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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云雾飞舞

《河神-鬼水怪谈》天下霸唱最新作品-(全文完)-这里,总有妖孽等你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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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2-5 08:25:42 | 显示全部楼层

  一九五八年天津卫两件大事,一是跟随形势大炼钢铁,二是抗旱防汛挖大河,挖河主要是挖泄洪河,当时真挖出了不少东西,因为河泥淤泥年久,埋住了河边的坟地或村子,所以会挖出几百年前的东西,现在一些上岁数的人,说起当年的事还有印象,即使不是亲眼目睹,也都有所耳闻,真正可惊可骇的,前后有四次,郭师傅和丁卯见到的是第四次。
  城外挖泄洪河防汛沟的地点有十几处,四次并不在同一地点,头一件怪事出在子牙河,那一年挖大河,白天干活儿,挖出淤泥,装在小车上推走,河边搭了大棚,离家远的几个河工,晚上在大棚里过夜,夏天闷热,蚊虫也多,但是挖河泥的活儿太累,河工们一躺下就睡着了,这时大棚外来了六个穿黑衣服的小孩,长得都差不多,推开棚门,进来对河工们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什么“我们兄弟一直住在这,别让我们分开”,当时没人听得明白,也不知这六个小孩从哪来的,想要追问,却见棚门关得好好的,已不见了那六个孩子的去向,河工们以为是做梦,转天接着挖河清淤,在河泥下挖出六个铁猫,铁铸的大猫,长满了锈蚀,看不出细部,轮廓像猫,不知道是什么朝代沉在河中的东西,那时候为国家献铜献铁光荣,走到路上捡根铁钉子都不忘上缴,因此六个铁猫被送去打成了土铁,河工大多是以前鱼行脚行出身的苦力,这些人很迷信,认定那天的六个小孩,是河底六只铁猫所变,古物有了灵气,毁之不祥,暗中烧香祷告,但是此后也没有别的怪事发生。
  第二次是在西门外,老时年间,天津卫有四座城门,分别是“拱北门、镇东门、安西门、定南门”,庚子年城墙城门全部拆除,但人们仍习惯沿用旧地名,西门外有条墙子河,曾经是城下壕沟,在那清淤挖泥,挖出个老坟,里头没有棺材,是很窄的夯土坑,躺着一具干尸,朽烂的衣服还在,裹着死尸,挖大河清淤那几年,挖出的坟墓不下数百,只有这个吓人,那干尸脸部凹陷,或是头上没有脸了,下颚到眉骨是拳头大小的一个凹坑,积了黄水,恶臭难闻,过后古尸让谁收走就不得而知了,此事引出不少谣言,但都不可尽信。
  第三次是在窑洼浮桥,曾是清朝直隶总督衙门的所在地,挖泄洪河挖出一条怪蛇,尺许长,儿臂粗细,遍体赤红,头上有个肉疙瘩,奇怪的是这条蛇会叫,口中能出声,有个胆大的河工,抡起铁锨拍死了怪蛇,血溅到周围的人身上,便开是溃烂流脓,为此死了两三个人,过后也有谣言说那一年属龙属蛇的有灾,必须吃桃避劫,造成一度无桃可买。
  第四次让郭师傅赶上了,正是他们挖大河的那个地方,这次更邪乎,挖河泥挖到块两张八仙桌面大小的青石板,厚达数尺,轮廓像某种动物,阴刻水波纹,既然有石板,下边准有东西。
  河底淤泥中挖出的石板上似有碑文,依稀有“张锦文”三字,还有是什么年什么月之类,起初以为是海张五的墓,海张五原名张锦文,清朝末年地痞混混儿出身的大盐枭,幼时随母乞讨为生,后来闯过关东,回到天津卫当了吃盐运的混混儿,别人运盐他去要保护费,不给钱便是红刀子进白刀子出,白手起家占了盐运,是这样发的财,咸丰年间,海张五出钱组织民团打太平军有功,朝廷封了他一个从三品的官头衔,提起海张五,在天津卫的名声非常之不好,一是没功名,你武官也得是武举出身才受人敬重,功名说白了就是文凭,在封建社会有功名可不得了,一个人有了功名,身份地位便不同一般百姓,比如同样犯了王法,虽然也会被带上公堂接受审问,但是有功名在身的人,见了县官不用下跪,有过错不准责打,要先革去功名,方可责打,海张五一个地痞无赖白吃白拿滚热堂的主儿,当官当得再大,说起来也教人瞧不起,他出身贫寒,认的字不多,心眼子不少,给朝廷写折子全是师爷代笔,这还没什么,主要是咸丰八年英法联军打进来的时候,此人替联军当过走狗,名声从那会儿彻底臭了,百姓们没有不骂他的,据说海张五死后,埋在西门外。
  大伙觉得有可能是海张五的墓,挖开也就挖开了,何况海张五官儿不小,做过盐枭,家里有得是金银财宝,墓里备不住有些好东西,趁乱拿走一两样,岂不是白捡的便宜,众人存了这个念头,个个卯足了劲挖泥,谁成想挖开淤泥石板,才发现根本不是墓穴,从里边出来的东西把河工们都吓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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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2-5 08:25:53 | 显示全部楼层

  一众河工撬开石板,喧声四起,旁边轮歇的人们也都赶过去看,郭师傅和丁卯挤到前边,只见石板下是个大洞,壁上全是土锈,黑咕隆咚的不知有多深,看来像是海张五的墓,没有这样的墓穴,有两个胆大不怕死的河工想下去,让人找绳子,绳子还没找到,忽听洞里有声响传出,好像折断了许多秫秸杆。
  河工们无不吃惊,两个打算下去的这会儿也怕了,听那声音又像潮水升涨,由打深处越来越高,众人脸上变色,感觉洞里有东西要上来,想到老时年间的传说,龙五爷捆住旱魔大仙扔进一口古井,那地方正是在西门外,难道挖大河挖出了旱魔大仙?
  河工们心里发怵,都不由自主地往后缩,丁卯胆大包天,还要往前去看,让郭师傅一把拽到后边,此时从洞里冲出大群黄尾蜻蜓,多得没法数了,乌泱乌泱的飞出来,恍如一团黄云,遮天蔽日地盘旋,看得众人身上直起鸡皮疙瘩,那些黄尾蜻蜓样子很怪,只有一对翅膀,头宽尾细,飞不了多高,转眼四下散开,没头没脑地落到田间地头,附近的小孩们都跑着到处捉蜻蜓,也引来鸟雀啄食,挖大河的人们却都呆了,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多黄尾蜻蜓,淤泥下的大洞中有怎会有蜻蜓?
