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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云雾飞舞

[转帖] 《别相信任何人》-身处虚构的人生,还能相信谁?-S. J. 沃森(全文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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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5-9 08:01:47 | 显示全部楼层
  我想着他用来骂我的那些话,他对我的种种指责。“他说我是个婊子。”我觉得嗓子里涌上了一声抽泣:“他——他说我跟纳什医生上过床,我说我没有,接着——”
  “接着怎么样?”
  “接着他打了我。”
  一阵沉默,然后克莱尔说:“以前他打过你吗?”
  我不可能知道。也许他打过?有可能我们之间一直存在家庭暴力现象。我的脑海中闪过参加流行的克莱尔和我,手持自制的标语牌——“女性的权利:对家庭暴力说不。”我记得以前我一直看不起遭遇丈夫暴力以后却不采取措施的女人。她们是软弱的,我想。软弱,而且愚蠢。
  有没有可能我已经陷入了跟她们相同的困境?
  “我不知道。”我说。
  “很难想象本会伤害什么人,不过我猜也不是不可能的。天啊!他甚至曾经让我觉内疚。你还记得吗?”
  “不。”我说,“我不记得,我什么也不记得了。”
  “见鬼。”她说,“我很抱歉,我忘了,只是太难想象了。正是他让我相信,作为生命,鱼跟有脚的动物一样享有同样的权利。他甚至连一只蜘蛛都不会弄死!”
  风一阵阵刮着房间的窗帘。我听见远处有辆火车的声音。从码头传来尖叫声,楼下的街道上有人在喊“他妈的!”然后我听见了玻璃破碎的声音。我不想接着看下去,但我知道必须这么做。
  我感觉到一阵寒意:“本吃素?”
  “纯素食主义者。”她笑出了声,“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
  我想到了他打我的那天晚上。一块肉,我在日志里写道。浅浅的肉汁里漂着的豌豆。
  我走到窗边。“本吃肉……”我的语速很慢,“他不是素食主义者……反正现在不是。也许他变了?”
  又是一阵长长的沉默。
  “克莱尔?”她什么也没有说,“克莱尔?你还在吗?”
  “好吧。”她说,现在她听起来很愤怒,“我马上给他打电话,我要把这些事情弄清楚,他在哪儿?”
  我不假思索地回答:“他在学校,我猜。他说要到5点才回来。”
  “在学校?”她说,“你是说大学?他现在在教书吗?”
  恐惧在我心里一阵阵地翻涌。“不。”我说,“他在附近一家中学上班,我记不起名字。”
  “他在那儿做什么?”
  “当老师。他是化学部的头儿,我想他是这么说的。”我对于不知道自己的丈夫靠什么谋生、想不起来他是怎么赚钱让我们在这所房子里生活下去感觉颇为内疚,“我不记得了。”
  我抬起头看见面前的窗户玻璃上倒映着自己肿胀的脸。内疚感立刻消失了。
  “什么学校?”她问道。
  “我不知道。”我说,“我想他没有告诉过我。”
  “什么?从来没有吗?”
  “今天早上没有。”我说,“对我来说这就跟从来没有说过一样。”
  “我很抱歉,克丽丝。我不是想让你难过。只是,嗯——”我感觉出她中途改变了主意,把一句话吞了下去,“你能找到学校的名字吗?”
  我想到了二楼的办公室。“我想可以,怎么了?”
  “我想跟本谈谈,确保今天下午我来的时候他已经到家了。我可不希望白来一趟!”
  我注意到她在努力用一副幽默的口气说话,不过我没有这么说出来。我感觉乱了套,想不出怎样才是最好的办法,想不出自己该怎么做,所以我决定听我朋友的。“我去看看。”我说。
  我上了楼。办公室很整洁,桌上摆着一堆堆文件。我很快找到了一些带信头的纸:一封关于家长会的信,日期已经过了。
  “圣安妮学校。”我说,“你要号码吗?”她说她会自己找。

  “我会给你回电话的。”她说,“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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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5-9 08:02:09 | 显示全部楼层
  恐慌再次席卷过来。“你要跟他说什么?”我说。
  “我要把事情弄清楚。”她说,“相信我,克丽丝,事情一定能说清楚的,好吧?”
  “好的。”我说完结束了通话。我坐下来,两条腿仍在发抖。如果我的第一直觉是正确的怎么办?如果克莱尔和本还在上床怎么办?也许现在她正在给他打电话,以便警告他。“她起疑心了,”她也许会说,“要小心。”
  我想起了早前在日志里读到的内容。纳什医生曾经说我一度有过妄想的症状。“声称医生们合谋对付你”,他说,“有虚构的倾向,编造事情。”
  如果又是妄想症发作怎么办?如果是我编造了这一切怎么办?我日志里所记录的可能都是幻想的结果——天方夜谭。
  我想到了纳什医生在病房里跟我说的话,想到了本在信里提过的内容:偶尔你会变得暴力。我意识到引发周五晚上那一架的人可能是我。我攻击本了吗?也许他还手了,接着在楼上的浴室里,我拿起一支笔用编造的情节解释了一切。
  如果这整本日志意味的是我的情况越来越差怎么办?还有多久我回“韦林之家”的时间就真的该到了?
