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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black白夜

《局中人》1945年谍战危局下的兄弟相争(完结)~刘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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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4-10-12 0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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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2021-5-12 06:54:1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十八章 掩护柳如烟,沈林心意改
    几日后,下了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
    五里坡,一边树林里站着一个男子,撑着伞,沈放到跟前时候停下,任先生打开车门,坐在了副驾驶的位子上。
    车外雪花依然飞舞着,阴冷的夜色弥漫开来。
    “程若远现在情况怎么样?”
    中央宣传部文化宣教处程若远,前几天被吕步青的人给抓了。
    沈放叹了口气:“他没熬几天,咬舌自尽了。”
    了了他还不忘补一句:“那个吕步青就不是人。”
    手术抽人肋骨这种事情,还真不是普通人能做出来的。
    “这几天,吕步青还抓着程若远这条线不放,看样子是非要从中查出些什么,这样下去,南京文艺界进步人士可能都会被牵连进去。最好让跟程若远同志有联系的人全部撤离。党通局这帮人不傻,他们会顺藤摸瓜的。”
    任先生皱了皱眉,现在他们在做解放全国的准备,各方面都需要人手,不是说走就能走的。
    沈放争辩着:“正因为是这样的时候,我们更得保持警惕,国民党那边已经狗急跳墙,我们不能因为战场上的胜利而有丝毫的放松。目前南京的局势只会越来越紧张,但凡有一丝的大意,和可能就会有无谓的牺牲。”
    任先生随即点头,像是被说服:“我明白,组织上会有准备的,你哥现在的态度怎么样?”
    沈放摇摇头,沈林一直受的是国民党的教育,也一直在国民党党内工作,虽然现在国民党军队节节败退,但是那依然是他从小到大信仰的党国,他的想法不会很快地扭转过来。
    他说了照片的事情,足以证明争取沈林的希望还是很大的。但任先生接下来的话却让他意外:“不过上级对你非常重视,再三要求我一定要保护你的安全。所以不管沈林的态度如何,你可以考虑撤离的安排了。”
    党通局、国防部二厅都在大规模的招收特工,秘密开展潜伏特工的培训,他们也知道败局是无法避免的了,保密局也在这样做。他走了这些情报谁负责?而且我们的部队离南京越来越近了,他这个时候离开,不是让他在胜利之前做逃兵么?
    沈放沉思片刻说:“再给我几天时间,让我看看情况再跟你确定。”
    而另一面,沈林不想为难沈放,也不想为难自己,他向叶局长递交了辞呈。
    “是因为沈老先生的事?”叶局长问他。
    沈林没说话。
    “你父亲的事让你心情不好,我理解。但是现在正是党国用人之际,你是我手下得力的人才,这时候你辞职,合适么?”
    沈林像是下定决心:“我能力不济,有吕科长辅助,局长不用担心。”
    叶局长摇摇头:“吕步青也就抓人行,一点后路不留,这几天我尽给他擦屁股了。”
    因为程若远的事情,最近没少有麻烦,这让他对吕步青十分有意见。
    沈林没有说话。叶局长叹了口气,继续说:“我是真没有想到,当初让你起草的敌后情报工作竟然会如此快地派上用场,一切正如所料,党国在这里的时间看来不会很长了。”
    说着,叶局长拿起沈林的辞呈,一撕两半,并把手边的一叠资料递给沈林:“这是培训班的一些资料与人员,我现在正式任命你为潜伏特工训练班的负责人。你先熟悉一下,这个事要抓紧。”

    战事一天天对国民党更加不利,共产党第二,第三野战军所属的部队迅速的逼近长江。蒋介石为了赢得时间,依托长江重整军力,仍以国民党总裁身份总揽军政大权。命令汤恩伯和白崇禧组织长江防御。
    南京城内,众多国民党要害机关都在清点收拾,准备离开。
    叶局长办公室里,吕步青递交了一份名单:“局长,这是我们刚查获的共产党以及亲共分子的名单,而且他们近期的活动都很活跃。”
    他顺着程若远跟踪调查了文化圈的亲共嫌疑人,又发现编剧周飞和程若远是同学,还给周飞开过绿灯演过禁演的剧,很快就将他抓了起来。
    好在是个预备党员,没想着拿程若远的肋骨吓了吓就什么都说了。
    叶局长看着名单眉头皱起来:“人这么多?这帮家伙是越来越猖狂了。”
    “行动科已经准备好了,现在就等您的命令。”
    “抓吧,要不他们能闹上天。”
    吕步青表情得意:“没问题一切包在我身上,不过我希望局里可以给我增加些人手,而且我希望由行动科主导抓捕行动,绝不能给共党通风报信、毁灭证据的机会。”
    叶局长点了点头,随后拨通电话将沈林招了来,将他手里训练的人借给了吕步青,并且安排所有知情的人都不能离开内调局,直到所有的抓捕行动结束。

    从叶局长的办公室回来,沈林坐不住了。
    叶局长刚刚跟他说话,将那名单递给他看了一眼,柳如烟的名字赫然在列。
    他急得在房间里来回踱着步子,又看着窗外,吕步青已经在集合行动人员。
    他犹豫着,最终还是拿起了电话打给了沈放。
    “是我。”
    沈放闻声意外,但语气依旧平静:“哦,有事儿么?”
    “还记得家里南院那棵你小时候种的柳树吗?”
    沈放一愣,思考片刻,缓缓回应:“记得,怎么了?”
    “我前几天发现它病了,南院的阳光不好,你最好把它移栽到北院去。北院阳光好,我今天看柳树的叶子已经开始掉了,如果晚了,那柳树怕是活不成了。”
    柳树,柳如烟?
    沈放醒悟过来,挂上电话站了起来,眉头紧紧攥在一起,拿起衣服,急急地冲了出去。

    几辆轿车、吉普车行成的车队行驶在街头。
    剧院后台柳如烟从一边洗手间走了出来,在幕后后面停留了一下。一只手从从黑暗中伸了过来,一把抓住了柳如烟,另一手按住柳如烟的嘴巴。
    柳如烟吓了一跳,想喊,但没有喊出来……
    剧场后台化妆间曾牧之找不到柳如烟有些着急,这时候有通电话打了进来。
    曾牧之接过电话,焦灼的:“喂,哪位,我现在正在忙着……”
    那头是一个沙哑的声音:“再忙也得听这通电话,五分钟之内来剧院对面的旅馆317房间,否则你将永远看不到柳如烟。别声张,要惊动别人只会对柳如烟不利。记住,只给你五分钟,而且就你一个人,走后门出来,别跟我耍花样。”
    曾牧之还想再发问,那边挂断了。
    沈放站在317房间的窗口,拉开窗帘的一道缝隙,看到曾牧之从剧场走了出来,一直走进了旅馆。
    沈放走到门边,小心谨慎地打开门,门外站着的是曾牧之,沈放一把将不知所措的曾牧之拉了进来,继而看了看屋外走廊,没人跟着。
    曾牧之看了看柳如烟,再看了看沈放,有些不耐烦:“你们这是干嘛?我没空跟你们折腾,如烟,跟我走,戏要开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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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2021-5-12 06:54:38 | 显示全部楼层
    他拽着柳如烟就要走,沈放拦在门口:“你哪儿都去不了。”
    曾牧之还想说话,柳如烟插嘴:“我们被内调局的人盯上了。”
    这时,屋外传来汽车轰鸣声,透过窗帘的缝隙,三个人看到内调局的车队开了过来。
    吕步青带着特工赶到,从车上下来,冲进剧场。
    沈放放下窗帘看着曾牧之:“如果你再晚出来一会儿,你遇到的就不是我了。想保住自己就听我的。”
    曾牧之冷笑:“听你的就没危险了?算了吧,我知道该怎么做。如烟,跟我走。”
    沈放看着曾牧之皱起眉头,在曾牧之经过他身边的时候突然掏出枪指着他:“现在可以听我的了么?”
    面对黑洞洞的枪口,曾牧之的身体僵硬住了。
    因为沈放的参与,吕步青没有抓到柳如烟和曾牧之,但最后从一个烟贩子嘴里得知,是一个穿西装的人将柳如烟带走的。
    直觉告诉吕步青,那个穿西装的男人一定是沈放,如果是沈放窝藏了共产党那就太好了。他手里有一张王牌,周飞,这个书呆子是这场捕猎的最好诱饵。
    茶楼包间,周飞战战兢兢地坐在椅子上,他身后站着两个内调局的特务。
    “这几天过的不错吧。我会让他们好好照顾你,只是我那些手下都是粗人、脾气也不好,真的有什么过激的事儿,你也别怪我疏于对他们的管教。”
    周飞点了点头,胆怯地回应:“承蒙……承蒙……您的手下照顾,吕科长,您要我做什么,尽管说。”
    “跟你的好朋友曾牧之联系一下吧。”
    周飞一惊,言辞闪烁,颤抖着说:“如果……如果他们存心躲起来,我是无法联系上他们的。”
    吕步青冷笑:“你想联系总会有办法的,对么?”
    周飞被吕步青看得发毛,迟疑片刻,最终恐惧战胜了一切:“我们曾约定过,如果联系不上对方,只要在今日晚报上刊登一则病重寻友的消息,对方就知道了。我可以刊登这样的启事,曾牧之看到,他应该会来赴约的。”

