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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black白夜

[转帖] 《神探狄仁杰》第4部(神断狄仁杰)小说版:《金银奇案、杀人陷阱》完结,作者:钱雁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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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2024-7-16 10:53:1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六章 突厥乱吉利中毒箭

    月氏国驿馆内外戒备森严。
    李元芳的房间内,地图铺在桌上,李元芳与曾泰正在商量着。门砰的一声打开,张环冲进来急促地道:“李将军,曾大人,吉利可汗来了!”李元芳与曾泰对视道:“什么?”
    张环兴奋地道:“吉利可汗率虎师迎接我们来了!”李元芳喜出望外:“真的!现在哪里?”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吉利可汗的声音:“元芳,元芳!”李元芳跳起身来,与曾泰迎向门前。吉利可汗冲进门来叫道:“元芳!”李元芳激动地应道:“可汗陛下!”二人紧紧抱在一起。
    李元芳向吉利可汗介绍道:“陛下,这位便是使团的副使曾泰大人。他是狄公的学生。”曾泰躬身参见,被吉利可汗扶住,可汗笑道:“我与狄公亲如兄弟,我们可算是一家人。既是一家人,就不必客套了。”曾泰立起身来。
    李元芳感慨道:“可汗陛下,我们这一面见得可真不易呀!”吉利道:“我率虎师向北追了一夜,多亏月氏王差斥给我传信,说你们到了月氏国。”李元芳道:“哦,是月氏王给陛下传的信?”“是呀。”李元芳与曾泰对视一眼,二人都点了点头。
    吉利问道:“元芳,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李元芳解释道:“贺鲁的部下扮作迎亲小队,将使团诱入乌什海深处,乌勒质统率数百骑兵早就埋伏在那里,我们刚到攻击就开始了,卫队损失惨重。我们无奈之下只得向北退却,这才来到了月氏。”
    吉利一听双眉倒竖,对身后的布山道:“果然是贺鲁!” 布山点了点头:“这厮率部攻击使团,公然破坏和亲,真是罪大恶极!”
    吉利可汗冲屋外厉声喝道:“羯列颠!”虎师主将羯列颠快步走进门来:“可汗陛下!”吉利可汗道:“发 虎师主力,包围咄陆五部,擒拿贺鲁!”
    布山连忙谏道:“可汗,而今和亲在即,一旦虎师包围咄陆五部,势必爆发战争,您可要三思而行啊。”吉利想了想缓缓点了点头:“依你之见呢?”
    布山缓缓言道:“不如请来突厥各部的族长、俟斤和啜,其中当然也包括贺鲁,当众举行大婚之礼,将两国和亲之意示众,让所有的部落贵族都明白,自即日起大周与突厥已成姻亲,不能再有战争。之后,再名正言顺的以破坏和亲为由抓捕贺鲁,剿灭咄陆五部,这岂不是师出有名,一举两得吗?”吉利掂量着,点了点头:“有道理。元芳,你说呢?”
    李元芳看了看曾泰,说道:“很有道理,我看就这么办吧。可汗陛下,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吉利可汗用手一比爽快地道:“你我之间还有什么当不当的,有话尽管说。”
    李元芳沉了一沉,徐徐道:“据我们分析,可汗陛下身旁有贺鲁的卧底。”吉利可汗心下一惊,与布山对视一眼,吃惊地道:“这,不可能吧?”
    李元芳言道:“请陛下想一想,使团的行走路线是绝密的,贺鲁怎么会知道?”吉利可汗倒吸一口凉气,目光望向布山。布山点点头:“有道理。”
    吉利可汗对布山道:“回到石国后,你暗中调查此事。一定要把内奸挖出来!”布山道:“是!”吉利可汗长出一口气道:“所幸的是,使团无恙,公主无恙!”
    李元芳点了点头:“可汗陛下,夜长梦多,我们立刻起程赶往石国吧!”

    贺鲁、乌勒质、有则理惠、义直古麻侣以及咄陆部的几位俟斤依次坐在牙帐内。
    贺鲁开言道:“昨日接到月氏国传信,一切进行得非常顺利。”
    突利俟斤笑道:“吉利可汗的使者已经来了两天,他带来可汗口谕,要贺鲁太子率咄陆各部俟斤,务必于今晚赶到石国,参加在牙帐举行的欢庆大会。”理惠与义直对视了一眼。
    贺鲁一阵阴笑:“你是怎么回答的?”突利道:“我推说太子到西边狩猎去了,不在部中,请他耐心等待。”
    贺鲁点点头,站起身道:“诸位,时机已到,今夜 我们便要深入虎穴,放手一搏!”乌勒质第一个站起身道:“我等唯太子殿下马首是瞻!”理惠、义直与几位俟斤也站起身,齐声答道:“谨遵太子殿下号令!”
    贺鲁大步走到地图前道:“我已命齐戈率鹰师向东移动,靠近石国,从外围策应。而我们则要趁乱控制住努失毕部,挑起虎师对汉人的仇恨,借虎师之力杀死李元芳、曾泰和他们率领的使团,夺取牙帐,进而将石国控制在我们手中!”理惠暗吃一惊,目光望向了身旁的义直,义直也正看着她。理惠深吸一口气,轻轻摇了摇头。乌勒质微笑道:“只要控制住石国,整个突厥便是我们的了!”
    贺鲁深吸一口气道:“成败在此一举,诸位要同心努力!”乌勒质率众人躬身行礼,右手抚胸齐声道:“我等定效死命!”
    贺鲁满意地点点头,转向突利道:“吉利可汗的使者现在哪里?”突利答道:“在宿营区中等候。”贺鲁的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狞笑。
    吉利可汗的使者在帐中焦急地等待着。帐门一开,贺鲁、乌勒质、突利、理惠和义直快步走了进来。使者站起身迎上前来道:“贺鲁太子,您终于回来了!吉利可汗陛下让我给您……”贺鲁一伸手打断了他的话:“事情我已经知道了。吉利可汗请你到地下等他,他马上就要到了。”使者一愣:“地,地下?太子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贺鲁笑了,声音越来越大,径自成了狂笑。乌勒质走到使者面前,缓缓拔出弯刀。使者大惊失色,连退几步道:“你,你们要做什么?”乌勒质笑道:“送你去和吉利可汗见面呀!”话音未落,掌中钢刀闪电般挥出,寒光闪过,使者的头颅疾飞而出,霎时鲜血狂飙。理惠和义直对视一眼,不由握紧了双拳。
    贺鲁擦了擦溅在脸上的血迹道:“大家立刻准备,天黑前启程赶往石国!”理惠、义直和突利躬身答是,转身走出门去。
    乌勒质望着三人的背影轻声道:“殿下,你要带这两个日本人到石国?”贺鲁转过头道:“怎么?”
    乌勒质警觉地看了看外面:“负责宿营区的千户对我说,曾看到有则理惠私自离开宿营区,几天后才返回。”贺鲁双眉一扬道:“哦?她去哪儿了?” 乌勒质道:“据那名千户说,她是从凉州方向返回的。”贺鲁登时一惊:“从凉州返回,难道……”
    乌勒质声音越发低沉:“殿下,我看这两个人靠不住啊。”贺鲁深吸一口气道:“依你之见呢?”乌勒质做了个杀的手势。
    贺鲁沉吟道:“可这二人毕竟是南山派来的,又曾经救过我的命,杀了他们,旁人会说我们忘恩负义。”乌勒质急道:“殿下,成大事者绝不能有妇人之仁,吉利可汗就是因为太软弱,才遭到咄陆五部的唾弃。殿下,你可千万不要步他的后尘呀!”贺鲁叹了口气,缓缓摇了摇头道:“也罢,等我们离开后再动手!”乌勒质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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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2024-7-16 10:53:31 | 显示全部楼层
    理惠和义直回到理惠的牙帐,义直回手关闭帐门道:“理惠,你听到了吗?他们要对李大将军和使团下手!”理惠双眉微蹙,点了点头。义直急道,“我们该怎么办?难道真的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屠杀使团?难道真的跟随贺鲁到石国去助纣为虐!”理惠抬起头道:“你的意思呢?”
    义直冲口说道:“刺杀贺鲁,逃离这里,去投奔李大将军。”理惠深吸一口气道:“刺杀贺鲁,谈何容易?那个乌勒质整日跟在他身边,几乎形影不离。此人武艺高强,刀法精湛,恐怕我们两个人加起来也不是他的对手。一旦刺杀失手,你我丧命事小,怕只怕李将军他们毫无提防,中了他们的毒手!”
    义直道:“那你说该怎么办?要不我们立刻离开这里赶往石国,给李大将军报信!”理惠缓缓摇摇头道:“只要我们一逃走,他们立刻就会发觉。再加上我们人生地疏,很快就会被他们追上。”
    义直急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说该怎么办!”理惠沉吟片刻道:“为今之计,只有先跟随贺鲁到石国,而后见机行事,给李将军通风报信。”义直牙关紧咬,深深点了点头。
    帐外传来敲门声,理惠道:“进来。”一名千户走进来道:“贺鲁太子有令,二位留在宿营区,另有差遣。”义直吃了一惊,站起身望向理惠。
    理惠问道:“不是说好了,要我们随行同去石国吗?”千户  答道:“小人只负责传达太子殿下的谕令, 别的就不知道了。”
    理惠略一沉吟道:“我们知道了。”千户转身走出门去。
    理惠关上帐门,猛回身道:“贺鲁已经对我们起疑心了!”义直大吃一惊道:“你怎么知道?”
    理惠道:“否则他绝不会突然决定让我们留下。义直君,要做好准备,他们恐怕立刻就会对我们下毒手!”义直古麻侣深吸一口气,缓缓点了点头。

    风和日丽,万里无云,突厥的西庭石国沉浸在一片欢乐的气氛中。百姓们自发地聚集在街头载歌载舞,欢迎和平使者——迎阳公主的到来,四处欢歌笑语,鸾飞凤舞,将这塞外绝地点缀成喜庆的海洋。
    远处鼓角齐鸣,号乐连天,由雄壮的虎师组成的卫队沿统叶护大街缓缓开来,突厥可汗吉利阿史利啜与大周赐婚使李元芳并辔而行,拔那汗和布山陪同副使曾泰及全体使团人员紧随其后。
    吉利可汗伸出左手与李元芳的右手紧紧握在一起,高高举了起来,向街道两旁欢庆的人群致意。百姓们发出一阵欢呼。
    街道两侧响起阵阵礼炮,公主鸾驾在威武的皇家卫率——千牛卫的簇拥下驶进街道。鸾驾之上珠帘高卷,公主武元敏端坐舆中。随着公主的出现,欢庆活动进入了高潮,围观百姓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大家向前拥挤着,争相一睹大周公主的风采。

    迎阳公主又吃惊又好奇地四下张望着。身旁的春红道:“公主,您看,这些人都是来欢迎您的!”