  我遍体生寒,突然间确信这就是纳什医生想带我回“韦林之家”的原因。让我做好准备回那里去。
  我只能等着克莱尔给我回电话。
  又是一处间断。现在就是这种情况吗?本正试图把我带回“韦林之家”?我望了望浴室的门。我不会让他这么做的。
  还有最后一条记录,是同一天晚些时候写的。11月26日,星期一。我在日志里加了时间。下午6点55分。
  克莱尔不到半个小时就给我打了回来。现在我的思绪摇摆不定,一会儿晃到这边,一会儿晃到那边。我知道该怎么做。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我知道该怎么做。不过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念头。我突然不寒而栗,意识到了真相:我处在危险之中。
  我翻到日志的扉页,打算写上“不要相信本”,却发现那些话已经在那儿了。
  我不记得写过那些话。不过话说回来,我什么都不记得。
  日志出现了间隔,接着又继续下去。
  她在电话中听起来有点犹豫。
  “克丽丝。”她说,“听着。”
  她的语气把我吓坏了。我坐了下来:“怎么了?”
  “今天早上我打电话给本了,打到了学校。”
  我有种无法抗拒的感觉,觉得自己被漫漫无边的水面围困着,身不由己:“他怎么说?”
  “我没有跟他说话,我只是想确定他在那里工作。”
  “为什么?”我说,“难道你不相信他吗?”
  “他在其他事情上也说谎了。”
  我不得不同意。“可是为什么你觉得他会伪装工作地点呢?”我说。
  “我只是奇怪他会在学校里工作。你知道他受的是建筑师专业训练吗?上次我跟他联系的时候他正准备自己开业,我只是觉得他在中学上班有点儿古怪。”
  “他们怎么说?”
  “他们说不能打扰他,他正忙着上课。”我感觉松了一口气,至少在这点上他没有说谎。
  “他肯定是改变了主意。”我说,“对他的职业规划。”
  “克丽丝,我告诉他们我想给他寄些文件,寄一封信。我问了他的正式头衔。”
  “结果呢?”我说。
  “他不是化学部的头儿,也不是科学部的头儿,什么部的头儿都不是。他们说他是个实验助理。”
  我感觉自己的身体猛地一抽。也许我抽了一口气:我不记得了。
  “你确定吗?”我说。我的思绪飞转着为这个新发现的谎话找理由。有可能是因为他感觉很难堪吗?担心如果我知道他从一个成功的建筑师沦落成当地一所学校的实验室助理会有些想法?难道他真的认为我有那么肤浅,会以他谋生的方式来判定爱他多少吗?
  一切全讲得通了。
  “哦,上帝。”我说,“这是我的错!”
  “不!”她说,“这不是你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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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5-12 09:53:49 | 显示全部楼层
  “是我的错!”我说,“一定是因为照顾我、必须每天应付我的压力太大。他一定是崩溃了。也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了。”我哭了起来,“一切一定让人难以承受。”我说,“他还不得不自己扛着所有的悲伤,每天都扛着。”
  电话筒沉默着,接着克莱尔说:“悲伤?什么悲伤?”
  “亚当。”我说。不得不说出他的名字让我感受痛楚。
  “亚当怎么了?”
  这时我突然间明白过来,恍然大悟。哦,上帝,我想,她不知道,本没有告诉她。

    ※※※

  “他死了。”我说。
  她吸了一口气:“死了?什么时候?怎么死了?”
  “我不知道具体什么时候。”我说,“我想本告诉我是去年。他在一场战争中被杀了。”
  “战争?什么战争?”
  “阿富汗战争。”
  接着她说了一句奇怪的话:“克丽丝,他在阿富汗做什么?”她的声音很奇怪,听起来几乎有些开心。
  “他在军队里。”我说。可是即使话从嘴里说出来,我也开始怀疑它的真实性,仿佛我终于开始面对某些我心里一直都清楚的东西。
  我听见克莱尔从鼻子里了一声,仿佛她觉得很好笑。 “克丽丝。”她说,“克丽丝,亲爱的。亚当没有参军,他从来没有去过阿富汗。他住在伯明翰,跟一个叫海伦的女人一起,工作跟电脑有关。他一直没有原谅我,但我还是偶尔给他打电话。可能他宁愿我不打吧,不过我是他的教母,记得吗?”过了 会儿,我才反应过来为什么她说这些话时仍然用的是现在时,不过尽管我已经想通了,她却还是把话说了出来。
  “上周我们见面后我给他打了电话。”她几乎是在哈哈大笑,“当时他不在,不过我跟海伦谈了谈。刀说会让他给我回电话,亚当没有死。”
  我没有再读下去。觉得轻飘飘,空洞洞的。我觉得自己可能会向后倒去,不然的话会飘起来。我能相信这些话吗?我想相信吗?我想相信吗?我靠在梳妆台上稳住身体继续往下读,只模模糊糊地明白我没有再听见本的沐浴声了。
  我一定是绊了一跤,抓住椅子稳住了身体。“他还活着?”我的胃里翻江倒海,我记得一阵反胃涌上了嗓子眼儿,不得不拼命地把它咽下去,“他真的还活着?”
  “是的。”她说,“是的!”
  “可是——”我说,“可是——我看到了一份报纸,一份剪报,上面说他被杀了。”
  “那不可能是真的,克丽丝,”她说,“不可能,他还活着。”
   我开口说话,可是一时间所有的一切都在这时向我涌来,所有情感互相交织在一起。喜悦,喜悦,我记得其中有喜悦。因为知道亚当还活着,我的舌头上体会到了十足的快乐的滋味,可是混杂其中的也有恐惧带来的又酸又苦的味道。我想到了我的淤伤,想以了要打出这样的作本一定用上了多大的力道。也许他的暴力不仅仅体现在身体上,也许在有些日子里他告诉我我的儿子死 了,这样他便可以看见我因此痛苦并借以取乐。是不是在其他的一些日子里,在一些我记起怀孕或生子的日子里,他会直截了当地告诉我亚当已经搬走,现在在城市的另一端生活?