    傍晚,沈放领着曾牧之、柳如烟走进旅馆。
    老板似乎和沈放熟悉,没有说话便递来了钥匙。沈放带着曾牧之、柳如烟上了楼,进了216房间。
    这是个小旅馆,房间不大。
    沈放进来,首先看了看窗外,然后把窗帘拉上。
    “这儿暂时安全,在我回来之前你们哪儿也别去。”
    曾牧之脾气依然火爆:“凭什么听你的?”
    柳如烟推了曾牧之一把:“他要想害我们,早就动手了,还等到现在?”
    曾牧之有点不甘心,想说什么还是忍住了。
    回到公寓,姚碧君迎了过来帮沈放接过外衣挂在了衣架上:“回来了,饭菜都好了,就等你了。”
    看到沈放面带疲惫,她又担心起来:“你怎么了?看着这么累。”
    “事情太多。”
    沈放摇了摇头,走到沙发前坐下,揉了揉眼睛接着又抬头道:“你爸怎么样?好些了吗?”
    提到自己的父亲,姚碧君沉默了。吕步青用姚父作威胁,姚碧君心里总是有愧疚的。
    “要不我们离开这个地方好不好,你能不能带我走?”
    沈放苦笑:“我们能去哪儿,我是保密局的人,共产党马上就打进南京了。我这个身份,你跟我能去哪儿?”
    “难道你只会用特殊的身份生活?难道就不能离开这一切么?”
    沈放有些诧异地看着姚碧君:“我该用什么身份生活?我是干什么的你很早就清楚。”
    姚碧君有些失落:“无论你是什么身份,你都是我的丈夫。只是你心里牵挂的事情太多。”
    “你到底想说什么?”
    姚碧君迟疑片刻,最终说道:“你今天应该见过那个柳如烟了吧?是你把她藏起来了。”
    沈放警惕起来:“你哪儿来的消息?”
    这消息要是走漏了,现在的柳如烟也许已经十分危险。
    姚碧君瞧上去很平静:“今天下午有人调取了柳如烟所在剧团的全部电话通话记录。而且我回来的时候,看到特务到处在找人,大街上也贴出了柳如烟与那个导演的通缉告示。”
    沈放:内调局动作够迅速的。
    姚碧君声音里有些不悦:“为了柳如烟,你真的不管自己是不是有危险吗?你这样做,考虑过你家人的感受吗?也许,你从没有把我当做是你的家人。”
    两人都沉默了,彼此对望。
    沈放握着姚碧君的手,耐心地说道:“如果今天被追捕的是你,我也会舍了命保护你的。”
    姚碧君苦笑,她跟别的人都一样,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你跟那个柳如烟是什么关系我不管,只是如果你需要把他们藏起来的话,我家在南京有一处老房子,因为位置偏僻,这些年一直空着,没有人住,也没人知道。”
    姚碧君看了看沈放:“或许你能用的上。”
    沈放意外地看着姚碧君。姚碧君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万一有不得已的时候,我做了什么事儿,希望到时候你不要怪我,也希望你能明白我是你的什么人。”

    沈放再回来的时候,立刻就发现曾牧之不在屋内。
    他警觉而紧张地:“曾牧之去哪儿了?”
    如果出了问题,他们需要马上离开这里。
    “他……他出去了。”
    “不是让你们哪儿都不许去吗?”
    柳如烟分辨:“他说有重要的事需要出去一趟,我拦不住。不过别担心,他走之前化了妆,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沈放模样愤怒:“有问题那一切都晚了,现在全城都在搜捕你们两个。”
    正说着,两人听到有一阵脚步声。
    沈放警觉地示意柳如烟不要说话,并把柳如烟拉到自己身后,接着掏出枪藏在门后。
    门开了,那人刚进来,沈放一把把来的人卡住脖子按在墙上,用枪顶着他的头。
    来人用帽檐挡着脸还带着厚厚的围脖,沈放把围脖拉下来,发现来人是曾牧之。
    “你还敢出去?如果那么想死,我现在就可以让你死。”
    曾牧之想辩解,但似乎被吓着了,几次都没有说出话来。
    沈放强忍着怒气把曾牧之推到一边。走到窗边向外看着,观察是不是有人跟踪。
    曾牧之被掐得有些喘不过气,他坐下喝了口水:“我进来的时候也看了后面,应该没有尾巴,而且我还化了妆。”
    沈放冷笑:“应该没人认出,应该没有尾巴,所有你不能确定的事都会要了你的命。”
    沈放继续观察窗外了一会儿,他确定并没有可疑的人,回头嘲讽地说:“三月的天气,有人像你这样带着那么厚的围脖,带着那么一个帽子么?你是生怕别人觉得你没特点、生怕别人记不住你么?”
    沈放从窗边离开,走到曾牧之身边:“说吧,到底干什么去了?”
    “我有我的工作。”
    “你要不说,我会怀疑也许你去见的是内调局的特务。那我该换个方式对你了。”
    这是拿他们三个人的命在赌,他怎么能忍受。说着沈放再次掏出枪指着曾牧之的头。
    柳如烟慌了,忙拦住沈放,替他辩解道:“不可能,牧之不可能做这样的事儿的。”
    曾牧之把眼一闭:“你开枪吧,我是什么都不会说的。”
    沈放却不管柳如烟怎么拦着,还是用枪顶着曾牧之说:“我数三下。”
    “一……二……”
    曾牧之的手已经开始抖动起来,嘴唇也颤抖起来。当沈放数到了三,曾牧之闭上眼。
    沈放扣动了扳机,但是枪没响。。
    曾牧之虽然紧张,但是依然一副凛然。
    沈放把枪收了起来,冷冷一笑:“看不出,你弱不禁风的样子还挺硬气。希望进了审讯室你还能这样。不过,下次你还这样不听话,我一定不会用空枪对着你!”
    说完,沈放看着面前两个人:“这里不安全,收拾一下,换个地方,可以躲两天。”
    到的是姚家的老宅。
    沈放进屋打量了一番房子,把手里拎着的一个包袱放在桌上。
    “这里有一些吃的用的,准备得急,先凑合吧。”
    说完,他到窗户前观察了一下,把窗帘拉好,转身准备出门。
    曾牧之将他喊着:“等等,能帮我找一下这几天《今日晚报》么?我想看看这几天发生了什么。”
    沈放看了看曾牧之没说话,直接出门了。