    武元敏问道:“这里就是石国?”春红道:“是呀。”
    武元敏道:“也不像说的那么荒凉啊。”春红笑道:“是呀,虽然不如洛阳,但也有些大城的气象。”
    武元敏点了点头,看了看四周如潮涌一般的人群,有些奇怪:“这些人为什么这么激动?”春红答道:“我听李大将军说,我们天朝最后一次给突厥赐婚已是八十多年前太宗皇帝活着时候的事情了,那时的突厥可汗名叫统叶护,可是,赐婚的成陵公主还没有出关,统叶护可汗便死于内乱……所以突厥百姓早就盼着再来一位汉人公主,这样就能够为他们带来和平了。”
    武元敏长叹一声道:“这个成陵公主的命怎么这么好啊…我怎么就那么倒霉,为什么我出关之前,吉利可汗不死呢?”春红吓得脸上变色,嘘了一声道:“公主慎言,这等话也是说得的?”
    武元敏瞪了她一眼道:“有什么说不得,我就是比别人倒霉!父母出卖我,李元芳不理我,把我一个人扔在这个倒霉地方,我还不够倒霉吗!”说着,她狠狠一扯珠帘,“哗啦”一声,珠帘落了下来。春红吃惊地望着四周,只见围观百姓们的眼中流露出诧异之色。春红赶忙硬挤出一脸笑容,冲人群频频微笑。
    队伍在人群的簇拥下向吉利可汗的王宫——牙帐而去。

    夕阳西下,狂风怒卷,尘沙滚滚,吹河岸边,咄陆部牙帐区内,贺鲁一行飞身上马,乌勒质对站在马前的千户做了个杀的手势,千户点点头。贺鲁呼号一声,数十匹战马奋蹄长嘶,向戈壁深处奔去。
    千户率十几名军士飞快地掩到宿营区内理惠的帐篷门前,轻轻一摆手,众军士分成两队,贴在帐门的左右侧。千户轻声道:“凭我号令,大家冲进帐去,将这二人乱刀砍死!”众军士纷纷点头。
    千户缓缓拔出腰刀,众军士也拔出刀来。猛地,千户一挥掌中弯刀,众军士一声呐喊冲进帐中。
    理惠双目微合坐在帐内,千户率众军一拥而入,乱刀齐下。猛地,理惠双眼一睁,闪电般拔出腰间的武士刀,寒光闪过,站在前面的几名军士高举双刀,停止了动作。
    千户厉声喊道:“快,砍死他!”几名军士缓缓软倒在地,胸腹间鲜血狂喷。千户不由一声惊叫。理惠缓缓站起身来,掌中武士刀轻轻一捋,抱在怀中。千户狂喊道:“弟兄们,给我上,杀了她!”
    突厥军士一拥而上,理惠掌中的钢刀如鬼魅一般,伸缩劈刺,寒光闪烁中,又有几名军士倒地身亡。千户见势不妙,转身向帐门奔去,猛地,眼前一花,义直古麻侣从帐篷顶上飞身落下,挡住去路。千户一声嚎叫,轮起掌中弯刀和身扑上,义直身形飞转,掌中的武士刀幻成一片光网,将千户围在中央,眨眼间,寒光停止,义直古麻侣收刀入鞘。“砰砰砰”几声巨响,千户浑身 上下爆裂开来,尸体重重地摔在地上。
    那壁厢,理惠长刀如电,仅剩的几名军士转瞬之间身首异处。理惠收刀入鞘,对义直说了一声:“走!”二人向帐外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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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7-16 10:53:49 | 显示全部楼层
    激越高亢的音乐回荡在夜空中,牙帐中的气氛异常热烈,几名突厥青年跳着欢乐的舞蹈。
    吉利可汗、李元芳、曾泰坐于牙帐正中,下首是拔那汗陪同的张环等使团成员。两侧坐的是突厥各部族的啜和俟斤。
    此时,舞蹈已进入高潮,喝彩声、掌声一浪高过一浪。
    吉利可汗与李元芳也微笑着鼓起掌来。身后人影一闪,布山快步走来,在吉利可汗耳畔轻声道:“可汗,贺鲁和咄陆五部的俟斤没有到,派去的使者也没有回来。”吉利可汗脸色一沉:“哦?”
    布山轻声道:“据石国外围的巡逻队来报,齐戈的鹰师于昨日拔营起寨向石国靠近。”吉利可汗皱了皱眉头:“什么?”一旁的李元芳关切地道:“可汗陛下,出什么事了?”
    吉利笑了笑:“啊,没什么,元芳,一点儿家事。”李元芳点了点头。吉利可汗低声对布山道,“齐戈要做什么,造反?”布山缓缓摇摇头:“以鹰师对抗精锐的虎师,我想,齐戈还不会如此不自量力吧。”
    吉利可汗重重地哼了一声道:“没有我的金鈚大令,私自调动大军靠近石国,这是明摆的破坏和亲,意图造反。前些日子,我们还曾经说过,没有一个很好的借口灭掉贺鲁和齐戈,现在他们就送上门来了!”布山点点头道:“可汗说得对,这正是个绝好的时机。”
    吉利可汗道:“待婚庆一结束,立刻集结虎师,消灭贺鲁和齐戈!”布山道:“是。和亲来之不易,不要因为这等宵小之辈坏了大事。”吉利可汗点了点头。
    布山又道:“可汗,为保险起见,我到外面将虎师重新布防,以备不测。”吉利可汗从怀中掏出金鈚大令交与布山,布山接令离去。
    吉利可汗轻轻松了口气,目光望向身旁的李元芳,他发现李元芳也正看着他。吉利可汗微微笑了笑。
    元芳轻声道:“可汗,有什么需要元芳之处,尽请 直言……”
    吉利可汗笑道:“些许小事,不劳元芳大驾。已处理完毕了。”李元芳点点头道:“那就好。”说着话,一曲终了,歌舞结束,帐内掌声雷动。
    吉利可汗起身走到牙帐中央,目光从各部族的啜和俟斤们的脸上扫过,良久,他深吸一口气道:“诸位,百年前,我突厥英勇的统叶护可汗有幸蒙天朝赐婚,却因部落携离,酋豪猜忌,未及和亲,便身死轮台!自此后,突厥与天朝势如水火,累年陷于战乱之中,黎民蒙难,天下不宁!”牙帐中一片寂静,众人仔细地听着。“数年前,我的父亲,伟大的骨咄陆可汗逝世,蒙各部落族长、俟斤们的拥戴,吉利入继石国,承袭汗位,禀承父志,消弭战火。经年来与天朝重修旧好,宁定关河,亲赴神都与天朝大皇帝执手盟誓‘两国交好,永绝兵患’。经年来,边境不闻金鼓之声,百姓但见牛马相随,榷市丰润,黎民乐业。”李元芳、曾泰感慨良深,缓缓点头。众族长、俟斤们也频频颔首。吉利可汗继续道,“今天朝大皇帝为示盟好之诚,特遣使团将迎阳公主赐与吉利为妻,此诚可感天地。吉利万分感激!”说着,他转身冲李元芳伸出右手,元芳赶忙起身走到他身边,吉利抓住元芳的手高高举过头顶道,“吉利与大周使节在此郑重盟约:‘自此后,突厥与大周为姻亲之国,大周天子为我父兄!两国盟约至好,永绝兵患!若违此誓,人神共弃!”二人高声重复道:“两国盟约至好,永绝兵患!若违此誓,人神共弃!”下面的各部族长、啜和俟斤们发出一片欢呼。吉利可汗与李元芳高举双手,屹立牙帐中央,欢悦之声经久不息。

    曲乐声急,十几名舞女和着乐曲飞快地旋转,音乐戛然而止,舞女们的身体腾跃出去,落地亮相,赢得满堂彩声。
    李元芳站起身,走到牙帐中央道:“和亲大事,两国姻盟。自此之后,天下宁定,百姓安居。李元芳作为赐婚大使,恭祝两国风调雨顺感蒙天子无量法,海清河晏祈求万岁有余年!”吉利可汗与突厥贵族们击节喝彩。李元芳又道,“此次使团西来,不仅带来了和亲的诚意,还带来了大周天子对吉利可汗无上的敬意!”说着,他连击三掌。
    牙帐外脚步声响,张环率十名卫士抬着黄金大盘快步走了进来。
    李元芳微笑着对吉利可汗道:“这是我大周天子为此次和亲亲自督制的无上圣物。临行前,皇帝陛下亲口吩咐微臣,一定要亲手交与吉利可汗。请可汗陛下御览。”
    吉利可汗好奇道:“哦,此物是大周天子亲自督制?”李元芳道:“正是。”
    吉利可汗站起身来,走下台阶站到李元芳身边。李元芳双手抓住上盖的黄绸,猛地揭开……牙帐中登时一片流光宝气,宫内明亮的灯火为之昏暗,两侧镶嵌的宝石为之夺气。
    吉利可汗目瞪口呆。下站的突厥贵族们发出一片惊呼。
    李元芳微笑道:“可汗陛下,此物名为海兽戏波黄金大盘,是用了九千两黄金和五十斤宝石铸造镶嵌而成的,实为稀世珍宝。”
    吉利可汗长出一口气,叹道:“此乃神物,神物也!尽天地之造化,巧夺天工。我突厥国中也有大食、波斯的高手匠人制作的大型金银器具,然与此相比,真可谓天壤之别呀!”突厥贵族们纷纷围上前来惊奇地观赏这尊异宝,不禁发出阵阵感慨。
    吉利可汗高声道:“此乃天朝大皇帝至诚修好之意,吉利感激之至!大周皇帝万岁万万岁!”突厥众贵族齐声高喊:“大周皇帝万岁万万岁!”
    李元芳的脸上露出笑容,高声喊道:“突厥可汗陛下万岁万万岁!”使团在曾泰的带领下高声喊道:“突厥可汗陛下万岁万万岁!”
    吉利可汗与元芳的手紧握在一起。曾泰走上前笑道:“可汗陛下,这座黄金大盘另有绝妙之处。”吉利可汗道:“哦?”
    曾泰一扬手,道:“请可汗观赏。”吉利可汗凝目向大盘望去。
    曾泰冲大盘旁边的卫士点头示意,卫士扳动盘下的机关掣,黄金大盘中央镶嵌的两只海兽缓缓分开,一棵镶嵌着璎珞玛瑙的黄金树从盘中冉冉升起。围观人众再一次发出了惊呼。吉利可汗更是惊喜万分,啧啧连声。  
    黄金树停止了上升。吉利可汗快步走到树前,仔细 地欣赏着。然而,就在此时,“啪”的一声轻响,黄金树从中央裂开,三支弩箭激射而出,正中吉利可汗面门。
    李元芳一声惊叫扑上前去,扶住了吉利可汗。
    吉利可汗双眼睁得大大的,似乎不相信眼前发生的事情,他的身体晃了晃,缓缓倒了下去。李元芳抱着吉利大声呼叫:“可汗陛下,可汗陛下……”只见吉利可汗的面色转瞬之间变成了乌黑色。李元芳惊叫道:“毒箭!”
