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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black白夜

[转帖] 《中国式骗局大全》(江湖三十年)-老人教你读懂江湖各种怪奇骗局-作者:我是骗子他祖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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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4-10-12 0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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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2014-4-20 09:45:29 | 显示全部楼层
      他们都向我跟前凑了凑,支起耳朵倾听。我问:“你们都见过磨盘吗?”
      冰溜子说:“我见过。”
      大眼和小眼抢着说:“我也见过。”
      对眼说:“磨盘谁还能没见过?我不但见过磨盘,还见过碾盘。”
      我说:“那你们说磨盘和碾盘是干什么用的?”
      对眼说:“磨盘是磨面用的,两个圆形的石盘合在一起,凹槽刚好能够对住,把小麦倒在中间的空隙中,一个石盘不动,一个石盘转着圈动,就把小麦磨成了面粉。碾盘是一个碌碡,一边大一边小,小的那边固定住,把红薯片倒在碌碡下,碌碡转动,就碾成了红薯粉。我家都有哩。”
      我对对眼说:“那你家日子过得不错啊。”
      对眼说:“那当然,半村人都借我家的磨盘和碾盘用哩。”
      冰溜子说:“赶紧讲,我想听蛤蟆怎么个聪明法。”
      于是我讲起了在老家流传甚广的一个故事。
      我说:“我们老家有一个人叫温纯,在明朝做过工部尚书,是个清官。有一年,他准备在家乡的河上建一座桥,为城南城北的人出行解决困难。建桥之初,他带人下到河边查看地形,选择桥址,突然看到草丛中跃起了几只蛤蟆,在他脚前一跳一蹦,呱呱乱叫。温纯没有在意,继续向前走,而那几只蛤蟆跳到他的前面,又对着他叫。他走,蛤蟆就拦住他;他停下来,蛤蟆就跳到他身后。温纯觉得事情蹊跷,就往回走,蛤蟆就在他的前面带路,一直把他带到了一片芦苇丛中,蛤蟆扑通扑通跳入水中。”
      大眼问:“是不是水里面有什么东西?”
      我说:“是的。温纯派两个水性好的人,跳入河中。过了一会儿,他们浮上水面,说下面有一个死人,被绳索绑在磨盘上,因为绑的是死结,无法解开。温纯就让他们把死人和磨盘一起捞上来。你们看看,蛤蟆都知道温纯是大官,所以就只给他报案,你说蛤蟆聪明不聪明?”
      冰溜子说:“其实每种动物都很聪明,它们也会说话,只是我们听不懂它们说什么。”
      对眼问:“这个死的人是谁?谁把他绑在磨盘上沉水了?”
      我说:“你问的很好,温纯也是这样问的,可是没有一个人知道死者是谁。温纯找到县衙,想知道最近是否有人报案,县衙也没有接到报案。县令提议说,把这个死者放在广场,让全县人都来辨认,先要弄清死者的身份,才能够寻找破案的线索。温纯说,这样不行的,会打草惊蛇。”
      大眼问:“那怎么破案?”
      我说:“你甭着急,往下听。温纯看到死者背上捆绑着磨盘,就想了一个主意,从这个磨盘开始下手,寻找线索。他说,磨盘都是成双成对的,两扇磨盘合在一起,才能够磨出米面。现在这扇磨盘出现了,那就寻找另一扇。另一扇出现了,凶手也可能会出现。县令听温纯这样说,就建议套上大车,拉着这架磨盘,一个村庄一个村庄寻找,看谁家的磨盘和这扇磨盘能够对上。温纯说,这样也不行,风声传出去了,如果凶手把那扇磨盘丢出去,又怎么寻找?再说,全县成千上万扇磨盘,要找到猴年马月。”
      大眼说:“这个温纯说的很对。”
      我说:“温纯想到一个绝妙的主意,他让衙役在全县贴出告示,大量征收磨盘和碌碡,建桥用,论斤收购,一斤半钱银子。温纯想把那扇磨盘引出来。县令说,你收购磨盘就行了,干嘛还要收购磨盘?温纯解释说,如果单纯收购磨盘,会引起凶手怀疑。县令又说,一个碌碡或一个磨盘,重达一千斤,一斤半钱银子,一个碌碡或一个磨盘,就要支付五十两银子,全县这么多碌碡磨盘,县衙里哪里有钱支付啊。温纯说,刚开始的时候,你先支付给他们,到后来,你就以磨盘和碌碡太多为由,暂不过称,到时间统一过称,统一发钱。”
      冰溜子说:“这个温纯太聪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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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4-20 09:45:47 | 显示全部楼层
      我说:“告示贴出来后,人们只是观望,没有人送磨盘和碌碡过来,一扇磨盘五十两银子,一个碌碡也五十两银子,怎么可能呢?没有人相信。第三天,城外一个村子有一个二蛋,吆着牛车送来了一扇磨盘,衙役们当场就给了五十两银子。围观的人一看,这是真的啊,没有哄人,于是前来送磨盘和碌碡的人络绎不绝,排队的人从城南到城北。这时候,县衙不再当场付钱了,说是称量忙不过来,先登记下来,到时候统一称量,统一付钱。几天后,城外来了一个人,拉来了三扇磨盘,衙役一查看,和死者身上那扇磨盘和这三扇中的其中一扇严丝合缝,就把他捉拿了。”
      大眼问:“死者是谁呢?”
      我说:“经过审问,凶手说死者是一个外地客商,当晚住在他家,凶手见财起意,就杀了他,背上绑了磨盘,赶了十几里牛车,沉入河底,本想着这事情做得人不知鬼不觉,没想到才过了十几天,就被查获。”
      大眼说:“这个温纯真是人精,这么绝妙的主意也能想到。”
      我说:“关键不是温纯多么足智多谋,关键在于凶手太贪心。他要不是贪心那五十两银子,也不会把剩下的另一扇磨盘拉到县城。人,做什么事情,过得去就行了,千万不要贪心。”那一刻,我突然想起了师父凌光祖的话,算命是骗局,天下万事万物都是骗局,但是责任不在行骗者,而在于受骗者,受骗者不贪,行骗者哪里会有机会?凶手要是不贪图客商的钱财,就不会杀人;凶手要是不贪图那五十两银子,也不会自投罗网。
      冰溜子问:“县衙给那些送磨盘的人怎么支付银子的?”