  如果是真的话,为什么我从来没有记下他曾经说过的其中任何一句真话?
  我的脑海中涌入了许多图像:一幅幅想象的画面中亚当现在的模样、我可能已经错过的一幕又一幕,但没有一张停留下来。每张图像都从我的眼前闪过,接着就消失了。我唯一能够想到的是他还活着。活着。我的儿子没有死。我可以见到他。
  “他在哪儿?”我说,“他在哪儿?我想见他!”
  “克丽丝。”克莱尔说,“冷静。”
  “可是——”
  “克丽丝!”她打断我,“我马上去你那儿。待在那里别动。”
  “克莱尔!告诉我他在哪儿!”
  “我真的担心你,克丽丝。请——”
  “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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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5-12 09:54:22 | 显示全部楼层
  她提高了音量。“克丽丝,冷静下来!”她说,接着一个念头穿透了我脑海中重重困惑的迷雾:我在发狂。我吸了口气努力平静下来,这时克莱尔开始讲话了。
  “亚当住在伯明翰。”她说。
  “可是他一定知道我在哪里。”我说,“他为什么不来见我?”
  “克丽丝……”她说。
  “为什么?他为什么不来看我?他和本合不来吗?所以他才不待在家里?”
  “克丽丝。”她的声音很温柔,“伯明翰离这儿挺无的,他很忙……”
  “你是说——”
  “也许他不能经常到伦敦来?”
  “可是——”
  “克丽丝,你以为亚当不来看你,但我不相信。也许他的确来看望过你,在他能人到的时候。”
  我陷入了沉默,一切全乱套了,不过她是对的。我的日志只记了几个星期的时间,在那之前可能发生过任何事情。
  “我要见他。”我说,“我想见他,你觉得能安排一下吗?”
  “我没有看出不行的理由。不过如果本真的告诉你他已经死了,那我们应该先和他谈一谈。”
  当然,我想。不过人会怎么说?他还以为我仍然相信他的说话。
  “他很快就到家了。”我说,“你还来吗?你会帮我把事情理顺吗?”
  “当然。”她说,“当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我们会和本谈谈,我保证,我现在就来。”
  “现在?就现在吗?”
  “是的,我很担心,克丽丝,有什么地方不对戏儿。”
  她的语气让我困扰,可是与此同时也松了一口气。一想到可能马上能够见到我的儿子,我觉得兴奋起来。我想看看他,想见到他的照片,就现在。我记得我们几乎没有什么他的照片,有的那些都被锁了起来。一个念头冒了出来。
  “克莱尔。”我说,“我们遭过火灾吗?”
  她听起来有些困惑:“火灾?”
  “是的,我们几乎没有几张亚当的照片,而且一张婚礼照片也没有。本说在火灾里烧光了。”
  “火灾?”她说,“什么火灾?”
  “本说在我们的老房子里有过一次火灾,我们丢了很多东西。”
  “什么时候?”
  “我不知道,很多年前。”
  “你也没有亚当的照片?”
  我觉得自己越来越恼怒了:“我们有一过,不过不多。除了他婴儿时期和幼童期的照片,其他时候的几乎没有,而且没有度假照,甚至没有我们的蜜月照,也没有一张圣诞节照片。像这样的都没有”
  “克丽丝。”她说。她的声音平静,字斟句酌。我想我察觉到了某种东西,一种新的情绪——恐惧。“把本的模样讲给我听。”
  “什么?”
  “给我形容他的模样。本,他长什么样子?”
  “火灾呢?”我说,“告诉我。”
  “没有什么火灾。”她说。
  “可是我的日志里说我记得这件事,”我说,“一个平底锅。电话响了……”
  “一定是你想象的。”她说。
  “可是——”
  我感觉到了她的焦虑:“克丽丝!没有什么火灾,很多年前也都是没有,有的话本会告诉我的。现在,讲讲本的模样吧。他是什么样子?他的个子高吗?”
  “不特别高。”
  “黑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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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5-12 09:54:32 | 显示全部楼层
  我的脑子变成了一片空白。“是的。不,我不知道,我的头发开始发灰了。他有大肚腩。他有大肚腩,我想,也许没有。”我站了起来,“我要看看他的照片。”
  我回到了楼上。照片在那儿,钉在镜子周围,我和我的丈夫幸福地在一起。
  “他的头发看起来像是褐色的。”我说。我听见一辆车停在了屋外。
  “你确定吗?”
  “是的。”我说。引擎熄了火,车门重重地关上,传来“哔”一声响亮的锁车声。我放低了声音:“我想本到家了。”
  “见鬼。”克莱尔说,“快,他有一道疤吗?”
  “一道疤?”我说,“在哪儿?”
  “在他的脸上,克丽丝。一道疤,穿过一边脸。他出琮意外,攀岩。”
  我飞快地扫视着照片,目光落在我和我丈夫穿着晨袍坐在早餐桌边的那一张。相片里他笑得很开心,可是除了隐隐的胡楂儿外,他的脸上没有一点儿疤痕。恐惧的浪头猛地拍在我身上。
  我听见前门打开了。一个人在说话:“克丽丝!亲爱的!我回来了!”
