卷进了门岭中的三个村子,自从我知道这件事开始,我就已经有了不祥的预感,我们每次在门岭中迷路的经历虽然不同,但命运的结果却不会改变,无论我们怎样拼命逃跑,到头来都会被“门”吞掉。
    这时那半人半鱼的怪物轰然栽倒,很快被血海淹没了多半截,转眼消失在了“门”中,我们周围也都化成了猩红的血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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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1-11 07:50:47 | 显示全部楼层
  我和阿豪、臭鱼、藤明月相互拉扯着,竭尽全力在血海中挣扎,奈何身体被巨大的洪流所吞没,掉进黑洞般的漩涡里急速旋转,四个人很快就失散了,我听不到也看不到,浑浑噩噩中也不知过了多久,才逐渐恢复了知觉。
    我猛然惊醒,脑海中空空如也,睁开眼就见天上有个黑洞,似乎有巨大的神或魔,正在其中窥视着人间,那黑洞边缘有一圈光痕,刺得人眼睛生疼,我感到一阵莫名的恐惧:“天空中怎么会有黑洞出现?”
    正诧异间,忽然有个人伸手遮在我面前,说道:“你别盯着日食直接看,当心把眼睛看瞎了。”
    我拨开那只手,揉了揉眼,发现自己正坐在一辆车里,副驾驶的位置坐着业务员老齐,后座上的年轻姑娘是丽莎。
    我看到车中的两个人,恍然记起我是个开黑车的,带老齐和丽莎二人跑了趟长途,返程的途中为了绕近路,驶入了一片荒野,当时恰好发生了一场罕见的日全食,日轮与月球重叠,白天突然变得像黑夜一般,我们只好停下来,在车里观看日食,我觉得自己在看到日食的一瞬间,似乎经历了一场无比漫长的噩梦,不过这个恐怖的噩梦,却没在我脑中留下半点记忆,但是我好像丢掉了比性命还重要的东西,眼泪不知不觉间已在眼眶中打转,滚烫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
    老齐和丽莎都被我反常的举动吓傻了,刚才还好好的,怎么无缘无故就哭起来了?
    此时月球的阴影渐渐消退,天空又亮了起来,我用衣袖在脸上胡乱抹了抹,告诉那两人说:“没什么,我见到强光就会忍不住流泪,咱们今天还要赶路,快走吧。”说罢发动车子驶回了原路。
    这一路还算顺利,没有发生任何怪事,但我有一种很强烈的预感,那场完全想不起来的恐怖噩梦,必有一天会成为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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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1-11 07:51:0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卷 门岭怪谈 第四章深山奇遇
  
  
  上 探险
    人事有代谢,往来成古今,我身边相识的人们,有的走了,有的来了,生活中有平淡,也有意外,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地过去了。
    目睹日全食之后,过了一段时间,我跟阿豪和臭鱼三人,合伙做起了药材生意,也无非是倒买倒卖。
    那天签下一笔大单,我们三人心情不错,决定给自己放两天假,离开喧嚣的城市,到山里去钓鱼宿营。
    一般旅游景区的人太多,风光看不到,光看黑压压的人脑袋了,我们想图个清静,便选在一处还没有开发过的森林中,先把车停在路边,然后背上睡袋、野炊和钓具,徒步走进山里,那附近没有人烟,茂密的森林中也没有路径,带有几分探险的刺激和野趣。
    溪流垂钓需要一定的经验和技术,我和臭鱼对此并不在行,阿豪却是把好手,只用半天时间,就钓了十几尾又肥又大的鳟鱼。
    阿豪事先打听过,这山中有座小木屋,里外分成三间,以前是给旅行宿营者预备的民宿,相当于一家深山里的小旅馆,可来的人实在太少,经营不下去了,木屋就此荒废,偶尔进山的探险者,都会在这宿营,木屋虽然简陋,但好在不用携带帐篷了。
    我们找到小木屋的时候天已擦黑,而且有人比我们先到了,经过交谈,得知这两个年轻姑娘是师范学院的藤明月和陆雅楠,她们是到山里观鸟,也选择在此过夜。
    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征得藤明月的同意,我们住在了这座无主小木屋的外间,山区防火,只有木屋里有个地灶,当下点起火来把鳟鱼烤上,也请藤明月和陆雅楠一同享用。
    从溪流中钓到的野生鳟鱼,正是最为肥厚饱满的时节,阿豪的手艺也真是不赖,用树枝插了鳟鱼,放上孜然和辣椒粉上下翻烤,香气四溢,配上用溪水浸冷的啤酒,滋味果然是鲜美无比。
    众人围坐在木屋里的地灶前,一边吃着烤鱼,一边交谈,不知不觉中,外面天色已经大黑了。
    我看见藤明月的第一眼,就觉得似曾相识,可完全想不起来,就问她:“咱们是否在哪见过?”