      我说:“县衙让人们按照排队的先后顺序,领取银子,每天只发十个人的,每人一两银子。那么多人大老远跑来,住的吃的都是钱,算下来等到自己领取银子,光食宿费就要花费好几两银子,干脆不要钱了,跑回家去。那么多的磨盘和碌碡,在河流两岸堆积如山,温纯就让用这些磨盘做成桥面,碌碡做成桥基。做成了一座石桥。”
      我刚刚讲完了这个故事,突然看到城墙边有一个鬼鬼瑟瑟的身影,想走过来,又有所顾忌。这个人身材矮小,正是那天晚上把假印章和假玉佩卖给胖瘦老头的坎肩小伙,尽管他今晚没有穿坎肩,但我还是一眼认出了他。
      他来到这里干什么?他在找谁?莫非他已经知道了,是我和顺娃从中作梗,搅黄了他们的生意?

      来到宝兴县,我做成了两单生意,一单是把冒充八大山人的花鸟图卖给了省城来的那对夫妻,一单是把冒充唐伯虎的仕女图卖给了京城来的胖瘦老汉。在这两单生意中,我都是充当条子的角色,和买古玩的人套近乎,带他走进圈套中,因为我是少年,他们对我自然没有防范之心。
      其实,我已经是一个老江湖。
      这几天,我在字画店里总是能够见到那个满脸皱纹,皮肤粗糙的老头,他沉默寡言,很长时间都是蹲在墙角抽旱烟。我发现不但楚润轩对他很尊重,而且顺娃对他也很尊重,那个专门制造假字画的老头对他也很尊重,他是谁?莫非他就是传说中的老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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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4-20 09:46:35 | 显示全部楼层
      接下来的两件事情让我感到很蹊跷。
      第二单生意做成后不久,大约有十多天,顺娃把一个肤色白皙的中年人介绍给我,让我带去后李村。后李村在县城东面的一片深山老林里,后李村里有什么,谁在接应我,顺娃一概不说。他只说出了县城东门向东走,遇到岔路口,专拣小路走,钻进深山老林中,最后无路可走了,那就是后李村。
      那天早晨,我和中年人上路了。中年人很健谈,他听出来我不是本地口音,就问我家在哪里。我说我也不知道我家在哪里,很小的时候就被人贩子卖了,自己逃跑出来,流落到这里。中年人狠狠地骂了一通人贩子,他说他家在江南,来这里走亲戚,听说这里古玩很多,就准备买几件带回家去。
      我们的谈话一下子拉近了距离,我叫他叔叔,他说别叫叔叔,叫他周哥就行了。
      我心想,周哥是一个好人,这次一定要帮忙给周哥买到真东西,绝对不能让他买到假玩意。深山老林的后李村有什么,我不知道。既然是深山老林,与世隔绝,兴许那里会有一些真的东西。听说这种地方很多人家使用的盐罐醋坛子都是宋瓷,墙角摆放的柜子都是明代红木家具。
      我们来到第一个岔路口,沿着那条较窄的小道向前行走了四五里,看到了一座集市。集市上没有多少人,卖货的比买货的人还要多,可能集市还没有开,乡间人要赶集市,都是在家中吃过早饭才会赶集的,这样能够节省一顿饭钱,赶在吃午饭的时候又赶回来。乡间只吃两顿饭,两顿饭之间相隔六个小时。六个小时一般就足以在集市上打一个来回。
      我们穿过集市,向前走了几十米,看到路边有一颗钻天杨,钻天杨下盘腿坐着一名男子,怀中抱着一个孩子,面前摊开着一片花布,画布上放着几件古玩,有酒器,有茶具,都是小件,酒器和茶具上都结了一层厚厚的污垢。男子满脸愁容,怀中的孩子好像睡着了,一声不吭。
      周哥一看到这些古玩,就挪不动步子了,他拿起来看了又看,然后又放下了,他可能是辨不清真假。我对古玩一窍不通,也帮不上他的忙。
      就在我们准备离开的时候,道路那边突然跑来了一名女子,她披头散发,穿着对襟宽衣,一看就是偏远乡村的粗苯妇女,她对着坐在地上的男子喊:“快点快点,爹快要断气了,赶紧去看郎中。”坐在地上的男子说:“家中都断顿了,连吃的都没有,哪里有钱给爹看郎中,我把家中这几件宝贝卖了,有了钱就带爹去。”
      男子的话刚刚说完,从集市上就走来了一个老头。老头在我们面前停住脚步,他问:“你家在哪里?”
      男子说:“徐家庄。”
      “徐家庄在哪里?”
      “就在前面两三里的地方。”
      “你爹叫什么?”
      “徐老怪。”
      “徐老怪是你爹的绰号,你爹的真名叫徐家吉,是不是?在长辈面前,说你爹的大名没有什么大不敬。你爹可是富家公子,家产累万,这是怎么回事?”
      “我爹抽大烟,把家当抽光了,现在又身染重病,没钱看病,我就拿家中祖传的古董出来卖。”
      老头不再问了,他挨个拿起那几件酒器茶具,对着太阳看看,放在鼻子下闻闻,说:“东西倒是真东西,你要多少钱?”
      男子说:“要不是急着等钱用,我也不会卖,你给上二百个大洋算了。”
      男子刚说完,从那边又跑来了一个少年,对着男子说:“哥哥快走,爹爹快要断气了。”
      老头说:“少一点嘛,我是懂行情的人。三十块大洋怎么样?”
      男子站起身来说:“算了,三十就三十。”
      老头给了男子三十块大洋后,就离开了。男子收拾好地上的花布,把手中的孩子交给妇女,拍拍屁股上的尘土,转身走了。
      眼看着煮熟的鸭子,吃到了别人嘴里,周哥很不服气,他追上老头说:“你这个人怎么回事,哪里又从别人手中抢生意的?”