  “不。”我说,“不,他没有疤。”
  电话里传来一个声音,像喘气,又像叹息。
  “那个跟你住在一起的男人,”克莱尔说,“我不知道是谁,但他不是本。”
  恐惧迎面而来。我听到冲马桶的声音,却不得不继续读下去。
  我不知道接下来发生了什么,我不能拼凑起当时的情形。克莱尔开始说话,几乎是在喊。“他妈的!”她说了一遍又一遍。我的脑子因为恐慌而乱成了一才。我听到大门关上了,门锁发出咔哒一声。
  “我在洗手间里。”我对着我曾经当做是自己丈夫的人喊道。我的声音听起来很沙哑、绝望。“再过一分钟我就下来。”
  “我这就过来。”克莱尔说,“我要把你从那儿弄出去。”
  “没事吧,亲爱的?”那个不是本的人喊道。我听到楼梯上响起了他的脚步声。才发现我没有锁上浴室的门。我压低了声音。
  “他在这儿。”我说,“明天来吧,在他上班的时候,我会收拾好我的东西,我会给你打电话。”
  “见鬼。”她说,“好吧。不过要记在你的日志里,一有机会就要记下来,别忘了。”
  我想到了我的日志,它藏在衣橱里。我必须保持冷静,我想。我必须假装一切都好,至少要一直等到我能拿到日志写下我身处危险境地的时候。
  “救救我。”我说,“救救我。”
  他推开浴室门时,我结束了通话。

    ※※※

  日志在这里结束。我疯狂地翻着其余的日志,但上面一个字也没有,只印着淡淡的蓝线。日志在等待着后续的、我的故事。可是没有后续了。本找到了日志,拿掉了这些页,克莱尔没有来找我。当纳什医生来取日志的时候——在星期二——当时我根本不知道有什么不对劲。
  突然间我恍然大悟,明白过来为什么厨房里的白板让我感觉不安。是笔迹。整洁匀称的大写字母,跟克莱尔给我的那封信上潦草的笔迹完全不用。在内心深处,我在那时已经知道它们不是出自同一个人之手了。
  我抬起了头,本,或是那个装成本的男人,已经洗完澡出来了,他正站在门口,穿着刚才的衣服,望着我。我不知道他在那儿已经待了多久,看着我读日志。除了一种空洞洞跟的表情,他的眼睛里什么也没有,仿佛他对看见的东西几乎不感兴趣,仿佛那跟他无关似的。
  我听见了自己的喘气声,手里的日志页掉了,散落在地板上。
  “你!”我说。“你是谁!”他什么也没有说。他望着我面前的纸页。“回答我!”我说。我有权问出这句话,可是我的声音却毫无气势。
  我的头脑乱转着,努力要弄明白他会是谁。某个从“韦林之家”来的人?一个病人?一切完全说不通。另一个念头冒上来又随之消失,我感到一阵恐慌。
  这时候他抬起头来看着我。“我是本。”他说的很慢,仿佛是在努力让我明白他再清楚不过的事实,“本,你的丈夫。”
  我沿着地板朝后退,一边从他身边退开,一边努力记住我刚刚读到的、了解到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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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5-12 09:54:43 | 显示全部楼层
  “不。”我说。接着再次高声说了一遍,“不!”
  他向前走过来:“我是,克丽丝。你知道我是的。”
  恐惧攥住了我,它把我举了起来,一动不动的捏着我,接着猛地把我仍回恐怖之中。克莱尔的话再次在我耳边响起,那不是本。接下来,一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我意识到我回想起的不是在日志中读到她说那些话的情景,我想起的是这件事本身。我可以回忆起她声音里流露出的恐慌、在告诉我她发现的事实之前他说那句“他妈的”的口气,还有她反复说“那不是本”。
  我是在回忆。
  “你不是。”我说,“你不是本,克莱尔告诉我了!你是谁?”
  “还记得那些照片吗,克丽丝?浴室镜子旁边的照片?瞧,我带它们来了,带给你看的。”
  他想我走了一步,伸手去拿床边地板上放着的他的包。他取出了一些皱巴巴的照片。“看!”他说。我摇摇头,他拿起第一张——一边拿一边自己扫了照片一眼——递过来给我。
  “是你们俩。”他说,“看,我和你。”照片里我们坐在小船上,在一条河——或运河——里。我们的深厚是昏暗浑浊的喝水,河面上模模糊糊地露出芦苇丛。我们看上去都颇为年轻,现在已经松垮垮的皮肤咋相片里显得还挺紧致,眼睛上没有皱纹,因为开心而睁得大大的。“你难道看不见吗?”他说,“你看!这是我们。我和你,在很多年前,我们在一起已经很多年了,克丽丝,很多很多年了。”
  我全神贯注地看着那张照片。一幅幅画面来到了我的眼前,我们两个人,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我们雇了一条船,我不知道是在哪里。
  他又举起了一张照片。这张里的我们老多了,看上去是最近照的。我们站在一间教堂外面。天阴沉沉的,他一身西装革履,正在跟一个也穿西服的男人握手。我戴着一顶帽子,不过它似乎有些不听话,我拉着它,仿佛风会把它吹走,我没有正视镜头。
  “这不过是几个星期前的事情。”他说,“有朋友请我们去参加他们女儿的婚礼,你还记得吗?”
  “不。”我愤怒地说,“不,我不记得!”
  “那天天气晴朗。”他说着拿回照片自己看着,“十分美好——”
  我记得在日志里读到当我告诉克莱尔我找到了一段剪报证明亚当的死时,她说的那些话。那不可能是真的。
  “拿一张亚当的照片给我看。”我说,“只要给我看一张他的照片。”
  “亚当死了。”他说。“战死沙场,死的高贵,死的英雄——”
  我大喊起来:“你还是应该有他的照片,给我看看!”
  他拿出了亚当和海伦的合影,我见过的那张,怒火在我胸中烧了起来。“给我看一张亚当和你在一起的照片,只要一张,你肯有些吧?如果你是他父亲的话?”