    由于事发突然,帐中所有人都被惊呆了,直到此时方才反应过来,牙帐中登时乱做一团。拔那汗惊叫着冲上前来,扑在吉利可汗身上连声呼号。
    突厥贵族中有人高声喊道:“快来人,可汗陛下遇刺了!”随着叫喊声,执政布山与虎师主将羯列颠率数十名将士手持钢刀冲进牙帐,立刻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布山手指站在黄金大盘前的曾泰颤声道:“你们,你们竟然谋刺可汗陛下……”此时曾泰的脑海中一片混乱,他张口结舌地道:“这,这,这不是……”
    猛地,布山厉声喊道:“各部族的兄弟们,我们伟大的吉利可汗死在大周使臣的手里,我们该怎么办!”贵族们正是惊惶无措,一经布山煽动,牙帐中登时暴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咆哮:“杀死他们!”“将他们碎尸万段!”虎师主将羯列颠红着眼睛拔出腰间钢刀。
    布山高声挑动道:“兄弟们,汉人背信弃义,害死我们的可汗,大家要为可汗陛下报仇!”
    羯列颠一声怒吼举起掌中钢刀,率众将士冲上前去。张环率卫士们挡在曾泰、李元芳身前。羯列颠率众军疯了一般冲上前来,转眼之间,几名卫士便横尸牙帐。众卫士连连后退。
    猛地,人影一晃,李元芳闪电般掠上前来,夹手夺下了羯列颠手中的弯刀,单臂一振,扑入突厥将士群中,掌中刀化作一团光雾,将数士名将士逼得连连后退。他立稳身形,将手中弯刀掷在地上,厉声喊道:“大家不要乱,冷静!救可汗陛下要紧!”
    拔那汗也跑上前来哭道:“羯列颠将军!事情还没有搞清楚,千万不可造次,救我父王要紧!”羯列颠红着眼睛,连喘两口粗气,点了点头。
    李远芳转身冲过去抱起吉利可汗向后面奔去。布山 跳起身喊道:“兄弟们,汉人要跑,大家堵住四门,绝不能让他们逃走!”众人轰的一声冲上前去,堵住了通往后宫的门。
    拔那汗气愤地道:“布山,你要做什么!难道你要眼睁睁地看着可汗陛下死去吗!”说着,他快步走上台阶厉声喊道,“各部族的兄弟们,难道你们要亲眼看着自己的可汗死在这里吗!”
    众人面面相觑,一名老俟斤喊道:“拔那汗说的有理,先救可汗陛下要紧,大家让开路!”众人缓缓让开通往后宫的道路,李元芳、曾泰、拔那汗、张环等率卫士们退进后宫,大门轰然关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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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7-16 10:54:12 | 显示全部楼层
    吉利可汗满面乌青,双眼圆睁,躺在床榻上一动不动,面门上插着三支毒箭。
    突厥医士为他诊病。元芳、曾泰、拔那汗等人围在病榻旁。张环率卫士把守宫门。
    良久,医士缓缓摇了摇头,对拔那汗道:“太子殿下,三支毒箭命中要害,可汗陛下怕是不行了。”拔那汗颤声道:“医士,能不能将毒箭起下,敷药疗治。”
    医士缓缓摇摇头:“太子殿下,只要起下毒箭,剧毒立即进入血液之中行遍全身,可汗陛下恐怕连一刻也挺不过去了。”拔那汗的泪水涌出眼窝,猛地悲从中来,扑上前去失声喊道:“父汗……”元芳紧咬双唇,面颊轻轻抽搐着,曾泰长叹一声,擦了擦湿润的眼角。
    就在此时,吉利可汗缓缓睁开双眼,轻声叫道:“拔那汗……”拔那汗猛地抬起头来喊道:“父汗!”李元芳也扑到榻旁。
    吉利可汗断断续续地道:“拔那汗,我,我死后,由你继,继任可汗……”拔那汗抽泣着点了点头。吉利可汗拉着李元芳的手笑了笑道,“我,我再也见不到狄公了……我的老朋友,老朋友……”猛地,他头一歪拉着李元芳的手也松开了……李元芳失声喊道:“可汗,可汗,可汗……”他的手颤抖着探向吉利可汗的鼻端——已经没有了呼吸。
    李元芳眼含热泪高声喊道:“可汗陛下宾天了!”言毕,他与曾泰双膝跪倒叩下头去。
    拔那汗搂住吉利可汗的尸身痛哭失声,宫室中登时一片悲声。
    李元芳扶起拔那汗道:“太子殿下,节哀顺变!”拔那汗颤声道:“元芳将军,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黄金大盘中怎么会有毒箭?”
    李元芳也不明就里,叹道:“殿下,在离开洛阳之前,这黄金大盘中的机关是大周天子亲手为我们展示的,当时,盘中央开启,黄金树从里面冉冉升起,一切都很正常呀……”曾泰附和道:“不错,那天也是天子圣诞,所有大臣都亲眼目睹了这一幕。”
    拔那汗满面泪痕,不住问道:“可,可为什么大盘中会藏有毒箭呢?”
    李元芳刚想说话,猛地,一个画面闪入脑海,他倒抽一口凉气,脱口喊道:“月氏国!”曾泰诧异道:“月氏国?元芳,什么月氏国?”
    李元芳急急解释道:“曾兄,使团一路行来,黄金大盘被禁军严密护卫,从未取出过。只有在月氏国,应国王差斥再三要求,我们才将黄金大盘取出观赏。还记得吗,当时殿上的大灯突然坠地摔得粉碎,殿内一片漆黑。”
    曾泰应道:“是的,我记得……”猛地,他脱口喊道,“你是说,他们,他们在黄金大盘上做了手脚……”
    拔那汗惊道:“做了手脚?这是什么意思?”
    李元芳深吸一口气道:“事情的真相究竟如何,现在还很难说。但是太子殿下,李元芳在此对天起誓,一定要抓住真凶,为吉利可汗报仇!”
    拔那汗重重地点了点头,握住元芳的手道:“我相信你!”
    话音刚落,“轰隆”一声巨响,后牙大门被撞开,全副武装的军士和突厥贵族一拥而入。
    李元芳、曾泰和拔那汗吃惊地抬起头,张环忙率卫士挡在几人身前。
    拔那汗厉声责问道:“你们擅闯后牙,是要造反吗!”
    后牙外响起了一个阴恻恻的声音:“我们要捉拿刺杀吉利可汗的凶手!”话声中,人群两旁分开,贺鲁、乌勒质、布山大步走来。
    拔那汗吃惊地喊道:“贺鲁!”
    贺鲁笑了笑道:“怎么,没想到!拔那汗,我来问你,吉利  可汗陛下已死,你为何秘不发丧,却与汉使私 下会面?”
    拔那汗镇静答道:“父汗刚刚辞世,我正要知会各位族长、俟斤。父王临终前,命我继承汗位!”
    贺鲁的脸色一变,厉声喊道:“有何为凭!”拔那汗道:“父汗口谕,李大将军、曾大人以及为父王治伤的医士都是亲耳听到!”
    贺鲁发出一阵狂笑:“简直是一派胡言,这几个汉人正是杀害可汗的凶手,他们的话怎能相信!”拔那汗转向医官道:“这位医士是我族人,他的话总可以相信了吧!” 众贵族的目光望向了医士。
    医士点点头道:“小人亲耳听到,吉利可汗临终前是这样说的。”众贵族互视着点了点头。
    拔那汗道:“贺鲁,你还有什么话说?”
    贺鲁发出一阵冷笑:“拔那汗,不要逼我揭穿你的阴谋!”
    拔那汗一愣:“这是什么意思?”
    贺鲁瞪着拔那汗道:“这次刺杀是你与李元芳等汉人一同策划的!”突厥贵族们发出一阵惊呼。
    “什么,拔那汗勾结汉人杀害可汗!”“不可能,拔那汗是吉利可汗的亲生儿子。”“有什么不可能,几年前造反的默啜不也是吉利可汗的亲生儿子?”
    拔那汗的脸胀得通红,踏上一步指着贺鲁道:“你,你血口喷人!你贺鲁才是狼子野心,在纳拉特山口,在乌什海,你屡屡派兵劫杀天朝使团,破坏和亲,我看这次刺杀,一定是你们的阴谋!”
    贺鲁发出一阵大笑道:“哦,请问,你有何凭据呀?”
    拔那汗一指布山道:“吉利可汗命布山暗中调查,查出策划袭击的正是你手下的鹰师和驭风者骑兵!布山,你说吧。”
    布山笑了笑,不疾不缓地道:“太子殿下,我只知道,吉利可汗早就怀疑你与汉人勾结,谋害于他!”
    此言一出,拔那汗登时目瞪口呆,指着布山结结巴巴地道:“你,你,你……”
    布山冷笑道:“我什么?”他从怀中掏出金鈚大令高高举起道,“今天夜里,可汗为了提放你们暗中破坏,将金鈚令交到我的手中,要我严防石国内外。”说着,他冲在场的突厥贵  族高高举起金鈚大令喊道,“众位兄 弟,大家仔细看看,这是可汗的大令。如果说吉利可汗真要拔那汗继承汗位,怎么会不将金鈚大令交付于他,却交要到我的手中!”众贵族的目光吃惊地望向拔那汗。
    拔那汗又惊又怒道:“我终于明白了,贺鲁安插在父汗身边的奸细就是你!”
    布山恶狠狠地道:“拔那汗,你死到临头,就不要胡嘶乱咬了,赶快低头认罪!”
    拔那汗高声喊道:“弩失毕部的兄弟们,你们都是吉利可汗和我的族人,你们相信他的话吗?”
    努失毕部的贵族们面面相觑,族长格鲁答言道:“拔那汗,吉利可汗之死究竟是怎么回事?你有没有参与汉人的阴谋?”
    拔那汗急道:“格鲁族长,布山血口喷人,这你还听不出来吗?”
    格鲁驳斥道:“布山是我的侄子,努失毕部族人,他怎么会偏向贺鲁,诬陷于你?而且,刚刚布山说得对,如果吉利可汗真的要将汗位传与你,为什么不给你金鈚大令,而交给布山?”
    拔那汗又气又急:“族长,你怎么还不明白,布山被贺鲁收买了!”
    布山哈哈大笑:“我布山是吉利可汗的执政官,说我被收买,你有何凭证?”拔那汗登时语塞。布山得意洋洋地道,“怎么,说不出来了?你根本是无话可说,你勾结大周使团杀害吉利可汗,证据确凿,还想抵赖!”
    拔那汗怒道:“布山,你说此话有何凭据?”
    贺鲁踏上一步,指着李元芳道:“就凭你现在仍与杀害可汗陛下的凶手站在一起,便能够断定你就是他们的同谋!”