      老头说:“生意场上的事情,谁先给钱,就是谁的。这位兄弟你也别生气。徐老怪家以前是方圆百里的大户人家,家中的宝贝肯定很多,你去他家看看还有没有。”
      周哥又带着我回头追上那名男子。那名男子不耐烦地说:“你追我干什么,我家里还有病人,你刚才磨磨唧唧的,让人家老头买了,不怪我的。”
      周哥和颜悦色地说:“你家里还有没有古董?”
      男子说:“有是有,就是大件。”
      周哥兴奋异常,既然是大件,那就更值钱了。

      我们来到了徐家庄,徐家庄是一个只有十几户人家的村落,但是徐老怪家门楼很高,要上他家的院门,先要登上高高的青石台阶,跨过足足有一尺多高的门槛,才能走进院门。院子里有照壁,有左右厢房,厢房上有绣楼,那是过去小姐们才能居住的房屋,与照壁相对的是厅房,家中来了客人在里面招待。厅房边有过道,穿过过道是后院,后院是长工和仆人居住的地方。所有的房屋全是木质结构。来到这个院子,我突然想起了翠儿,那一年我和翠儿离开了马戏团,我们就在这样一个院子里住了几天,翠儿说让我做他的男人,我们一起回到那座院子里生活,和老太太永远生活在一起。可是,翠儿现在在哪里?
      我突然一阵伤心。
      厅房里,躺着一个老头,面容憔悴,浑身颤抖,那就是男子患病的父亲徐老怪。周哥和我看着徐老怪,无形中就动了恻隐之心。男子打开柜子,从里面取出一个布包,揭开,里面是几件衣服,拿走衣服,露出了一尊菩萨,男子小心地把菩萨交到了周哥手中。
      周哥看到这尊菩萨,沉甸甸的,就问:“这是什么制作的?”
      男子说:“我也不知道。”
      周哥脸上露出了喜色,他相信这名男子是一名普通的老实本分的乡间农夫,他所说的全部都是真话。
      就在这时候,躺在床上的徐老怪突然说话了,他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在说:“不能卖,不能卖,那是祖上传下的金菩萨,保佑全家平安。”
      男子突然对着徐老怪发了脾气,他喊道:“这不能卖,那不能卖,我拿什么给你看病?”
      徐老怪上气不接下气地说:“让我去死,不能卖金菩萨。”说完,他就没动静了,躺在床上,似乎气若游丝。
      男子把周哥拉到厅房外,悄悄说:“你给点钱,快点拿走,别让我爹瞧见了。”
      周哥说:“一百块银元。”
      男子说:“这太少了,我需要的是救命钱,这是我家祖传宝贝,你就算发善心做好事,多给点。”
      周哥说:“再给你加五块,这是我身上所有的钱了,我回去连路费都没有了。”
      男子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他咬紧牙关说:“算了算了,就给你吧。”
      一百零五块大洋买了一尊沉甸甸的金菩萨,周哥觉得他这笔买卖做得太值了,他不再去后李村了,事实上他也再没有钱购买古董了。他和我回到了县城。
      下午,周哥就离开了县城,兴冲冲地奔赴在回江南的路上。
      晚上,顺娃问我这一天的经历,我把带着周哥在路上遇到的一切全部告诉了顺娃,顺娃大发雷霆,他呵斥我:“你妈的笨得像猪,又让人骗了,明天就别吃饭了。”
      这天晚上,我很晚才睡着,心中翻来覆去想一个问题:上次带着胖瘦老头去周家口,被一伙盗墓的人截获;这次带着周哥去后李村,又被周老怪一家截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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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4-20 09:46:5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天,我果然没有饭吃,坐在刻章子铺面上,眼望着波浪一样的粼粼城墙,我心中无数次地想到过一走了之,离开做旧业这个诈骗团伙。可是我下不了决心,我不知道离开宝兴县后,我该去哪里。
      那些年里,这片土地上战火纷飞,我担心一走出去,就会被抓了壮丁。我已经长大了,我才不愿意被抓壮丁。曾经有过的想当将军的梦想,早就烟消云散,我只想能够活下去,过了一个普通人的正常生活。
      肚子里饥肠辘辘,像敲着一面小鼓,为了驱赶饥饿,我努力吞咽着涌上来的口水,回想经历过的往事:高树林、翠儿、菩提、线杆、凌光祖、梁耀祖、小乔、二师叔、神行太保、三师叔、总舵主……啊呀,三师叔去了哪里?总舵主还在那家隐秘的农家小院里吗?我以后还有没有机会见到他们?
      冰溜子过来了,他的口袋里鼓鼓囊囊,揣着一个馒头。他一见到我,就偷偷把馒头拿出来。我双手捧着馒头,一下子就咬掉了半截,嘴巴里撑得无法咀嚼,又不得不吐出来。
      冰溜子问:“你以后打算长期呆在这里?”
      我嘴里咬着馒头,对着他摇摇头。
      冰溜子说:“你以后怎么打算?”
      我含含糊糊地说:“不知道,没有想过。”
      冰溜子说:“你看明白了吗?这些人都在欺负我们两个,只有我们两个年纪最小,我们在这里呆下去,永远都会受人欺负.”
      我说:“是的,我看出来了,但是又能有什么办法?”
      阳光照在城墙上,我们坐在城墙下,我看到冰溜子欲言又止。

      我说的第一件蹊跷的事情,是我带着江南来的周哥去后李村的时候,半路遇到有人摆卖假货,说是要救老爹的命;而第二件事情同样让我感到很蹊跷,是我带着四川来的江哥,去后李村的时候,遇到一座寺庙被烧。
      为什么每次我带人出去,总能遇到不可预测的事情。
      周哥离开后几天,江哥就来到了宝兴县,这次,又是由我带着江哥去往后李村。
      我们走过了上次那座集市,又走过了一长段路,翻越了一座丘陵,后面突然赶上了一对夫妻,他们问:“到长乐村怎么走?”
      我不知道,江哥更不知道。那对夫妻离开我们后,就快步向前走去。
      我们走过了四五里路,看到前面一座村庄,村口站着一个男子,他看到我们,就迎上来问:“是要去长乐村吗?我们结伴走。”
      我说:“我们不是去长乐村,为什么这么多人都要去长乐村?”
