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怖温馨派：新作与精选《毒蜂作品集之怪事集》11至12年度--作者：sinwavq

云雾飞舞

　　我听到最后这句话，顿时就僵住了。李雅却没心没肺地一个劲儿地吃，双手捧着那东西，就像是松鼠在肯松子。
　　岛上还有一种椰树，女孩说：“这种椰树里面有很多糖，把它藏到温室里，慢慢糖就会发酵成酒。这种椰果很容易打开，顶端有个塞子，用力一拔，就能打开了。”
　　说完她递给了我一个椰果，我照着她说的方法，果然很轻松地就打开了椰果。这东西看上去像是椰子，但是喝起来完全不是椰子的味道。发酵后的果汁，口感更像是葡萄酒。
　　李雅抓住我的袖子，用力地摇了摇。脸上露出了可怜的表情，看上去很是嘴馋的样子。我只好把椰果递给她，让她喝了一口，结果她喝得太急被酒呛到，把酒喷了我一身，然后不停地咳嗽起来。
　　“你今天就是来毁我的！”我恼火地给她捶背。
　　“你好好学学他们怎么生活的，我也想在这里呆着。不回去了。”
　　这话说得正合我意，其实我也很想学学怎么在这里生活。因为他们描述的这个世界，简直就是世外桃源。
　　黑影看到了说：“我们这里种子有很多。各种各样的种子。蔬菜瓜果，什么都有。远处还有个养鱼池，里面鸡鸭鱼都有。我也可以分给你们一些。但是，现在最大的问题不是找一个岛，喏！”
　　他指了指天空漂浮的诸多岛屿说：“岛屿有的是，但是你们怎么离开这里，到那上面去，怎么俘获到那些岛屿，这都是问题。我虽然可以驾驭那些鬼奴，让他们靠近那些无人岛。但是岛上什么都没有，你们上去了就下不来了，肯定要饿肚子。树没长成，你们就先饿死了。”
　　“我来之前，是能飞的。后来就掉了下来。”我看了看李雅。

云雾飞舞

　　“能飞？这可是天大的本事。我学了很久，都不会呢！”黑影道。
　　我说：“我也不会，莫名其妙地就飞起来了。然后再想飞起来，就做不到了。”
　　李雅说：“我是突然就出现在岛上的，没飞过，不知道怎么回事。”
　　我猛然想到：是梦，我是在做梦，之前做梦，是没有规则的。我想要怎么样，就能怎么样。我可以创造海洋，我也可以创造草原。只要我想，我可以召唤出一切想要的东西。所以如果这也是梦，我想飞就可以飞。因为我是这个世界规则的建立者。
　　于是我大喊道：“飞！”
　　同时张开双臂，等待双脚离地的那一刻。他们三个人见状，也摒住了呼吸。李雅甚至已经把手放到了胸前，准备鼓掌了。但是预期的事情并没有发生。少顷，女孩儿捂着嘴，忍不住咯咯地笑了起来。
　　我说：“你们知道我是怎么学会游泳的吗？”
　　李雅伸手就抓住我：“你以前在办公室说过，那可不行，摔下去会死的！”
　　我站在岛屿的边缘，看着下面一望无际的平原说：“I believe I can fly.”

