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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明镜止水

[短篇小说] 《幽谈惊梦》李昱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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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11-12 14:57:38 | 显示全部楼层
《邻家翁》
  嘉庆年间,京城有一男子名唤尚斯年,年逾四十,生平有两大嗜好,最喜听云山雾罩之语,最喜说刻薄贬损之言。
  年轻时身家丰厚,身边聚拢着一班投其所好的损友,这些人每日给他讲些天南海北的奇闻异事,令他对种种一夜暴富的传闻深信不疑,之后便开始布下各样的套让他钻,一个说南方一个小镇上绸缎价贱如纸,怂恿他出巨资清购,一个说知道被查抄的官员私下的藏金地点,让他掏路费与打点钱去挖取的,诸如此类,枚不胜举,他次次深信不疑,这些人却无一例外地拿了他的钱之后销声匿迹。
  渐渐的泼天般的家业败落的所剩无几,到四十岁头上,竟落得搬到城外一座小院里居住,守着点有数的银两度日,家中仆人见主人家如此糊涂,纷纷收拾些细软趁乱逃走。
  尚斯年虽然因偏听偏信致使家道败落,心中却无丝毫悔意,依旧相信那些一步登天的传闻,只恨自己时运不济,所做的大事一无所成,此时身边没了那一班哄捧凑趣的损友,他整日心情烦闷,对人更是刻薄起来,但凡有不顺心顺眼之处,必得喋喋不休。
  他每日上街闲逛,见了看不惯的事情,无论认识不认识的都要妄加指教,渐渐地凡是沾亲带故的人,个个与他断了往来,连邻里之间也对他唯恐避之不及,私底下谁也不叫他的本名都唤他做尚执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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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11-12 14:57:45 | 显示全部楼层
这尚执拗虽然性子惹人讨厌,但说也奇怪,肚腹内倒有颗难得的好心,但凡遇到有人遭难,他便如同换了个人一般,赠衣赠物,出钱出力毫不吝惜,是以,四乡八里对他的人品褒贬不一。
  转眼又是新年,这一日天降鹅毛般的大雪,尚执拗正在家中惆怅,忽听有人敲打院门,便起身披着件棉衣走去开门。
  他推开院门,不由得大吃一惊,只见大雪地里一个蓬头垢面须发皆白的老翁倒在门前,尚执拗见老翁已经面如金纸气息奄奄,当下竟毫无犹豫,也不管脏净,俯身将其背回家中,随后又冒雪出门将街口泽露堂的郎中请了回来。
  郎中为老翁号完脉,双眉紧锁地对尚执拗道:“敢问老人家是府上什么人?”
  尚执拗坦言:“方才倒卧在我门口,我也不知来历。”
  郎中听完顿时面露轻松道:“既如此,尚公子想如何处置他?”
  尚执拗道:“自然是留在我家中养好病再任他离开了。”
  郎中松口气笑道:“不用那样费事了,他这病已到了深处,我这就开几副调养内脏的药,惠而不费,这几副药也顶不得三天五日,只待他缓解过来,您速速令他离开,以免他终老于您府上,徒增不便。”
  尚执拗听说得如此严重,不禁皱眉追问道:“难道他这病就没有一点医治的方法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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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11-12 14:57:53 | 显示全部楼层