  他一张张找过手里的照片,我以为他会拿出一张他们两人的合影来,可是他没有。他的两只手无力的垂在身边。“我身上没有带。”他说,“一定是在家里。”
  “你不是他的父亲,对吧?”我说,“父亲怎么会没有和儿子的合影呢?”他的眼睛眯了起来,仿佛非常愤怒,但我停不下来。“什么养的 父亲会告诉他的妻子他们的儿子死了,可是实际上他缺活的好好地?承认吧!你不是亚当的父亲!本才是!”这个名字出口的时候我的眼前出现了一幅图像。一个带黑框窄眼镜、黑头发的男人,本。我又说了一遍他的名字,仿佛要把他的形象烙在我的脑海里。“本。”
  这个名字对站在我面前的男人起了效果。他说了些话,可是太小声我没有听清,因此我让他再说一遍。“你不需要亚当。”他说。
  “什么?”我说,于是他看着我的眼睛又说了一遍,口气更坚决了。、“你不需要亚当,现在你有我,我们在一起。你不需要亚当,你也不需要本。”
  他的话一出口,我觉得体内所有的力量都消失了,与此同时,他似乎重获了力量。他露出了一个微笑。
  :别难过。“他口气欢快的说,”有什么关系?我爱你。重要的只是这个。对吧?我爱你,而你也爱我。”
  他蹲了下来,向我伸出了双手。他在微笑,仿佛我是一只动物,他正试着把我哄出藏身的洞。
  “来。”他说,“到我这儿来。”
  我又向后挪去,撞到了一块坚实的东西,感觉后背抵上了热烘烘的暖气片。我意识到我在房间尽头的窗户下面,他慢慢的向前走。
  “你是谁?”我又说了一遍,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镇定,“你想要什么?”
  他不再动了,他蹲在我的面前,如果她伸出手的话可以摸到我的脚、我的膝盖。如果他再靠拢一点儿,我也许能踢到他,如果有必要的话。尽管我不确定我踢得到,而且——无论如何——我还光着一双脚。
  “我想要什么?”他说,“我什么也不想要,我只是希望我们快乐,克丽丝,像我们过去那样,你还记得吗?”
  又是这个词。记得。有一瞬间我想也许他在说反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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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5-12 09:55:07 | 显示全部楼层
  “我不知道你是谁。”我近乎歇斯底里的说:“我怎么记得起来?我以前从来没有见过你!”
  他的微笑消失了。我看见他的脸痛苦的垮了下来。有一阵我们之间的局面似乎难以分辨,仿佛力量正在从他的一边挪到我的一边,中间又有一瞬间在我们之间达到了平衡。
  他又有了生气。“可是你爱我。”他说,“我读到了,在你的日志里,你说你爱我。我知道你希望我们在一起。你为什么记不起来这个呢?”
  “我的日志!”我说。我知道他一定知道它——都则他怎么会拿掉关键的几页?——可是现在我意识到他读我的日志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至少是从一个星期前我第一次告诉他日志的事情开始:“你读我的日志有多久了?”
  他似乎没有听见我的话。他提高了音量,仿佛满心胜利的喜悦。“告诉我你不爱我、”他说。我一句话也没有说。“看见了吗?你说不出来,对吧?你说不出来,因为你爱我。你一直都爱我,克丽丝,一直。”
  啡凡论墵首蕟。他的身体晃了回去,我们俩坐在地板上,面对面。“我记得我们相遇的时候。”他说。我想起了他告诉我的经过——大学图书馆里打翻的咖啡——不知道这次会来个什么故事。
  “你在忙什么东西。你每天去同一家咖啡馆,总是坐在靠窗的同一个座位。有时候你会带着一个孩子,不过通常不带。你面前打开一个笔记本坐着,要么写字要么有时候只是看着窗外。我想,你看起来真美,每天我都从你的身边经过,在赶公车的路上;而我开始期待下班走路回家,那时候我能看你一眼。我试着猜你可能会做什么样的打扮,头发会是扎起来还是散开,你是否会吃个小吃,像是一块蛋糕或一个三明治。有时候你面前有一整块烤饼,有时候只有一碟子面包屑,有时候甚至什么都没有,只有茶。”
  他哈哈大笑起来,悲伤地摇着头。我记得克莱尔告诉我的咖啡厅,心里明白过来他正在告诉我真相。“你每天都会分毫不差的在同一时间经过那家咖啡馆。”他说,“不管有多努力,我却就是猜不出你决定什么时候吃你的小食。刚开始我想你也许是根据这天使星期几来决定的,可是根据星期几似乎并无规律可循,后来我想也许跟日期有关,但似乎也行不通。我开始好奇你是在什么时候点的小食。我想,也许跟你进咖啡馆的时间有关,因此我开始提早下班跑去咖啡馆,好让自己有机会看到你到达。然后,有一天,你不在那儿。我等啊等,直到看见你穿过街道走来。你推着一辆婴儿车,走到咖啡馆门口的时候似乎遇到了麻烦,进不去了。你看上去那么无助,进退不得,所以我不假思索上前给你开了门。你微笑着看着我,说:‘太感谢你了。’你看起来真美,克丽丝。我想吻你,就在彼时彼刻,但我不能,而且为了不让你觉得我跑这么一大截路只是为了来帮你,我也进了咖啡馆,站在你身后排队。在我们等着点东西的时候,你跟我搭话了。‘今天人挺多,是吧?’你说,我回答说‘是的’,尽管对于那个时间段来说那天咖啡馆里并不是特别拥挤。我只是不想断了话题。你点了喝的,要了跟你一样的蛋糕,我不知道是否该问你能不能坐在你旁边,可是等到我拿到自己的茶时你正在跟别人说话,大概是咖啡馆的店主吧,我想。于是我自己一个人坐到了角落里。