      他说:“你还不知道吗?长乐村山上的寺庙昨夜着火了,寺庙里的东西被村民一抢而空,听说还有舍利子。”
      听说有舍利子,江哥稳不住了,他说:“长乐村在哪里?你带我去吧。”
      男子说:“我也不知道长乐村在哪里,要不进村去问一下吧。”
      我们走进村庄,男子敲开了第一户人家的院门,出来了一个老头。男子问长乐村怎么走,老者说:“怎么这么多人打听长乐村?穿过村庄向前走,见了十字路口左拐,就到了。”
      男子问老者:“你知道长乐村的事情吗?”
      老者说:“是寺庙着火的事情吗?很多人都去哪里找宝贝去了。”
      男子回过身来,对我们说:“快走,前头很多人都去了,我们再晚就来不及了。”
      江哥也主张先去长乐村,我一个人没法坚持,只好跟着他们一起走。

      长乐村就在一座山下,从长乐村到山顶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我们就决定先进村庄。
      村口有一个中年人站在树下,眼望着一路风尘仆仆的我们,他看到我们就问:“是不是收古董的?”
      男子问:“你凭什么说我们是收古董的?”
      中年人说:“今天这条路上来了几十个人,都是奔着古董来的。你们这身打扮,我一看就像。”
      男子问:“村子里还有什么古董?”
      中年人说:“昨夜山上的寺庙着火,村里人抢回了一些古董,现在大半天过去了,来了几十个人,古董基本上都卖完了,你们来晚了。”
      江哥一听就着急了,他问:“就剩不下一两件?我们大老远的跑来了。”
      中年人说:“有倒是有,就怕你们不肯出大价钱。”
      江哥问:“只要东西好,钱不是问题。”
      中年人说:“只剩下舍利子了,在我家里。”
      江哥说我要,那名和我们一路赶来的男子也说我要。中年人说:“你们先跟着我去看看舍利子吧,就在我家里。”

      在去中年人家中的路上,我悄声问江哥,什么是舍利子?江哥说,舍利子就是高僧的真身,火化后留下的东西。
      我问:“这能值多少钱?”
      江哥说:“佛寺将舍利子视为最是高无上的宝物,要是得到舍利子,卖给寺庙,要多少钱,他们就会给多少钱。”
      哦,原来是这样的。
      在中年人的家中,我第一次见到舍利子,舍利子和我想象的大不一样,不过就是几块灰色的石头,表皮已经结了黑色的痂。男子说他在宁波阿育王寺见到过舍利子,这次来到宝兴县,是为了专门朝拜舍利子的,没想到寺庙被毁,舍利子落入民间。
      男子与中年人讨价还价,江哥插不上嘴,急得直搓手。后来,男子和中年人谈好一千块银元买走舍利子,可是他打开包裹,里面只有五百块银元。
      江哥看到有机可乘,他说:“我也出五百块银元,一人一半。”
      男子很不情愿地答应了,他和江哥各拿出了一张银票,交到了中年人的手中。中年人把舍利子装在一个铁盒子里,铁盒子上雕刻着佛像,可能这个铁盒子也是寺庙里的,一直装着铁盒子。
      江哥和男子一起抢夺装着舍利子的铁盒子,谁都要拿着,谁都担心对方拿着铁盒子潜逃了。后来,两个人商量,每人装一个时辰。一个时辰过后,就要交给对方。
      我们一起走上回县城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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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4-20 09:47:01 | 显示全部楼层
      赶到县城的时候,已经是黄昏。
      那名男子让我们站在车马大店门口,不能跑远了,他要去里面解手。
      那名男子一走进车马大店,江哥就拉着我一路狂奔。跑过了两个街巷后,江哥给我手中塞了几块银元,他说:“你快点回去吧,我连夜要回四川。”
      我手握着江哥给我的那几块银元,木然地站在青石板铺就的街道上,我看到江哥奔向城门的方向,在城门即将关闭的那一刻,江哥闪身而出。
      城门咣当一声关闭了,把我和那个男子都关在了县城里。我突然感到极大的恐慌,如果那个出了五百块银元的男子找到我,还不把我打个半死?他要向我要舍利子,我到哪里找给他?
      我不敢会字画店了,我担心他会找到我。

      那天晚上,我在县城房屋和墙壁的阴影里游荡,像一只流浪的狗。后半夜的时候,我找到了一间废弃的破草房,走了进去。我决定天亮后,再回到字画店。
      那天晚上,我翻来覆去想这个问题,为什么我两次带万字去后李村,都遇到不可预知的情况,第一次带周哥去,被卖金菩萨救老爹性命的人抢走了生意;第二次带江哥去,又被卖舍利子的人抢走了生意,而且自己还担惊受怕,害怕合伙购买舍利子的那名男子找到自己,难道我的命运就这么苦?只要带万字出县城,就会出师不利?这到底是为什么?
      我是一个愚笨的人,怎么想也想不出到底哪里出了问题。如果师父和二师叔在我身边就好了,他们都是非常聪明的人,他们肯定能够理清里面的线索的。
      我怎么想也想不透这里面的玄机,后来干脆不想这个问题了,改为想如果那名男子找到我,向我要舍利子,我该怎么办?天快亮的时候,我终于想到了一个绝妙的计策。我对那名男子说,江哥是我刚刚认识的,他身上的五百块银元也是我偷我家里人的,他说会替我购买好古董。谁知道他拿我的钱买了舍利子后,一跑了事,我们要联合起来一起抓住江哥。
      太阳升起来的时候,我终于能够放心睡过去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我被脚腕上的刺疼惊醒了,低头一看,一只肥大的猫正用爪子抓着我,他对着我吹胡子瞪眼,显得异常气愤。我一看,原来距离我几米远的地方,有一窝小猫崽。原来这个废弃的破草房,是这只母猫的窝。
      我走出破草房,顺着城墙根,偷偷溜到字画店。
      字画店里,楚润轩和顺娃都坐在里面,他们喝问我昨晚去了哪里,我编造不出谎言,只好如实相告,他们对着我拳打脚踢。
      后来,他们打累了,就让我出去摆刻章子摊,一天不能吃饭。

      我一个人出去摆刻章子摊,面对着城墙,又一次萌发了逃走的念头。
      一群孩子从城墙下跑过,他们边跑边唱:
      羞,羞,把脸抠,
      抠个渠渠种豌豆。
      今年不收明年收,
      明年等着贼娃子偷。
      我看着这群孩子,心中充满了无限向往。这首童谣,我小时候也会唱,我们在私塾学堂里,经常唱着这首童谣来讥笑那些做了错事的同学。
      孩子们的身后跟着冰溜子,他又来给我送馒头了。我一看馒头,就泪流满面。
      冰溜子说:“兄弟,我们一起跑,行不行?”