    “对,你就是凶手同谋!”“把他抓起来,杀了他!”“杀了他!”咄陆五部的贵族们高声煽动,努失毕五部贵族迟疑着望着族长格鲁。
    格鲁大步走到拔那汗面前,一把抓住他的手,将他从李元芳身旁拉开,对贺鲁道:“说拔那汗参与刺杀,并没有确凿的证据!”
    贺鲁冷笑一声:“那,这些汉人呢?”
    拔那汗刚想说话,被格鲁一把拉到身后,他高声道:“这些汉人利用吉利可汗的善良,设下阴谋,刺杀 可汗陛下,真是罪该万死!谁能杀死他们为冤死的吉利可汗报仇,我努失毕部就拥立他为大可汗!”
    拔那汗冲上前阻止道:“格鲁族长……”
    格鲁厉声喝道:“你给我闭嘴!”
    贺鲁的脸上露出一丝狞笑:“格鲁族长,此话当真?”
    格鲁的声音斩钉截铁:“千真万确!”努失毕贵族们愤怒地呼喊道:“杀了他们!”
    拔那汗惊诧地望向李元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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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7-16 10:54:31 | 显示全部楼层
    贺鲁摆了摆手,贵族们安静下来。他走到李元芳面前:“放下武器,跪地受缚!”
    李元芳与曾泰对视一眼,冷冷地道:“天朝使者,焉能跪你这下邦宵小!”
    贺鲁笑了,他点点头道:“好,好极了!”说着,连击三掌。后牙外脚步声响,羯列颠率军士押着公主武元敏和春红大步走了进来。
    李元芳和曾泰吃惊地喊道:“公主!”
    武元敏尖声喊道:“李元芳,我,我命令你杀了他们!”
    李元芳的脸色变了,压抑、愧疚、愤怒交集在一起,令他的眼中慢慢充入了血丝,他一字一句地道:“放开迎阳公主!”
    羯列颠冷笑道:“你猜猜,我会不会听你的!”
    贺鲁厉声喝道:“我再说一遍,放下武器,跪地受缚,否则我杀了你们的公主!”
    羯列颠紧了紧手中的匕首,公主的脖子登时淌下鲜血。武元敏吓得双眼泛白,身体战栗。
    李元芳的眼睛红了,他缓缓点点头,喃喃地道:“本来我不想杀人,是你们逼我的……”他猛地抬起头厉声喝道,“是你们逼我的!”一声大吼有如晴天霹雳,吓得贺鲁不由连退两步。李元芳从牙缝里迸出几个字,“你们只能怨自己命苦了!”话音未落,一道寒光从他身后激射而出,链子刀出鞘了,刀头如闪电般插入羯列颠持刀的右肩,说时迟那时快,李元芳一声断喝,手腕猛地一抖,羯列颠的右臂带起一道血箭疾飞而出。贺鲁等突厥贵族一阵惊叫。羯列颠脸色惨白,身体连晃,重重地摔倒在地。
    与此同时,链子刀毫不停留,卷住公主的身体向李 元芳飞去。猛地,旁边一道乌光疾闪而来,直刺李元芳前胸,出手的正是乌勒质。李元芳无奈,只得抖链子放开公主,飞起一脚踢向乌勒质的手腕,乌勒质回刀一挡,李元芳连环摆腿,左脚抽向他的下盘,乌勒质一声大喝纵身跃起,连退数步,一把抓起地上的公主武元敏挡在身前。李元芳收回链子刀,一步步向乌勒质逼近。
    这几下兔起鹘落,李元芳的凶狠令突厥人为之夺气,贺鲁高喊道:“乌勒质,退到院中,命虎师围住他们!”
    乌勒质拉着武元敏挡在身前,一步一步向后牙外退去。李元芳紧咬牙根步步紧逼,张环保护曾泰跟随在他身旁。
    贺鲁、乌勒质及一干突厥贵族以公主为质缓缓退出后牙。李元芳手持钢刀紧紧相逼。
    贺鲁厉声喝道:“虎师何在!”守卫在门外的虎师军士一拥而上,将李元芳、曾泰等人团团围住。
    贺鲁狞笑道:“李元芳,你们完了,识相的放下武器,还能落个全尸。否则将你们碎尸万段!”李元芳咬牙切齿地道:“我不怕死,你呢!”
    话音未落,殿顶上人影晃动,两道寒光如闪电一般凌空而下,直取乌勒质前胸。正是有则理惠和义直古麻侣的两柄武士刀,乌勒质猛吃一惊急往后退,弯刀连挥,挡开了这突如其来的袭击。义直钢刀飞卷直击乌勒质,理惠抱起公主退到李元芳身旁道:“大将军!”
    李元芳惊喜地道:“是你们!”曾泰和张环也是一惊:“你,你们……”理惠道:“大将军,曾大人,我们回来了!”
    李元芳喜道:“来得好,来得正是时候!理惠将军,是我错怪了你们!”理惠的眼中泪光一闪:“怎么能怪大将军,是我二人误中奸计,这才酿成恶果。请大将军放心,我二人定要戴罪立功!”
    李元芳重重点了点头。忽然,身旁的曾泰惊叫道:“元芳,义直将军不行了!”
    李元芳猛地回过头,那壁厢,乌勒质一刀快似一刀,刀刀紧逼古麻侣,古麻侣连连后退,左支右绌。李元芳道:“曾兄、理惠将军,保护公主突围。今夜本将军要大开杀戒!”说着,他一声断喝,身形如电,疾飞而出,掌中钢刀幻成一片光雾,霎时间,两名虎师军士 被拦腰斩断。李元芳身体毫不停留,手中刀直劈乌勒质前胸,乌勒质错身后撤,李元芳刀刀紧逼,转眼间寒光霍霍将乌勒质围在当中。
    曾泰拾起地上的钢刀高喊道:“弟兄们,保护公主,杀出重围!冲啊!”卫士们一声呐喊杀入敌阵,与虎师短兵相接。理惠和义直长刀如电,伸缩之间便有几名虎师军士倒在地上。张环和千牛卫手舞钢刀奋勇冲杀,当者披靡,众人保护着公主和曾泰杀向大门。
    那壁厢,李元芳对乌勒质下了狠手,刀刀凶猛,招招夺命,乌勒质左支右绌,只有招架之功,并无还手之力。猛地,李元芳侧身一刀劈向乌勒质头顶,乌勒质蛮头过顶躲了过去,回手一刀斩向李元芳腰间,李元芳不躲不闪,手中刀半路回转劈向乌勒质脖颈。这是一招两败俱伤的打法,眼见乌勒质的弯刀就要砍到李元芳腰间,而李元芳的短刀也将将劈上乌勒质的顶门,乌勒质临阵胆怯,回刀挡向自己的顶门。李元芳早就料到这一招,他一声大吼,手腕儿急翻,钢刀平转,扫向乌勒质前胸,这一下乌勒质再也来不及回救,耳轮中只听“扑”的一声,李元芳的钢刀劈进了乌勒质的前胸,登时鲜血狂喷。李元芳大吼一声,钢刀回夺,寒光疾闪,乌勒质的人头带着一股血箭飞了出去,将将落在贺鲁脚前。
    贺鲁一声惊叫,扭身便跑,李元芳大吼一声:“哪里走!”喊声中,他纵身扑上,数十名虎师军士扑上前来,将李元芳围在垓心,李元芳大呼酣战,转瞬之间,几名突厥军士身首异处。理惠和义直从旁夹击,虎师军士在这三人刀下一个个倒将下去。
    此时,卫士们保护曾泰和公主退到大门边,张环打开大门,掩护公主、春红冲了出去。
    那边贺鲁急得厉声吼道:“别让他们跑了,调集弓箭手,放箭,放箭射死他们!”
    曾泰站在大门前对张环道:“你立刻到牙帐门前夺取马匹。”张环高声答是,飞奔而去。曾泰转身冲院内高声喊道,“元芳,不要恋战,赶快保护公主离开!”
    李元芳冲理惠和义直一摆手,三人杀出一条血路冲到大门前。就在此时,身后弓弦阵阵,箭如飞蝗,李元芳猛吃一惊大声喊道:“小心!”已经晚了,一支羽箭穿过义直古麻侣的胸膛,他的身体连晃几晃。
    理惠失声喊道:“古麻侣!”
    义直古麻侣艰难地喊道:“理惠,走,快走!”他摇晃着抓住后牙大门,又是几支羽箭疾飞而来,穿透了他的身体。义直紧咬牙关,强撑着关闭了大门,身体靠在门上,冲李元芳和理惠喊道:“大将军、理惠,别管我,保护公主,快走!”门内的虎师军士撞击着大门,古麻侣用尽全身力气死死地扛住。
    理惠纵身而起,向他冲去,被李元芳一把抓住:“理惠,别让义直将军的血白流。为他报仇!”泪水滚过理惠的面颊。李元芳道:“快走!”
    马蹄声响,张环牵着十几匹马飞奔而来,高声喊道:“李将军、曾大人,快上马!”众人飞奔上前,翻身上马。理惠眼含热泪望着奄奄一息的义直古麻侣。义直的脸上露出了惨淡的笑容。
    “轰”的一声,大门撞开,突厥军士一拥而出,钢刀砍在义直身上,登时血肉横飞。
    李元芳大喝一声:“理惠,快走!”理惠牙关一咬,与李元芳拨转马头追赶众人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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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7-16 10:54:47 | 显示全部楼层
    牙帐方向杀声震天,守卫北门的队长和军士们正惊疑不定。就在此时,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李元芳、曾泰、武元敏、有则、张环率几名卫士纵马而来。
    队长一摆手,十几名军士一拥上前,将元芳一行围在中央。队长厉声喝道:“你们是什么人?”
    李元芳从怀中掏出吉利可汗的大汗之戒高高举起道:“认识这个吗?”队长吃了一惊:“这,这是大汗之戒!”
    李元芳点点头道:“正是。立刻打开城门!”队长狐疑地看着他道:“刚刚布山大人用金鈚大令传下了吉利可汗之命今夜,任何人不得出城!”
    李元芳向队长身后一指道:“你看,那不是布山大人来了嘛!”队长一愣,转头望去。李远芳猛地拔出腰间钢刀,寒光陡起,队长人头落地。身后,有则、张环和卫士们迅速出手,转眼之间便将守门的军士全部解决。
    李元芳道:“张环,快开城门!”张环带几名卫生纵马奔到城门前,卸下门闩,打开了城门。
    李元芳跳下马来对众人道:“大家立刻下马,到四周隐藏起来。将马儿放出城去!”武元敏奇怪地道:“这 是做什么?”