  从那以后我几乎每天都去那家咖啡馆。在开过一次头以后,再接着做什么事总是容易多了。有时候我会等你来,或者确保我进去的时候你已经在那里了,不过有时无论怎样我只是想到那里去。之后你注意到了我,我知道你注意到了。你开始和我打招呼,或者说两句天气。后来有一次我有事耽误了,当我到咖啡馆,端着茶和烤饼从你身边经过时你竟然说:‘今天你来晚了!’,这时候你发现咖啡馆里已经没有空余的桌子,便指着你对面的椅子说,‘你为什么不坐这儿?’那天你没有带孩子来,于是我说:‘你真的不介意吗?不会打扰你?’然后我感觉这么说很不好,我害怕你会说是的,其实再转念一想的确会打扰你。可是你没有,你说:‘不!一点儿也不打搅!说实话反正最近也不太顺利。我和高兴能分一分心!’也正是这样,我才知道你希望我跟你说话,而不只是默默地吃我的蛋糕盒我的饮料。你还记得吗?非--凡--小--説--论--坛”
  我摇了摇头。我决定让他说下去,我想要了解他要说的一切。
  “所以我坐了下来,我们聊起了天。我搞死我你是个作家,你说你已经出了一本书,可是第二本写的不太顺利。我问你写的是什么,你却不告诉我。‘是本小说。’然后你又说,‘按打算应该是。’你突然显得很伤心,所以我提出再给你买一杯咖啡。你说主意不错,不过你身上没有钱给我买一杯了。‘我来这儿的时候没有带钱包。’你说,‘我只带了够买一杯饮料喝小食的钱,这样我就没办法胡吃海喝了!’我觉得那样说有点怪,你看起来不像需要担心吃的太多的样子,你总是那么苗条,但不管怎么样我很开心,因为这意味着你一定喜欢跟我说话,而且你还欠了我一杯咖啡,所以我们一定还得再见面。我说帮你付咖啡钱一点儿问题都没有,不还我饮料也没有关系,我又给我们两个人买了些茶。从那以后我们开始经常碰面。”
  我渐渐的看清了一切。尽管我没有记忆,可不知道什么原因我知道这种事是怎么发生的。偶然的相遇,互请饮料。受到与一个陌生人交谈——或倾诉——的吸引力:陌生人不评价,不偏袒任何一方,因为他做不到。一步步敞开心扉,最后变成……什么?
  我已经见过我们两人的合影,在多年前照的。我们看上去很开心。那些知心话把我们带到了哪里是显而易见的。再说,他颇有魅力。不像电影明星一般英俊,但比大多数人好看,不难看出吸引我的是什么。到了某个阶段,我一定一边坐在咖啡馆里试图写作一边开始焦急地扫视着门口;在去咖啡馆之前仔细寻思该穿什么衣服。要不要撒上少许香水。接着,有一天我们中的某人一定提议去散散步或去酒吧,甚至可能去看场电影,而我们的友谊随即越过了一条界线改变了性质,变成了要危险得多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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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5-12 09:55:23 | 显示全部楼层
  我闭上眼睛试着想象那一幕,这时我开始回想了起来。我们两人,在床上,全身赤裸着。精液在我的肚子上、头发上慢慢变干,我转向他,而他大笑起来,又亲吻了我。“迈克!”我在说,“住手!你必须马上离开。本今天晚点会回来,我要去接亚当。住手!你必须马上离开。本今天晚点会回来,我要去接亚当。住手!”可是他不停。他探过身来,蓄着胡须的脸贴着我的脸,我们又接了吻,忘掉了一切,忘掉了我的丈夫和我的孩子。我的心往下一沉,感觉一阵头昏目眩,这时候我意识到以前自己记起过这一天。当我站在曾经跟丈夫同住的老房子的厨房里,我记起的不是我的丈夫,而是我的情人。我趁丈夫上班时与之偷情的那男人。那正是当天他必须要离开的原因,不只是为了赶火车——是因为我嫁的男人要回家了。
  我睁开了眼睛。我回到了酒店房间里,他还在我的面前蜷着。
  “迈克。”我说,“你的名字叫迈克。”
  “你记得!”他很开心,“克丽丝!你记得!”
  我的心中洋溢着仇恨。“我记得你的名字。”我说,“其他什么也不记得。只是你的名字。”
  “你不记得我们原来有多么相爱?”
  “不。”我说,“我认为我从来没有爱过你,不然的话我一定能记得更多。”
  我说这些话是为了让他难过,可是他的反应让我吃了一惊:“不过你不记得本,对吧?你肯定没有爱过他,亚当也是。”

    ※※※

  “你真恶心。”我说,“你他妈的怎么敢这么说?我当然爱他!他曾经是我的儿子!”
  “现在也是,是你的儿子。可是如果他现在走进来,你不会认出他来。你会吗?你认为这是爱吗?他在哪儿?本又在哪儿?他们离开你了,克丽丝,他们两个人。我是唯一一个一直爱着你的人,即使是在你离开我的时候。”
  我终于恍然大悟——否则他怎么会知道这个房间,知道那么多我的过去?
  “噢,我的上帝。”我说,“是你!是你对我做了这一切!是你袭击了我!”
  他走到我的面前,用双臂圈着我,仿佛要拥抱我,开始抚摸我的头发。“克丽丝,亲爱的。”他低声喃喃地说,“不要这么说,不要去想它,它只会让你难过。”
  我拼命地把他从身边推开,可是他很强壮,他抱得更紧了。
  “放开我!”我说,“快放开我!”我的话淹没在他衬衫的褶皱里。
  “我亲爱的。”他说。他开始晃着我,仿佛在安抚一个婴儿:“我的至爱,我的甜心,亲爱的,你原本绝不应该离开我的,难道你不明白吗?如果你不离开,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记忆又回来了。我们坐在一辆车里,在一个夜晚。我在哭,他注视着窗外,一句话也不说。“说几句吧。”我说,“随便什么,迈克?”