    经过调查,那天的行动,内部人员只有沈林一个人打过电话给沈放,折让吕步青更加肯定,带走柳如烟和曾牧之的人,就是沈放。
    他还在曾牧之的公寓发现了一张没有烧完全的字条,上面写着:兄,王文驰,于1949年3月 安徽。
    而45军37师的师长叫王文驰,他的师部就是在安徽马鞍山。
    如果是沈林和沈放一起安排柳如烟和曾牧之的逃离,而曾牧之又和王文驰有扯不开的关系话,那么沈家兄弟必定跟共产党的关系密切。
    吕步青向叶局长申请了内部调查,接着又按着周飞说的,将寻人启事刊登在《今日晚报》上。
    约定的地点是悦来茶楼,等待着曾牧之落网。
    而另一边,沈林接到电话,是乔治其的同学打来的,说乔治其受了伤。
    医院走廊里一片混乱,不少受伤的学生正在接受医治。
    沈林走进一件很大的病房,在病房最里面,乔治其躺在那里,浑身绑着绷带,昏迷不醒。
    打电话的女同学坐在一边,额头上带着红肿,还在抽泣着,看到沈林过来,站了起来。
    “怎么样了?”
    杜小月摇了摇头:“医生说如果能熬得过去今天也许还……”
    说到这里,杜小月想说又不敢说,整个人哆嗦着,眼泪落了下来。
    “怎么会成这个样子?”
    “都怪我,今天我们去示威游行了,乔治其本来不想去,也不让我去。我骂他是懦夫,他不放心我就去找我了。没想到遇到宪兵警察,乔治其为了保护我,被打成这样。”
    正说着,乔治其醒了过来,杜小月喜极而泣奔出去喊医生。
    乔治其看到了沈林,挣扎着想要说些什么,沈林阻止了他:“什么都不要说,好好休息,等病好了再说。”
    乔治其虚弱坚定地摇了摇头“不,有一些话,我一定要问清楚。沈大哥,你告诉我,人追求的理想、自由,到底对不对?反对饥饿与战争有错吗?他们希望能吃得饱,希望过平平安安的生活有错吗?”
    乔治其喘着气,沈林开口想让他先休息,他却摇了摇头:“让我把话说完,学生们只是说出自己对国家的愿望,政府为什么要镇压他们,军队和警察不是应该保护人民的吗?为什么要对手无寸铁的人动手。学生真的是罪不可赦吗?”
    乔治其很激动,咳嗽起来,沈林拍了拍他的背解释着:“有些事情,不是对和错能解释清楚的。”
    乔治其缓了一会,似乎已经坚持不住“你说的话我一直都很相信,可是这段时间,我听了他们讲了很多理想与主义,我觉得或许他们所说的世界才是理想的世界。要真有那样的日子该多好,我们不用饿肚子,老师,同学在校园里平静地教书,读书。我毕业后,也许可以做个普通的老师……”
    这些话他之前不敢说,现在终于忍不下去,只是他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弱。手张开着,仿佛要抓住什么,却又忽然松了一股劲。
    沈林脸色阴沉,看不出他的悲痛,但是他有些哽咽,他好似说给乔治其听,又好似喃喃自语:“我也不知道哪一个是对的,你的问题也一直在困扰着我……”
    沈林精神抑郁地从医院走了出来,抬头看了看天,走下台阶。
    等他再抬头时,他看到姚碧君被吕步青拦下了,接着被带上了车。
    沈林躲在柱子后面,过了一会儿,姚碧君又从车上下来。

    街口,沈放买了一份《今日晚报》。
    进门的时候,曾牧之坐在一边沙发上,不说话,低着头。沈放将几份报纸递给了他,他忙接了过来翻看着。
    沈放并不在意,转过头跟柳如烟说话“再忍耐几天,我会尽快送你们出去。内调局是铁了心要抓到你们,千万不要与外界联系,一旦出事,我也会被牵连进去。”
    柳如烟点了头,曾牧之没有说话,沈放也不搭理,将带来的食物放下便要离开。
    等门被合上,曾牧之在报纸的某个地方用笔画了一个圈,仿佛在思考着什么,随后焦灼地将报纸团成一团,丢在了垃圾桶里,继而走到窗前,眉头攥在一起,心思越来越重。
    “不行,今天下午我必须出去一趟。我去找周飞,就算我被抓了,也许他还有机会。”
    说着曾牧之起身拿大衣就要出门。
    柳如烟忙拦住门口:“你没听沈放说嘛,我们不能拿三个人的性命去赌博。”
    “这是我的事儿,不用你管。”曾牧之急了,说着推开了柳如烟,柳如烟一个趔趄倒在桌子上。
    沈放离开之后去了一趟五里坡见了任先生,他们安排好了。明天晚上在南城长乐街的一个家具店会有一辆货车运送家具出城,届时可以将柳如烟和曾牧之藏在货物下面,离开南京。
    可等他再回来的时候,曾牧之再一次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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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5-12 06:55:25 | 显示全部楼层
    “他说去找周飞了。”
    沈放怒道:“又不拦着他!你们是小孩玩过家家么?胡闹!”
    柳如烟却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如果能拦得住他,还用得着你来质问我?再说也没什么大不了,他去找的周飞是自己人。”
    “自己人?你怎么知道谁是自己人谁不是!”
    柳如烟还要说话,沈放打断他直接问:“曾牧之要去哪儿见周飞?”
    “我也不知道。”
    沈放思考着,突然想到什么。
    报纸,是那张报纸。
    沈放四处寻找着,在垃圾桶里,找到那份团在一起的报纸,打开它,沈放看到那份重病寻友,在悦来茶楼见面的广告上被曾牧之圈了一个圈。

    悦来茶楼二楼包间里,脸色惨白的周飞被闫志坤等几名藏在包间里的特务控制着,他坐在窗口装作喝茶,目光不时朝窗户看着,手一直在发抖。
    没一阵子,他就看见了人群中乔装以后的曾牧之在慢慢靠近。
    周飞低着头喘息着,汗水布满了他的脸。最后一咬牙,突然起身,从桌子上拿起茶壶扔向窗外。
    那茶壶摔在窗外,引得路人一阵吃惊。
    曾牧之也停住了脚步。
    周飞扑到窗口,对着外面大喊:“有特务,快跑!快跑啊!”
    旁边的特务恼怒拉住周飞,不想周飞也同时抱住了特务,两个人在窗口厮打起来。
    听到动静曾牧之立刻随着人群转身就走。
    最终,周飞抱住身边一个特务,摔出窗户直接摔倒在茶楼外的街道上。
    街道上的人群围了过去。曾牧之呆住了。这个时候,一只手突然伸过来一把拉过他,他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是沈放。
    沈放拖着他离去。

    沈林下午时候接到一个陌生的电话,那边是一个女声:“你弟弟病了,在江浦路五弄37号,晚了就来不及了,切记。”
    那声音很熟悉,似乎是姚碧君。
    他又想起那天在医院门口见到姚碧君上了吕步青的车,以及后来他去调当初成立的1143号特别行动小组资料,发现了吕步青也在调查这个小组。
    他有些想不通这其中究竟有什么关联。
    浦路五弄37号,正是姚家老宅。
    沈林到了以后,开门的人是柳如烟。
    他看见柳如烟略有些意外,但他即刻了然这是沈放的意思,只向屋里扫视一下,询问着:“还有其他人么?”
    柳如烟摇了摇头,他扯过柳如烟:“现在跟我走。”
    就在这时,外面有车子停下了,一群人冲进楼内的声音。沈林一把将柳如烟拽出屋子,把屋门关上朝着楼上跑去。
    楼上是六间住户,走廊两边各三间房子。
    柳如烟还要往楼上奔去,沈林拉着她,踢开了旁边的一个房门,冲进了阖上门。
    特务冲了上来,开始挨个房间搜查。
    这么慌乱的时候根本顾不得解释,柳如烟只问:“现在怎么办?”
    闫志坤带着特务搜到三楼,他注意到一个房门门框似乎有损坏的痕迹,一招手带着特务朝那房间摸了过来。
    仰着下巴示意,他身边的特务一点头,猛地冲进了房门。
    不过此刻房间里空空如也,沈林和柳如烟正贴着墙边站在窗户沿儿外面。
    沈林一只手按在自己腰际的手枪上。柳如烟吓得闭上了眼睛。沈林拉着柳如烟的手,从窗沿移动到公寓楼外墙的一个拐角处。
    他们从防火楼梯上了楼顶,从楼顶翻到另一个公寓楼的楼顶上。
    沈放带着曾牧之赶回到江浦路时,公寓楼四周已经被特务包围。
    他转而又将曾牧之带到了蓝调酒吧。
    “带他躲一下,晚上我来接人。”
    他吩咐服务员,服务员指路要走,曾牧之却有些犹豫:“可是……”
    沈放打断曾牧之的话,语气非常不耐烦与愤恨:“别再给我添乱了。”
    现在这样的境况,他真的恨不得一枪毙了眼前这个家伙。
    “我去查柳如烟的下落,如果她出了事儿我不会放过你。”