    李元芳看了她一眼道:“没时间解释,立刻照做!”武元敏嘟囔道:“好好的马不骑,非要把它放走……”说着,春红搀着武元敏跳下马来。曾泰众人也纷纷下马。
    李元芳冲城门前的张环做了个手势,张环撮唇一呼,十几匹马飞也似地向城外冲去。李元芳四下看了看,一指城门旁边的街道,众人飞奔过去,在街角处隐藏起来。
    与此同时,远处传来雷鸣般的马蹄声、喊杀声,贺鲁、布山率大队驭风者飞奔而来,一见城门前的情形,贺鲁狠狠一挥马鞭道:“又让他们跑了!”
    布山道:“太子殿下,让他们逃走后患无穷啊,追吧!”
    贺鲁马鞭一点,厉声喊道:“给我追!”马队在轰鸣中风驰电掣般冲出城去,转眼便消失在黑沉沉的夜色中。
    街角处,李元芳露出头来,四下观望着,周围一片寂静。曾泰走到他身旁轻声道:“元芳,我们也出城吧!”
    李元芳沉吟片刻,摇摇头道:“用不了多久,贺鲁就会发现上当,定会转头来追。石国四周都是茫茫无际的大戈壁,没有藏身之处,我们现在这个样子,跑不到十里就会被他们赶上。”曾泰一筹莫展道:“那你说怎么办?”
    李元芳四下看了看:“他们肯定不会想到,我们敢留在城里。”武元敏吃惊地道:“什么,留,留在城里?”李元芳嘘了一声道:“轻声!”武元敏吐了吐舌头。
    李元芳道:“今夜我们先寻家客店宿下,明日找一支波斯或大食的商队,混在他们中间逃离石国。”曾泰点头道:“嗯,妙计。”
    李元芳一挥手道:“走。”几人向街道深处奔去。

    雄关凉州的万斤铁闸在轰鸣之中缓缓提起,一队骑兵飞驰而入,为首的正是南平郡王武攸德和内卫府大阁领凤凰。
    鼓声阵阵,大将军王孝杰快步走进堂中,一见武攸德和凤凰登时愣了:“我道钦差是谁,原来是你们二 位。”武攸德迎上一步低声道:“大将军,皇帝秘旨。”说着,双手将密旨奉上。
    王孝杰接过打开,飞快地看了一遍,猛地抬起头道:“狄公是,是内奸!”武攸德点了点头:“大将军,圣上旨意,只要见到狄仁杰立刻就地抓捕。至于李元芳和曾泰,待二人出使归来马上扣押!”
    王孝杰看了他一眼,不满地道:“不劳郡王提醒,本将看到了。”武攸德一愣。王孝杰冷冷地道,“狄公志虑忠纯,国家栋梁。他要是内奸,这朝廷上下恐怕有一大半都是内奸!”说着,他的目光射向武攸德。武攸德尴尬地道:“大将军,此言不妥吧。”
    王孝杰道:“哦,倒要领教。”武攸德道:“狄仁杰暗通突厥证据确凿,圣上英明睿智,识破奸党,乃社稷之幸,大将军似乎不该这样说吧。”
    王孝杰冷笑一声:“英明睿智,我看不见得吧。”武攸德猛吃一惊道:“大将军,你这是讪谤圣上,大不敬之举。”
    王孝杰再也忍耐不住心中的怒火,厉声骂道:“朝政就坏在你们这群马屁鬼的手里!什么皇帝英明睿智,什么社稷之幸,简直是放他妈狗屁!老子当年被人诬陷通敌,也说证据确凿,若不是狄大帅,我早就客死异乡了!武攸德,老子实话告诉你,今天这番言语,你大可一字不漏地告诉皇帝,就是当着她,老子也是这几句话,她有眼无珠,冤陷功臣,早晚有一天会自食恶果!”武攸德脸色煞白:“王孝杰,你,你这是要造反呀!”
    王孝杰哈哈大笑道:“老小子,你听说过一句话吗,叫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老子镇守边关,皇帝的圣旨也可以不听,就凭你,竟敢站在我大将军府的正堂之上诬指本将谋反!来人!”两名校刀手冲进正堂道:“大将军!”王孝杰一指武攸德,“将这个老杂毛拖出辕门砍了!”
    “是!”两名校刀手冲上前来,抓起武攸德向堂外拖去。
    武攸德吓得心胆俱丧,声嘶力竭地喊道:“我是朝廷郡王,圣上的侄子,你,你不能杀我!大阁领,救命啊!”
    凤凰赶忙解围道:“大将军刀下留人!”王孝杰斜了她   一眼:“怎么,你要为他求情!哼,你们内卫在朝 中可以横行霸道,可到了我凉州,最好老实点儿,否则连你们一起收拾!”
    凤凰笑了:“大将军,你都没听我说什么,就要收拾我们内卫,这也太说不过去了吧。”王孝杰哼了一声道:“说吧。”
    凤凰四下看了看,压低声音道:“狄国老被人冤陷逃离洛阳,很可能来到凉州境内。”王孝杰倒吸一口凉气,冲周围人一摆手道:“都给我退下!”众人连忙退去。“大阁领,你说狄公逃到凉州附近?”
    凤凰点点头:“是武攸德说的。”王孝杰道:“哦?”
    凤凰道:“大将军,你看到圣旨了,而今是龙颜大怒,咱们得赶快想想办法,替狄公洗清冤屈。”王孝杰双掌狠狠一击道:“可,可我是俩眼儿一摸黑,什么也不知道,怎么帮啊!哎,大阁领,人都说你们内卫要找什么人,就是藏在地缝里也能给挖出来,你能不能找到狄大帅呀?”
    凤凰悄声道:“很奇怪,不知为什么,武攸德好像总是能够提前侦知狄公的行动。前一次在洛阳附近的圆通寺就是,我们赶到寺内,狄公还没有来得及离开。这一次又是……”王孝杰满面困惑:“啊?”
    凤凰道:“我看这样,大将军,你暂且不要惊动武攸德,安排我们住在大将军府周围,我会派内卫昼夜监视他,说不定跟着他能找到狄公。只要我们发现了什么,立刻向你报告。”王孝杰道:“好啊。”他抬起头冲外面喊道,“把他给我拉回来!”校刀手拖着武攸德走进门来。王孝杰看了他一眼轻蔑地道,“若不是大阁领替你求情,今日你项上人头就难保了!”
    武攸德吓得浑身筛糠:“是,是,是。”
    王孝杰道:“你给我记住,这里是军州,不是洛阳。胆敢违反将令者,杀无赦!”武攸德连连讨饶道:“明白,明白。”
    王孝杰转向凤凰道:“自今日起,二位在大将军府后园下榻,一切行动均须通过本将批准。否则休怪本将无情!”武攸德和凤凰对视一眼道:“是。”
    王孝杰道:“刘副将!”“在!”刘副将飞奔而入,“大将军!”
    王孝杰吩咐道:“你立刻引领二位钦差到后园下榻,将同来的大队安置妥当。”
    刘副将领命带着武攸德和凤凰向后面走去。
    王孝杰快步走出门去,点手叫来一员偏将道:“你见过狄大帅吗?”偏将点点头。“好,你带上十个弟兄,全城查找他老人家的下落。一旦发现立刻接到府中。记住,绝对保密!”偏将点点头,飞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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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7-17 18:38:2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七章 假神力狄公连断案

    深冬时节,天寒地冻,朔风劲吹,天空飘下点点雪花。戈壁深处,一座高数十丈的夯土建筑巍然屹立,傲视西方,似在述说着数百年前的辉煌和而今的苍凉……
    三匹骆驼顶风冒雪缓缓而来,头驼上的人推起风帽——正是狄公,他四下看了看,长长出了口气。后面两头骆驼分别坐着钟氏和如燕。
    钟氏喊道:“先生,这是什么地方?”狄公道:“这里已是阳关之外!”
    如燕赶上来道:“叔父,那座黄土的城堡是什么东西?”狄公道:“这座建筑名叫河仓城,是汉代远征匈奴的大军屯粮之所。也就是我们现在说的粮库。”
    钟氏不解:“把粮库修在大戈壁中,万一匈奴人来抢粮怎么办呢?”狄公道:“汉时的国力非常强盛,将长城筑入这茫茫戈壁之中。河仓城附近便有长城,一旦匈奴军队接近,附近的烽燧就会点燃烽火,救兵随即而至。”
    钟氏恍然道:“是这样。汉朝人真了不起,竟然把长城修到这种地方。”狄公傲然道:“我大唐也很了不起呀。自阳关迤西至碎叶,九千里土地皆我朝所有,崑陵、濛池都护府下统的匐延都督府、温鹿都督府、吉山都督府、盐泊都督府、双河都督府、鹰娑都督府,将原东突厥处木昆、突骑施、胡陆乌厥、摄舍提敦、鼠尼施等部尽归王化之下。其役属之西域诸国皆成我大唐州县,实施府兵制,设折冲都尉府,由安西都护府统一管辖。”一番话铿锵道来,端的是掷地有声。
    钟氏咋舌道:“真想不到,我大唐的疆域竟然如此广大。难怪西域诸国都称我们为天朝。”狄公微笑着点了点头。
    如燕笑道:“叔父是朝廷宰辅,说起这些是如数家珍呀。”狄公长长叹了口气:“什么宰辅,而今不过是奔亡之虏。” 如燕赶忙捂住嘴道:“对不起叔父,我口没遮拦……”狄公笑了笑道:“没什么,这本来也是事实。时刻提醒自己目前的处境是明智之举。”
    如燕看了看钟氏,钟氏轻声道:“你呀,哪壶不开提哪壶。”如燕一吐舌头。 “先生,距河西卫还有多少距离?”
    狄公看了看天色,道:“今天恐怕是赶不到了,我们再走走,找个村庄宿下。”钟氏和如燕点了点头。三人催趱座骑向前奔去。

    宣化堡是西出阳关后的第一所镇甸,在戈壁中一片巨大的胡杨林畔。整个堡子用夯土垒成,堡墙三丈余高,堡门类似普通市镇的城门,高有七八丈。此时已近黄昏,宣化堡四周冷冷清清,堡门紧闭。寒风飞雪中,狄公一行来到堡下。
    狄公抬头看了看堡门上的字,念道:“宣化堡,看名字应该是座镇甸。”如燕问道:“镇甸为什么关着大门?”
    狄公也道:“确实有些奇怪。”钟氏道:“还是问一问吧。过一会儿天就黑了,咱们得尽快宿下。”
    狄公点了点头,冲上面喊道:“上面有人吗?”堡门上方的角楼中一个青年露出头来:“什么人?”
    狄公高声道:“过路之人,欲到堡内借宿!”青年道:“是过路的客人?”
    “正是。”“请等一等。”狄公长出了一口气。
    俄顷,堡门“吱呀”一声打了开来,青年人道:“客人请进。”狄公客气地笑道:“有劳了。”说着,与如燕、钟氏牵着骆驼走进城中,堡门关闭。
    狄公拍着身上的雪花,道:“好大的雪呀。”青年问道:“客人是从哪里来的?”