  中午挖出一个大洞,下午有人来找郭师傅和丁卯,子牙河淹死一个游野泳的学生,陷到河底的水草淤泥中捞不出来,让他们赶去帮忙,二人匆匆忙忙地去了,不说郭师傅怎么去子牙河捞尸,单说其余的河工们围着大洞议论纷纷,有迷信的人说,蜻蜓是旱魔大仙的化身,谁碰谁死,不让孩子们去捉,难怪今年旱得厉害,说不定旱魔大仙要出来了,还有人说是河脉龙气所变,不是好兆头,各说各的话,莫衷一是,惹得人心惶惶,到了下午,洞中不再有蜻蜓飞出来,但也没人敢下去了,耽搁到傍晚,天一擦黑就没法再干活儿了,河工们也是怕出事,先把石板盖上,如果明天继续挖,洞口必定是越挖越大,天知道里边还有什么东西。
  天色渐晚,留下三个人住在大棚里守夜,看着挖河泥用的铲镐和独轮车,其余的人都走了,夏更天,黑的晚,已是夜里八点左右,留下的三个人可没闲着,他们三人是解放前鱼行的苦力,结为盟兄弟,老大老二和老三,老大是个蔫大胆,老二鬼主意多,老三手脚不干净,小偷小摸,人以群分,物以类聚,他们仨敢偷敢抢的穷光棍凑一块,憋不出半个好屁,等别的河工都走了,他们吃过饭,守在漫洼野地里,用草纸烧烟熏蚊子,四顾无人,又看云阴月暗,不免生出贪心邪念。
  老大说:“你们哥儿俩说说,河底下这个大洞里有什么?”
  老三说:“别是有旱魔大仙?”
  老二说:“愚民胡说八道,哪有那回事,石碑上有张锦文的名字,我看一定是海张五的墓。”
  老大说:“老二说的对,淤泥下的石板是墓门,下边有海张五的棺材。”
  老三说:“墓中怎会有那么多蜻蜓飞出来?”
  老二说:“你真是一脑袋高粱花子,那是墓中宝气所变。”
  老三说:“大哥二哥,我明白了,听你们说话这意思,是打算……”
  老大说:“打算干什么,那还用说吗?海张五是大盐枭出身,打太平军有功,封为朝廷命官,有得是钱,他墓里陪葬的全是好东西。”
  老二说:“明天再往下一挖,海张五身边的珠宝全得交公,现在却只有咱们三人在此,不如下去拿它几样,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
  老大和老三不住点头:“人不得外财不富,马不吃夜草不肥,谁愿意穷一辈子,此时机会摆到眼前,还没胆子下手,那就活该受穷,饿死也没人可怜。”
  老天津卫人尽皆知,大混混儿海张五把持盐运发家,旧社会盐税很重,但家家户户要吃盐,谁也离不开,盐又是从海里来的,无本的买卖,各行各业做什么买卖,皆是“将本图利”,只有盐商是无本取利,所以清末的巨富全是盐商,海张五又是其中的头一号,当年太平军北伐,一路势如破竹,眼看要打进天津卫了,知县谢子澄无兵无粮,急得要上吊,多亏海张五出钱,聚起四千练勇,添置火器,稍直口一仗下来,就把太平军打散了,简直比朝廷还有钱,他墓里的金珠宝玉,又是何等动人眼目?
  三个人商商量量,准备下到洞里挖出海张五的棺材,当即收拾家伙,捏了个纸皮灯笼揣在怀里,缠起几根火把,带上挖大河的镐铲和绳索,趁着月色正黑,摸到河底的石板近前,看时辰刚好在三更前后,偷坟掘墓,正是后半夜干的活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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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2-5 08:26:03 | 显示全部楼层

  清朝的大盐枭海张五,本名张锦文,排行老五,给掌管盐运的海大人当过干儿子,受到提拔赏识,人们当面尊称其为五爷,老百姓背地里管他叫海张五,此人在咸丰年间白手起家,打过太平军守过大沽口,死于光绪末年,到挖大河的一九五八年,隔了不过五十来年,清朝末年,社会动荡,盗墓活动猖獗,官盗民盗,屡禁不绝,海张五身为巨富,可能也是怕死后被人盗墓,下葬时并未声张,至今没人知道海张五的坟在哪,当年在西门外挖大河,挖到块刻着海张五名字的石板,堵住河底一个大洞,三个鱼行出身的穷光棍,以为下边有海张五的棺材,动了掏坟掘墓的念头。
  时逢大旱,河道水枯,荒草深处连声蛙鸣虫叫也没有,四下里黑咕隆咚,按说至少该留下一个人接应,另外两人下去开棺取宝,可三个人互不放心,亲哥们儿也会因财失义,何况只是盟兄弟,商量到最后,哥儿仨决定一同下去,得了宝三一三十一,每人平分一份,洞口的大石板白天已被凿裂,再扒开轻而易举,他们喝了几口白酒壮胆,老大握着火把照亮,也是防备河底有蛇,老二背了条麻袋装东西,老三手持撬棺材用的铲子,找来三条长绳,一端绑在河边大树上,一端抛进洞中,把三捆绳索都放尽了,勉强到底,三个人一同顺绳子下去,只见这个大洞,直上直下,又深又阔,外头闷热无比,里边阴气袭人,他们一进去,不约而同地打个寒颤,周身上下生出毛栗子。
  河底走势垂直的洞穴,深处通到更大的洞窟,说也奇怪,洞中有个极高大的石墩,有楞有角,两丈多高,上窄下阔,周围黑漆漆的看不见尽头,只觉阴风阵阵,落脚处满是泥泞,他们以为河底石墩里有海张五的尸身,应该是个大石椁,可也太大了,用手抹去泥污,借着火把的光亮打量了半天,怎么看怎么不像是棺椁,而是沉到河底的一座白色石塔,塔高五重,通体白石,里头是实心的,下边的台座八面八方,嵌着冷冰冰的大铜镜,抹去泥水,大铜镜还能照出人脸,有半截陷进泥中,哥儿仨心里都犯嘀咕,他们再没见识,也能看出不是海张五的棺材。
  要说那位海张五,混混儿出身的盐枭,一个臭要饭的能从穷坑里爬出来,做到盐运大把头受封朝廷命官,有此等作为,绝不是等闲之辈,论心机论胆识,皆是第一等的人物,不光会耍胳膊根儿,能做买卖能打仗,遇事儿豁得出去,逮住机会拼命往上爬,可本事再大,也不是出家的僧人,不该在自己的墓中放座石塔,况且是有八面八方底座的宝塔,他们不由得想起了镇妖塔。
  天津卫地处九河下稍,自古以来水患不绝,当年青蛇白蛇闹许仙,让法海和尚压在雷峰塔下,宝塔镇妖的传说从此深入人心,以前说起白蛇传里的白蛇,不能跟近代港台电视剧表现的白娘子相比,港台电视剧里将白娘子美化了,旧时说起来那就是个妖怪,放出声色迷惑正人君子,她给许仙的钱全是偷国库的,又水漫金山,淹死无数军民,压在塔下罪有应得,也说明自古便有造塔镇妖的风俗,清朝末年商贾们为了行善积德,出资造塔,有的用于镇妖辟邪,有的用于收敛无主尸骸,老天津卫没人不知道镇妖塔和养骨塔,白天挖出的石板上有海张五的名字,因为这是海张五出钱,用于填河挡煞的八卦镜镇妖塔。
  老大和老二眼见没有海张五的棺材,仍不死心,举着火把到处看,洞里全是散发腐臭的死鱼。
  老三说:“哥哥哎,塔底下不知镇着什么鬼怪,惊动不得,咱们赶紧出去,别撞上什么才好。”
  老二说:“老三你这辈子成不了大事,二他妈换房檩——顶到这了。”
  老大说:“老二,我也没想到河里是镇妖塔,不是海张五的墓,没值钱的东西,不行咱先撤?”