    出了酒吧,沈放在街头的电话亭给沈林打电话。
    李向辉告诉他说沈林回了深宅,他思考片刻,又拨通了沈宅的电话。
    “是我。”
    那边沈林声音很低:“我正等你电话呢,家里来客人了,如果你想见,告诉我地点,我可以把客人给你送过去。”
    沈放悬着的一颗心马上放了下来,想了想回了话。
    晚上八点,长乐街家具店门口,一辆货车和一辆轿车停了下来。
    车灯很亮,照出货车旁的一个身影,正是沈放。柳如烟从黑色轿车下来,朝沈放方向走来。这时曾牧之从家具店内走了出来。
    曾牧之有些不可思议,目光带着一丝愧疚试探地喊:“如烟。”
    两个人彼此关怀着,沈放看了看两人没有说话,目光平静。
    那轿车开了过来,车窗摇下,沈林隔着窗户看到沈放:“人我送来了,下面的事情我也不再管了。”
    沈放点点头。沈林面无表情叫了声柳如烟。
    “如烟。”
    柳如烟回头诚恳道:“谢谢你,沈林。”
    沈林摇了摇头,面色依旧冷漠:“不用谢我,今天我并没有见到你们当中任何一个,你自己保重,以后估计我们不会再见面了。”
    说着他将车发动,从柳如烟身边开离。
    沈放拉开旁边的货车车厢,里面有一个隔层,柳如烟与曾牧之坐在了隔层里面。有几个伙计将家具归置了一下,将柳如烟和曾牧之挡住。
    看着货车开走,沈放上了自己的车跟在后面。
    绵绵层叠的山峦,曲折的山路。在山脚下,任先生的车在等着。
    柳如烟与曾牧之下车来换上任先生的车,上车之前,柳如烟停住了,回头看着沈放,似乎思量了一番,走回到沈放的面前。
    柳如烟咬了咬嘴唇,似乎难以启齿,但依然是说了:“沈放,跟我们一起走吧,留在南京太危险了。”
    “我有更重要的事情,如果还有缘分,我们终将会再见面的。”
    沈放摇了摇头,柳如烟叹息一口又说道:“我可能从来都没有成为你心里要选择的那个人。”
    “人生中比爱情要重要的事儿太多了,你选的也没错。也许我曾经对你有过那样的想法,不过……都已经过去了……”
    柳如烟也笑了,笑容有一丝遗憾,沈放点了点头:“保重。”
    车子远去,沈放看着晨曦中的层峦叠嶂,站在山野间,静静地,等了一会,然后拉开车门准备上车。
    任先生却将他喊住了:“沈放,等等。”
    沈放停下了:“什么事?”
    任先生有些着急的说:“我刚刚才从曾牧之那里得到消息,他的任务是联络守卫南京的国民党45军37师起义,现在曾牧之暴露了,那37师的师长王文驰会非常危险。”

    南京卫戍区司令部,王文驰接到卫戍区张耀明司令的电话前来参加紧急军事会议。
    有军官将他引进会议室,等那军官再一次退身出去以后,会议室四周四扇门都被推了开来,一群人荷枪实弹的内调局特务走了进来。
    王文驰的副官试图拉开身后的大门,但发现门被锁上了。
    随即他们的配枪被特务们下了,内调局叶局长走了出来,身后跟着的是沈林。
    王文驰吃惊之余转而愤怒:“你们内调局太嚣张了,这里是卫戍区司令部,我的警卫班就在外面,就你们这几个人想干什么?”
    叶局长和气道:“王师长不用动气,我们并没有恶意,只是有些事情要请王师长回去好好谈谈。”
    王文驰冷笑:“有你这么找人谈事情的么?”
    叶局长并不生气,语气缓和,微微一笑:“我们也是迫不得已,我听到有消息说王师长与共党一直有联系,那个叫曾牧之的导演你见过不止一次吧,他可是共产党。”
    王文驰有些意外,但依旧强作镇定。
    “这些都是无稽之谈,清者自清,我不在意。你到底想怎么样?”
    “张司令已经让你的警卫班回去了,王师长不好意思,我内调局的职责所在,你还是跟我走一趟吧。”
    说完,叶局长对一边的特务示意。
    旁边的特务把王文驰押了出去。

    回去的路上,沈林坐着叶局长的车。
    车在街道上行驶着,沈林似乎想着什么,叶局长看出他的疑惑。
    “怎么?你有想法?”
    “这个王文驰可是蒋经国推荐的人,他真的会投靠共产党?消息可靠吗?”
    现在的势头,似乎处处都在朝着另一边倒过去。
    叶局长叹息了一声:“如今军队里倒戈的人不是一个两个,不能不防。37师的一些人也反映过王文驰最近言语很是反动,37师地处要害部位,出了问题谁都承担不了。”
    沈林点点头,叶局长意味深长地看着他:“我正想听听你的意见,该怎么处理这个王文驰。”
    “现在还没有确凿证据表明他通共叛变,而且军队本就对我们内调局不满,如果贸然处置恐怕对局长您不利。但王文驰有重大嫌疑,我们已经抓了人就不能放,必须严加看管以防万一。就算37师有问题,有王文驰在手里,也有回旋的余地。”
    叶局长点头:“我也是这样想,先把王文驰看管起来再说,这个事儿你来办。”
    沈林有些疑虑说:“我?这案子本来是吕步青查的,现在我出面恐怕……”
    叶局长打断沈林的话:“没让吕步青来就是担心他那脾气,乱搞什么刑讯逼供,弄巧成拙,这个王文驰不是普通人,手下有一万多人的部队,有他在手里起码可以稳定军心,如果处理不好,真的出现军队哗变就更糟了。你是党政调查处的处长,王文驰也是党员,这是你职责所在!”
    沈林点了点头,脸色忽然有些犹豫:“有些事情,我不知道该不该问?”
    “你是要问局里的变化是吧。”
    沈林没说话。
    “你不问,我也要跟你说,眼下局势大家都清楚,我也不怕透露给你,当初跟你说的现在成了现实,内调局马上就要南撤到广州了,我也要过去布置工作。我走了,南京要变成留守分局,后面这摊子事儿,你觉得以后应该怎么办?”
    “人都走了不行,南京也需要有人负责,而且要加快安排潜伏人员,收集敌后情报来源。”
    叶局长点头:“我打算让吕步青留下来任命他作代理副局长,你不会有意见吧?”
    “我听局长的安排。我本就看淡职位,吕步青做代理局长更合适。”
    沈林知道,叶局长是在安抚他。可内调局迁走了,他该怎么办呢?
    叶局长点头:“难得你心胸宽广,真该让你跟我去广州,可针对共产党的潜伏工作得由你来完成,那些年轻人毕竟是你训练的。”
    “现招收的人员受训时间太短恐怕难以胜任。”
    “现在是死马也要当活马医了。对了,那个王文驰送去内调局的别墅看押,要封锁消息,禁止任何人跟他接触,必要时候,你可以用专线电话跟我联系,如果吕步青耍横蛮干,你可以随时向我汇报。”
    清晨的接头四下无人,晨光熹微,淡淡的雨雾飘散在南方城市中,有一种淡淡的失落和诗意。
    光线暗淡,沈放将车停下,朝四周看了看,继而拐进了一条巷子。
    走进永昌里当铺,老板看到沈放,提醒着:“还没开张呢……”
    沈放打断他的话:“任老板说,有一批货让我看看。”
    当铺老板闻话停下手里的动作,忽然变得警觉起来:“跟我来。”
    两个人走进了仓库,当铺老板推开门,对沈放说道:“在里边呢。”
    沈放跨进屋内,绕过各式各样的物件,走到仓库的里层,又一推开一扇小门,任先生就坐在里面。
    沈放走了进去,坐在了一边的椅子上,任先生为他倒茶。
    “我已经通过国防部的人查过王文驰了,昨天一大早,他就被叫到卫戍区司令部开紧急会议,但是他和他的副官一直没有回到马鞍山,应该是被内调局的人扣押了。”
    任先生沉吟片刻:“王文驰所率领的37师是国民政府南京防御非常关键的部队,这样的部队如果能够起义的话,对解放南京的作用很关键,现在必须马上想办法营救王文驰。”
    “内调局已经严重怀疑王文驰了,对他的看押也势必很严密。想救他只有一个办法。”
    任先生看着他,似乎在等待着,沈放接着静静吐出两个字:“突袭。”
    任先生忧虑更甚,脸上满是愁云:“南京现在城里城外全是重兵把守,突击营救的法子能行么。”
    “国民党也担心军心不稳,所以对王文驰通共的事儿不会大肆声张,就是这个阶段才好下手,而且我们在内调局里也许还可以发展个内应。”
    “谁?”
    “沈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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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5-12 06:56:0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十九章 营救出意外,长兄承弟愿
    到沈宅的时候天色已晚。
    沈放将车停到一边,走进院子,隐隐约约有音乐传出。
    看到苏静婉像个女佣一样在收拾的屋子,沈放有些意外:“你没走?”
    苏静婉点了点头:“没地方去就回来了,你大哥也让我留下来。”
    这个地方沈林一个人住难免有些孤单,沈放觉得也妥当:“也好,这儿就是你的家,你是沈家人。”
    苏静婉微微一笑,像是获得了安慰。
    “我哥呢。”
    “他在楼上,自己房间里。”
    他笑了笑,朝着楼上走去。
    沈林房间里,两个人相对而坐,开着一盏台灯,灯光正好照在沈放的脸上,显得脸色较明朗,而沈林则坐在阴暗处。
    “家里挺冷清的。”
    沈林哼笑一声:“是,如果你愿意,你们倒是可以搬回来住。”
    说完话他又叹息一声:“其实回不回来都一样,南京城里国民政府把高官们的家属都迁去广州了,说是为了保护家人,实际是为了牵制党政军的官员。不过这个情况对你意义不大。”
    “国民党大势如此,你也不用担心太多。”沈放说着。
    也是,他们立场不同,何必担心自己担心的这些。
    “其实去哪里都一样,只是我一直很怀念沈家过去的日子,一直很后悔曾经对父亲的冷漠。还好有你这个大哥,可以跟你说说这些心里话。”
    “你不再把我看成敌人?”
    沈放笑了:“从来没有过,我相信我们是兄弟,不是敌人,而且我知道我的大哥一直在帮我。比如田中的事,顾志伟的事,或者是柳如烟的事,如果不是大哥,我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他这样的语气,让沈林迅速警觉。
    两人四目相对,沈林将目光移开了,像是已经看透了他的目的。
    “你今天来不是为了谈家常的,你到底想做什么?”
    沈放也干脆不瞒他:“为了37师王文驰师长,我知道他在内调局的手里,为了解放南京,让国民党军队快速度瓦解,我要把他救出来,而你必须帮我。”
    对于这样的坦白,沈林有些没有想到,他忽然间站起身来,本能地有些愤怒:“你这是要让我叛国!我之前做的事情对于自己的身份已经很不应该了,你不要再让我做这种叛党叛国的事。”
    与想象中八九不离十,沈放语气也随之激烈起来:“这是背叛么?那父亲的选择是什么?现在那么多人都希望国家解放,为什么那么多国民党军队纷纷倒戈,你不想想原因么……”
    他这个哥哥的心思没有人比他懂,或许只有这样刺激他,才会让他内心真实的想法迸发出来。
    沈林听不下去了,打断沈放的话:“就算我可以答应你,别忘了南京现在有多少军队,就凭你我能把王文驰带出城么?你们的人也越来越任意妄为了,否则吕步青不会找到这么多机会。”
    这算是已经松了口,沈放乘胜追击:“没人不会犯错误,我的组织也一样,不过我相信我们不会盲目的去牺牲自己,但如果这样的牺牲是值得的,我和我组织的人会毫不犹豫。甚至那么多不是共产主义信仰的人都做了这样的选择,为什么我们不可以?我知道你渴望一个新的国家的出现,所以我希望你能按照自己的内心真正的做一次选择。”
    接着屋内两人静默了良久。
    沈林叹息,他突然想起了乔治其说的,他说特别向往那个人人平等的理想世界。
    他疑惑了太久了,很多他一直坚持的东西看来都是错的。
    沈放没说话等着沈林的答案。
    沈林沉思了片刻,似乎做了一个非常的选择和考量,缓缓而慎重地说道:“你说的事情太重大,我需要再想想。”
    “好,我等你回话。但是要快。”
    沈放起身要走,沈林将他喊住:“你要留意姚碧君,上次内调局的人之所以能到姚家旧宅找柳如烟很可能是姚碧君在告密,但她还是想保护你,否则她也不会通知我,让我救出柳如烟。但是如果姚碧君有问题,你的任何行动都有风险。”