      我说:“行。可是,我们去哪里?”
      冰溜子说:“只要我们有了钱,去哪里都行。”
      我说:“问题是我们没有钱。”
      冰溜子说:“要搞钱还不容易,我们去偷,去抢,然后走得远远的。”
      我赞赏地看着冰溜子,感觉冰溜子就是比我聪明,人家都知道搞点钱,逃得远远地,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我问:“能从哪里搞钱?他们的钱藏在哪里,我们都不知道。从他们这里偷那些假东西,也卖不了钱。”
      冰溜子说:“要搞钱,也不从这里搞,我听说县衙门里有一个好东西,你敢不敢搞?”
      我问:“什么好东西?”
      冰溜子说:“金印,那是货真价实的好东西。要是把那东西弄到手了,我们两个一辈子都不愁吃喝了。”
      我说:“要干就干,干完跑得远远的,我们一辈子只干这一次。”
      冰溜子说:“你可谁也不能乱说,大眼、小眼和对眼他们都不能告诉,他们都是本地人。”
      我说:“你也是外地人?你家在哪里?”
      冰溜子说:“远着哩,在山东。我是逃荒过来的,一家人都死光了,只剩下了我一个人。”
      我说:“我也是一个人。”
      冰溜子说:“我们以后就是亲兄弟。”
      我说:“亲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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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4-20 09:47:14 | 显示全部楼层
      我知道县衙门的金印绝对值钱,但是又感到很恐惧,县衙门里有那么多人,还有枪,戒备森严,别说进不去,就算进去了,也很难出来,要是被抓住了,那绝对不是玩的,弄不好连命都丢了。
      可是,冰溜子说:“越是灯底下,越是最黑的。这叫做灯下黑。平常人家有个值钱东西,天天记挂着,每晚起床都要看几遍,你想要偷,连个机会都没有。而金银是老公家的,谁会在意金印在不在,谁会没事一夜起来几次看着它。再说,金印都几百年了,没出过事,谁能知道金印被我们盯上了?”
      我觉得冰溜子说得很对。越是危险的地方,越是安全的。
      我问:“你咋知道县衙门有这么个金印?”
      冰溜子说:“前年,你还没来宝兴县的时候,有一伙窃贼准备偷金印,结果出最后一道门的时候,被巡夜的发现了。巡夜的去追,他们丢下金银逃脱了。从那时候开始,关于金印的情况,就广泛传开了。这个金印,是清朝雍正皇帝御赐给宝兴县的。那一年,雍正皇帝途径宝兴县,突患重病,御医也没有办法。宝兴县令进献民间偏方,治好了雍正的病。雍正回到京城后,就御赐给宝兴县一块金印,上面有御赐两个大字,金印的下面是宝兴县域四个字。这几百年来,宝兴县发布重要公文,盖的都是这个金印的印章。民国代替了清朝,但是发布公文,还是用这个金印。”
      我问:“你知道金印晚上收在哪里?”
      冰溜子说:“县衙只有那几间房子,只要我进去了,一件一件搜,都能搜到的。”
      我说:“可是你怎么进去,怎么搜?”
      冰溜子说:“你太小看我了。我绰号冰溜子,绝不是浪得虚名。我说一件事情,你就知道我的手段。”
      我问:“什么事情?”
      冰溜子说:“我曾经和一个人打赌,说三天内能够偷走他老婆穿在身上的裤衩,那个人不相信,打赌一只羊。结果,三天后我拿着她老婆的裤衩子去找他,他输得心服口服,把一只羊牵给了我。”
      我突然感觉这个整天低眉顺眼的冰溜子,可能是和菩提一样的神偷,我问:“你是怎么偷人家老婆的裤衩的?难道是从人家衣柜里偷的。”
      冰溜子说:“不是的,是偷走了她身上穿着的裤衩,而且偷的时候,她男人还在身边。”
      我想了想说:“肯定是他男人睡着了,这个女人也睡着了,嗯,估计是你给他们使上了蒙汗药。”
      冰溜子不屑一顾地说:“使蒙汗药的算什么好汉?我就是当着他们两个的面,偷走了那个女人身上的裤衩。”
      我感觉异常神奇,就催促他快点讲,他是怎么偷走一个女人身上穿着的裤衩的。
      冰溜子说:“有一年在山东老家,我和一个刚结婚了的人打赌,说能够偷走他老婆穿在身上的裤衩,期限是三天。这个人说我吹牛,这三天内让他老婆天天穿着裤衩,看我怎么偷。我说我要是偷走了,他给我一只羊;我要是没偷走,给他一只羊。他答应了。”
      我说:“是的啊,人家老婆每时每刻都穿着裤衩,我看你怎么偷?”
      冰溜子说:“冰溜子的名字可不是白叫的,你往下听。头两天,这两口子一整夜都不睡觉,女人抓住自己的裤衩,男人也帮忙抓住女人的裤衩。而我在自己家中呼呼大睡,连他家的院墙都没有看一眼。到了第三天夜里,我才出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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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4-20 09:47:26 | 显示全部楼层
      我听得哈哈大笑,忘记自己遭受了顺娃和楚润轩的拳打脚踢,我的眼前总是出现那对夫妻抓紧裤衩的滑稽场景。
      冰溜子接着说:“前两天晚上,他们整夜没有入睡,第三天晚上,他们早早就睡着了,尽管睡着了,但是,那个女人还是穿着裤衩,双手抓着裤衩。我听着他们在房间里传出呼噜呼噜的打鼾声,想进到房间去,可是房门在里面关着,不但关着,而且门闩还用钉子插着,这样,无论怎么样,门闩都无法拨开。我推推窗户,窗户也在里面关着,窗闩照样也插着,也就是说,这个房间我是无法进去了。”
      我说:“进不了房间,你怎么偷裤衩?”