  老二说:“大哥,咱担惊受怕下到河底一趟,总不能空手而回,不如把塔座上的铜镜撬下来。”
  老大说:“嗯……这几面大铜镜,不下百十斤,哪怕撬下来献给国家,少不了也有咱们兄弟一份功劳,此乃现成的便宜,不能让旁人捡了去。”
  老三说:“是是……还是二哥主意多,别听我的,我是二他妈哭孩子——二死了。”
  老大说:“快动手,免得耽搁到天亮,那可是二他妈剥蒜——两耽误。”
  说话之时,不知从哪刮来一股子阴风,三个人手里的火把全都灭了。
  有火把照亮的时候,他们还都有几分贼胆,火把一灭,眼前黑得伸手不见无指,顿觉毛发森竖,老大忙张罗着找火柴,划火柴重新点上火把,火光刚亮起来,阴风一转,火把又被吹灭了,接连点了几次火把,点一次灭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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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2-5 08:26:14 | 显示全部楼层

  三个光棍心里发了毛,怎么一点火把那股子阴风就吹过来,这不邪了吗?
  哥儿仨心惊肉跳,也顾不上撬铜镜了,只想尽快出去,可是两眼一抹黑,伸出手去到处摸,找不到放下来的绳子在哪。
  老三找不到绳子,急道:“大哥你再点上一根火把,照个亮咱们好出去!”
  老大伸手掏火柴,一掏心里边一凉,只剩最后一根火柴,如若点上火把再被阴风吹灭怎么办?
  老二说:“别点火把了,不是还有个纸皮灯笼吗,纸皮灯笼能够防风,只要有些许亮光,找到绳子就好办了。”
  老大说:“没错,你看我都急糊涂了,可不是带着纸皮灯笼吗!”他到怀中摸出叠起的纸灯,抖开来支上蜡烛,三个人围在一块,闭嘴屏息,伸手遮风,心里暗暗念佛,千万别让灯笼灭了,西天佛祖太上老君玉皇大帝前后地主龙王,把能想起来的神佛挨个求了一遍。
  老大手都颤了,哆哆嗦嗦地划着最后一根火把,点亮纸皮灯笼,眼看灯笼亮起来没灭掉,三个人长出一口气,提着灯笼一转身,吓得老大险些把手中的灯笼扔出去。
  火把灭掉这么一会儿,哥儿仨再点起灯笼,立时照到几张面如白纸的人脸,也不知这些人是从哪出来的,纸皮灯笼不过是用纸皮子叠成的简易灯笼,三圈竹篦糊上纸,当中插根蜡烛,住大棚的河工夜里上茅房,勉强照个亮,照不了多远,在漆黑的河底洞穴中,亮度更为有限,他在灯笼前边隐隐约约看到有几个人,灯笼照不到的黑处好像也有人,那些人一个个浑浑噩噩,面无人色,衣衫褴褛,有的甚至没衣服,身上瘦得皮包骨头,什么岁数的都有,大多是男子,年纪小的只有十来岁,直勾勾盯着他们三个,一言不发。
  哥儿仨心里纳闷,河底下哪来这么些人?以前有种迷信的说法,鬼在灯底下没有影子,举着灯笼照过去,眼前那些惨白又没有表情的脸,好像有影子,又好像只是人头,洞里太黑,睁大了眼也看不清楚,想来不会是鬼,倘若真是横死的阴魂,他们三个人早没命了,老大壮起胆子去问,想问那些人是从哪来的,怎么会在河底的大洞中?
  那些人脸色木然,一声不吭,看到灯光,便越凑越近,似乎能听到呻吟哭泣之声。
  老大心想:“洞里这么多人,是不是别处的河工被困在此地,没有灯光找不到路,想跟我们出去?看样子困在河底可有年头了,是吃死鱼为生?”他也不敢往别处想,即便有心不答应,那伙人已经凑到跟前了,他们三个光棍也没办法,还能不让人家跟着吗?
  三个人你瞧瞧我,我看看你,感觉有阵阴风围着他们打转,眼见纸皮灯笼随时会灭,心里边好似十五个打水的吊桶——七上八下,不由自主地往后退。
  老大手提纸皮灯笼转过身,到处找之前放下来的绳子,其实绳子离得不远,一伸手便能够到,刚才黑灯瞎火心里发慌没摸到,他见了救命稻草,心里踏实了几分,可旁边的老二和老三好似突然让蛇咬了,身上直打哆嗦。
  老大是个蔫大胆,人蔫胆大,心里奇怪这俩兄弟怎么了,要怕也是怕身后那些人,面前不就是那座塔吗,看见什么了?举目一看塔下的铜镜,他头皮子发麻,魂儿都飞了,原来那铜镜里只有他们哥儿仨,紧跟在身后那些人,一个也没有出现在铜镜之中。
  哥儿仨霎时间明白了,跟在身后不是人,全是孤魂野鬼,三个人吓得脸都青了,心里想着要逃,怎知那些饿鬼从后边伸出手来,抓住他们往后扯,这时候是爹死娘嫁人,个人顾个人,老大拼命挣脱,他够到身前一条绳子,也顾不得俩兄弟了,扔掉纸皮灯笼,双手拽绳,两脚蹬着石塔,爬上洞口。
  转天河工们来了一看,老大躺在淤泥中,只比死人多口气儿,赶紧架起来问是怎么回事,其余两个守夜的人哪去了?