  “你不是真那么想的。”他说,“你不能。”
  “我很抱歉,我爱本,我们之间有问题,是的,但我爱他。他是我命中注定的那个人。我很抱歉。”
  我清楚自己正试图把事情说得简单些,这样他才会理解。在跟迈克共度的几个月里,我已经认识到这样最好。复杂的事情会让他困惑,他喜欢有序、规范,有精切的比率、有可以预测的结果。再说,我不想陷入细节的纠缠。
  “是因为我去了你家,对不对?对不起,克丽丝。我不会再那么做了,我保证。我只是想见你,我想向你的丈夫解释——”
  我打断了他:“是本。你可以说他的名字,他叫本。”
  “本。”他说道,似乎第一次尝试从嘴里吐出这个名字,却发现并不舒服,“我想向他解释清楚。我想告诉他真相。”
  “什么真相?”
  “你不再爱他了,现在你爱的是我,你想跟我在一起。这就是我想说的。”
  我叹了口气:“你难道不明白,即使你说的是真的——事实还不是这样——要跟他说这些的人也不应该是你吗?应该是我。你无权突然跑到我家去。”
  我一边说话一边想当时能够逃脱真是好运。本在洗澡,亚当正在餐厅里玩,于是我有机会在他们两人注意到迈克的到来之前把他劝回了家,正是在那天晚上我下定决心必须结束这场外遇。
  “我得走了。”我说着打开车门,迈上了砾石地面,“我很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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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5-12 09:55:37 | 显示全部楼层
  他探身过来看着我,他看上去是那么有魅力,我想,如果他毛病不是这么严重,我的婚姻可能真的会有麻烦。“我会再见到你吗?”他说。
  “不。”我回答说,“一切都结束了。”
  然而,在经过这么多年以后,我们到了此时此刻的境况。他又抱着我,我清楚过来:不管我有多么害怕他,也根本不为过。我发出了尖叫。
  “亲爱的,”他说,“冷静。”他把手按在我的嘴上,我喊得更大声了。“冷静!会有人听见的!”我的头朝后仰去,撞上了身后的暖气片。隔壁酒吧的音乐节拍毫无变化——现在只怕是更大声了。他们不会,我想,他们永远也听不见我的声音。我又喊起来。
  “住嘴!”他说。他打了我,不然便是使劲晃了我,我开始恐慌。“住手!”我的头又撞上了温暖的金属片,我吓得说不出话,我抽泣了起来。
  “放开我。”我恳求着,“求你了——”他稍稍松开了手,不过我仍然无法挣脱他。“你是怎么找到我的?过了这么些年?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找到你?”他说,“我从未失去过你。”我的思绪飞奔着,无法理解他的话。“我一直注意着你,自始至终,我都在保护着你。”
  “你去探望我了?去了哪些地方?医院,‘韦林之家’?”我说,“可是——?”
  他叹了一口气:“不是总去,他们不让我去。不过有时候我会告诉他们我是去探望别人的,或者告诉他们说我是个志愿者。只是为了见你,确保你没有事。在你最后待的地方比较容易,那么多窗户……”
  我感觉到身上起了一阵寒意:“你监视我?非—凡”
  “我必须知道你还好,克丽丝,我必须保护你。论—坛”
  “所以你又回来找我了?是这回事吗?你在这里做的——在这个房间里做的——还不够吗?”
  “当我发现那个浑蛋离开了你以后,我只是不能这样把你扔在那个地方。我知道你会想和我在一起,我知道这样对你最好。我不得不等上一段时间,等到我确信再也没有试图挡住我的人,不过除了我谁又会来照看你呢?”
  “他们就让我跟你走了?”我说,“毫无疑问他们不会让我跟一个陌生人走的!”
  我想知道他说了什么谎骗得他们让他带我离开,接着记起了我在日志中读到过纳什医生曾经告诉我“韦林之家”的女职员说过的话:她知道你回去跟本一起生活以后非常开心。一幕图像随之浮现了,一幕回忆。我的手握在迈克手中,而他在签署一份表格。办公桌后面的女人冲着我微笑。“我们会想念你的,克丽丝。”她说,“不过你在家里会很快乐。”她看着迈克:“跟你的丈夫在一起。”
  我追随着她的目光,我不认得那个牵着我的手的人,但我知道他是我嫁的男人。他一定是,他已经告诉我他是的。
  “噢,我的天哪!”旅馆房间里的我说,“你冒充本有多久了?”
  他貌似一副惊讶的表情:“冒充?”
  “是的。”我说,“冒充我的丈夫。”
  他看上去一脸迷茫。我不知道他是否已经忘记他不是本。接着他的脸沉了下来,样子很难过。
  “你以为我想这么做吗?我不得不这样。这是唯一的办法。”
  他的手臂稍稍松了一些,这时一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我的脑子不再飞转,而且尽管仍然害怕,我的心里却涌进了一股奇怪的平静感,一个念头没头没脑地冒了出来。我要打他,我要逃掉,我必须逃走。
  “迈克?”我说,“我理解,我明白,那一定很不容易。”
  他抬起头看着我:“你真的理解?”
  “是的,当然。我很感谢你来找我,给了我一个家,一直照顾我。”
  “真的?”