    藤明月看着我的脸凝望了一阵,然后轻轻地摇了摇头,神色间却显得若有所思。
    我说:“那没准是上辈子见过,以后咱俩常联系,其实观鸟之事我也略知一二,这是起源于英国的贵族运动,带着鸟类图鉴、望远镜、长焦相机等装备,在深山大泽中观察鸟类的栖息,这可不是一般人能玩的,需要丰富的鸟类知识,你要有不明白的可以随时问我,我养过鸽子……”
    这时臭鱼插嘴道:“别套近乎了,你小子看见哪个女的都眼熟,一点新鲜招儿都没有,上辈子的事你还能记得?”他又说:“各位,咱别干吃啊,唱个歌怎么样?”
    我说:“你千万别唱,就你那把破锣嗓子,小心把森林里的狼给招来。”
    阿豪说那倒不必担心,这片森林里没有伤人的野兽,不过难得这份宁静,让臭鱼大吼大叫地唱一通,可把这气氛都破坏了。
    臭鱼说:“那咱也别唱了,我看深更半夜在森林中的小屋宿营,最适合讲些怪谈鬼事,问题你们敢不敢听?”
    此言一出,陆雅楠立即举手赞同,请臭鱼先讲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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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1-12 10:08:28 | 显示全部楼层
  臭鱼说:“没听过大将压后阵吗?本老爷怎么能先讲呢?”他对阿豪说:“咱抛砖引玉,老广你先抛个砖,然后我这玉再出来。”
    阿豪拿臭鱼没办法,只得同意,他想了想说道:“咱们既然是到山中探险,那我就讲一个关于财宝的故事好了。”
    此时山风呼啸,木屋里也冷了起来,我们一听是关于财宝的事情,当然很感兴趣,立即团团围坐,等待阿豪开讲。
    阿豪说讲什么怪力乱神没有意思,说书唱戏本是劝人的方,咱要说就说个有些道理的,俗话说“人不得外财不富”,却不知“外财不富命穷人”,几位坐好了,听我说这段杨六爷取宝的故事,这是个真事,一度震动天下,不信可以找以前的报纸文献查询。
    春日春风有时好,春日春风有时恶;
    不得春风花不开,花开又被风吹落。
    说的是大清咸丰年间,有个年轻的混星子杨小六,他本家姓杨,穷苦出身,没个大号,也不知道从哪论起来排行第六,又因年小,所以认识的都以杨小六相称,后世提起来就尊称杨六爷了。
    杨六爷天生一副热心肠,侠肝义胆,为人特别仗义,常常急人所难,因为父母早亡,无以为业,只得入锅伙当了混星子。
    所谓锅伙,是一帮泼皮无赖,几十条光棍凑到一块,半租半抢占据一处民宅,里面搭上通铺,再支上一口大锅,众人吃在一起睡在一起,为首的大哥就是寨主。
    平时都不出门,有那些做买卖的商人或地主一类的有钱人,跟谁斗气打架,就得封好红包,拎上点心匣子时鲜果品,到锅伙里请寨主出面,寨主拿了钱,便率领手下混星子去给东主出气,也在地方上平地抠饼,抄手拿佣,到处勒索,相当于一个流氓团伙。
    凡是混星子,多半都是滚刀肉,油盐不进,软硬不吃,要是舍不得自己这一百多斤,也入不了锅伙,因为混星子基本上是靠挨打吃饭,被公差捉去过热堂更是家常便饭,到公堂上最简单的是掌嘴,揪住头发左右开弓抽大耳刮子,有经验的混星子全知道这时必须把嘴张开,否则几十个嘴巴抽下来,满嘴的牙都得被打掉,挨完打还得喊:“谢老爷恩典。”