  老大受这一场惊吓,又出了人命,没法隐瞒不报,一五一十的全说了,他说以为是海张五的墓,同两个兄弟下去捡便宜,怎知河里是镇妖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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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2-5 08:26:26 | 显示全部楼层

  一九五八年挖大河,挖出个镇妖塔,搭上两条人命,社会上的谣言自然不会少,当年旱情严重,挖河挖出个大洞,从中飞出数万蜻蜓,人们也以为这是有大灾的征兆,一会儿说要地震,一会儿说要发水。
  三个河工起了贪心,趁天黑进洞找海张五的墓,结果有两个人下去之后再没上来,逃出来的人说下边有鬼,那俩人全死在洞中了,又说洞里有海张五埋的镇妖塔,在当时来说,出了人命也不是小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可谁都不敢下去,没办法等郭师傅过来,请他带人下去查看情况,郭师傅也是吃哪碗饭,办哪桩差,他和丁卯等人带上手电筒,下到河底的大洞里,看下边果真有座塔,两个河工倒在淤泥中,脸色发青,像是活活憋死的,绑上绳子拖上洞去,白天下去的,没看见有鬼,不过郭师傅捞河漂子守义庄,以前没怵头过,这次可让他感到毛骨耸然,怎么呢?原来河底淤泥中有不少死尸,白乎乎的好似裹了层茧,郭师傅和丁卯在捞尸队这么多年,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死人,别看挖出许多死尸,却不能立案,因为至少死了七八十年,隔了这么久,几辈儿人都过去了,再也无法追查。
  官面儿上有官面儿上的说法,根据巡河队旧档案所载,挖河这地方,原本有个大洞,通到下边的暗河,是民间传说里的河眼,其实河眼没传说中的那么离奇,只是地面河道与地底河道间相连的洞穴,可也非常危险,平时在河中形成漩涡,人被吸进去别想再出来,游野泳的溺水者,以及上游漂下来的浮尸,让漩涡吸进了下层暗河,这一带是盐碱地,暗河中有盐碱,落进洞中的死鱼和死人,在淤泥中让盐碱裹住,始终保持着刚死不久的样子,多少年没变,今年大旱,地下水脉枯竭,从河底大洞里飞出的昆虫,应当是阴暗潮湿洞穴里的蜉蝣,并不是蜻蜓,蜻蜓有两对翅膀,蜉蝣是单翅长尾,三个河工下去盗墓,那下边腐气极重,氧气不足,使得火把点一次灭一次,其中两人吸进腐晦之气死在洞中,活下来的一个是命大,但进到空气不流通的地洞中,也因缺氧,致使心神恍惚,误以为自己看到鬼了,用这种说法平息了谣言,让人们不要以讹传讹。
  以前官府常用铁兽或石板堵住河眼,河底下的石板上有海张五之名,堵河眼的塔正是此人所埋,地方志里有明确记载,以前那些有身份有地位的人,愿意积德行善,修桥铺路,建塔造庙,收敛无主尸骸,全社会公认此乃是仁者所为,人一旦有钱有了地位,再想要的就是个名声,钱和地位不容易得到,好名声来得更不易,海张五这种没有功名,白手起家的混混儿无赖,自卑感强烈,尤其想要个好名声,相传咸丰年间,海张五组织民团打完太平军,朝廷封赏他三品顶戴,搁到现在,相当于军队里的团级干部,紧接着河南山东地面上又闹捻军,离京津两地不远,朝廷下旨说城防吃紧,要修炮台,想修炮台得花钱啊,连年的战乱,官府和老百姓都没钱了,实在没什么油水可榨,上至官员下至百姓,听到花钱的事儿全躲着走,海张五听到这个信儿,却是大包大揽,声称此乃小事一桩,愿意出这份钱替朝廷分忧,那年正好发大水,不仅修固炮台城防,他还要捎带脚造塔填河眼,这笔钱可不是小数目,海张五那是从穷坑里爬出来的人,银子到他手里能攥出水儿来,绝不会自掏腰包,他掌管盐运,以打仗和闹水患运输不便为借口,到处吃拿卡要,增加了三倍的盐税,他心知盐商利润大挣钱多,即使狮子大开口多要几倍的税银,那些做买卖的也不敢不给,果然筹到巨款,用一小半的银子修炮台加固城墙,又请了座镇妖的埋骨镇妖塔,沉下河里堵住河眼,余下的一大半银两,全进了海张五自己的腰包,一九五八年挖泄洪河防汛,挖出的就是这座塔,直至九十年代中期,九七年九八年那会儿,西关外施工盖房,偶然挖出了海张五的坟墓,听说棺材不起眼,也不甚大,里边的死尸并未腐坏,死人身穿朝服脚蹬朝靴,很像香港电影里的清朝僵尸,身边放有金饭碗金筷子,陪葬品遭到民工和看热闹的群众哄抢,金碗金筷子从此失落,未能全部追缴,那是后话,书要简言,不必细说。
  咱们说一九五八年旱灾,挖大河挖出埋骨镇妖塔,可跟粮店胡同凶宅有关,找出两个河工尸首的那天,下午张半仙来给郭师傅算了一卦,提醒郭师傅多加留意,郭家的八仙灶风水破了,当心要走背字儿,凶卦在北,估计是粮房店胡同凶宅对郭师傅不利,所谓“粮店胡同凶宅”,是指刨锛打劫的白死虎住处,白四虎被捕枪毙之后,两间房子帖上封条空了好几年,那还是白家祖上在清朝末年拆天津城的时候,捡回旧城砖盖的老房子,房子里埋着个不得了的东西,那东西一旦出来,定会水漫海河,那时候天津卫要闹大水,据说白四虎把女尸当成媳妇,整天躲在家里跟死人说话,其实不是他脑子不正常,是那屋里真有个能说话的东西,不过不是躺在炕上的女尸,而是白四虎老家儿放在屋里的东西,不过说到凶宅里究竟有什么,张半仙实在推算不出。
  郭师傅心想:“几年前围捕白四虎,粮房店胡同那处凶宅,让人翻了不下十几遍,两间屋子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哪还有什么东西?”故此没有多心,怎知张半仙的话还是那么准。一九五八年大旱,按以往的惯例,头一年旱,转过年来多半要发生洪涝,旱得如此厉害,来年的洪水怕是不小,虽然出了两条人命,但是挖河泥防汛的活儿不能停,还得接着挖,又挖了多半个月,眼看将要挖开河底的大洞,出土下半截埋骨镇妖塔,却挖不下去了。
  因为当时出了一件耸人听闻的奇事,如今还有些上岁数的人记得,听他们说的内容大致一样,细节不尽相同,不管怎么说,都会说到“209号坟墓”,在五六十年代说起“209号坟墓”,能吓得小儿不敢夜啼,可不是一般的渗人,如若有小孩子不听话,大人往往吓唬他:“你再闹,我把你扔到209号坟墓去!”俨然是个让人毛骨悚然的代名词,此事一出,一九五八年天津卫挖大河的活儿全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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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2-6 23:45:1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七章 行水丹取宝

  一
  在说“209号坟墓”之前,得先说“行水丹取宝”,因为这件事也跟粮房胡同凶宅有关,又出在“209号坟墓”前头,话说一九五八年大旱,怪的是一夏无雨,挖河泥闹出两条人命,当天郭师傅忙活完了,傍晚同丁卯蹬着自行车往家走,二人在路上说起下午遇到张半仙,听张半仙说粮房胡同凶宅里有宝,是白家祖上所埋,可那两间破屋四壁空空,几年前捉拿白四虎时曾挖地三尺,搜遍了犄角旮旯,也没见到出奇的东西,看来此事不足为信。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郭师傅和丁卯正在路上说着粮房胡同凶宅,忽然发觉身后有人,转头一看,见那人也蹬着辆自行车,是个卖杨村糕干的。
  卖杨村糕干的小贩,不远不近地跟在二人后头,见他们回头,忙吆喝:“买糕干,热糕干,现做的杨村糕干,二位买不买糕干?”