      冰溜子说:“进不了房间,我照样能偷走裤衩。我蹲在窗台下听里面的动静,半夜时分,我听到那个男人起床了,他在床下窸窸窣窣摸尿盆,然后把尿盆放在被窝里撒尿,那时候是冬天,天气很冷,人们都是把尿盆放在被窝里撒尿的。男人撒完尿后,把尿盆放在床下,躺下一睡,发现褥子是湿的,他还以为他老婆尿床了,就推了他老婆一把说,你怎么尿床了。他老婆睡的正香,一摸褥子,果然是湿的,就以为自己尿床了,把裤衩脱下来,丢在地上,准备第二天去洗。你知道褥子为什么会湿吗?”
      我想了想说:“肯定是男人尿偏了。”
      冰溜子说:“男人天天晚上用这个尿盆,怎么会尿偏了,再想想。”
      我摇摇头,表示想不出来。
      冰溜子说:“我黄昏时分溜到他家门口的厕所,给尿盆底部钻了一个小窟窿,然后用泥巴糊住。尿盆都是用瓦罐制作的,拿个锥子钻几下就有了窟窿。这个男人一撒尿,尿就冲开了底部的泥巴,所以他家褥子就湿了。”
      我哈哈大笑,想不到冰溜子还是个奇才。
      冰溜子接着说:“他老婆把裤衩丢在了地上,裸体继续睡觉。他嫌褥子那头是湿的,换了一头,也继续睡觉。这两口子两天都没有睡觉了,此刻都困得不得了,把和我打赌的事情给忘记了。我把他们的纸窗户舔了一个小洞,把预先准备好的细竹竿伸进去,把他老婆的裤衩给勾出来了。”
      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真真想不到,一个穿在女人身上的裤衩,就这样被偷走了。
      冰溜子说:“偷走了女人的裤衩后,我就蹲在他家窗口下偷听。过了一会儿,男人睡醒了,就想和女人干那事,女人哼哼唧唧地撒娇。突然男人一声惊呼,坐了起来,他叫道,咋不见裤衩了。女人也醒来了,她说,裤衩湿了,我丢在了地上。突然他们看到窗户纸有一个洞,就一齐惊叫,男人埋怨说,我叫你穿好穿好,你偏要脱,这下倒好,把一头羊给脱跑了。”
      我听得又笑起来,冰溜子也笑了起来,突然,我们看到顺娃从远处走来了,他说:“你们两个笑什么!都过来,跟我去一趟后李村,我就想看看这一路上有什么鬼在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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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4-20 09:47:37 | 显示全部楼层
      陪同我们去后李村的,还有一对老夫妻,我听见老头称老太太为老田,老太太称老头子为老李。两个老人都精神矍铄,鹤发童颜,老头以前是国立大学的教授,老太太以前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他们都知识渊博,见多识广。
      老李是一个很健谈的人,他和我们见面后,就谈起了洛阳和开封的历史,谈起了发生在开封的陈桥兵变和黄袍加身,谈起了发生在洛阳的三国之乱和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他侃侃而谈,口若悬河,我看着他唾沫乱飞,就想起了他在大学课堂上的情景。老田则显得温文尔雅,她总是侧耳倾听,很少说一句话,她虽然满脸皱纹,但是腰杆笔直,一看到她就能猜出她年轻时候是富贵人家的大小姐。
      我们走到东门口的时候,突然在墙角下看到一个鬼鬼祟祟的男人,他见到走过来的每个人,都亮开衣襟,让人看一眼他揣在怀中的东西,然后又飞快地掩上衣襟,向四周张望。他看到我们过来了,也向我们展示了一下,悄声问:“要不要?”
      他的怀中藏着一个盘子,盘子上精美的图案亮瞎了老李的眼睛,老李走前一步,拉着那个男子的衣襟说:“借一步说话。”
      那个男子左右望望,看到再没有人留意,就径自走到了一条小巷口,从怀里取出那张盘子,递给了老李。我们跟在老李的后面。
      老李接过那张盘子,就惊呼:“这是珐琅彩瓷。”
      那名男子说:“我不知道什么彩瓷不彩瓷,我这是从老爷房里偷出来的,你想买就快点,时间长了老爷会发觉的。”
      老李还没有说话,顺娃就说:“一个银元怎么样?”
      那名男子不高兴了,他说:“一个银元?你这是打法要饭吃的。”
      顺娃说:“反正你也没掏钱,偷人家的,给你一个银元就差不多了。”
      那名男子愤愤不平地走了,边走边说:“我看你们就不是实心买主,不和你们说了。”
      那名男子走后,老李惋惜地拍着大腿,他说:“多好的珐琅瓷器啊,多好的机会啊。”
      我听不懂老李的话,就问:“什么叫珐琅瓷器?”
      老李说:“珐琅画在清朝指的是西洋画,东方的中国是国画,重在写意;西方是西洋画,重在写实。1715年,意大利有个画家名叫郎世宁,当时以传教士的身份来到中国,受到康熙帝召见。他为康熙帝画像,深受赞赏,后来就留在宫中长达五十年,成为康熙、雍正、乾隆三个皇帝的御用画师。西洋画的内容重在人物、风景,而郎世宁用西洋画的笔法画中国画中的惯常题材花鸟、山水、走兽,开创出了一种新的画派。”
      我说:“这个郎世宁是个聪明人。用中国画和西洋画生出了二转子。”
      老李问:“什么是二转子?”
      我说:“我们老家把回族人维族人和汉族人生出的小孩都叫二转子,二转子都长得漂亮,还很聪明。”二转子在今天的叫法是混血儿。
      老李说:“郎世宁的画确实是二转子。”
      顺娃他们听见这样说,都一齐笑了。
      老李接着说:“当时,康熙帝看到郎世宁的这种二转子画很漂亮,就在宫中成立了珐琅作,让郎世宁教这些中国画师作画。后来,康熙帝就有了一个想法,给他使用的瓷器上,也能印上这些珐琅画。珐琅作的画师们就和宫廷造办处的瓷器师沟通,在做好了瓷胎后,把珐琅画画上去,然后烧制,这就是珐琅瓷器的来历。”
      我说:“皇帝真会折腾人,连用个盘子都要画上西洋画。”
      老李说:“这就是皇帝啊。天下都是他的,让珐琅画师给他画几幅画算个什么!珐琅瓷器属于宫廷的工艺珍品,专供皇帝和妃子们使用。珐琅画师每画好一幅画,先要经过皇帝钦定,皇帝说这幅画可以画在瓷胎上,才能画;皇帝否定了,就不能画。所以,珐琅瓷器世间只有这一个,绝无重复的。而且,瓷胎还是从江西景德镇专窑烧制,专车运送,你想想这需要多少成本?珐琅画画在了瓷胎上后,在宫廷造办处烧制,出窑后运至皇宫。你想想,这一个珐琅瓷器该值多少钱?”