  “是的。如果你不来的话我会在哪里?我连想都不敢想。”我感觉到他的态度软了下去。我胳膊上的力道轻了,与之相伴的是微妙地——但明确无误地——在上面轻抚的感觉,这种感觉比刚才的暴力更让我反感,不过我明白它对逃跑更有利。因为逃跑是我唯一能够想到的事,我要逃。我是多么愚蠢,现在我在想,在他洗澡的时候竟然坐在地板上读他从我这里偷去的日志。我为什么不带上日志离开呢?接着我想起来,直到读到日志结尾的那一该我才真正明白自己的处理是多么的危险。那个小小的声音又回来了。我要逃跑。我有个记不起但见过面的儿子。我要逃。我扭过头面对着他,摸了摸他的手背,那只手放在我的肩膀上。
  “为什么不放开我,然后我们可以谈谈该怎么办?”
  “不过克莱尔怎么办?”他说,“她知道我不是本。你告诉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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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5-12 09:55:53 | 显示全部楼层
  “她不会记得的。”我铤而走险地说了一句。
  他哈哈大笑起来,声音哽咽而空洞。“你总是像对一个傻子一样对我。我不傻,知道吗?我知道会出什么事!你告诉她了,你毁了一切!”
  “不。”我急匆匆地说,“我可以给她打电话,我可以告诉她我弄错了,当时我忘了你是谁。我可以告诉她我原以为你是本,可是我错了。”
  我几乎相信他觉得这行得通,可是他说:“她不会相信你的。”
  “她会的。”我说,尽管我知道她不会,“我保证。”
  “那当时你为什么一定要打电话给她呢?”他的脸上笼罩着怒意,握着我的两只手开始收紧,“为什么?为什么克丽丝?我们原本过得不错,一直到那个时候,过得都不错。”他开始摇晃着我。“为什么?”他喊道,“为什么?”
  “本,”我说,“你弄痛我了。”
  然后他打了我。我听见他的手扇在我脸上的声音,随之感觉到一阵突如其来的疼痛。我的头扭了过去,我的下颚裂开了,痛苦地撞上了上颚。
  “你他妈的敢再叫我那个名字试试。”他吐了一口唾沫。
  “迈克。”我急匆匆地说,仿佛能够抹掉我的错误,“迈克——”
  他不理我。
  “我烦透了当本了。”他说,“从现在开始你可以叫我迈克。好吧?迈克。这就是我们回到这里的原因,这样我们才能抛下过去的一切。你在你的日志里写,只要想得起多年以前在这儿发生过什么,你就能找回回忆。嗯,我们现在在这儿了。我办到了,克丽丝。记起来!”
  我不敢相信:“你希望我记起来吗?”
  “是啊!当然了!我爱你克丽丝。我要你记起来你有多么爱我。我希望我们能够再在一起,好好的。我们原本就应该那样。”他停了下来,声音低成了耳语,“我不想再当本了。”
  “可是——”
  他回头看着我:“明天我们回家以后,你可以叫我迈克。”他又晃着我,他的脸离我的脸只有几英寸,“好吗?”我闻得到他呼吸里传出的酸味,还有另外一种味道。我不知道他是否喝过酒。“我们会没事的,对吧,克丽丝?我们会向前看。”
  “向前看?”我说。我的头很痛,鼻子里涌出了什么东西。是血,我想,尽管我不能肯定,我无法再保持冷静了。我提高了音量,声嘶力竭地喊着:“你想要我回家?向前看?你他妈的绝对是疯了吧?”他伸手死死地盖住我的嘴,我发现他松开了我的胳膊。我猛地向他打去,打到了他一侧的脸,尽管并不重。不过这个动作让他大吃一惊。他向后跌倒,放开了我的另一只胳膊。
  我跌跌撞撞地站稳。“贱人!”他喊。可是我向前迈了一步,越过他向门口走去。
  我走出了三步,在他抓住我的脚踝前。我向下倒地,头撞在梳妆台下的一张凳子上。我很幸运;凳子上的衬垫,缓冲了我下跌的势头,可是我落地时扭到了自己。疼痛猛然爬上了我的后背,冲上了脖子,我担心自己摔断了什么东西。我向门口爬去,但他仍抓着我的脚踝。他咆哮着把我朝后拖,接着他的身体山一样地压到了我身上,他的嘴唇离我的耳朵只有几英寸。
  “迈克。”我抽泣着,“迈克——”
  我的前面是亚当和海伦的合影,躺在他扔下照片的地方。即使在种种混乱中我仍然想知道这张照片是如何到他手上的,接着我反应了过来。亚当把照片寄到“韦林之家”给我,迈克去接我时拿到了这一张以及其他所有照片。
  “你这个蠢婊子。”他对着我的耳朵喷着唾沫,他的一只手勒着我的喉咙,另一只手拽着我的一把头发。他把我的头向后扯,拉起了我的脖子:“你怎么一定要这么干呢?”
  “我很抱歉。”我抽泣着说。我动不了。我的一只手被自己的身体压着,另一只手玩夹在我的后背和他的腿之间。
  “你以为你能去哪儿里,嗯?”他说,现在他在咆哮,像一只动物。他身上洋溢着一种类似仇恨的东西。
  “我很抱歉。”我又一次说,因为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话,“我很抱歉。”我记得这些话总能起作用的日子,只要说出它们就够了,它们可以让我摆脱一切麻烦。
  “别再说你他妈的很抱歉。”他说。我的头猛地向后一扯,接着又猛然向前冲。我的额头、鼻子和嘴巴全贴在了铺着地毯的地板上。有一阵令人作呕的嘎吱声,还有陈年的烟味。我大喊起来。我的嘴里有血。我咬到了舌头。“你觉得能跑到哪儿去?你开不了车,你不认识任何人,大多数时间你甚至不知道你是谁。你无处可去,根本没有。你太可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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