  丁卯干了一天的活儿,饿着肚子没顾得上吃饭,听到那小贩招呼,便停下来想买几块糕干。
  郭师傅说:“这么热的天,又没有水,吃什么糕干,你嫂子在家做捞面了,咱们回家吃饭。”
  丁卯说:“饿得前胸贴后背了,不如先填补两块糕干。”
  小贩见他们俩人停下,忙把糕干拿出来,用荷叶纸包好了递过去。
  郭师傅接到手里觉得不对,问那小贩:“你不是说现做的糕干,怎么是凉的?”
  小贩说:“凉糕干也好吃,下火的天,哪有人吃热糕干?”
  杨村糕干是天津杨村独有的蒸食,以前进城卖糕干的全是杨村人,大都是乡下小伙子,个顶个的实在,收拾的干净利落,让人买着放心,糕干有现蒸的热糕干,里边有豆馅,撒几根青红丝,也有不带馅的凉糕干,绝没有人把凉糕干当热糕干卖,但是半路上遇到的这个小贩,听口音不像是杨村人,说话也不实诚。
  郭师傅和丁卯是吃公门饭的,眼尖耳刁,搭话就发觉此人不对劲儿,起码没说实话。
  小贩说:“两位别多心,我吆喝习惯了,今天卖的是凉糕干,一顺嘴说成热糕干了。”
  郭师傅上下打量卖杨村糕干的小贩,问他:“你是杨村人?”
  小贩说:“土生土长杨村人,祖上全是卖糕干的,你们尝尝我的手艺,吃一口能惦记一辈子。”
  郭师傅又问:“你姓杜?”
  小贩说:“你们到底买不买糕干,怎么还查上户口了?”
  郭师傅说:“你也别多心,杨村糕干正宗传人姓杜,别家做的糕干都差点意思,所以问你姓什么,我们哥儿俩穷讲究,只吃杜记杨村糕干。”
  小贩一听放心了,说道:“我姓杜,是正宗嫡传的杜记杨村糕干,你二位买几块糕干家走?”
  郭师傅听出来了,卖糕干小贩油嘴滑舌,口中说的没一句实话,此人声称自己是正宗杨村杜记糕干,这番话或许瞒得了旁人,却瞒不过郭师傅,说到这又得插段书外书,交代一下杨村糕干的由来,相传在明朝初年,有个姓杜的绍兴人到北方安家落户,定居在杨村卖蒸食,杨村这个地方处在运河边上,那时候南粮北调,漕运民夫多达数万,都要在杨村歇脚打尖,因此小饭馆小饭铺特别多,漕运民夫大部分为南方人,爱吃大米,杜家为了适应民夫们的口味,用大米面撒白糖蒸成糕干,久而久之,形成了杨村糕干,当年巴拿马运河通航,举办万国品赛会,展销各国各地的土特名品,杨村糕干被选去参赛,获得了奖牌,从此名声大振,日军占领平津之后,大米是军粮,老百姓只能种不能吃,谁敢吃大米,一旦让日本鬼子发现,没二话,刺刀的给,杨村糕干一直是用大米面粉为原料,日军不让用大米,没办法只好拿玉米面代替,那就有名无实了,解放后恢复了传统制作方法,选用上等小站稻米,用水浸泡后晾干,碾成面粉,过细箩筛出来,加糖和面,使刀划线成块,上屉蒸熟,制成的糕干,柔韧细腻,清甜爽口,后来不止是杜记糕干,还有芝兰斋糕干,杜记专做带豆馅的热糕干,芝兰斋以凉糕干为主,在天津卫杨村糕干是很平常的东西,郭师傅和丁卯吃过见过,怎会不知道两者有别,这个小贩卖的明明是芝兰斋糕干,却说成杜记糕干,借着天黑以为别人看不出来,你这不是唬弄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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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2-6 23:45:28 | 显示全部楼层
  二
  原来卖杨村糕干的小贩,姓乌,有个诨号“大乌豆”,乌豆可不是黑豆,在天津是指煮熟的蚕豆,煮熟了蚕豆先不出锅,扣着木盖捂一段时间,将蚕豆捂得软烂入味,故名捂豆,天津卫方言说话顺音,说成了乌豆,实际是蚕豆,这人绰号叫乌豆,可想而知长得歪瓜裂枣,前梆子后勺子,额头往前凸,后脑勺往里凹,大饼子脸,脑袋瓜子特别像乌豆,另有个外号叫“行水丹”。
  旧社会的天津卫是个水陆大码头,行帮林立,八方齐聚,养活了大批不务正业的闲散人员,大乌豆就是这样一个人,又馋又懒,拿他的话说是:“馋有馋的命,懒有懒的命,不馋不懒的没好命”,从不愿意出苦力干活,凭着油嘴滑舌对付口饭吃,他后脑勺瘪进去一块,并非生下来胎里带,而是让人家打的,因为他卖过“行水丹”,老天津卫卖行水丹的人不少,这是一种骗术,听说以前有个老道,在街上卖野药,自称是仙药行水丹,怎么叫行水丹呢,吃了他这丹药,可以在水面上走,过江河如履平地,开始没人信,别看人们平时说神道鬼,真到眼前了未必肯信,认定老道胡说,什么仙丹妙药能让人渡河如履平地?老道却信誓旦旦,可以写文书立字据,吃了他的行水丹,百日之后若不能走水皮如踩平地,他愿意赔偿十倍的钱。有好事之人一听是便宜可占,就想掏钱买他的行水丹,可一问价都掏不起钱。老道说仙丹岂是寻常之物,一枚行水丹要价一百两纹银,不是大财主买不起。此事传出去,真有位有钱的主儿来买,买来仙丹吃下去,过了一百天往河边一走,方才明白上当了,过了百日,天已隆冬,河上全封冻了,那还不是如履平地吗?虽有文书字据,却占不到理,只好吃这哑巴亏。
  旧时将这些设套诓钱让人吃哑巴亏的称为行水丹,大乌豆以此为生,坑蒙拐骗什么坏事都干过,那些年没少挨打,后脑勺在那时候被人一闷棍打瘪了,险些丧命,至今也不知道谁下的黑手,大乌豆的媳妇儿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那张嘴比他还能说,以前专替人保媒拉纤,但不是正经保媒,坑人的缺德事没少做,比如听说某富户家有个姑娘,快三十了还没嫁出去,大乌豆想出个坏主意,支使他媳妇儿去说成这门亲事挣几个钱花,您想那个年头,三十岁没出嫁,已经是老姑娘了,娘家又有钱,如果没什么缘故,怎么可能找不到人家,其中必然是有原故,不过那姑娘即便有天大的不好,从保媒的媒婆子嘴里说出来,也能变成林黛玉,有句俗话说得好“只要媒人一开口,尺水能兴万丈波”,那是一点不假,大乌豆的媳妇尤其会说,她先找到一个挑水的汉子,进屋落座,客套完了说道:“大兄弟也不小了,怎么还不成家,不如让当嫂子的给你说个媳妇,你有心气儿要吗?”