郎中见问,笑笑道:“治也不是不能治,只是,这老翁所得的是个怯症,要除根便得是个荡尽家财的治法,我适才正为您掐了把汗,现在知道与您非亲非故,便好办了,这老翁也是命中的造化,还能免去几日挨冻受饿的苦楚,您这已经是大大的善举了。”说着来到书案前提起笔正待要在纸上写药方,突然间,提笔之手被尚执拗一把攥住。
  只听尚执拗叹了口气,幽幽地道:“你且把那个荡尽家财的药方写出来我看看。”郎中听完一愣道:“那药方里珍珠粉,野山参不知要多少,更要佐使上好的燕窝阿胶,一旦开始服药便要一直到底,否则前功尽弃。。。”他望着尚执拗低声道:“看他这个样子,千金之数只怕也不够。”
  尚执拗想了片刻,淡淡道:“我既然遇到了,那便是今生的缘法,他的病又是能救的,难道竟能弃之不顾吗?你只管写出来吧,我手头还有些银子,有多少使多少,使到没有时他还是不好,就是他的命了。
  郎中不是个本乡本土的人,自到这里行医起便听说尚执拗的苛名,全没料他能有此说法,一时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望着尚执拗,半晌只缓缓伸出个翘着大拇指的手来。
  当下,那郎中尽着自己平生的才学,将所有贵重药材,能删减的删减,能替换的替换,足足苦思冥想了一个时辰,才精精细细地开出一个药方来,尚执拗接过一看,也已经是三百两上下的数目了。他不禁微微苦笑,心中暗叹,这老翁真是命大,自己手中恰恰的剩下三百两银子,原本预备后半生度日之用,如今只得先用作救他性命了。
  自此,老翁便在尚家住了下来,尚斯年每日殷勤照看,那老翁吃了对症之药,加上热菜热饭的调理,身体一日好过一日,一月之后,便可以下床走动,这一日天气晴好,尚执拗烧热水为他洗去了一身的污垢,浴后的老翁竟似换了个人一般,双目炯炯两颊饱满,胸前长髯飘飘,仪表非凡。
  只可惜,这老翁身体看似无恙了,神志却始终不清醒,每日在院中自寻一个向阳的角落静静独坐,对尚执拗问询家人住址的话一概不理,尚执拗无奈,也只得随他去。
  说也奇怪,自老翁进门之日,尚执拗忽然添了个晨呕的毛病,每日起身必要对着恭桶呕几口水,所吐之水色泽靛青臭不可闻,他见自己周身不痛不痒只道是吃坏了肠胃,心中并不以为意,他所吐之水的颜色味道一天轻似一天,一月之后老翁病愈,尚执拗的晨呕也停止了,此时,尚执拗只觉周身舒适畅快,心境极为平和,事事顺心顺眼,口中那些苛刻之语竟再也说不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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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11-12 14:58:01 | 显示全部楼层
尚执拗昔日的损友中有一个名唤申生,当年从尚执拗处骗来大笔钱财,后来开了间不小的当铺,多年来经营有道,如今家产颇丰,他府中下人一日去泽露堂买药,无意间听当日为老翁诊病的郎中说出尚执拗义救老翁的事,回府当做奇闻说起,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申生听了传闻之后,忽然眉头深锁,但凡奸诈小人都以自己的心思度量他人,这申生暗想,尚执拗凭什么对个素昧平生的老翁一掷百金 ,要么此翁不是寻常人,尚执拗可从他身上寻回翻倍的利金,要么尚执拗所谓家道败落乃是假装,俗语说瘦死的骆驼大过马,他私底下另藏着大笔的金银,不在意施舍这点善心。
  这申生为人最是贪婪,对尚执拗的性子又最是了解,当年他眼看着众人轮番设局赚他,招式老旧漏洞百出,尚执拗却始终深信不疑,直至最后钱财散尽,对众人也毫无怨言,只是恨自己运道不济,反倒是那些损友自觉不堪,渐渐疏远了他。