    姚碧君晚上回来的时候,客厅里已经放好了饭菜。
    她有些意外,正好看见沈放正将最后一个菜从厨房端了出来。
    “回来了,赶紧洗手尝尝我的手艺。”
    姚碧君笑了,这倒是头一次。她坐了下来,沈放几乎同时就看到了他脸上的红肿,关切地问:“怎么了?”
    姚碧君显得有些慌张,连连摇头:“我没事,不小心撞的。”
    沈放迟疑片刻,想问什么,但最终没有问:“那……吃饭吧。”
    沈放为姚碧君倒了一杯红酒,一面说:“我今天去医院看了你父亲,他还好。”
    姚碧君一惊,手抖了一下,但是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在趁着沈放还未发问之前,她忙补充道:“你这样,我还不习惯。”
    “还不习惯,我们已经相处这么久了。”
    “你对这样的生活失望吗?”
    沈放摇头:“我很满意,如果再来一次,我不会那么傻在当年拒绝与你的婚约。”
    这话叫姚碧君没想到,她定了定神,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沈放。
    片刻之后,她将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有些话我想告诉你。”
    姚碧君焦灼而紧张。
    “我有很多事都在瞒着你,从一开始被你哥安排监视你,一直到现在,我并不是一个好女人。”
    她能这样自己亲口说出来,沈放就已经原谅了她。她一定有她的无奈,但是她还能在无奈里尽力保着自己。
    沈放淡然道:“没关系,这些我都知道,而且我也知道你从没害过我,我很幸运能有你这样的女人。”
    姚碧君的压抑的情绪终于被他打开,忍不住哭出来,沈放走过来抱住她,抚摸她红肿的脸颊。
    “对不起,我的身份让我一直不能投入对你的感情,希望有一天能有机会补偿你。”
    姚碧君伤感不已,喃喃地说,像是说给自己听:“我没有办法,我真的没有办法,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他们已经把父亲控制得死死的。”
    沈放叹息:“放心,我会想办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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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5-12 06:56:32 | 显示全部楼层
    另一边,沈宅里。沈林在屋内思考着,门突然被推开了。
    沈林有些意外,一回头看到居然是苏静婉。
    苏静婉站在门口,似乎很疲倦,发丝凌乱,脸色苍白,眼睛忧愁地看着沈林。
    “静婉?”
    苏静婉见沈林走了过来,终于撑不住了,倒了下来。
    沈林将他扶住,这才看到了她手上低落的鲜血,继而又发现她的背部中枪了,血正汩汩落下。
    “你,这……”
    苏静婉打断沈林的话:“不要说话,听我说,你们有什么行动,尽快去做,吕步青很快就会知道……”
    她躺在沈林的怀里,已近弥留。沈林不解地看着她,她用简洁的话解释着:“这个屋子里有窃听器,但放心,窃听设备已经被我毁掉了,但是你要做什么,今晚必须去做。”
    监听器是她装的,但他没想到沈放的身份,在她发现了兄弟两个的谈话会致命以后,她杀了监听的所有人,只是不幸自己也被打中。
    “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是日本人,被遗留在了中国,像樱花一样,飘落在这里了,永远也回不去了……回不去了……但是我遇到了你……你让我陪在老爷子身边……因为有你在……因为你答应让我留下……我能天天看到你……”
    苏静婉说着话时候不住地喘息着。
    沈林眼眶渐渐红了。
    “我很满足……真的……”
    这一句话,她用尽了最后的气力,手腕滑落,头一歪,停止了呼吸。
    沈林的泪潸然落下,他停顿了数秒钟,最终在苏静婉的面颊上落下自己的一个吻。
    沈林将苏静婉的遗体放平在地板上,仔细思量一番,最终拨通了一个电话。
    那头是沈放的声音,他语气尽量平静下来:“沈放么?你说的那件事,我答应你,但必须今晚就行动,晚了就一切都来不及了。”
    那头沈放表情严峻起来,他放下电话对身后的姚碧君说:“为了我们能离开这里,我需要你跟我再冒一次险。”