  挑水的说:“大嫂子,您别瞧我只是一个卖苦力的,心气儿却高,要娶娶好女,宁肯打一辈子光棍,也不要结过婚的寡妇,我是非黄花闺女不娶。”
  大乌豆的媳妇说:“你出去打听打听,你嫂子我的为人,一是一二是二,向来不说半句虚言妄语,真儿真儿的黄花大姑娘。”
  挑水的大喜,问道:“人家黄花大姑娘能瞧得上我这穷光棍?该不会长得猪不叼狗不啃?咱得把话说头里,长得不周正的我也不娶。”
  大乌豆的媳妇说:“嫂子今天给你打个包票,尽管放你一百二十个心,正经大户人家如花似玉的黄花姑娘,模样长得别提多周正了,只可惜……只可惜嘴不太严实……”
  挑水的一听姑娘嘴不严实,那不算什么缺点,女人嘛,没有几个不嚼舌头说闲话的,当即应允下来,掏钱请大乌豆媳妇到女方家里提亲。
  大乌豆他媳妇是两头糊弄,挑水的这边定了,到富户家里说给您家姑娘说门亲事,有个挑水的,小伙子怎么怎么好,相貌堂堂,只不过眼下少点东西。富户也让大乌豆媳妇说得动了心,虽然两家一穷一富,门不当户不对,但是姑娘大了,总嫁不出去也不是事儿,既然说那挑水的眼下少点东西,自然是指缺钱了,那还不好办吗,富户答应拿出一笔钱帮衬帮村未来女婿,尽快让姑娘过门,也好了却一桩心事。于是定了亲,择黄道吉日拜堂,新郎新娘进了洞房,新郎官揭开新娘子的盖头,夫妻两个一照面,全傻眼了,怎么呢?新娘子是个豁嘴,搁现在说就是兔唇,敢情这叫“嘴不严实”,再看新郎官也好不到哪去,脸上没鼻子,要不怎么说“眼下少点东西”,两家人将保媒的大乌豆媳妇一通骂,缺了八辈儿德了,且不管这新婚夫妻往后的日子过不过得下去,大乌豆的媳妇早已把钱诳到手了,又接着走东家串西家说合亲事,解放前他们两口子以此度日,过得还算不错,只是招人恨。
  一九四九年建国以来,保媒拉纤的勾当算是没法做了,天津卫也不再是旧社会的江湖码头,妓女从良,烟馆关张,当年横行一方的地头蛇和无赖混混儿,不是被抓便是被送去改造,社会治安一天比一天稳定,年头不一样了,不出力气干活儿不行,张半仙那样的算命先生都去蹬了三轮,大乌豆两口子什么也不会干,加之又馋又懒,平日里免不了做些小偷小摸的事情,这天大乌豆看见一个卖杨村糕干的人,把车放在路边上厕所,他趁机推上卖糕干的车便跑,可是糕干不能带回家,偶尔吃两块还行,吃多了容易腻,南甜北咸东辣西酸,北方人吃不惯甜,正好半道遇上郭师傅和丁卯,大乌豆想借着天黑,把偷来的糕干吆喝出去,得俩钱回家,他哪知道郭师傅是水上公安,几句话就把他问住了,大乌豆是个惯偷,说到一半,已发觉到情况不好,瞅冷子扔下卖糕干的车,头也不回地往小胡同里扎,结果掉在一条大水沟里,跌得头皮血流,好在天黑没被人追到,他心说:“今儿个倒了邪霉,好不容易偷来一车糕干,却撞上两个丧门神,多亏走得快没让人家逮住,可空手回去怎么跟媳妇交代?”他一转念,想起路上听那俩人说粮房胡同凶宅里有宝,多年以来始终没人找得到,据说当初围捕刨锛打劫的凶犯,只发现那屋里有具女尸,到底是凶宅埋宝,还是凶宅闹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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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2-6 23:45:41 | 显示全部楼层
  三
  早年间有种迷信观念“财宝认主”,大乌豆心想:“无风不起浪,人们都说粮房胡同凶宅埋宝,那屋子里一定有些东西,别人找不到,我未必也找不到,何不去碰碰运气?”他又怕在凶宅里有鬼,搭上身家性命岂不亏本,一时拿不定主意,况且掉进大水沟里摔得不轻,好像把腰给扭了,他想先去苏郎中家讨贴膏药。
  老天津卫有两个姓苏的名医,同样姓苏,一个名声好,另一个名声不好,名声好的苏大夫,乃是祖传的中医世家,专治跌打损伤,尤其会接骨上环,其家祖辈在清朝末年跟随法国人学过骨科,接骨之术神乎其技,上环则是治脱臼,那又是另外一功,苏家有这两手绝活儿代代相传,清朝末年天津卫混混儿多,当混混儿讲究滚热堂,犯了事儿被拿到公堂之上,随便官府怎么用刑,混混儿们哼也不能哼一声,一旦服软,往后就没法混了,在公堂上受大刑岂同儿戏,不用别的刑罚,单是打板子也能要了人命,五十大板打下来,免不了皮开肉绽骨断筋折,整个人都给打酥了,放到软兜里抬到苏大夫处,请他把全身打酥打断的骨头逐一接上,保准你过堂挨打之前什么样,一百天之后还是什么样,人家苏大夫就敢放这样的大话,因为真有这么大的本事,从清末闯下的字号,直到今天,人们去骨科医院,也都争着挂苏大夫的号,不管是不是正骨苏家的后人,只要姓苏,大伙就觉得水平一定够高,提起名声不好的那位,也是人尽皆知,为了加以区别,称其为苏郎中,苏郎中是位跑江湖赶庙会专卖野药的郎中,解放前常在路边挑个幌子,摆起口大锅熬膏药,什么伤筋动骨风湿受寒啊,头疼闹热上吐下泻了,反正不管任何症状,到苏郎中这全是帖膏药,望闻问切把脉看舌苔那套他是半点不懂,也不写方子,只会熬膏药。
  当年有这么句话,苏郎中的膏药——找病。因为苏郎中熬膏药熬的不行,未得真传,火候总也掌握不好,不是老就是嫩,熬出来的膏药黏度不够,解放前有个人脖子受了风,到他这买了帖膏药,揭开贴到后脖梗子上,到家睡了一宿觉,起来一摸脖子后边满手膏药油,又黑又黏,气冲冲来找苏郎中质问,苏郎中强词夺理说来者病重,膏药劲儿小了拿不住病,必须换帖劲儿大的膏药,让那人又掏钱买了一帖,那位仍是贴在后脖梗子上,睡一宿觉,起来一摸膏药没了,原来膏药火候不够,夜里挪了地方,顺着脖子溜到了屁股上,揭都揭不掉,那位憋了一肚子气,二次来找苏郎中,要求退钱,苏郎中是七个不服,八个不忿,一百二十个不愿意,非说来人的病根儿不在脖子而在屁股,他苏家的膏药有灵性,能够自己找到病根儿,所以溜到了屁股上,岂有退钱之理?此事传出去成了笑料,故此有了“苏郎中的膏药——找病”这么句俏皮话,后来引申为自找倒霉或自己找不痛快的意思。