    自古说官法如炉,掌嘴还是轻的,其次是用破竹片子打手心,把手绑在木墩子上,拿竹片子狠抽手掌心,十下一停,起码两百下,多者上千,直打得皮开肉绽,整个手掌都被打烂了,不打烂了那毒火闷在心里,人也活不了。
    这些简单的刑罚,远不算是大刑、酷刑,诸如“打蟒鞭、压杠子、坐老虎凳、跪铁蒺藜”等等等等,最狠的要数站笼,混星子过热堂,甭管是下油锅还是滚钉板,眉头都不能皱,也不能呼疼求饶,否则就不是英雄好汉,没法在锅伙里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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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1-12 10:08:40 | 显示全部楼层
  有时把娄子捅大了,比如惹出人命,官府上门来找麻烦,寨主就要把大伙集合起来,嘴里念叨些忠义掌故,等众人听得入神之际,寨主冷不丁从袖子里拽出一根擀面杖,照人堆儿里一闷棍打下,当场将一个人打得脑浆迸裂死于非命,这倒霉蛋就是去顶缸的主儿,一命填一命,这样就把官司了结了,实际上毫无义气可言。
    杨六爷年轻时为人仗义正直,被一伙小兄弟推为一个锅伙的寨主,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从不做那些敲诈勒索的勾当,那时官府经常是认钱不认人,犯人上堂受责打之前,只要这案子不大,可以花点钱雇混星子上堂代为受罚,杨六爷凭着身板结实,屁股蛋子肉厚,全靠替人挨板子赚个饭钱,勉强口,所以没多久手下人都各奔东西了,锅伙里只剩六爷一个。
    杨六爷这日子过得饥一顿饱一顿,可叹拳头上立得起人、胳膊上跑得过马的一条好汉,世上却尽是趋炎附势的小人,没半个肯周济于他,只能安慰自己是生来运限不好,混得如此落寞,再过几时未必没有个亨通日子。
    六爷心宽志大,混到这地步了还愿意管闲事,路见不平,必要拔刀相助,这天走到南门里,也是该着出事,就看街上有个充军的囚犯,那囚犯是当地出名的一个地痞,脖子上戴着木枷,披头散发,直眉瞪眼一脸的横肉,虽然不瘸,但故意跛着个脚,一看就不是个善茬儿,是打了板子之后,让俩差役押解着,充往沧州,这是正要出城。
    那时充军的犯人很多,先被发配到边远之地,过些时候再逃回来,花些钱把官司了结,照样横行霸道,这地痞戴了枷,一路走在街上还到处讹钱,遇上做生意的就没事找事,谁不给钱他立即躺到人家店铺门口不走了,打他他也不怕,那些做买卖的大多胆小怕事,只求息事宁人,赶紧给俩钱把这位爷打发走,而押解的差役也怕找麻烦,甚至还想分点油水,所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地痞大摇大摆地走到城门前,迎面碰上一个卖鸟的老乡,他立刻直眉瞪眼地抢步上前,把卖鸟的拦下,喝问:“这人犯了王法,要用枷锁禁着,鸟又没犯法,凭什么也用笼子关着?大爷我看不过眼,你今天不把这些鸟放了,大爷就跟你没完!”