云雾飞舞

　　说着我就纵身一跃，跳到了空中。就在我的脚离开地面的那一瞬间，我分明听到了李雅说了句：“我操！”
　　我原本以为她会说些别的，比如某些让我感动，让我意外的话。而这个事实证明，我显然是言情故事看得太多了。在剧烈地加速中，我感觉自己的胃肠涌到了嗓子眼。失重感与强风的呼啸越来越强烈，让我感到天地都在旋转。高空的寒风把我吹得很冷，但皮肤又被空气摩擦得火辣辣地疼。巨大的风压让我难以睁开眼睛，更难以呼吸。任我怎么努力挥动胳膊，也无法让自己飞起来。
　　难道说我真的应该服两片药吗？如果在梦中摔死，现实中的我会死吗？
　　就在地面的景物迅速放大的时候，猛然间，我觉醒了。外面的天空已经大亮。看看闹钟，闹铃已经响过了三次。当我赶到公司的时候，果然又迟到了。而奇怪的是，李雅居然也迟到了。这次她依旧与我站在电梯里。
　　突然她说了句：“我夜里梦到你跳下悬崖了。”
　　我笑着回答说：“你果然盼着我死啊！”
　　李雅弯着眼睛，脸色绯红，笑眯眯地说：“那可没有。”
　　这是我们第一次开玩笑。之前她不管干什么，都是绷着脸。主动跟我说话的时候，无非就是这两句：“哎，那个给我拿过来。”或者：“你工作进度怎么这么慢！每次拉大家后腿的都是你！”
　　而这次，我分明能感觉到她的温柔。难道说她的梦是与我同步的？

云雾飞舞

第7梦
　　2011年12月7日
　　今天工作很忙，累得要死。上周六日加班，虽然计入了考勤，公司会付给我加班费，但是我宁愿回家休息。已经一个多月没有休息了，这样连轴转的工作，我感觉身体机能也变得越来越差了。我们又不是销售部门，有没有必要这样拼命？
　　好想回到梦中，好想回到那个浮岛上，与李雅过上简单的生活。在那里，我们可以自给自足，不用担心有毒食物，不用担心有人来强迁，更不用未满14岁，就被逼着学什么微积分，为的只是高考的时候能够加几分。
　　人们都自以为自己很聪明，喜欢发明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其实生活本来可以很简单。如果人们不发明汽车，也就不需要道路。如果不发明高楼，也就不需要买房。如果不发明金钱，我们也就不需要攀比。人活着需要什么，无非就是一块土地，一些食物，一个爱人。
　　坐在会议室里，人们都穿着正装，打着领带，一本正经地谈着所谓的管理，研发，控制。同事们都在发言，只有我一言不发，低头看着笔记本的桌面。后来李雅也走到讲台前，她盘着头发，化着淡妆，穿着黑色职业装，手拿激光笔，面对投影仪射出的幻影，侃侃而谈。
　　看到她现在这副一本正经的样子，再想想她梦中的样子。我不禁莞尔一笑。

云雾飞舞

　　究竟是梦中的世界更真实呢？还是她所面对的投影更加真实？其实人类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面对一个自己虚构出来的幻影，并真心以为里面蕴含着某种真理。
　　实际上他们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他们以为自己是个人，是个有独立意识的个体。而实际上，他们不过是一个庞大机器的零件。他们认为自己是如此地唯一，认为自己所占据的位置，除自己之外无可替代。但这不过是他们的自我欺骗罢了。事实上只要他们今天辞职，明天就会有一百个人申请他们的职位。今天他们离开家，明天老婆就能找到情人。今天抛弃孩子，明天孩子就会成为苹果公司的总裁。
　　这个地球没谁都能转。
　　人们总喜欢幻想自己如何重要，幻想自己谈的都是真理，且真理只掌握在自己手中。实际上这只是为了给自己找一个活下去的借口罢了。就像我发明的这种药物，它真的可以治病吗？我不知道，我只是相信它能治病而已，说不定根本就是安慰剂罢了。就算它有确实的疗效，它又真的无可替代吗？我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冷笑。
　　但是这声冷笑是如此地不合时宜。以至于整个会场都安静了下来。他们都转过头看着我，不少人脸上甚至带着幸灾乐祸的表情。正在发言的李雅看了看我，然后说：“你有不同看法可以说出来，一起探讨。”