      冰溜子说:“那可老贵老贵了。”
      老李说:“所以,我见到那张珐琅瓷器盘子,说啥也要买下。”
      在老李大谈珐琅瓷器的时候,顺娃一直在听着。老李说完后,顺娃说:“珐琅瓷器是宫廷的,那为什么我们这里会有?我们这里又不是京城。”
      老李说:“到了乾隆年间,宫廷的珐琅瓷器渐渐增多,乾隆和以后的皇帝,就把部分珐琅瓷器赏赐给有功之臣,所以,珐琅瓷器就有了一部分进入了富贵之家,再然后,英法联军入侵,圆明园被焚烧,八国联军入侵,老佛爷落难西逃,清帝退位,清宫门户大开,谁都能够走进去拿东西,珐琅瓷器就这样流落了民间。所以,在民间能够找到当年宫廷专用的珐琅瓷器了。”
      顺娃说:“你说的这些都对,但我就是觉得这个人是骗子。”
      老李说:“你怎么知道他是骗子?”
      顺娃说:“我们这里很多骗子专骗外地人,使用的借口都是‘偷老爷家中’的。”
      我偷偷地笑了,我第一次骗那对省城来的夫妻时,也是这样的说辞。
      老李像站在讲台上一样,挥舞着手臂说:“说不定他真是偷老爷家中的。这么好的机会,怎么能失去呢?”
      顺娃说:“如果您执意来买,你就说十个银元,再多没有,看他怎么说。”

      老李夫妻和我又来到了那条巷子尽头,顺娃和冰溜子躲在一边。那个男子看到老李去而复返,眼睛里有一星火花在闪烁,他快步走到了老李面前,说:“快点快点,我出来时间够长了,老爷会怀疑的。”
      老李说:“十个银元。”
      那名男子不高兴了:“啥?十个银元?你这是糟蹋我哩。”
      老李说:“十个银元,再多没有。”
      那名男子左右望望,说:“算了,给你,我要急着回去。”
      老李用十个银元买了一个宫廷制作的珐琅瓷器,高兴得不得了,认为自己捡了天大的便宜。他拿着那张盘子翻来覆去地看,向我们讲解着珐琅画的精妙之处。他兴致盎然,眉飞色舞,我们一句话也插不上。
      路过一家客栈,老田突然发现什么异样,她喊道:“这边看,这边看。”
      我们顺着老田的目光,看到客栈的柜台上放着一个和老李手中一模一样的珐琅瓷器,都是一样大小的盘子,盘子里都画着喜鹊登枝,都是黄底色、黑树枝、绿树叶、花喜鹊。老李看看柜台上的盘子,再看看自己手中的盘子,一下子傻眼了。
      顺娃问客栈老板:“你这个盘子怎么卖?”
      客栈老板说:“一块银元一对,下面还有一个。”

      纵然老李学富五车,也斗不过江湖险恶。再厉害的拳师,也架不住一顿半截砖。老李的经历为文明斗不过野蛮提供了最好的注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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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4-20 09:47:54 | 显示全部楼层
      从县城到后李村,足有二十里,先是平原,后是山区,道路越走越狭窄,人烟越来越稀少,每当前面出现人影的时候,我就满怀信心地认为,那是给我们兜售假古董的人,可是,他们总是与我们擦肩而过,对我们连一眼也没有多望。奇怪啊,怎么会这样?
      越接近后李村,顺娃的脸色越难看,他可能认为我以前都在欺骗他,故意把万字支走,破坏了他们的生意。
      可是,我有口难辩。
      奇怪啊,走出县城后,这一路上怎么就没有遇到兜售假古董的呢?

      老李把假古董叫赝品,他说赝品是这类假古董的专业名字。
      老李很快就从买了赝品的阴霾中走出,他谈性很浓,给我们讲起了赝品的历史。
      他说中华民族是一个聪明的民族,但总是把聪明用在了歪门邪道上,中国人制造赝品的历史和文物出现的历史一样长,自从有了文物,自从文物能够卖钱,就出现了赝品。在这个民族的成长史中,阴谋诡计充斥在了每一个朝代每一个行业的血液中。老李将西方民族称为狼性民族,将中华民族称为驴性民族,狼坚韧而无畏,驴子胆小怕事,苟且偷安,而且喜欢窝里斗,一个槽头上拴不下两头好叫驴,驴子在一起总是争斗不休,而遇到狼侵袭,就吓得各自逃命。
      老李说,中国人制造赝品的历史,最早可以追溯到春秋时期,《韩非子》记载,齐国攻打鲁国,鲁国求和,齐国要求鲁国进献一只商鼎,才可罢战。鲁国就制造了一个赝品,进献给齐国,而将真正的商鼎藏了起来。这是典籍中关于赝品最早的记载。到了战国时期,因为谁都知道古玩有收藏价值,所以古玩就走上了市场,进行买卖。对于中国人来说,有买卖就会有杀戮,有买卖就会有假货,于是,在战国时期,赝品在民间大量制造。这时候的赝品都是青铜器。
      到了唐朝,字画赝品开始有了市场,发轫者是唐太宗李世民。李世民让冯承素等人临摹王羲之的《兰亭序》,发给大臣,字画赝品开始大量出现。这种赝品制作一直流传到了今天。字画赝品的制作法有四种:照摹、临拟、仿制、造代。照摹是把宣纸压在古画上面,一笔一划地勾勒出来;临拟是照着古画画出来;仿制是按照原作者的风格,另行画出一幅;造代是胡乱画一幅,落款处写上名家的名字。
      老李说,历朝历代,赝品不断技术革新,手段也越来越高超。到了现在,赝品完全以假乱真,真假难辨,市场上的赝品比真品多了不知道多少倍。如今要找真品,只能去那些偏远的乡村了。
      我和冰溜子交换一下眼神,都忍不住笑了。这个老李说起来头头是道,其实都是些理论知识,一到实践中就会晕头转向。刚才,他不是就在县城里被一个人拿着假珐琅瓷器骗了吗?