  申生琢磨了几日,便开始寝食难安起来,这一日他特意出去备了几样礼物,摆出一副挚友之态来到尚执拗家中拜访,一进门便嘘寒问暖大谈旧日情谊,尚执拗在家正觉烦闷,见到这昔时最会凑趣的老友进门,自是心中高兴,两人说说笑笑转眼到了正午,申生大刺刺地出去在前街的宏兴楼叫了一桌上好的酒菜送到尚家,尚执拗见申生如此,心中过意不去,只道眼前损友是今生的知己。
  席间,尚执拗特意将院子里晒太阳的老翁叫至屋中共饮,申生心有所动,不禁细细上下打量老翁,只见老翁仪表堂堂一副出尘之像,申生乍一打眼便心中诧异,暗道,好个相貌气度,应该是富贵人家,怎会流落街头?此时老翁忽然抬头,双目直视申生淡淡而笑,一瞬间,申生只觉四面有凛冽之气直冲自己面门,忍不住浑身战栗。
  尚执拗忙着为二人夹菜添酒,老翁神情坦然,大口吃菜酒到杯干。申生却陡然间如同被施了定身的法术一般,浑身僵硬无法动弹。
  他手足受制,头脑却越发清晰起来,昔日自己如何设局欺诈尚执拗的一幕幕接连涌上心头,此时申生好似看戏一般,自己当日的神情如何言语怎样,一举一动都历历在目,他只觉喉间似有一物鲠着,渐渐上气不接下气。
  尚执拗对申生的异状毫无觉察,一边饮酒一边感叹当年自己如何看好与申生所做的买卖,只怪自己时运不济,待日后有了本钱,还要交给申生打理。
  正在此时,申生忽觉鲠在喉中那物脱口而出,却是一句话:“今日小弟前来其实是想告知尚兄,当日你放在我那里的银子并未赔掉,我用那些银两开了间当铺,现已翻手几倍,小弟今日特意完璧归赵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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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11-12 14:58:10 | 显示全部楼层
申生莫名其妙地说完这番话,忍不住骇得将手捂在嘴上,他转头望向邻座的老翁,老翁双目炯炯不躲不避,脸上笑容莫测高深,申生心中顿悟,怪不得尚执拗肯花大把银两为他治病,原来此翁身怀异术,方才那股凛冽之气正是出自他的身上,所以自己才会说出这样违心的话,他心念至此顿时大惊失色。
  尚执拗听完申生的话,一脸错愕,正不知怎么接话,此时,申生却又觉得身子不受自己控制起来,他匆匆起身来到书案前,提起笔不一会儿写就了一张契约文书,上面详详细细地写着,某年某月尚执拗出资令自己经营买卖,自己如何开办当铺,今日连本带利地归还尚执拗,写完签上自己的名字,遍寻不着印红,情急之下竟然咬破中指,在文书下面按上了自己的十个血手印。
  一切做完,申生又惊又怕,虚脱了一般跌坐在书案旁的椅子上气喘如牛。
  尚执拗面带关切地上前询问,那申生抬眼望见尚执拗走近,竟如看见鬼魅一般,转身逃命似地夺门而出一溜烟地不见了踪影。
  留下尚执拗手举着那张契约文书,愣怔自语:“申贤弟今日行事,怎么这般颠颠倒倒?”此时,身后老翁忽然朗声而笑道:“尚公子,你且坐下,老朽有话要对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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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11-12 14:58:20 | 显示全部楼层
尚执拗不由得一惊,他猛地回头,只见老翁面带慈祥神情自若,与昔日那种毫无感知的病态判若两人,且眉宇间自带着一种莫名的威严,令人看了便心生敬畏。
  老翁望着他微微而笑道:“这一月来多蒙尚公子照料,如今老朽病体痊愈神志清醒,也该让公子知道你所救何人。我姓杨字松筠,人唤松筠翁,就住在京城达智桥胡同,一月之前我自异地返家途中突发急症,以至于昏倒在尚公子门前,幸得公子仗义救治,老朽才有今日。”