    那卖鸟的老乡苦苦哀求:“小人家里老母病重,没钱抓药,好不容易到林子里逮了几只鸟,带到城中卖几个钱回去救命,大爷您行行好高抬贵手……”
    地痞不由分说,不给钱便要砸了鸟笼子,结果惹恼了路过的杨六爷,一怒之下挥拳把地痞打倒在地,不想那厮额头撞在石阶上,一命呜呼了,出了人命非同小可,杨六爷毕竟光棍一个,不像别的寨主,摊上人命官司能找手下顶罪,只好逃离了故土,专拣那人烟稀少的荒山野岭去走,吃野果草根为食,夜里就找岩穴栖身。
    如此逃亡在外几个月,时值酷暑季节,杨六爷在山里越走越深,他衣衫褴褛,又累又饿,实在走不动了,瞧见有个直上直下的洞穴,洞中林萝茂密,纵横交错,他寻思山里野兽太多,很少有安稳所在,而这藤萝紧密处正可容身,先睡上几个时辰再说,于是爬下去,蜷缩在横起的古藤上假寐。
    半梦半醒间,杨六爷忽然觉得身上如受火灼,忙睁开眼一看,惊见洞口有只奇形怪状的异兽,正张着嘴向他吐气,吐出来的气有如黑烟,接触到皮肤上火烧火燎般疼,霎时间毛发俱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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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1-12 10:08:56 | 显示全部楼层
  中 财宝
    
  
  由于树藤遮挡,杨六爷只能看到洞穴外面那巨兽的脑袋,就见那东西头大如瓮,脸上带着鳞片,两眼猩红,身子长什么样却看不到,它也被古藤拦住,无法把头探进洞穴,就从血盆大口中喷吐黑雾,要把洞里的人逼出来。
    杨六爷大吃一惊,也不知这是巨蟒还是麒麟,他翻身从树藤上滚落,折着跟头掉进了洞底,所幸这是个土穴,才得以大难不死,捡了一条性命,天昏地暗地过了很久,等他醒转过来,摸到身边有个冷冰冰硬邦邦的东西,像人但又不是人。
    杨六爷心中称奇,那时也是年轻胆大,就把这东西拖着,寻到土穴的另一端,离开了这个洞窟,到外面仔细一瞧,从土穴里拖出来的东西,竟是白乎乎一个银人,整个都是银子,有鼻子有眼,形态非常古朴,不清楚是哪朝哪代埋在地下的,至今仍未朽烂。
    杨六爷贫中得宝,好似暗里得灯,心中不胜喜悦,跪到地上给老天爷磕了几个头,然后把这银人背上,觅路离开了深山。
    民间风传杨六爷捡到了宝物,据说从这尊银人的身上敲下几块银子,过几天它还能自己长出来,银子越聚越多,是埋在地下的银子年久成精,这些是市井当中的传闻,反正怎么说的都有,至于是不是真有这么离奇,除了杨六爷自己,外人又上哪知道去?
    总之杨六爷以在山里找到的银人做本钱,在口外做生意发了大财,几年之后衣锦还乡,娶妻生子,置办下好大家业,官面上知道六爷如今是大财东了,都上赶着来巴结他,当初那人命官司只不过打死个地痞,又没有苦主追究,使了些银子也就不了了之了。
    杨六爷比较迷信,认准一个道理——“举头三尺有神明,湛湛青天不可欺”,以前穷的时候,靠着替人挨板子度日,没做过败德行的事,发迹之后,更是一味地行善,不管是和尚还是老道,乃至是要饭的穷人,只要从杨府门口过,一定请进来,准备斋饭款待,临走再给点钱,广结善缘。
    单说有那么一天,杨六爷听闻西城有位姓葛的奇人,此人开过天眼,精通地理,所谓“天眼通”,自古就有了,凡是有天眼的人,不用请神问鬼以卦术推算,面对面看你一眼,便知来日吉凶,据说葛先生平时在那一站,街上来来往往的人们一个个姓甚名谁,从哪来到哪去,他都能说得不差分毫。
    某日葛先生在门首晒太阳,看一个人匆匆忙忙从街上走过来,他一把将那人衣袖拽住,死皮赖脸地非要送人家几句话。
    那人急得火撞顶梁门,拂袖甩开葛先生的手,大怒道:“你这个人好没道理,我有要事在身,急如星火,哪有工夫听你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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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1-12 10:09:13 | 显示全部楼层