    夜晚的玄武湖边上,沈放开车来到时候,沈林已经站在那了。
    沈放下车走到沈林边上,兄弟俩看着夜晚宁静的湖面。
    沈林轻叹:“南京真美。”
    “是啊,我记得小时候游泳还是你教我的,就是在这儿。”
    看着美丽的玄武湖,兄弟两个似乎都没有想过有一天会一起并肩去完成一个任务。
    两人似乎有很多心事,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都安排好了?”
    身临打破尴尬,沈放点了点头,郑重地说:“你想好了?如果想退出还来得及。”
    沈林皱眉:“我是左右摇摆的人么?”
    说完他又笑了:“不过我从没想到自己会疯狂到这个地步。不管结果是什么,父亲一定希望看到的是今天的我们。”
    沈放看了看沈林,伸出一只手。
    沈林将自己伸了出来,两只手紧握在了一起。
    任先生来的时候看见沈林,微微一笑。
    “收到沈放的情报,我们已经开始准备了,几天前解放军104师侦察连的几个同志已经秘密潜伏进了南京,原本是为解放南京做准备的,他们各个都是战场上的好手,这次正好能派上用场。”
    事不宜迟,他也不说多余的,接着看向沈放:“你来安排吧。”
    沈放得了意思点了点头:“让侦查连的同志改扮成宪兵队的人跟着我和我大哥去看押王文驰的别墅要人。我们尽量不引起冲突。如果出现意外就突袭救人。有陆文章在外围保护,我们的胜算会大一些。”
    “接出王文驰,利用我大哥的身份迅速出城,把王文驰送到马鞍山。”
    沈放说着,沈林提出疑问:“那姚碧君和她父亲呢?”
    沈放一笑,任先生跟着解释:“我安排南京地下党的同志去营救他们,到时候我们在这里汇合,一起出城。”
    沈放:好,现在大家分头行动。

    夜晚的街道,沈放开着车走在前面,后面跟着一辆军车,上面是乔装成宪兵的解放军104师的侦查兵。
    别墅不远处高地,陆文章藏在一边山坡中的丛林里,从帆布袋中把狙击步枪拿出来,调整了一下瞄准镜,枪口对着别墅。
    瞄准器里,别墅的院落尽在眼底,他看到别墅附近、屋顶都有特工把守着。
    后面军车上的几个侦察连乔装的宪兵也跳下车。一行人进了别墅院落的栅栏门,几个特务从别墅小楼里跑出来拦住他们。
    为首的一个发难:“你们什么人,大半夜的来这儿干嘛?”
    “内调局沈林。”说着沈林亮出了证件。
    那人接过沈林的证件,仔细看了看。
    “奉上级命令,带王师长回马鞍山师部,有部分共军潜伏过了长江,需要37师立刻行动。”
    递回证件,那人看了看沈林:“没有叶局长的手谕,我们不能放人。你们请回吧。”
    说完特工甲回身要走。
    “等等,有叶局长的口谕你也不听么?现在是特殊情况,人你必须交给我,如果耽误了战机,你担待得起么?”
    这些人都胆小怕事,沈林轻松应对。
    “要不放心可以打个电话给叶局长,直接问个清楚。”
    那人将信将疑,回神走进门卫厅,拿起了电话摇通了。
    “接广州一号线。”
    此时此刻,那头的姚碧君将电话线插在了二号线上。
    “请问是叶局长么?”
    “是我。”电话那边,时身在广州的李向辉。
    “沈林沈处长要带走王文驰,说是您的命令。”
    “是我安排的,事情紧急,立刻放人。”

    沈林与沈放和几个宪兵在别墅的院落里等着。别墅的门开了,王文驰和副官走了出来,王文驰显得有些憔悴,但依然精神不减。
    “王师长辛苦了,请跟我们走一趟。”
    王文驰冷冷一笑:“内调局还真是把我当猴耍啊,说带过来就带过来,说带走就带走?”
    “王师长消消气,请上车,我这就送您回马鞍山师部。”
    王文驰和副官没好气地跟着沈林和沈放上轿车,那几个宪兵也跳上卡车。
    两辆车转了弯驶出了别墅。
    陆文章看到车子开动了,将目光从瞄准器后面移开,自己也悄然撤退。
    别墅门卫室,那特工拿起电话,又向吕布青拨了一个。

    沈林和沈放的汽车和装载着几个宪兵的卡车停在蓝调酒吧门口。
    几个人下了车,走进了酒吧。剩下乔装的宪兵跳下车在四周警戒。
    沈林、沈放带着王文驰和副官走进了酒吧密室。
    任先生和陆文章已经在密室里等候多时,见王文驰走了进来,任先生站了起来,上前迎接王文驰。
    任先生与王文驰握手。
    任先生激动地:“非常高兴和您见面,我们党很敬佩王师长的风采。”
    王文驰语气感慨:“客气了,我与共产党神交已久,跟你们组织的见面早就很期待,只是没想到是这样的方式。”
    “人民不会忘记您对解放南京做出的贡献。王师长请放心,我们一定将您平安送达马鞍山师部,还望您能顺利率部起义。”
    “一定。”
    两个人正说着,正在这时,廖川跑了进来,气喘吁吁:“任先生,两位沈先生……姚小姐被吕步青派来的人抓走了。”
    这样的结果让众人都吃了一惊。
    “外面接应的同志都被封锁在城外进不来,现在所有进出城的路口全部都戒严了,都在搜捕两位沈先生还有王师长。咱们派去医院接姚老爷子的同志,也遭到了特务的袭击,老爷子也被抓了,我们还损失了几名同志。”
    一切都始料未及。
    “了解到姚家父女被带到哪儿去了么?”任先生询问着。
    廖川点头:“咱们的人一直在跟着,姚碧君和老爷子都被带到了沈家大院去了。”
    沈放与沈林互视,彼此的心思瞬间就清楚了。
    “我得去救碧君。”
    “不是你,是我们。”沈林补充道。
    任先生即刻否决道:“不,你们现在都不能去。”
    “这不只是为了姚碧君。”
    “是的,更是为了出城的通行证,我和沈放都已经暴露了,可有一个人一定有出城的办法。”
    兄弟两个说话十分默契。
    “谁?”
    “吕步青,他现在是内调局在南京的代理局长,有他才能出城。我们必须得试试,否则所有人都会被困在城里,王师长更危险。如果我们万一回不来了,你们想别的法子出城吧。”
    几个人正说着话,沈放忽然发现路文章坐着的地方已经空了。
    “陆文章呢?”