    狄公答道:“从洛阳来的。”青年吃惊地道:“怕不有几千里地?”
    狄公伸出五个手指,笑道:“五千里。”青年喜道:“哎呀,那可真是远道来的客人。”
    狄公道:“小哥,向你问个信儿,河西卫离此还有多少路程?”青年道:“不远了,由此向西三十里便是河西卫。”
    狄公点了点头:“多谢了。”青年道:“老客,你们 是要在这里住宿吗?”狄公道:“正是。
    青年道:“我们宣化堡是西出阳关第一站,有上好的客店。客人,我引你们去。”
    狄公辞道:“不敢相烦。”青年笑道:“无妨。左右也是无事。”
    狄公道:“那就有劳了。小哥贵姓?”青年到:“姓高,高十二。老客贵姓?”
    狄公道:“姓怀,怀英。”
    钟氏笑着问青年道:“你排行十二?”青年点点头。钟氏又道,“没有大名?”青年笑道:“乡下人,不用大名。”说着,与看堡的几名甲丁交待了几句,拉起狄公的骆驼道,“我们走吧。”狄公点点头,几人向堡内走去。
    堡内人烟辏集,街道齐整,各种买卖铺户、饭馆旅店应有尽有。两队护堡甲丁组成的巡逻队往来巡弋。
    狄公、钟氏和如燕跟着高十二走在街上。
    如燕赞道:“叔父,真想不到,关外的镇甸竟然如此热闹,这可是有些出乎我的意料。”
    狄公笑道:“塞外与关内不同,一个堡子,和平时期是民用镇甸,战时便成了军事要塞,所以规模要比关内的城镇大得多。如果我所料不错,这宣化堡便应该有近两千户人家吧。”高十二一竖拇指:“嘿,老客,您还真有点儿神,堡子里两千户人家一家不多,一家不少。”狄公笑笑。
    如燕道:“我说怎么如此热闹。”狄公笑道:“要到了战时,这里就更热闹了。”高十二道:“那是没错呀。打起仗来,就我们这个小堡子,就要屯扎五千兵马。”
    钟氏钦佩道:“先生,您怎么什么都知道啊?”狄公打趣地道:“我知道的都是我该知道的。”
    一旁的如燕笑着挽住钟氏的胳膊道:“钟姐,你特别崇拜我叔父吧?”钟氏点了点头:“那当然。”如燕神秘地笑道:“往后你要是天天和他在一起,会更崇拜他的,啊……”她故意将“天天”两个字说得很重,还冲钟氏做了个怪脸儿。钟氏笑着狠狠掐了一下她的胳膊,如燕故意大叫了起来:“叔父救命……”狄公哈哈大笑。
    高十二也笑道:“这两位女客跟老客是一路的?”狄公道:“正是。”
    高十二四下看了看道:“这些日子堡子里不大太 平,老客又带着女眷,一定要小心些。”狄公会意道:“刚刚我们三人还在议论,大天白日的关闭堡门,街上又有巡逻队,究竟是出什么事了?”
    高十二神神秘秘地道:“这几个月里堡内各户连损人口。”狄公三人对视一眼:“哦,损失人口?”
    高十二道:“是呀。十几个壮小伙子到胡杨林捡柴,就此不见了踪迹。”狄公倒吸一口凉气道:“有这等事?”
    高十二道:“是呀。都护府出差,堡子里出丁四处寻找,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这不前天堡长传下令来,任何人不得出堡,否则后果自负。”狄公缓缓点了点头。
    钟氏道:“这附近只有你们一个堡子?”高十二道:“离此最近的便是河西卫了,那里还有两个堡子。”钟氏点了点头。说着话,几人已走到街中。忽然街边传来一阵喝骂和小孩的哭声。狄公一愣,循声望去。
    不远处的油铺门前,跪着个七八岁的女孩子,一个满脸横肉的中年人用皮鞭狠狠抽打着女孩儿,一旁一个妇人哭叫着拉拽着中年人的手臂:“求求你,三爷,别打孩子,要打打我吧!”
    中年人骂道:“他奶奶的,打你,打你钱能回来吗!”说着,一把将妇人推到一旁,抡起皮鞭狠狠抽了下去。妇人没办法,冲围观的人作揖道:“求求各位,给说句好话吧,别再打了,我赔钱,我赔钱!”
    中年人骂道:“别他妈说好听的,二百文钱你拿得出来吗!就冲你,穷得叮当响,拿什么赔!”妇人哭道:“三爷,我给你做牛做马,也还上这二百文。”围观的人们看不下去,纷纷劝解,中年人反而打得越发起劲儿。
    一位老者道:“王三儿,杀人不过头点地,孩子他妈都说这样的话了,你就别打了!”王三儿扭过头道:“你说得倒轻巧,要不你把丢的二百文钱还我,我就不打她!”
    老者气得满面通红:“我凭什么赔你钱。”王三儿道:“不赔钱就别说话,那么大岁数少管点儿闲事吧!”老者指着他道:“你,你……”另一人道:“我说王三儿,这小桂还不满八岁,多大的事儿也不能下这种毒手啊!”“就是的,别再打了,再打就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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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7-17 18:38:40 | 显示全部楼层
    王三儿道:“你们知道什么呀就在这儿说便宜话。
    啊……”说话那人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吗,你说出来,让大家听听。”
    王三儿哼了一声,指着小桂道:“这个他妈丧门鬼,老子让她去东头李家送油,她可倒好,把两百文油钱偷偷藏了起来,不肯交出来!啊,你们说,老子能不揍她吗!”围观众人面面相觑。
    女孩子小桂哭道:“我,我没有藏钱,是,是别人把钱偷了!”王三儿大怒:“你他妈还犟嘴!肯定是你们母女俩合伙作贼。小杂种偷了老子的钱,交到你那贼娘手里去了!”他越说越生气,抡起皮鞭边打边骂,“我打死你,打死你!”妇人一见忙扑上前去,护住小桂喊道:“你,你血口喷人,刚刚你连我家里都搜过了,哪来的二百文钱呀!”
    王三儿边打边骂:“谁知道你们两个贼骨头把钱藏到什么地方去了!今天你们交不出钱,老子就打死你们!”说着话,皮鞭如雨点儿般落在小桂母女身上。
    忽然,眼前人影一闪,王三儿只觉得自己手腕仿佛被铁钳夹住,怎么使劲儿也落不下去。他猛回过头,如燕站在面前,右手擎着他的手腕。
    王三儿吃惊地道:“你,你是谁?”如燕道:“过路的。”
    王三儿兀自强横:“你,你要干什么?”钟氏走上前来道:“揍你!”说着,狠狠一记耳光打在王三儿脸上,王三儿疼的“哎哟”一声。所有人都愣住了。小桂母女更是惊在当地。
    王三儿喊道:“你,你们他妈两个臭女人,干什么?凭什么打人!”如燕道:“因为你偷了我们的钱!”此言一出,围观众人登时议论纷纷:“啊,王三偷了人家的钱。”“这俩女的怎么没见过呀,外地来的吧。”
    那边,王三儿更是目瞪口呆:“你,你他妈血口喷人,谁偷你们钱了!”钟氏指着他道:“就是你!你偷了我十两银子!”
    王三儿道:“你他妈放屁,哪个偷了你十两银子……”钟氏冷笑一声道:“你的嘴很脏啊!”说着,又抡圆了给王三儿七八个  嘴巴,打得王三儿直转圈。围观众人起哄地叫起好来。
    王三儿大怒,奋力挣扎试图挣脱如燕的控制,却徒劳无功,手腕像是被铁钳箍住一样,动弹不得。
    钟氏走到他身前,对众人道:“我亲眼看到他偷钱,这还能有假?现在,这十两银子就在他身上。”说着,她转身冲如燕使了个眼色。如燕拉住王三儿的右手举起来一抖,“啪”,一个荷包从袖口中掉了出来。
    所有人发出一阵惊呼,王三儿也傻了眼。钟氏上前拾起荷包打开,从里面拿出一锭十两银子。人群“轰”的一声炸开了锅:“这个王三,还有脸打人家小桂,他自己才是贼呢!”“该把他送到堡长那儿去!”“对,把他关起来!”小桂母女面面相觑,围观的人将二人扶了起来。
    王三儿脸色铁青,指着钟氏手里的荷包道:“你,你诬陷好人你,我……”钟氏冷笑一声道:“你怎么样?难道说你偷了东西还想行凶?”
    如燕手指一紧,王三儿疼得脚尖离地,哎哟哟乱叫。如燕厉声喝道:“是不是偷的?敢说不是,我捏断你的手腕!”王三儿疼得直冒冷汗,连声央告:“是,是,是我偷的,行行好,放开我吧,手腕,手腕儿要断了……”
    如燕“哼”了一声道:“承认就好。你说怎么办吧,是把你交官,还是听我们处置?”此时,王三儿已经六神无主,连声道:“姑娘说怎么办就怎么办!”此时,围观众人也看出来了,这俩女孩子不是好惹的。
    钟氏拉过小桂道:“她与你什么关系?”王三儿苦着脸道:“我,我一天给她两文钱,替店里送油。”
    钟氏转头问妇人道:“是吗?”答道:“孩子他爹死的早,家里穷,白天我在堡内帮佣,小桂便给王三爷送油。”钟氏点了点头。
    如燕冷笑一声道:“王三儿,一天给两文钱,你还好意思下这种毒手?”王三儿赶忙辩道:“二位姑娘,你们不知道,这丫头平时就贪懒耍滑,总是耽误事儿……”
    钟氏冷笑道:“她耽误事儿就遭这般毒打,那你偷东西是不是该把手剁了呀!”王三儿吓得赶忙道:“别,别姑娘……”
    钟氏与如燕对视一眼:“这样吧,你答应我不再打小桂,我们便不再追究你偷钱的事儿了,怎么样?”王三儿道:“就这样?”