  大乌豆从大水沟里爬出来,他看这地方离苏郎中家不远,便找上门去讨膏药。苏郎中名声不好,得看跟谁比,毕竟熬了半辈子膏药,虽不是灵丹妙药,那也多少管点用,他给大乌豆糊上膏药,然后伸手要钱。大乌豆耍无赖,一拍一瞪眼,分文没有。苏郎中旧时也在江湖上混过,怎么耍王八蛋的没见过,根本不吃这套,不给钱别想走,他一手揪着大乌豆不放,一手脱下鞋子往大乌豆脸上乱打。大乌豆做贼心虚,只怕闹动起招人耳目,慌忙中推开苏郎中,夺门而出。怎知苏郎中太阳穴撞在桌角上,当场呜呼哀哉,这位熬膏药卖野药的江湖郎中,竟此死于非命。
  大乌豆不知道这一推要了苏郎中的命,只见对方头破血流,慌里慌张推门出去,耳听苏家老婆哭孩子叫,他担心让人家追出来打,脚下不敢停步,此时腰上贴了膏药,又跑这么几步,竟不疼了,他财迷心窍,一个念头转上来,直奔粮房胡同凶宅,那条胡同在北站宁园附近,北站紧邻北宁公园,清朝末年还是个臭水坑,民房稀稀落落,袁世凯开湖造园兴建火车站,到得五十年代,周围已经住了不少居民,北站是个火车站,为了运送货物方便,站前的马路修得很宽阔,一水儿的板油路,一九四九年以前,家在北站一带的住户,大多是吃铁道的穷人,有力气的到车站上抗大包,小孩和妇女们,则沿着铁道捡火车上掉落的煤渣,有门路的去铁道货场上挣饭吃,如果能当上铁道工人,全家老小一年到头的嚼谷算有着落了,那个年代处处拉帮结伙,结党成风,不相干的人别想近前,哪怕是吃铁道捡煤渣,不认识熟人也不让你干,排挤外地人的情况很严重,发生过多次争斗,一九四九年建国以来,北站作为客货两用的大火车站,不仅是南来北往上下车的旅客,每天还有用列车运输的物资,站前人流拥挤,交通繁忙,咱们说这话是一九五八年夏天,正在伏里,酷暑干旱,白天又闷又热,赛过蒸笼,宁园里的湖也干了,划船游玩之人不多,天黑之后稍好一点,住在附近的人们贪图凉爽,大人孩子全到路边纳凉,又凉快又省电,可往粮房胡同一走,那就一个人也看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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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2-6 23:45:53 | 显示全部楼层
  四
  死过人的老房子哪都有,有人横死的才是凶宅,解放之初,公安机关侦破了刨锛打劫一案,在凶犯白四虎家中找到一具女尸,打那天开始,粮房胡同凶宅的传说不胫而走,住户们以前不觉得怎样,发现女尸之后是越想越怕,能搬走的全搬走了,加上宁园扩建,又拆掉了一部分民房,到了一九五八年,胡同里的住户没剩下几家,白四虎家的两间房是粮房店胡同七二号,房后是北宁公园的东湖,五六十年代,宁园的湖面远没有今天这么大,园中也没有白塔,夜里一片黑,颇为荒寂。
  大乌豆早听说过粮房胡同凶宅,枪毙白四虎之后,那两间房帖了封条,好几年无人居住,风吹雨淋,封条早已剥落,找到地方摸进去,不费吹灰之力,那屋里四壁皆空,没个灯烛,他是做贼的,也不敢点灯,接着破纸窗透进来的月光,勉强能看见个大致轮廓,屋里除了他自己喘气心跳的声音,再没半点动静,进屋之前脑子里全是取宝发财的念头,到屋里掩上门,黑灯瞎火的只有他一个人,身上也不由得毛发,自己给自己哼个小曲儿以壮贼胆:“喝饱了东南西北风,饿得光棍吃草根;行行走走上坟墓,碰见个寡妇看上了他;拉拉扯扯到家中,寡妇倒贴他俩烧饼,吃完了烧饼楞个里个愣……”
  当年白四虎刨锛打劫行凶作案,传遍了街头巷尾,人们说起白四虎如何将女尸带回家当媳妇,每天躲在屋里整天跟死人说话,又如何怕街坊四邻发觉尸臭,整袋整袋地往家搬大盐腌住死尸,以至于粮房胡同的蝙蝠特别多,那时候的人认为耗子吃盐吃多了能变蝙蝠,胡同里的蝙蝠全是白四虎家的耗子所变,因为白四虎家里全是盐,传得简直是有鼻子有眼儿,个个都好似亲眼所见一般,但社会上的流言如同一阵风,一九五四年破的案子,到一九五八年,已经很少有人再提,大乌豆听郭师傅和丁卯提到凶宅埋宝,他可上了心了,哼唱几句壮起胆子,硬着头皮在屋里四处摸索,想要撞大运发邪财。
  旧社会的天津卫有种风气不好,很多人好逸恶劳,讲究一个混字,自己混日子不说,还看不起老实巴交卖力气干活儿的人,视投机取巧为能耐,大乌豆也是这样,解放后仍脱不开旧时的歪风邪气,放着正道不走,偏来凶宅寻宝,粮房店胡同这处凶宅,起先是白记棺材铺老掌柜在清朝末年捡城砖盖起的房子,据说在屋里藏了东西,老时年间的大户人家是这样,有钱了不往银号里存,觉得不放心,往往是在自家掘个地洞,或埋银子或埋一些珍宝,留着以备将来急用,尘世滚滚,岁月匆匆,埋宝的宅子几易其主,终于遇到有福缘的人,无意中掘藏发财,像这种一夜而富的好事,大乌豆做梦都盼着遇到一次,要他半世的指望,全落在了粮房胡同凶宅,此刻贪字当头,怕字先扔在了脑后。
  他蹑手蹑脚,顺墙壁一点点的摸索,比刷浆刮腻子的还要细致,两间屋子全是磨砖砌墙,外抹白灰,有的墙皮已然脱落,一摸就摸到里面冷冰冷的旧砖,拿手一敲是实心的,墙里没有夹层,摸遍了四壁,又在地上找,脚下是海漫的砖头,已有多处松动,砖下是房基,无非砖石泥土,忙活了一阵,破碗也没找到一只,他倚墙坐地,累得呼呼气喘,正自唉声叹气骂骂咧咧,忽听头顶上“啪嗒”一声响。