    转眼就是清晨,沈宅附近已被特务团团把守。院内也是特务。
    二楼房间里,吕步青坐在一旁看着姚碧君,带着些许的冷笑。一边坐在轮椅上的是姚父,闫志坤带着两个特务站在旁边。
    “沈夫人,这次你可得感谢我,要不是我请你和姚老爷子来沈宅,你们一家人可难得在这间房子里团聚啊。”
    姚碧君愤恨地看着吕步青:“你真无耻。”
    “说我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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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5-12 06:57:05 | 显示全部楼层
    吕步青带着一点猥亵地目光看了姚碧君,不屑地说道:“随便,我是很好奇,沈家两兄弟都那么在意你,我倒是真想瞧瞧你身上有啥魔力。”
    他一步步走向姚碧君,姚碧君一步步朝后退去。最后他一把按住姚碧君,手也不老实在姚碧君身上身下胡乱的摸着。
    姚父气急,大喊:“畜生,住手。”
    闫志坤等几个特务知趣地转过身去。姚碧君浑身颤抖地忍受着,而她的目光一直瞄着吕步青腰间的手枪,期望能趁吕步青不备夺下手枪。
    就在她颤抖的手指刚接触到吕步青的枪,她的手就被吕步青一把按住。
    吕步青拽过姚碧君的手,把姚碧君的胳膊拧到背后,一只手拽着姚碧君的头发。
    “还反抗么?越反抗我会越觉得刺激。”
    吕步青的嘴在姚碧君的脸颊和脖子边上乱闻着。
    姚父气急,他找准时机,突然从身边的特务腰间拔出手枪,自己从轮椅上站起来,一枪打死那个特务,再度举枪朝吕步青射去。
    几乎同一时刻,姚父眉心中弹,血汩汩流出,倒地身亡。
    是吕步青开的枪。
    姚碧君发出凄厉的喊声,向冲向吕步青与他拼命,旁边两个特务连忙按住姚碧君。
    姚碧君满脸泪痕,怒骂着:“我一定要杀了你,杀了你。”
    吕步青却冷笑:“你没那机会,反而我随时可以弄死你,不过,不是现在,我要等沈家那俩兄弟,你们三个人一起死,这样才有意思?”
    里面热闹非凡,外面,陆文章解决了守在外面的特务,刺客已经从院墙上翻了下来,轻巧而无声。
    他无声地凭借院中的树木地形隐藏自己,一刀一个,悄无声息地干掉花园里多个特务……
    到了客厅门口,他敲了门,开门的是闫志坤吓了一跳,他举枪,在闫志坤正要喊出声的时候扣下了扳机。
    众特务一惊,还没来得及回过神来,陆文章已经冲进屋里,手法迅速,眼到手到,一枪一个,将特务悉数打死。
    他就这样犹如死神降临般地杀红了眼,半张脸上溅满了血渍,形如鬼魅……
    他很快就冲上了二楼,击杀了守门的。走廊尽头的门随之打开了。
    吕步青带着两名特务走了出来,他还押着姚碧君,手里的枪顶在姚碧君的太阳穴上。
    看到陆文章,吕布青冷笑道:“哟,还有你这号人物呢,我倒是给忘了。怎么着,这个女人这么迷人,这么多男人围着转?”
    吕步青押住姚碧君:“我们三个,你就一个,我手里还有这个女人,想让她活命把枪放下。”
    吕步青看到陆文章身后有特务悄悄摸过来,举枪要向陆文章射击。突然枪响了,可却是那特务中弹倒地。
    “吕科长,你错了,他不是一个人。”
    吕步青看到了陆文章身后,沈放和沈林走了过来。
    “们来的正好,等的就是你们,都给我放下枪,否则我一枪嘣了这个女人。”
    吕步青手里的枪抵住姚碧君的太阳穴,加重了力气,姚碧君痛苦地将头仰了过去。
    他轻蔑地看着沈家兄弟与陆文章:“不听话?那我可以打折她的手和腿再跟你们谈?”
    陆文章突然开口了,用嘶哑的嗓音说:“你只要不为难姚小姐,我可以听你的。”
    说着,陆文章将匕首扔在了地上,继而摘下腰间的手枪也仍在了地上。
    沈林有些吃惊:“你在干什么?”
    陆文章却是语气冷静,并没有回头:“你们做什么我不管,我只希望姚小姐能活着。”
    但从背上取下狙击枪的时候,陆文章抬头看了一眼姚碧君。
    “怎么?还犹豫?也好,你也可以选择这两个姓沈的干掉一个,我就放了这女人。”
    吕布青忽然改口。
    陆文章回头看看沈放和沈林,又看了看姚碧君:“碧君,把眼睛闭上。”
    姚碧君面色痛苦,试图阻拦他:“不,你别听他的。”
    对她来说,眼前这个男人,都值得她拿命换。
    陆文章将狙击枪缓缓摘了下来,就在这时,躺在一边的一个特务没有死透,慢慢的举起手枪对着陆文章射击。
    陆文章正往下放枪,这一枪正好打伤了陆文章的胳膊。
    与此同时,陆文章扣动了扳机。
    他从没想过投降,他利用倾斜枪口的角度瞄准了吕步青。只是特务击中陆文章的一枪影响了他的准头,所以他的一枪只是打伤了吕步青胳膊,吕步青手中的枪拿不稳掉了下来。
    姚碧君趁机一把推开吕步青。沈放和沈林也同时开枪。
    就在吕步青挣扎着要爬起来的时候,陆文章已经冲到他面前,用狙击步枪对着吕步青的头,恨恨地看着他似乎随时可以扣动扳机用手里的枪打爆了吕步青的头。
    沈放腿部受了伤,踉跄地走过来,用手按住陆文章的枪:“别冲动,我们还需要这个家伙护送我们出城。”
    “吕科长,不,吕代局长,我要你给宪兵司令部打电话,就说内调局有特别任务,你要带人出城。”
    吕步青一脸死灰,似乎还不能相信居然会有这样的结果。

    街道上,三辆车行进在街道中。
    第一辆是沈林开车,副驾驶坐着吕步青,后面坐着沈放、姚碧君和陆文章。沈放的枪指着吕步青。
    第二辆是任先生、廖川后面坐着王文驰和他的副官。
    第三辆车是乔装成宪兵的侦查班的士兵。
    城关前,车子缓缓停了下来,宪兵走了过来。
    沈放拿着枪抵住了吕步青的后腰。
    沈林低声:“吕科长,你应该知道怎么说,对吧?”
    吕步青脸色阴沉,感受到手枪抵过来的压力,他用眼睛斜瞄了一下。
    守城的宪兵队长出现在车窗外。吕步青掏出证件:“我是内调局的代理局长吕步青,现在有特殊任务要出城,给我让开。”
    那宪兵队长接过吕步青的证件,看了看,接着奉承了几句,忙让一边的手下放行。
    沈林伸出头去,对后面的车辆招手,让后面的车先走。
    第二辆,第三辆车先开过了城关哨卡。随后,沈林开着车跟了上去。
    就在几辆车正要顺利开过城门时,一边后窗出现一名宪兵,对车内看了看,沈放不得不把枪藏了藏。
    吕步青趁这个机会突然跳下车,一连打了几个滚摔了出去。
    沈林和沈放一惊,但已经晚了。
    “车内有共产党,抓共产党,快点开枪,抓住他们!”
    吕布青大喊着,守城的宪兵回过神来,纷纷举枪射击。
    几辆车只得加大油门向前疾驰而去,后面子弹嗖嗖飞过。
    沈林驾车加大油门朝前冲去。
    后车窗被打出了几个弹孔,玻璃飞溅……
    姚碧君的身子震动了一下,沈放一把扶住了她,以为是车子不稳造成的。
    等安静下来,姚碧君脸色有些苍白问沈放:“我们是出城了么?”
    沈放点了点头,深情地看着姚碧君:“是的,我们出城了。”
    姚碧君笑了,看了看窗外,真好,花都开了。
    “沈放,抱紧我。”
    她说完话,沈放照做,陆文章忙将目光扭到窗外,没有去看这两夫妻的恩爱。
    “这次终于能带你离开了,只要你愿意,到了解放区我一定把我所有的时间都给你,天天陪着你。”
    曾经好几次的诺言,如今总算能有个交代。
    可姚碧君似乎疲倦了,眼睛虚弱地努力地睁开,低声地:“是么,那样真好啊,可惜……可惜我可能不能陪你了。”
    沈放突然觉得不对,手上有些黏黏的东西,拿开搭在姚碧君身上的手,这才发现自己满手都是血,是她被流弹击中。
    姚碧君一把拉住沈放的手,把头靠在他的肩上轻轻说道:“别担心,我撑得住,到马鞍山再去医院。”
    沈放慌了,不知道如何是好。
    姚碧君握紧他的手,低声祈求:“你从来没有答应过我任何事情,都是我答应你,这次你答应我一次,好不好。”
    “可是……”
    “我是你的妻子么?”
    沈放含泪点了点头。
    “你不后悔?”
    沈放再度点头,十分坚定,泪流满面:“我不后悔,你永远都是我的妻子。”
    陆文章偶一回头,这才发现了姚碧君的伤。
    陆他刚要说什么。却被姚碧君拦住。
    “陆先生你是个很好的人,而且你一点也不丑,只是上次给你的画像画的不够好。”
    陆文章看着姚碧君,没有说话。那张画像他好好地保存着,珍宝一般。
    接着他继续祈求道:“能答应我一件事儿么?沈放身体不好,我很担心他,如果他有什么麻烦,拜托你一定要帮他。”
    陆文章声音沙哑听不大清楚:“放心,如果他有危险,我一定挡在他前面。”
    姚碧君又叫了前面开车的沈林:“沈林,自从你弟弟回来,我就没有好好的完成你交给我的事儿,我想你不会怪我的,看到你们兄弟俩不再相互怨怼我真的很开心,只是我自己太笨,看不到更美好的事儿了……”
    前面,开车的沈林已经泪流满面。终于,姚碧君缓缓闭上眼睛,倒在沈放的怀里。
    车内无声的悲情蔓延着,而沈放就这样让姚碧君靠着,似乎她只是睡着了。
    只有陆文章没有泪水,他一直紧紧地攥着自己的枪,一直压抑着自己内心的悲愤。