    钟氏点点头:“就这样。”王三儿道:“好,好,我 不打。我不打了,姑娘,你放了我吧。”
    如燕一撒手,王三儿踉跄几步,站稳了身形,揉着发青的手腕。围观众人已自明白,大家一阵哄笑。
    狄公走到油铺门前,抱起小桂问道:“小桂呀,是你把油钱藏起来了吗?”小桂摇摇头道:“爷爷,我真的没有藏钱。”
    狄公慈和地道:“那,钱是怎么丢的呢?”小桂泪痕未干,委屈地道:“今天下午,我给东头的李家送了一桶油,油钱是二百文。李大爷怕我把钱弄丢,便将油钱放进了油篓之中。到家之后我才发现,油篓里都是石子儿,钱不见了。”
    王三儿道:“大家听听,这不是明摆着说瞎话吗,难道钱自己飞了?”如燕瞪了他一眼,王三儿赶忙闭嘴。
    小桂母亲道:“老人家,丢钱以后,王三爷到我家中里里外外搜了个遍,什么也没有找到。”
    狄公点点头,拍了拍小桂道:“小桂呀,你仔细想一想,回家途中,有没有遇到什么人,或者在什么地方停留过?”小桂想了想,目光望向王三儿。狄公安抚道,“不要怕他,他不敢打你。”
    小桂往狄公怀里靠了靠,说道:“回来的路上,我摔了个跟头,钱洒了一地,我赶忙将钱拾起来放进油篓继续走。走到南小巷前,遇见了郭嘎子……”狄公打断道:“郭嘎子是谁?”小桂娘解释道:“是平时和小桂一起玩儿的小伙伴儿。”狄公点点头对小桂道:“你继续说吧。”小桂道:“我,我就,就把油篓放在一旁,玩了一会儿才回家的。”
    狄公转向王三儿道:“明白了。王三儿,油篓现在哪里呀?”王三儿赶忙进屋,从柜台上拿来油篓,递给狄公。
    狄公将油篓里里外外看了一遍,抬起头问围观众人道:“请问众位乡亲,这宣化堡中,哪里有庵观寺庙、神祇居所?”先前说话的那位老者道:“前面有座药王庙。”
    狄公道:“好,好极了!众位,老朽自幼得各路神明指示,修得一双阴阳眼,能洞察人间一切因果。举凡有偷盗、杀人重案,无法找到罪犯之时,只要老朽进入庙中询问一番,立时便能将罪犯找出!”钟氏和如燕对 视一眼,不解地望着狄公。
    围观众人一听,登时议论纷纷: “这老头儿是谁,敢放这等浪言。”“就是,我看他是吹牛吧。”“真有此事,便让我们见识见识!”
    狄公道:“好,今日老朽便要在药王庙中,找出偷盗铜钱的贼人,还小桂一个公道。”围观众人哄道:“好啊!”小桂母女更是半惊半疑。
    狄公手一扬,说道:“可有一样,求神不能白求,需要有谢礼供奉。因此,每位进入药王庙看热闹的人,收取铜钱一文。”围观众人笑道:“我道他真能神仙断案,原来是个诈钱的骗子。”“我们给你一文钱,若是找不出凶手怎么办?”
    狄公笑道:“不但诸位交来的一文钱退还,小桂丢失的二百文也由我一并归还。怎么样?”众人高声叫好:“好啊,这样还算公平。”“走啊,到药王庙看热闹去!”众人齐向药王庙涌去。
    狄公的脸上露出了微笑。如燕问道:“叔父,这算什么意思?”钟氏也道:“为什么要收一文钱?”狄公神秘地道:“天机不可泄露。”
    高十二跑过来道:“老客,你,你真的能神仙断案?”狄公笑道:“是呀。不信你等着看。”高十二点点头。他转头对王三儿道,“你去取一只铜盆来,要非常干净,尤其不能沾有油星儿。”王三儿转身跑进房中,拿出一只铜盆道:“您看这行吗?”狄公看了看道:“嗯,可以。将盆中注满清水。”王三儿跑进屋中,往铜盆中舀了几瓢水。
    狄公道:“我们这就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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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7-17 18:38:58 | 显示全部楼层
    药王庙门前看热闹的人山人海,如燕和高十二把在大门前。狄公站在神龛旁,钟氏和小桂母女站在一旁。注满水的铜盆放在神龛之上。
    狄公冲大门外喊道:“众位乡亲,请听我说!”人群安静下来。狄公喊道,“大家不要着急,一个一个来。每人将一文铜钱放在铜盆之中,然后站在旁边观看!明白了吗?”人群喊道:“明白,开始吧!”就在此时,人群两边一分,有人喊道:“堡长来了!”
    狄公扬头看去,堡长带着几名甲丁快步走进庙里,来到狄公面前,上下打量一番,沉着脸道:“你是何方 术士,竟敢到此行诈?”狄公笑了笑道:“并州人怀英,自幼蒙神人传授,身具异禀,惯能除奸惩恶。”
    堡长冷冷地道:“事情我都听说了。这样吧,如果你真能抓住窃贼,我代表全堡以上宾之礼待之,如果你是行奸使诈,骗取钱财……哼哼,我就要拿你去见官!你自己想清楚,现在走还来得及。”狄公微笑道:“就请堡长一旁观看。”堡长冷笑一声,站在小桂母女的身边冷眼旁观。
    狄公对看热闹的众人道:“大家一个个来,不要乱。将铜钱丢入铜盆之中。”说着,人群动了起来,每个人走进药王庙都将一枚铜钱扔进铜盆中。眼见着进去了十几个人,狄公却面带微笑,一言不发。钟氏悄悄走到他身旁,低声道:“先生,行不行啊?”狄公笑着看了她一眼,食指放在嘴唇上。钟氏点了点头,静静地站在一旁。
    堡长冷冷地望着狄公,嘴角挂着不屑的冷笑。铜钱已堆了半盆。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着狄公。
    这时,一个矮瘦子走过来,将手里的铜钱扔进盆中。狄公道:“等等!”矮瘦子停住脚步道:“怎么?”
    狄公道:“你叫什么名字?”矮瘦子道:“刁常。”
    狄公望着他冷冷地道:“你为什么要偷小桂油篓中的铜钱?”此言一出,围观人群登时乱了起来。堡长与小桂母女对视一眼,吃惊地望向刁常。
    刁常故作镇静地道:“你这老儿满嘴胡柴什么,哪个偷了小桂的铜钱?乡亲们,此人不学无术,什么狗屁神仙断案,都是吹牛!看看,他抓不着真凶,就信口开河,诬赖好人了!”
    狄公也不与他纠缠,问道:“你敢不敢让我搜搜你的身呀?”刁常一阵冷笑道:“想诈我,搜就搜。来呀!”
    狄公对高十二道:“小哥,你来搜。”高十二走过去,将刁常浑身上下搜了个遍,冲狄公摇了摇头,轻声道:“没有。”人群登时发出一阵嘘声。
    刁常立刻张狂起来,他高声喊道:“怎么样。啊,怎么样,我说这老儿是个骗子吧!堡长,把他抓起来!”
    人群中发出呼喊: “对,他是骗子,诬赖好人!”“堡长,把他抓起来!”堡长走到狄公面前道:“怎么样,还有什么可说的!”小桂娘跑过来,求情道:“堡长,这老先生是一番好意,您,您可千万别把他交官 呀。”堡长沉着脸道:“你一个妇道人家不要插嘴,退在一旁。”小桂娘不敢再说,退在了旁边。
    狄公笑道:“堡长,不要着急,这并不能说明什么。”堡长双眉一扬道:“哦,你还有什么花招?”
    狄公冲高十二招了招手,高十二跑过来,狄公在他耳旁低语几句。高十二点点头,转身向外跑去。狄公高声对众人道:“请众位乡亲宁耐片刻,待高十二回来,如果再没有分晓,就请堡长将我交官。怎么样?”围观众人互视着点了点头,堡长看了看众人道:“好,就这么办!”
    刁常一见此情,登时放起刁来:“还等什么,啊,堡长,快把这个江湖骗子抓起来呀!”狄公诘问道:“如果你不是窃贼,为何如此心急呀?”
    刁常登时语塞,他强自镇定冷笑道:“我心急,此刻不知谁的心里更急?哼,我倒要看看,你能奈我何!”狄公笑了,笑得那么不屑。
    身旁的如燕轻声道:“叔父,真,真的是他?”狄公笑了笑,没有回答。
    那边,小桂娘急得冲钟氏道:“大妹子,快救救这位老先生吧,那个刁常是堡子里最泼皮的人物,谁都不愿意惹他。”
    此时的钟氏心里比小桂娘还急,她走到如燕身旁,轻轻拉了拉如燕的衣袖,两人走开两步,钟氏轻声道:“你有二百文钱吗?”如燕不解地道:“做什么?”
    钟氏道:“跟对付王三儿一样,我耍个手彩儿,神不知鬼不觉地把钱放进他袖子里。”如燕看了看狄公,摇摇头道:“你不了解叔父,这样做他会生气的。”
    钟氏急道:“难道就看着他出丑,被关进衙门?”如燕一时也失了主张,目光望向狄公。只见他仍是气定神闲,恍若无事。如燕坚定地道,“我相信他。”钟氏一跺脚,赌气地道:“我不管了!”说着,背过身去。
    就在此时,庙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高十二飞奔着冲进庙中。
    如燕望着他。
    钟氏望着他。
    小桂母女望着他。
    所有人的目光都望着他。
    高十二的脸上充满惊讶之色,缓缓将手中布袋递与 狄公。狄公打开封口,向下一倾,“哗啦啦”几百枚铜钱落在地上。
    刁常一声惊叫,脸如土色。
    围观众人面面相觑,庙内鸦雀无声。
    狄公缓缓走到刁常面前。刁常连连后退:“你,你……”狄公冷笑道:“怎么,没想到!”刁常浑身颤抖着,斜偎靠在须弥座上。狄公转向高十二道,“你说说吧。”
    高十二点点头,高声对众人讲道:“刚刚我依着怀先生的吩咐,到刁常家对他老婆说,刁常刚刚给你的二百文钱是偷王家油铺小桂的,现在刁常在堡长那里认下了,他让我找你取那二百文钱,前去救命。他老婆二话没说,便将二百文钱交给了我。”话音未落,围观的人群议论开了:“这钱真是小桂丢的!”“刁常这个贼坯子,真不是个东西!平常我就看他贼头贼脑的,没个人样!”“哎呀,这个怀先生可真是神了!”“他怎么会知道钱是刁常偷的?”“我的妈呀,这位老人家别是菩萨下凡吧!”此时,堡长和小桂母子早已惊得目瞪口呆,连喘气儿都快忘了。
    钟氏到现在还不太相信,轻声问如燕道:“真,真的是他偷的?”如燕“扑哧”一声笑了,搂住钟氏的肩膀轻声道:“你呀,学吧。”钟氏由衷地点了点头。
    堡长看了看大家,狐疑地走过去,拾起地上的铜钱看了看,只见铜钱之上沾满香油。王三儿跑过来,拿起钱看看,又放在鼻端闻了闻,吃惊地道:“堡长,这,这钱上沾的香油正是我家的!”堡长猛回过身走到刁常面前道:“真的是你!”刁常抬起头道:“我,我,堡长,你别信他的,他是血口喷人!”
    堡长一声怒吼:“你给我住嘴!这铜钱之上沾满了香油,正是放在小桂油篓之中的卖油钱。你这个刁滑之徒竟然偷盗孩子的钱财,害她遭受毒打,真真岂有此理!”刁常低头缩颈,不敢强辩。
    狄公走到他面前道:“喊呀,叫啊!当着众人的面再说一次,老头子血口喷人啊!”刁常浑身颤抖,抬起头来。狄公斥道,“你这奸猾小人,在街上看到小桂跌倒,油篓中撒出铜钱,便见财起意,尾随其后。待小桂与郭嘎子等孩童玩耍时,你将油篓中的铜钱偷走,在篓中放进石子,而后离去。刚刚你听说有人能从药王菩萨 口中查出盗贼,你心中不信,便要来看个热闹。可幸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最终你露出了狐狸尾巴。我说的不错吧!”