  葛先生不紧不慢地说道:“你别着急,我这几句话,能省你半天工夫,救上两条人命,我看你着急忙慌的,是因你妻子病重,要赶着去请郎中到家中诊治,你要去找的那位郎中,可巧今天不在,你去了也是枉费腿脚,另外你妻子的痧气已愈,用不着再请郎中开方子抓药了,但你妻子是孕中染病,痧气虽退,却有早产之危,所以我劝你赶紧改道,尽快请位接生的稳婆回家。”
    那人只是不信,推开葛先生,紧跑慢跑,赶到郎中住处,到了才发现大门紧闭,一问邻居,这郎中昨天就外出给人诊病,至今未回,想是这趟去得远了。那人无奈,只好回家,这一来一去,可就耽误了不少时间,到家得知妻子痧症退了,但动了胎气,好像有临盆之兆,他顾不上坐下歇口气,又急忙跑去请稳婆,合着又是一来一去,两趟折腾下来,最后妻子还是流产了,肚子里的孩子没保住,他妻子妇道人家想不开,此后一病不起,搭进去一大一小两条性命,那人后悔得拿脑袋撞墙,如果起初听了葛先生的话,也不至于发生这等惨事。
    一来二去,人们发现葛先生出言奇准无比,真有未卜先知的本领,而且还会看风水,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不等你说话,他就知道你家房屋结构,开了几道门,哪道门朝哪个方向,门槛有多高,甚至院子里的水井,厨房里的灶台,这些全能瞧出来。
    不过葛先生脾气古怪,也不以此为业,高兴了他就送你几句,不高兴的时候闭口不谈,随你是达官显贵还是贩夫走卒,向来是一个大子儿不收,大概是泄露天机,恐怕会折损阳寿。
    杨六爷闻听葛先生身怀异术,心中无比仰慕,便买了礼物登门拜访。
    人的名,树的影,葛先生知道杨六爷不比一般,是地方上首屈一指的善人,请进家中分宾主落座,喝茶叙话。
    杨六爷禀性耿直,不太会客套,开门见山说:“什么事都瞒不过葛先生的眼,我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最近家里不断有人得病……”
    葛先生说您别说了,我知道是怎么回事,六爷您今年新置办了一套宅子,全家老小都搬了进去,对不对?
    杨六爷说可不是吗,搬进新宅之后接连摆了三天流水席,问题是这件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还用得着算吗?以前有人讥讽算命先生算得准,说他能算出来紫禁城里有位皇上,皇上的媳妇叫娘娘,还能算爷仨走道就数当爹的岁数大,连脑袋长在脖子上都算得出来,莫非葛先生也是专门擅长算这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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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1-12 10:09:27 | 显示全部楼层
  葛先生说六爷您容我把话说完,您新置办的这套宅子,是前朝的蒲氏故居,两百多年来没怎么住过人,虽然转到您手里之前,整个宅邸都重新修正过,但里面还有些不干净的东西,您家中眷属得病,不用寻医问药,也不必请神供佛,回去之后,您就照我所说的做,在东厢房里有处地灶,砌这地灶的砖头,总共是一百七十九块半,把这座地灶拆掉,灶底下埋着个怪物,只要把它除去,府上也就万事大吉了,不过切记,一旦从地下挖出来什么怪物,直接扔进河里就是,千万别去看它里面的东西。
    杨六爷信疑各半,家里东厢房有处地灶不假,可这座老宅建于明代,宅院房屋几经翻修,唯有东厢房始终没动过,隔了这么多年,如果不把地灶拆掉,根本不知道有多少块砖,而葛先生看也不看,就说砖头有一百七十九块半,带整带零的,真能有这么准吗?地灶下又会有什么怪物?