  尚执拗听了面露喜悦道:“如此说来,我与老先生好大的缘分,当年我家祖宅也是在达智桥胡同旁边,我长到十岁才随家父搬离那里,这样论起,您竟是我的邻家翁,如今老先生身体康健了又将家事俱都记起,那我做事便做个圆满,这就送您归去,也免家人悬悬而望。”
  松筠翁却微笑摆手道:“不忙不忙,公子雪夜收容,舍财诊病,这样的大恩,老朽还未报答呢,怎可一走了之。”松筠翁端详了尚执拗几眼捻须笑道:“不瞒公子说,老朽粗通周易,方才看了尚公子的面相之后,推算出公子本生在大富大贵之家,如今家道中落乃是因为有几笔外债无法讨回所致,老朽愿助公子讨回外债,恢复祖业。”
  尚执拗莫名其妙道:“老先生这是从何说起,晚辈并无钱财在外啊。”
  松筠翁轻笑,忽然伸手抚了抚尚执拗的眼眶,自语道:“也难怪,这里还有些未曾清理出来。”松筠翁的手刚一碰到尚执拗的眼眶,一股清凉之气便直冲尚执拗的鼻端,他忍不住眼热鼻酸,少顷竟流出些与之前呕吐一样的臭水来。
  尚执拗眼泪鼻涕地流了一阵后,忽然间,心头如同一个塞子被打开,刹那间许多想不通的前尘旧事,,昔日那众多损友所设骗局,竟一一了然于胸,他当下又惊又喜,回想自松筠翁进门之日起,自己便开始吐那莫名的黑水,每吐出一点,心智便澄明一些,加上松筠翁方才之举,隐隐明白,自己身上变化皆是拜此翁所赐。
  尚执拗当下毫不迟疑地对着松筠翁深深下拜道:“哪里是晚辈搭救老先生,实在是老先生在搭救晚辈,尚斯年何德何能竟然得遇老先生这样的高人,晚辈当年愚痴,误交损友,破财败家,可现下时过境迁,当年我又未曾让那些借钱之人写得凭证,如今又能把他们怎样呢。”
  松筠翁捻须微笑道:“高人不敢当,但老朽年轻时的确学过些异术,如今少不得拿出来用用,凭证自在人心之中,我把申生怎样便把他们怎样罢了。”
  尚执拗听完大惊,伸手拿起申生所写的契约文书细看,这才明白,方才申生种种怪异之举亦是松筠翁所为。他心中感慨难以言表,此时此刻心明眼亮,恍如再世为人一般。
  接下来的一月中,尚执拗昔日结交的一众损友接连登门,每个人来到尚家都如申生一般,将之前如何设局如何拿了钱财找托词逃走,如何将手中金银投资营生,如何经营如今盈利几何,细细说一遍,然后当场写下返还的契约文书。
  尚执拗当日被骗的金银财物被这些人用作本钱,如今大都翻了几倍的利钱,手中这些契约中的财产如今竟已经不下万金。尚执拗大喜过望,将原本住着的小院送给左近一户贫苦农户,另买了座精致的大宅院搬了过去,他对松筠翁感恩戴德意要将讨回的家产与其平分,松筠翁婉言谢绝后飘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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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11-12 14:58:31 | 显示全部楼层
再说申生,他自从将家产返还尚执拗之后,心疼气恼地大病一场,身体稍好些便听说之前尚执拗身边的损友个个同自己遭遇相同,都是某日看见一个须发皆白的老翁,与之对视片刻之后,便如同患了失心疯一般赶奔尚执拗家中,将全部家产转赠给他,待事后想反悔,想着尚执拗手持的自己亲笔所写的契约文书,又无计可施。
  申生想了几日,遂遣人四处查找,将这一众人聚在自己家中大摆筵席款待他们。
  众人多年来花尽心思设局骗财后改道经商,本想就此成为人上之人,谁知短短一月全部打回原形,合着这许多年费心费力起早贪黑,连本带利全算是替尚执拗白干的。
  席间提起此事,众人无不恨得咬牙切齿,那申生看着众人的神情低声道:“毋庸置疑,古怪都出在那松筠翁的身上,没想到这尚执拗这般阴损,找到这样一个不知来历的高人恶治我们,我们难道就这样善罢甘休,眼看着自己家业成了镜花水月?”