    刁常颤声道:“你,你是怎么知道的,当时你在场?”
    狄公轻轻一笑,道:“当然不在。我说过自幼蒙神仙传授,惯能以法术在冥冥中查找罪犯。现在你相信了吗?”刁常哀叹一声,点了点头。
    堡长道:“来人,将刁常押到值房看守,明日交官!”甲丁答应着将刁常押了下去。堡长走到狄公面前,施礼道,“怀先生,我服了!你真是神仙下凡,我等肉眼凡胎,不识真身,先生莫怪。”说着,一挥手率众跪下磕头。狄公赶忙将堡长搀扶起来道:“不敢不敢,众位请起。微末道行不足挂齿。”
    堡长叹道:“传说古时候有个公冶长,能听禽言兽语。那不过是传说,今日可是亲眼所见,老先生竟真的懂得仙界纶音,还能以此破案,非神仙而何?”
    狄公笑道:“堡长,我不是神仙,只是个过路的客人。”他走到王三儿面前,责道,“王三儿,钱找回来了,你冤枉了小桂。”王三儿低头道:“是,老神仙,小人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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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7-17 18:39:17 | 显示全部楼层
    狄公语重心长地道:“为富者要懂得周济穷人,造福乡里,富才能传代。像你这样为富不仁,为了区区两百文钱竟对年幼的小桂下这种狠手……你也有孩子,以己度人,想一想如果有人这样对待你的女儿,你会怎么样?”王三儿惭愧地道:“老神仙,您说得对,今后我一定改。这二百文钱小的不要了,送给小桂母女,就算对她们的一点儿补偿吧。”
    狄公脸上露出了微笑:“好,好啊。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王三儿将二百文铜钱装好,交到小桂娘手中。小桂娘赶忙推辞道:“不,不,这我们不能收啊。”
    王三儿道:“大嫂子,我是真心的。从明儿开始,小桂到我油铺上工,工钱从两文涨到五文。”小桂娘愣了。围观众人一阵欢呼。王三儿也笑了。
    狄公对高十二道:“将铜盆中的钱都还给乡亲们吧。”高十二点点头,跑去分铜钱。一位老者喊道:“老神仙,这钱我们不要了,都给小桂娘儿俩吧!”登时,围观众人齐声呼应。
    狄公的目光望向堡长。堡长点点头道:“好,既然大家如此慷慨,我就替小桂娘儿俩谢谢你们了!”说着,他命高十二将盆里的钱捞出来,装进袋子。小桂母女冲大家连连鞠躬:“谢谢,谢谢乡亲们!”众人一边议论,一边散了开去。
    小桂母女来到狄公身旁,双膝跪倒叩下头去,哽咽道:“老神仙,谢谢您救了我们母女,您,您就是救命的活菩萨!”说着,二人连连磕头。
    狄公赶忙将二人扶起:“哎,快别这样。大嫂子,天不早了,小桂又挨了打,你赶快带着她回家吧。”钟氏扶着二人道:“就是,快回去吧。”小桂母女这才千恩万谢地去了。
    狄公长出了一口气。一旁的堡长道:“怀先生准备下榻何处?”高十二道:“本来我正要带怀先生到客栈去。”
    堡长道:“哎,怎么能让老神仙住在客栈呢!怀先生,请您务必住到我的家中,小可还有些事情要向您请教。”狄公辞谢道:“多谢堡长美意,但老头子长年在外,走南闯北,习惯住在客栈之中。”
    堡长面露难色:“这……”如燕笑道:“是呀,堡长,我们都是些神神鬼鬼的人,住在您家里也怕给您招来麻烦。”
    堡长一怔,点了点头道:“如此也罢。怀先生,那么今晚无论如何请您赏光,与小可共进晚餐。”狄公道:“好,一定奉访。”
    堡长对高十二道:“十二,将老神仙安排在惠明驿馆中。告诉老板,所有的账都记在我身上。”狄公忙辞道:“哎呀,如此叨扰于理不当!不可,不可……”
    堡长不容分:“就这样定下了。晚饭也在驿馆之中。老神仙若再推辞,就是看不起小可了。”狄公无奈地道:“如此,老朽恭敬不如从命了。”
    堡长笑道:“这才是了。那小可先去安排。晚饭时再见。”二人拱手作别,堡长快步离去。
    高十二走到狄公面前倒身下拜道:“老神仙,小的服了!您收小的做徒弟吧,小的伺候您一辈子!”如燕哈哈大笑。狄公笑着将他拉起来道:“好了,好了。小哥,快去将我们的骆驼牵来,咱们前往驿馆。”高十二乐着答应着跑出门去。
    狄公笑着摇了摇头,钟氏走到他身旁打趣道:“先生,有时我真不知道您是人是鬼。”
    狄公笑道:“鬼也是人变的,啊……”钟氏问道:“你是怎么知道偷钱的人是刁常的?”
    狄公微笑道:“嗯,问得好。我来考考你们吧,你们说我是怎么发现的?”一旁的如燕道:“虽然我现在还说不出为什么,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一定与扔在水中的铜钱有关。”
    钟氏仍是不解:“水中的铜钱儿……那能说明什么?”
    如燕讨巧道:“叔父,我没说错吧?”狄公缓缓点点头道:“如燕说得很对。你们想一想,窃贼从装香油的油篓中偷走了二百文铜钱,手上一定沾染了很多香油。西北干旱之地,沙塞之中非常缺水,我断定窃贼偷钱后定然只是用布擦了擦手,那么此人手上定然残存着香油,是吗?”
    钟氏认真地听着:“是呀。可那又怎么样?”
    猛地,如燕明白了:“啊,叔父,我懂了!窃贼手上沾有香油,手拿铜钱之时,香油定然也会沾在铜钱上,铜钱放入水中,沾在上面的香油就漂起来……”狄公拍了拍她的肩膀:“嗯,孺子可教。果然,当刁常将铜钱投入水中时水面漂起几滴油花,正因如此,我才断定他便是偷盗铜钱的窃贼。”
    钟氏恍然大悟:“对呀,这么简单我怎么就没想到呢!”如燕揽着她的肩膀道:“因为你根本就没往那儿想。”
    钟氏笑了,她点点头道:“就是想到了也不敢试,万一错了呢?”如燕道:“一般人都会是你这样的想法。”
    狄公正色道:“断案之道纷繁复杂,但有一样是恒久不变的,那就是真正的答案只有一个。如果你能够通过正确的判断提前找到答案,那么你下面要做的,便是找到一个最简洁的方法去证实它。而不是你刚刚说的去试。”钟氏点了点头:“说着容易,做起来可太难了。能提前判知案件真相的全天下除了先生你,恐怕再没有第二个人了。”
    狄公笑道:“这话说得绝对了。俗话说,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断案之道,最重要的是正心,只有正心才能正意,正意才能正行。只有心意行俱正,方能去私,无 私则无欲,无欲则刚,刚则直,直则义,义就是正义。只有正义在手才能战胜一切邪恶!”钟氏听得全神贯注,赞道:“先生,你说得真好。”
    如燕故意调笑道:“那当然了,先生说什么都是好的。”钟氏瞪了她一眼,笑道:“对了,我就爱听先生说话,怎么样?”
    如燕笑道:“我能怎么样啊,唉,一口一个先生叫着,我这身上直发冷。”钟氏笑骂道:“你这小蹄子,看我不撕你的嘴!”说着,向如燕扑去,如燕扭身就跑,二人追闹着跑出庙外。狄公望着二人的背影,摇了摇头,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天光渐暗,朔风劲吹,黄沙漫卷,发出阵阵唿哨。这样寒冷的天气,街道上早已没了行人,买卖铺户关门上板,只有街左的惠明驿馆的大门还半开着,里面灯火通明。
    惠明驿馆分为里外两进。外面是客用的膳堂,里面是住宿的客房。西厅是雅间——济楚阁。
    房内点着几个炭火盆,木炭烧得正旺。中央摆了一桌丰盛的酒宴,狄公、如燕、钟氏和堡长围坐在桌前。
    堡长举起酒杯道:“老神仙上应天象,下行神迹,真令我们这些乡下人大开了眼界。来,小可敬您一杯。”
    狄公笑道:“堡长过誉,怀英受宠若惊。”说着,二人举杯就口,一饮而尽。 “不敢动问,堡长贵姓高名?”堡长道:“姓赵。”狄公点了点头。
    堡长停杯道:“深冬时节,天寒地冻,三位怎么跑到这塞外苦寒之地来了呀?”狄公道:“不瞒堡长,我们是要赶到河西卫的乜家客栈,堡长可知道附近有这么个地方吗?”
    一闻此言,堡长的脸色登时变了,吃惊地道:“怀老先生要到乜家客栈?”狄公三人对视一眼,道:“正是。怎么,堡长知道?”
    堡长深吸一口气,点点头道:“知道,当然知道。这附近的人很少有不知道这个乜家客栈的。”狄公道:“哦,此言怎讲?”
    堡长沉吟片刻道:“老神仙,还记得吧,下午在药王庙中,小可曾说起有事要向您请教。”狄公点点头。堡长道,“此事便与这个乜家客栈有关。”狄公双眉一 扬:“哦?”如燕和钟氏对望一眼,用心听着。
    堡长道:“这样吧,小可还是从乜家客栈说起吧……”狄公点点头。“乜家客栈在距此十里外的戈壁深处,是孤零零的一座小堡子,周围没有任何建筑。因客栈大门前种着一棵巨大的胡杨树,因此也叫一棵树。客栈建于北齐中叶,当时,两位武艺高强的汉人兄弟逃难来此,这二人一个叫乜云鹏、一个叫乜云雕。这二人收留了很多马贼、盗匪,在戈壁中劫杀往来行商,抢夺财物。这座客栈就是他们的据点儿。这些人将俘虏来的男人全部杀死,做成人肉包子,卖给住店的旅客,女人则据为己有。所以,老辈人常说,乜家客栈里到处是冤死的鬼魂,时常闹鬼……”钟氏惊道:“闹鬼?”
    堡长深深点了点头:“是呀。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住在附近几个堡子的人轻易不敢到那里去……”
    狄公仔细地听着,一言不发。
    堡长继续道:“后来南北统一,朝廷派军进剿乜家客栈,乜氏兄弟率领强人们据堡顽抗,最后全部被烧死在客栈之中,客栈也就此荒废……据这里的老人讲,到了夜间经常能够看到客栈内亮着星星点点的鬼火,还能听到惨叫声。”钟氏浑身一抖:“听得我直发冷。”如燕拍了她一下道:“别老自个吓唬自个。”狄公道:“也就是说,乜家客栈荒废已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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