    杨六爷心里嘀咕,先辞别了葛先生,打道回府,当天命几个家丁带上锹镐,径直来到东厢房。
    这宅子又深又大,房屋也多,杨家人住不了那么多间,东厢房是整个宅邸中最偏僻所在,所以一直空着没动。
    众人进到屋里,把地灶的砖一块一块地拆下来,数了数,不多不少,整整一百七十九块半。
    杨六爷目瞪口呆,心里暗挑大拇指,佩服葛先生神术,又担心地灶下的怪物,不知那东西是不是常人所能应付。
    不过既然葛先生说没事,众人心里也就有底了,壮着胆子挖掘地灶下的泥土,挖了没多深,就听“当”的一声,挖出一个古纹斑斓的铁盒,除此之外没有别的东西。
    杨六爷把铁盒放到地上,仔细端详了一阵,看这铁盒外面锈迹斑驳,封存得很是牢固,那盒盖几乎锈死了,估计是当初起这座大宅的时候,埋下的一件古物,少说有两三百年了,刚才拿在手中,觉得分量不轻,里面必定有些东西,没准就是葛先生所说的怪物了,于是吩咐手下人,远远地找处臭河沟子,把这铁盒扔掉。
    谁知道杨家那些下人们目光短浅,以为地灶下埋了什么稀奇古怪的物事,寻思打开铁盒看一眼又有什么关系,万一里面装着宝贝呢?所以趁杨六爷刚一出门,这几个家人立即把铁盒撬开了。
    铁盒刚一揭开,就看里面“嗖嗖”蹿出两个东西,是一只老鼠和一只麻雀,飞逸逃出东厢房,眨眼就不知去向了。
    见者无不骇然,铁盒埋于地下几百年,谁都没想到里面居然还有活物,尤为不可思议的是,这一鸟一鼠两个怪物,闭在铁盒中这么久还没死。
    这么稍一愣神,铁盒里又有三枚铁钉激射而出,全打在撬开盒子的那个家丁脸上,当场入脑而亡。
    杨六爷在前宅听得禀报,心知大事不好,匆匆赶到东厢房,一看铁盒里只剩一副空弩,原来盒中暗藏机括,一旦开启就有铁钉射出来取人性命,家人不听吩咐,擅自撬开铁盒死于非命,是自取其祸,这也就罢了,那一鸟一鼠两个怪物却是什么来历?究竟是妖是怪?逃走之后是否还有后患?
    杨六爷不敢怠慢,一面安排下人把那家丁后事妥善处理,一面亲自跑到葛先生家,把事情经过讲说一遍,请问葛先生此事主何吉凶。
    葛先生摇着头叹了口气,说道:“杨六爷,您的死期不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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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1-12 10:09:42 | 显示全部楼层
  下 劫数
    
  
  
  杨六爷心头一沉,忙道:“在下愚钝,还请葛先生明示。”
    葛先生说:“这座大宅建于前明,那时造房子的木匠被主家仇人收买,在地灶里埋下两个妖物,坏掉了主家风水,那一鸟一鼠都是地下精怪,逃了之后恐怕会引起旱灾。另外您当年是在山里捡了宝贝,由此发迹,对不对?常言道得好,人不得外财不富,可还有句话说得更好,外财不富命穷人,其实您就是个穷命,命里不该富贵,但杨六爷您为人至忠至孝,又撞上时运,所以得了一段富贵,时运一过,还要落得家破人亡的结果,这次在屋中掘出铁盒放跑了怪物,虽然不是您有意为之,也有疏察之责,阴德上难免有所亏损,几年之内,必然有场逃不开的劫数,那时就是您的大限。”
    杨六爷道:“既然是天意如此,人力岂可强求,我听天由命罢了。”
    葛先生这个人的脾气很古怪,你要求着他,他未必愿意理你,杨六爷这么一说,他反倒不惜泄露天机,嘱咐道:“六爷平生多行善举,有此危难,在下不能袖手旁观,我交给您一个办法,也许躲得过这场劫数。”
    杨六爷拜倒谢恩,请教葛先生如何化解凶难。
    葛先生说:“命是天定,事在人为,您娶妻多时,还没得个一男半女延续香火,这是因为六爷您命里没有子嗣,不妨到天后娘娘宫里进香求子,如能讨得一个孩儿,或许可以逃过这场劫数。”
    葛先生嘱咐完杨六爷这番话,就此搬家远走,再也没人知道他的去向了。