  众人一向以申生为首,此时见他有此一问,心知他已经想好了主张,各个抖擞精神地凑过头来。申生面沉似水地道:“其实,要解此事说容易也容易,前日我打听到,那松筠翁替尚执拗做完此事已经离开此处不见了踪影,像他那样的异人是不会在一个地方久留的。如今,剩那尚执拗一人孤掌难鸣,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儒生能有什么作为?实话说,我与京中刑部的曹监判乃是至交好友,前日已经许了他千两白银求他将尚执拗办成个,施迷药害人伪造契约文书诈骗钱财的罪名,现在只要写张联名状子就可立案。
  此事宜早不宜迟,明日我等一同去曹监判处递上状子造出声势,不用多久,便可将之前的家产尽数追回,只是,给曹监判的谢银却要大家分摊才算公平。
  众人一听顿时群情激奋,喜出望外齐齐叫好,稍后申生写就了状子,众人争先恐后地在状子下面签名按手印。
  果不其然,三日之后一早,尚执拗刚刚起床梳洗便被突然闯入的衙役推推搡搡带到了刑部二堂,尚执拗眼见巡捕个个凶神恶煞,旁边摆放的刑具上面血迹斑斑,早吓得魂飞天外,申生等人跪在当堂一个个痛哭流涕地诉说尚执拗如何借请客之名请他们来家,如何在酒中下药,趁他们神志不清之际写就契约文书并强按手印。
  尚执拗又急又气,哆哆嗦嗦跪在堂上连连喊冤,曹监判见状假作大怒道,人证物证俱在,这样的奸诈小人还敢口呼冤枉,先打两百板子看你认是不认。
  尚执拗一听,顿时如同被人掀开天灵盖倒进一桶冰水一般,那刑部的板子都以半寸厚的枫木制成,抡圆了打在身上顿时就皮开肉绽,慢说两百,五十个板子下来,恐怕便性命难保了。他急的涕泪横流大叫冤枉,衙役哪管他说什么,见监判发话,直接将他踹倒在地举板便打,几板子下去,尚执拗便疼得昏了过去。
  恰在此时,刑部堂内忽然响起阵阵惊雷,声音之大振聋发聩,尚执拗身边两个打板的衙役忽然间身体悬空而起,然后被重重地摔了出去,众衙役们见此异状,惊叫连连转身四散而逃。却被大堂四周显现出数个手持锁链的牛头马面拦住去路。
  申生等人与曹监判一见吓得魂飞魄散,曹监判颤着声音对申生叫道:“你这是得罪了何方神圣?怎么连勾魂的鬼吏也招了出来?”申生等人更是骇得抖如筛糠,口不能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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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11-12 14:58:36 | 显示全部楼层
此时,昏倒的尚执拗的身前金光闪烁,显现出一个峨冠博带,手持笏板的老翁,老翁环视四周冷笑道:“老朽今日故地重游,怎么?这刑部大堂里依旧是黑白颠倒,冤气滔滔。”他抬头怒道:“那还要这匾来做什么?”说罢伸手一指堂上所挂“明镜高悬”的匾额,只听一声霹雳,那匾额竟被劈成两半重重落在判桌之上,曹监判若不是躲得快,险些被砸在匾下。
  申生众人抬头望去,这一惊非同小可,只见堂上老翁正是当日见到的松筠翁,吓得一起跪在地上叩头如捣蒜。
  松筠翁转身望着申生众人淡淡道:“你等之前只是伤人钱财,我本有意放过你们,让你们回想当初,以滋悔改,谁知你等毫无自省之心,如今竟做出害命的事来了,可见恶根深种,不可救药。”又对曹监判道:“你身为朝廷命官,不知造福百姓反为了一己之私草菅人命,要你何用?”
  说完这番话,只见刑部大堂的大门缓缓关闭,稍后,里面惨叫声求饶声不绝于耳。
  待尚执拗清醒过来,发见自己好好地躺在自家卧室之中,他隐约记得方才情景,可是四下察看,身体却没有丝毫被打的痕迹,尚执拗心中惶惑,出门探看,只见街上居民奔走相告,说是大晴天里刑部上空传来阵阵惊雷,响声巨大,一个监判与几个告联名状的人均被劈死在堂上。
  尚执拗听了大惊回想方才情景,心中明白死的是申生等人,此时忽然记起松筠翁临走时曾对他道,你命中还有一劫未过,届时不必恐慌,必有人救助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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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11-12 14:58:45 | 显示全部楼层