云雾飞舞

　　我笑了笑说：“我只是强迫自己忍住不要笑出来，但是终究没忍住。”
　　李雅有点儿恼火问：“我说的话就这么可笑吗？”
　　我说：“不是，我觉得你的想法与我不谋而合。如果不是因为我从来没有对别人说过，我还真会以为你会读心术。说实话，我真从没有像现在这样佩服过一个人。”
　　李雅的语气立即变得缓和了，她笑着问：“你拍我呢吧？”
　　“我要是会拍，早就当总理了。我跟他一个学校毕业的。我说的是真话，你爱信不信。”说完我一翻白眼。
　　李雅说：“你用这种语气说，我就感觉是真的了。但说实话，我突然又有点儿怀疑自己的看法了。因为无数事例证明，凡是你认同的，都是错的。”
　　哄堂大笑。
　　末了，会议室的人都散了。
　　李雅没走，他对我说：“开玩笑啊，别当真。男子汉大丈夫，有点儿肚量。”
　　看着她粉红的脸颊，我很想说：“我喜欢你。”但我终究还是忍住了。我笑了笑说：“别人开我玩笑，我生气，你开我玩笑，我就不生气。”
　　“为什么？”她把笔记本抱在了胸前，脸上收起了笑容。
　　我说：“因为在你心里，我早就死了。死人是不会生气的。”
　　她一愣，完全没有理解我的话。
　　我解释道：“你不是梦见我跳崖了吗？”
　　她听了顿时就领悟了，笑着说：“最近……嗯，也不是悬崖，是一种岛，飘着的。这个梦很神奇。”她的脸突然就红了。

云雾飞舞

　　我立即明白了，但我装傻道：“你果然很有想象力。”
　　回到家，我回想起她的话，知道她无意中透露了一个事实：她最近一直做梦，梦境都是关于我的。但因为害怕尴尬，所以她说完“最近”两个字，立即就止住了。不过，她没有吃过我的药，怎么会有这种梦境呢？
　　这天晚上，我试着吃了两片药。吃完药，我感觉胃里翻江倒海。很想跑去厕所吐出来，但是药效很猛，眼前一黑我就睡了过去。说实话，那感觉更像是昏了过去。也许喝点儿农药，效果也是一样的。
　　坠落感。
　　就像是连续剧，总是在最关键的时刻结束，又总是接着上一集开始。我果然仍在坠落。李雅所在的岛越来越小。而地面上的景物则在迅速放大。地面上有几个黑点，几秒钟之后我才发现那是几只山羊，它们的尖角正对着我的胸膛。我摒住呼吸，奋力挣扎，就在胸口接近羊角的时候，突然我感觉后背出现了一股抓提的力量。我竟然悬浮在了空中。
　　我就说这是梦，这是我创造出来的世界。虽然中间有些失控，但是终归还是我制定的规则。想到这里，我突然感到很自豪。颇有自认为是万物之主的感觉。
　　我张开双臂，挺胸抬头，果然身体慢慢向上漂浮起来，这种感觉犹如跳入水中，然后再慢慢浮起一般。

云雾飞舞

　　但是很快我就发现，这根本就不是我自己飞了起来。而是被什么东西抓住了肩膀。我转过身，只见一个乌紫脸的女人，瞪着带血的大眼睛，呲牙咧嘴地冲我狞笑着。她长着一双巨大的翅膀，猛力扇动了几下，就飞上了高空。即使不需要清醒过来，我也迅速地搞清楚了状况：梦已经不再受我的控制了，我在梦中那种无所不能的力量，已经被其他一些不知来自何方的势力所拥有。而且看来我也无法中断这个梦境了。因为这同一个梦境已经持续了几天，而且看似他将永远地持续下去了。
　　我听天由命地放弃了挣扎，任凭这长了翅膀的女鬼带到任何地方。我想反正梦一定会醒来的，而我现在就已经做出了决定：明天我不会再吃药了，事实证明这种药是极不安全的。
　　不一会儿，这女鬼将我带到了巢穴。她的巢穴是个树枝编织起来的鸟巢状建筑。几个黑色的小鬼趴在窝里，见到我被抓来张牙舞爪地尖叫，莫非他们这是要把我当食物吃掉？见到他们雪亮而又尖锐的牙齿，我虽然感到很害怕，但又急忙安慰自己，对自己说无论如何我也不会死去，因为这只是我的梦。
　　女鬼将我扔到了巢穴中，在我落地的瞬间，小鬼像恶犬一样扑过来，争着扑向了我的大腿。我本能地踹跑一个，但很快又被另外几个抓住了胳膊，女鬼收起翅膀，落在了我的身上，用她鸵鸟腿一样的脚，踩住了我的胸口。我立刻就失去了挣扎的力气，甚至感到呼吸都有些困难。