    杨六爷谨记葛先生之言,一连在家斋戒沐浴了几天,择取黄道吉日,带着夫人到天后宫烧香求子,又出巨资重塑金身,果有灵验感应,转过年来,杨夫人生下一个麟儿,这孩子长得别提多周正了,谁见了谁都喜欢,就像天后身边的童子投胎,杨六爷夫妻两个感恩戴德,天天烧香上供。
    时光荏苒,转眼这孩子就三岁多了,当时山西直隶等华北五省,发生了连年大旱,这场空前的大旱灾,被称为“奇荒”,所有的河流水井都见底了,天上不下雨,百姓们就拼命把井往深处打,渴死的人虽然不少,大部分还勉强能活下来,唯独庄稼离了水,只有死路一条,这场持续几年的大旱,这几省的粮食颗粒无收,草根树皮都吃尽了,饿殍遍野,数百万灾民背井离乡,拖儿带女拥到城里讨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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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1-12 10:10:00 | 显示全部楼层
  一般这时候,官府都要开仓放粮,赈济灾民,在城内设了许多粥厂,就是那白水煮的米汤,住到粥厂里的饥民,每天早晚可以得到半瓢稀粥,那汤水里米粒也见不到几个,但别小瞧了这一碗粥,饿得快死的时候喝上一口,就能苟延残喘,喝不上这口粥,也许当天就活活饿死,饿死的便拖到城外荒郊,扔进万人坑里喂了乌鸦野狗,别看那年头人没吃的,这些野狗可个个吃得脑满肠肥,皮毛油光锃亮。
    朝廷虽然下旨开仓放粮,奈何国库空虚,再加上贪官污吏层层克扣,粮食发到粥厂已经没多少了,僧多粥少,无异于杯水车薪,幸亏有那些富商大户出钱出粮,杨六爷遇上这等事,自然不甘人后,他独自包了城中最大的几个粥厂,一天舍两顿米粥,那粥不但稠,晚上还给半块饼子,不过这些粥厂不让青壮男子进来,只收容那些老弱妇孺。
    其中一个大粥厂设在法海庙中,总共住了两千多人,大多数为女人和小孩,那时也顾不上什么寺规了,由于庙小人多,房屋不敷分配,只好在庙里用草席搭了很多棚子,以供这些难民居住,上面拿草席盖顶,外墙围以芦苇,那棚子搭得密密层层,一片连着一片,后面再进去人几乎没有立足之地,每天由和尚们负责煮粥,僧人在庭中支起几口大锅,煮好了米粥,便让饥民们排着队,依次上前领取。
    杨六爷一有工夫,就抱上儿子到法海庙粥厂,看僧人给灾民们舍粥,有时更要亲自动手。
    那天起了西北风,阴晦寒冷,天色跟夜里一样,杨六爷给灾民们预备了一批棉被,也是亲力亲为,自己带着家丁送到庙中,外面天寒地冻,他本不想带儿子同去,可那小孩抱住他爹不撒手,怎么哄也不行,杨六爷心想:“这孩子也是带着善缘来的,不让他跟着去舍粥,就抱着我不放,既然是这样,带此子同去又有何妨。”便给小孩加了衣服,乘马车到了庙中。
    大清早寒气凛冽,难民们早早就起来等着发粥了,杨六爷特意嘱咐僧人,今天寒风刺骨,粥里要多放米,饼子加倍。
    那些饥民冻了半夜,好不容易盼到早晨,看僧人们把米下到大锅里煮,香气闻到鼻子里,饿火更加难耐,顾不得秩序,纷纷挤到前面,都想赶紧喝上这口热粥。
    庙中搭满了棚屋,本已十分狭窄,这两千多饥民乱哄哄地拥挤过来,寺里的几个僧人根本阻拦不住,杨六爷让手下的家丁上去维持,才稳住局面。
    这时候粥也煮好了,杨六爷一手抱着儿子,一手拿着瓢,要给那些饥民舍粥,可这事也怪了,这个平时不哭不闹、乖乖巧巧的小孩,突然间哇哇大哭,就像让什么东西给吓坏了一样,周围那些献殷勤的人,轮番过来又哄又抱,那孩子只是号啕大哭。
    杨六爷心疼儿子,抱拳对众人说:“老几位,对不住了,今天这孩子不舒服,我得带他找郎中瞧瞧去,大伙接着忙,可别耽误了舍粥的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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