尚执拗在家中左思右想了几日,心中疑惑难解,想着那松筠翁似乎事事通达,便想找他将整件事问个清楚明白。
  松筠翁曾说是他故居老邻,尚执拗便想,我按着他所说的住址去找,想必再见也是不难,于是找个好天,吩咐下人备车,带着精心采办的礼品,直奔旧宅而去,尚执拗的祖宅乃是在京城达智桥胡同之旁,离现在的居所也就五里左右,没有多一会儿尚执拗来到达智桥胡同口,他下了车按着松筠翁所说的左首临近找去,只见胡同最里左手间果然有个宅院,宅门上悬挂一匾,上书三个大字“松筠庵”。
  尚执拗眼望牌匾,猛然间心头如同擂鼓,原来这松筠庵乃是嘉靖年间一个最敢直言的忠臣故居,此公姓杨名讳淑山,曾官至兵部员外郎,因写《请诛贼臣疏》,历数了奸相严嵩五奸十大罪,后被严嵩投入刑部大狱屈杀。
  到得大清,乾隆帝感其忠烈,将此处改建为淑山祠,供人祭拜追思,后来坊间盛传,杨公死后被封为北京城的城隍。
  尚执拗回想传闻,定了定心神才抬腿走进祠堂中去,祠中清静,只有个上了年纪的道人正在为园中花草浇水,花丛中一尊杨公塑像栩栩如生,尚执拗抬头望去,顿时惊得一个踉跄,只见那塑像剑眉星目双颊饱满,胸前垂着三缕长髯,不是松筠翁还是何人。
  祠中的道人望着呆呆而立的尚执拗微笑道:“小道昨夜梦见城隍爷,梦中听他讲了个有趣的事,说是有个累世的善人,前几世,修桥补路扶危济困的事情不知做了多少,积了个大福报在身上,今生本该是个富贵花开财禄双全的好命,谁知转世投胎之际,在奈何桥上等着喝孟婆汤,恰遇见城隍出巡,排队的魂魄因畏惧,一时躁动竟将他挤得落进奈河之中,城隍即刻命鬼吏将其打捞出来,但此人已被奈河中的水呛了几口,因投胎时辰已到,此人匆忙过桥而去,他哪知道,那奈河中浸泡的皆是恶人,河水上飘着贪嗔痴三念,此人口耳之中都侵进恶水,是以,转世之后竟生成个口出妄语,耳听妄言的人,合该散尽家财,一生多灾多难。
  所幸城隍爷明察秋毫,知道他心性纯良一善不灭,又怜他无辜受害,特特地走了一趟凡尘,亲自为他洗脱一身的恶气,指引他趋灾避难,还了他一个好命数。
  道人讲完呵呵而笑道:“你说,这人要是有心寻到此祠之中,是否应当好好地给城隍爷上炷香呢?”
  尚执拗听完恍然大悟,心中感激无以言表,当下对着城隍爷的塑像,恭恭敬敬叩拜上香。
  城隍显身雷劈刑部之事,被上奏朝廷,嘉庆帝听完大为感慨,遂下旨整肃纲纪,清查贪腐,广开言路,又褒奖了一众以言获罪的诤臣。
  尚执拗后来一生行善,寿享过百无疾而终,坊间将其经历广为传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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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11-12 14:59:10 | 显示全部楼层
末席客》

  明朝正统十四年,瓦剌国入侵,时年七月英宗御驾亲征,一月之后于土木堡被俘,消息传来举国皆惊,人心惶惶;一时间海内鼎沸匪患四起,无数官宦富贵人家被洗劫一空,尤以苏扬两州发案最为猖獗。至此,大户人家纷纷建造夹墙密室,将细软藏匿其中。
  扬州观音山下有一大户家姓孙名无非,祖上几代经商家境殷实,田地房产商号无数,在当地算是个首屈一指的富户。只是家中人丁单薄,年逾五十娶妻妾三房却一无所出。
  孙无非平生有两个得意处,自称养门客堪比春申孟尝,爱名园胜过德言献臣。
  他豢养门客与别人不同,自定了许多规矩。每日午饭他必与众门客同吃以示亲厚,家中事无巨细皆与众门客商议,以示无猜。
  每日午餐,一众人等按预先安排好的座次落座,那最器重的坐在首席,号称有经天纬地,安邦定国之才。出入有车马相随,住一座三进三出的四合院,仆从使女一应周全,孙无非与之称兄道弟。居中的几人是都有些背景的,不是罢官的周县令的衙内就是败家的高乡绅的公子,他认为见过些大场面的人,见识毕竟不同些。每人一座雅致小院,院中前后共8间大屋,每月有人将月奉和柴米送到院里,并留一个粗使丫头做些斟茶洒扫的事情。
  还有几位见识有限才学不高的,却都有一技之长,或善于丹青书法或精通音律吹弹,一律是青砖大屋三间每年给做四季衣裳,年底自去账房处领一份年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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