云雾飞舞

　　在接近窒息边缘的时候，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当初李雅在梦中被我打过之后，身上却出现了真实的伤痕。我并没有向她核实过，伤痕到底是不是梦中造成的，但如果真是这样，我明天就会在身上发现伤口。而如果这些恶鬼咬破了我的动脉，那明天我将横尸于床上。
　　想到这里，我发狂一般踹腿，驱赶走那些小鬼，同时我抬起头，拼劲全力在女鬼的腿上狠狠地咬了一口。这梦境太真实了，我甚至能感觉到嘴里满是咸味。酸腐的味道让我甚是恶心，但这种尝试显然是值得的，那女鬼“嗷”地一声抬起了脚，扇动着翅膀飞到了巢穴的边缘。我立即起身，向巢穴的顶端爬去。
　　女鬼见我要逃脱，急忙又扑回来，吐出了一根很长的舌头，那舌头的顶端竟然长了一圈牙齿。趁我反应不及的时候，它在我的肩膀上狠狠地咬了一口。我只感觉肩膀一麻，就惊醒了过来。
　　我急忙开灯，坐起身看了看肩膀。肩膀上果然有着一圈牙齿印，伤口很深，扒开伤口竟然可以看到肩膀的韧带。睡衣已经被血水浸透了。我急忙跳下床，拿了块纱布蘸了些双氧水给伤口消毒。消毒之后，我脱下睡衣在镜子前照了照，结果发现肩胛骨上也有被抓过的痕迹，那是女鬼提着我飞行时留下的印记。我的肚子上也有着一枚巨大的鸡爪印，那是女鬼站在我身上时留下的。
　　我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这回我惨了。

云雾飞舞

　　隐约间我听到卧室有些窸窣的声响，恐怖感立刻像泉水一般翻涌上来。我的心脏剧烈地跳动，震得胸口隐隐发痛。我感觉血压在急剧升高，脖子上的血管都鼓胀了起来。我的大脑飞速地运转：难道梦中的女鬼进入了现实世界？或者这还是我的梦境，我根本就没有醒来？当然最好的情况是：屋里进来了小偷。
　　这时卧室里响起了脚步声，这种脚步声很是怪异，不像是普通人所能发出的。倒像是一个笨拙的胖子，蹑手蹑脚地向我靠近过来。虽然他在竭力减少声响，却欲盖弥彰使得这声音愈发可疑起来。
　　我抓起了一把剪刀，摒住呼吸趴在卫生间的门口，紧绷着全身的肌肉不敢动弹。
　　突然脚步声消失了，然后一切归于沉寂。我等了很久，都没有再听到什么声音。刚才我因为着急，所以没有穿鞋就跑到了卫生间。现在两只脚被地面冰得刺骨地痛，我丢了块毛巾在地上，这才感觉好受了一些。
　　因为声音消失得太久，我不禁怀疑起自己的知觉来。因为我吃了安眠药，也许是在恐怖的梦境下，我产生了幻觉。或者那只是楼上传来的脚步声，而我不过是太疑神疑鬼了。想到这里，我才轻轻地舒了一口气，缓缓地将卫生间的门推开了一条缝，想去外面查看一下情况。
　　结果门缝中出现了一只血红色的眼睛，那女鬼正趴在卫生间门口向里面张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