  粮房胡同凶宅和大多数老房子一样,四面砖墙,上头有房梁房檩,房屋不大,有梁无柱,屋顶铺瓦,瓦上是一层毡子防雨,可在屋里往上看,看不见房梁,那个年代的老房子必须裱糊,否则住不得人,四壁抹白灰面,传统说法叫四白落地,还要用牛皮纸糊上顶棚,以防落灰,牛皮纸裱糊的顶棚,用不了半年便会受潮发黄,到时再糊上一层,普通百姓家家户户如此,大乌豆趁着有月光,仰面往上看,听动静像是屋顶上闹耗子,那会儿老鼠多,有耗子在房梁上跑来跑去,一不留神掉到牛皮纸糊的顶棚上,发出“啪嗒”一声响,摔不死,打个滚就跑走了,夜深人静,平房里时常听到此类响动,还有俩耗子打架,在顶棚上折跟头耍把式,搅得人无法安歇,甚至有的硕鼠肥大,行动鲁莽,将牛皮纸糊的顶棚踩出窟窿,直接掉到做饭烧汤的热锅里,那也是屡见不鲜,煮饭的人看见了还好,大不了晚饭不吃,看不见的话,全家就要喝老鼠汤了,以前很少有不闹耗子的人家,大乌豆听到屋顶有耗子,并不放在心上,可他一愣神,猛然想到粮房胡同凶宅里的东西,会不会在屋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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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2-6 23:46:05 | 显示全部楼层
  五
  粮房胡同凶宅中半夜闹耗子,听动静像两只耗子打架,其中一只跌落在了牛皮纸糊裱的顶棚,发出“啪嗒”一声响,恰好提醒了大乌豆,他寻思这两间屋子让人翻过多次,掘地三尺也没找出什么东西,却很少有人会想到屋顶,若按常理,大户人家的窖银财宝,大多是埋在灶堂之下,其实放在房梁顶棚上才是神不知鬼不觉,他心下窃喜,自古说人活一世,穷通有命,贫富贵贱,如云踪无定,该他大乌豆的时运到了,要不然怎么恰巧有只耗子掉在顶棚上,想来是他命中有此横财,他总以为自己应当发迹,却不知“前程如漆黑,暗里摸不出”,哪想得到屋顶上有什么东西在等着他。
  粮房胡同凶宅坐北朝南,一明一暗两间屋,带大门的是外间屋,墙角是灶台,里屋有炕,五六十年的老房子,年久失修,白四虎被枪毙之后,房子一直空置,牛皮纸糊的顶棚,出现了一片片的潮痕,颜色暗黄,有些地方已经长霉了,里间屋的顶棚破了好几个窟窿,他抖擞精神爬上炕,踮起脚尖举高了手,勉强够到屋顶的牛皮纸,他无奈之余,只得到屋外找东西垫脚,扩建宁园,拆了不到半条胡同,遍地是砖头,他搬进一摞砖,码在炕上,这下能把脑袋伸到顶棚里了,抬手抠住窟窿扯开一片牛皮纸,裱糊顶棚的牛皮纸上全是塌灰,一碰就噗噗往下掉,大乌豆可遭了罪,老房子里积了多少年的灰,黑乎乎黏腻腻,落在嘴里那个味道就别提了,迷了眼睁不开,又往鼻子里钻,呛得连打喷嚏,担心让人听到,强行忍住不敢高声,最后废了不小的劲,好歹把顶棚撕开了一个大洞,传统民宅顶部多是金字形结构,里边应该是梁檩榫卯,旧时讲究的人家,盖房不用一根铁钉,全凭梁柱间榫卯接合,据说民宅殿堂用铁钉不利子嗣,那年头有这样的忌讳,正是黑天半夜,屋中虽有月光,可往屋顶里头看,却是什么也看不见,只有受潮腐朽的霉变之气刺鼻撞脑,大乌豆烟瘾大,天天抽纸烟,走到哪抽到哪,身上总揣着洋火,他划着一根火柴,捏着火柴杆,用手拢住光亮,把脑袋伸进屋顶,一看到眼前的东西,忍不住想要张口呕吐。
  一层层的灰网,从屋梁上垂下,积下污垢有一指头厚,即使没有灰网遮挡,也看不见半尺开外的情形,他眼前是个死掉的耗子,死鼠已经腐烂发臭,各种潮虫、蟑螂、墙串子受到惊动,没头没脑地乱爬,老房子的屋顶中大多是这样,平时看不见不觉得恶心,一旦看见了,换谁也受不了,大乌豆捂着嘴干呕了半天,心里还想夜里看到墙串子是个好征兆,要发财了,墙串子就是蚰蜒,长得像蜈蚣,常躲在屋顶和墙缝里,民间叫俗了叫“墙串子”,也说是“钱串子”,因为古代的铜钱要用麻绳穿成串,串字主财,在家宅中见到墙串子是有财运,但不是什么时候看见都好,俗语有云“早串福,晚串财,不早不晚串祸害”,那是说早上看见墙串子是有福运,晚上看到是财运,中午见到则主不祥,如今没人再相信以墙串子定吉凶,以前是真有人信,大乌豆半夜时分看到屋顶上有墙串子,自以为发财的指望又大了几分,只要是能找到粮房胡同凶宅里的财宝,些许肮脏又算得了什么,他忍住恶心,又划了根火柴,瞪大了眼往里头看,此时突然发觉黑处有双眼,也在不怀好意地盯着他看。
  大乌豆只知道粮房胡同凶宅埋宝,屋顶怎么会躲着个人?这两间房子的顶棚,裱糊于几十年前,从庚子年拆城捡砖到一九五八年,当中从没动过,虽然牛皮纸顶棚破了几个窟窿,但也撕扯开洞口,那才钻得进去脑袋,谁都不可能躲在积满灰土的屋梁上几十年不动,除非是不吃不喝的神仙,或是凶宅里阴魂不散之鬼,十之八九是后者,再说屋顶漆黑无光,只能看见对面似乎是两只眼,那两个黑溜溜的眼珠子,大得让人难以置信,没有茶盘子般大的脸,怕也按不下这两只眼,问题是哪有人的脸大如茶盘?如果此人脸有茶盘子一样大,身子又得有多大?把个大乌豆吓得半死,手脚都不是自己的了,张开口合不上,吐出舌缩不回,伸着脑袋呆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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