    突然,“砰”的一声巨响,第一辆车轧在地雷上,巨大的气浪把前面两辆车都掀翻了。
    沈林猛地拐弯才没有跟前面掀翻的汽车撞上。
    而车子栽到一边的沟里。。
    任先生的手臂骨折了,王文驰头部也挂彩了。
    已经清点了人数,牺牲两人,其余部分同志有的受伤了,但无大碍,目前最麻烦的是两辆车彻底报废了。
    任先生忧心忡忡,点了点头。
    陆文章走到路中央趴在地上听了听,继而走到沈放面前:“后面的人追上来了,很快就能到。”
    现在他们只有一辆车,很容易被敌人追上。必须有人留下来阻击。
    几个人争先恐后,最后被沈放打断:“不,我留下来。”
    得到否定他也只是笑:“我没想逞英雄,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王师长,37师起义需要你,如果你有意外,我们做的所有努力都前功尽弃了,任先生你是跟组织联络人,起义后续的工作也需要你。”
    说着他又转头向沈林:“他们都有伤,只有你可以保护他们,我现在腿受伤了,车都开不稳,掩护他们的事只能拜托大哥了。”
    “让我走就是连累他们。”沈放补充着,模样笃然,势在必行。
    沈林看了看沈放,像是下了决心一般:“王师长,任先生,把枪留下,我们走。”
    沈林将车发动,几名战士将车重新推到了土公路上。
    王文驰与任先生上了车。沈林在驾驶室看了看留下的沈放。
    沈放笑了笑向沈林挥了挥手。
    “你等着我,我一定会回来的。”
    沈林一咬牙,脚踩油门把车开走了。
    透过后视镜,沈林看到沈放的身影站在弥漫的灰尘里,越来越远。
    沈林一脸的阴郁,把车子开得飞快。
    沈放、陆文章、廖川,以及侦查分队的几名士兵留了下来。可就他们几个人,在这条路上挡不住他们。
    沈放向四周看了看,只见不远处的路边有几间农舍和一个小楼一般的磨坊,像个废弃的小镇。
    沈放指了指那个方向“在那儿,那几间房子是打阻击的好地方。”
    众人看了看那几间破旧的农舍都没说话。
    “那不是什么正经的工事,别忘了,我们不需要打赢他们,只要能尽量拖延时间。只要枪里还有子弹我就不会走,剩下的看你们的了。”
    沈放朝废弃小镇走去。身边的几个人都一言不发,拿着手里的武器向那废弃的小镇走去。

    众人在屋前部署着。两名战士将手榴弹捆起来做成炸弹,埋在路中央。几个战士分别找到了自己狙击地点,准备着最简单工事。
    廖川将手榴弹捆起来安放在了适合的位置,退到一处墙壁后面,用枪瞄准着,试了试,又去调整手榴弹的位置。
    “待会儿以我的枪声为命令,开始阻击。”
    伏击战场上一片安静,第一辆装甲车驶入伏击圈。
    沈放在一个掩体后面,举枪对着前方的隐蔽处的一捆手榴弹开枪,手榴弹爆炸,激起烟雾来。
    装甲车被迫停下了。
    廖川拉响了隐蔽处的手榴弹,两名刚下车的宪兵被炸得翻了个跟斗。侦查分队的战士纷纷投掷出了手榴弹,装甲车顿时被炸坏。
    只听见两声枪响,两名司机被击毙,鲜血溅到了挡风玻璃上。
    两辆军车歪歪斜斜的撞到树上和小镇破旧的土墙上。
    国民党宪兵纷纷跳下车,开始还击。宪兵的人数众多,在几栋民居旁边分散开来。
    陆文章准且狠,一枪一个弹无虚发,远处的宪兵一个个倒下了。
    沈放看到一边即将倒下的电线杆,被一根电线拉住了,他与廖川交换了一个手势。
    廖川心领神会,瞄准众宪兵身后的隐蔽处的手榴弹捆。
    沈放开枪对准那根电线射击,电线断了,电线杆倒了下来。
    众宪兵退让,正好进入了手榴弹捆爆炸的位置,廖川开枪,那捆手榴弹爆炸了。宪兵的身体在炮火灰尘中腾起炸飞。
    军车掩体后面,吕步青恼羞成怒用步话机喊着:“靠近马鞍山三十公里的马庄小镇,遭遇伏击,请求宪兵司令部增援,请求宪兵司令部增援。”
    枪火中,宪兵队长看到了磨坊楼顶陆文章的阻击位置,对一边装甲车司机用手势指示。
    装甲车司机用手势回应,继而朝磨坊开了过去。
    陆文章正准备收枪离去,就在这时,他看到了躲在军车后面的吕步青,又重新架起了枪,瞄准了过去。
    而这边,吕步青看到了沈放所在的位置,对一边宪兵打手势。宪兵领会,朝沈放包围过去。
    与此同时,那动作被廖川看见,廖川开枪击毙数名宪兵,也因此暴露了自己的位置,瞬间数发子弹射向他,射中了他的肩头。
    众宪兵再次转移,朝廖川攻击去。
    沈放见廖川处于困境,直起了身子,对宪兵射击。消灭了数人,但却把自己暴露给了吕步青。
    吕步青看到沈放的身影,脸上露出狞笑,举枪瞄准,他刚要扣动扳机。廖川大喊:“小心。”
    一边一颗子弹击中廖川的胸口,廖川倒在了废墟之上。
    吕步青一惊,与此同时,一颗子弹飞了过来,正中吕步青的头顶,把他的天灵盖掀翻了。
    与此同时,装甲车上的轻型火炮也开火了,一炮将那磨坊轰塌了一角。
    陆文章彻底暴露在装甲车的火力范围面前,不过他似乎并不知道什么叫恐惧,只是调转枪口对着装甲车,在最后一刻他还在跟装甲车的火炮对射。
    随着装甲车上的小口径火炮喷出火舌,炮声响起。
    陆文章所在的磨坊的顶层阁楼被彻底炸飞了,随即消失在爆炸激起的砖头碎瓦之中……
    惨烈的激战,沈放身边的战士纷纷战死,沈放也多处负伤。
    然而宪兵依旧如潮涌一般冲了过来,人数众多,废墟之上,宪兵渐渐抢占了大部分位置。
    装甲车上的火炮击中了沈放藏身的隐蔽处。沈放被冲击波重重推到在地上,重伤之下的他终于走不动了,挣扎着靠在被炸毁的半截砖墙上,眼看着装甲车轰鸣这向他开过来。
    沈放嘴角流血,靠在一边的残垣上,摸出身上的手枪,努力的举起来对着装甲车射击。手枪的子弹对装甲车构不成丝毫的伤害,只听到子弹打到装甲上“呯呯”的声音……
    可是沈放依旧这样执着的开枪着,犹如一个勇士明知自己必将死亡依旧再向巨兽发起冲锋一样。
    那装甲车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好像要用车轮将沈放碾碎……
    就在沈放扣动扳机打出最后一颗子弹的时候,突然那个装甲车轰的一声,被炸飞了。
    那是新式的美军火箭筒炸毁了装甲车,同时,那些宪兵纷纷撤退……
    沈放勉力扭头一看,在模糊的视线中,是沈林带着37师的警卫连冒着炮火冲了过来……
    沈林找到了浑身是血奄奄一息的沈放,看到弟弟的样子,沈林眼圈红了。
    他一把抱住沈放:“你怎么样?”
    “我比任何时候都好。”沈放笑着,“我知道你会来的,你不会不管我。”
    沈林忍着悲痛向四周大喊:“医务兵,医务兵。”
    沈放握着他的手,缓缓说着:“哥,别急,听说我。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的秘密么?现在告诉你,我的代号叫风铃,我累了,要休息了,但我希望风铃不会消失……”
    说着,沈放轻轻的闭上了眼睛……

    1949年3月24日,37师师长王文驰率部起义,在国民党内部引起强烈的震动。与此同时,南京及南京周边部队纷纷响应,起义倒戈。
    1949年4月24日凌晨,解放军35军104师312团2营奉命占领总统府。南京,这个六朝古都、历史文化名城,终于回归到人民手中。

    同年五月,香港。
    元朗咖啡店,沈林坐在窗口,喝着茶,有音乐缓缓流出。
    他被用代号风铃派遣出来,找一个手拿当天的报纸和一朵玫瑰接头见面。
    一个穿着身着红色大衣的女子走了进来,身形婀娜。
    女子在门口停下了,拿起玫瑰花放在鼻子前面闻了闻。她带着一个礼帽,面孔前面,礼帽垂下一层薄薄的纱。
    可以看到她的脸很精致,红色美丽的嘴唇微笑着。
    她走到了沈林的面前:“先生,这里可以坐吗?”
    沈林抬头一看,那张娇嫩的脸,美貌如花,是柳如烟。
    (全剧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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