      后李村非常偏远,处于森林之中,老李可能就是觉得后李村会有真正的古玩,才要求我们带着过去。

      我们到达后李村的时候,太阳已经偏西了。这个村庄确实非常古老,只有一条小路与外界相接,村庄里随便一棵树,都比我的年龄长,很多古树树身都空了,树根露了出来。村中的青石板道路磨得精光,而墙角和井台边却长满了青苔。院墙上,房屋上都长满了萋萋的荒草,砖墙和瓦片因为年代久远,都变成了暗青色。
      村庄里只有几户人家,每户人家都只有老人,一打听,说是年轻人嫌这里交通不便,连个媳妇都找不下,搬到了七八里外的山脚下。
      后李村像一只虱子,藏在大山的夹缝里,村前村后都是茂密的森林,这里与世隔绝,村中的老人还穿着清朝的服饰。我一来到这里,就像走上了戏台子一样。
      那个我多次在字画店见到的神秘老头就在这里。他坐在门口的石头狮子上,袖着双手,垂着眼皮,像一尊古佛。而他的服饰,和我在县城字画店看到的完全不一样。
      顺娃把老李夫妇带到了神秘老头家中,我看到他家墙壁上贴着一张绘画,纸张陈旧,颜色发黄,而且还撕破了一个角。老李也看到了这幅绘画,他爬上去,像一只苍蝇爬在了刚刚端上来的饭菜上一样。他把这幅绘画从头看到尾,又从尾看到头,眼睛瞪成了鸡蛋,他说:“韩干的作品,韩干的作品。”
      我嘴巴一裂,差点笑出声来,顺娃用严厉的眼光看着我,我不敢笑了。
      老李问神秘老头:“这幅画怎么卖?我要了。”
      神秘老头说:“你要可以,我那副画是为了挡住后面的墙壁,墙壁上掉了一片墙皮。你想要就拿走,但你得给我拿个挡墙皮的东西。”
      老李听到老头这样说,看了一眼老伴老田。老田的眼睛也睁大了,老李相信今天绝对占了一个大便宜,他遇到的是一个一字不识的农村傻老头,守着金山讨饭吃。
      老李就要从墙上揭取这幅画的时候,顺娃不答应了,顺娃说那幅画是他先看到的,老李也是他引来的,所以那幅画应该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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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4-20 09:48:03 | 显示全部楼层
      老李脸露窘色,可能大学教授的他很少遭此抢白和尴尬。他似乎在喃喃自语:“你知道韩干吗?”
      顺娃说:“我不知道韩干,但我知道这幅画很值钱。今天早晨,我在饭馆吃饭,和朋友谈起了后李村,我们说后李村偏远闭塞,但又很多大户人家,屋里的宝贝可不少。你就来到我的饭桌旁,请求我带你来后李村。我不认识路,请了这两个少年一同前往。如果不是我,你没有听过后李村;如果不是这两个少年,你也来不到后李村,这幅画很值钱,我知道你到了省城,一转手就卖一大笔钱。你不能一个人独吞,你要给我们每个人都分点。”
      老李的脖子都红了,他可能感到在韩干的绝世艺术品前谈钱,有辱斯文,他没有底气地说:“这不是钱……钱的事情。”
      神秘老头站在门外的阳光下,他好像耳聋眼花,一直不知道屋子里为什么吵架,他看到老李被顺娃逼到墙角,就走进来说:“和为贵,和为贵,你们为什么要这样,你们不是一起来的吗?。”
      老李说:“为了你这张画。”
      神秘老头说:“为了一张破纸,就要吵架,不值得。给你们拿走吧。”
      神秘老头的高风亮节让老李很感动,老李说:“你说的很对。”
      神秘老头又走出去了,能够晒一会儿太阳比古画的吸引力,对他来说更大。
      顺娃看着老李说:“你来后李村收古董,我也来后李村收古董,既然我们都看上了,二一添作五,你看怎么样。”
      老李说:“那自然好,出手了以后,我给你一半钱。”
      顺娃说:“城市里你人熟悉,我谁都不认识,你卖了一百说五十,我找谁打听去。干脆这样,你在这个村子里看上什么,就要分我们三十块银元,我们每人十块。”
      老李做好了顺娃狮子大张口的准备,却没有想到他每张字画只要三十块银元,老子赶紧答应了。
      我和冰溜子跟着他们走进了后李村每户人家,几乎在每户人家都找到了古字画,有的是王羲之的,有的是颜真卿的,有的是韩干的,有的是八大山人的,大学教授的老李欣喜若狂,大户人家小姐的老田也喜形于色,他们以为自己发现了中国文化艺术的宝藏。
      他们不知道自己走进了顺娃他们构筑依旧的陷阱里。后李村的每家每户,都是做旧业的据点。做旧的人,把大量冒充名人的字画,和大量冒充宋代的新制瓷器,放在后李村,因为后李村偏远闭塞,收购文物的人都知道这样的村庄里会有古董,所以,他们来到这里丝毫也不会怀疑,他们看到每一个盐罐,每一个腌菜摊子,看到这些瓷器上的“天启年制”或“万历年制”,就毫不怀疑;他们看到那些发黄皱边的又破又烂的字画,就认为年代久远,看到这些字画落款处的古代画家的名字,也毫不起疑。他们自己掉进了陷阱里,还满脸都是幸福的微笑。
      这就是江湖。
      江湖是一本大书,这本书籍是在学校里看不到的。江湖知识丰富,这些知识也是在课堂里学不到的。你在学校里,学习几年就毕业了,就取得了文凭;但是你在江湖,可能学一辈子也不能毕业,江湖上没有文凭,江湖上只有经验和教训。
      江湖无处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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