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千羽》之“传奇”——中国古代的异闻奇事-----林素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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盗亦有道才行啊

宝宝寒

39情人
　　唐代东都洛阳的思恭坊，住着个名唤朱七娘的女子。
　　
　　这女子相貌俊俏，身段窈窕，能歌善舞，言语也很乖巧，无论低眉还是浅笑，都有着万种的风情。
　　
　　这样的女子，不是不令人欢喜的。只不过，朱七娘不是大家闺秀，也非小家碧玉。——
　　一般的良家妇女，没有这么多的才艺。
　　
　　她是是一个倚门卖笑，整日送往迎来的欢场女子。
　　
　　欢场女子与朝中大员一样，也有门可罗雀，门庭若市之分。朱七娘无疑属于后一种。门外总是车马云集，洛阳的豪富，争相做她的入幕之宾。
　　
　　有一位王将军，在朝中颇有些势力，是朱七娘门上的常客。
　　
　　娼家女子也得有靠山，才不至于被人欺辱，这朱七娘对王将军也是着意笼络。每逢王将军上门，都要花上好长时间梳洗打扮。本来底子就不错，这样一来，更显得容光照眼，风姿绰约。
　　
　　只要有闲暇，王将军就往朱七娘门上跑，两个人如同蜜糖一般粘在一起，连家里的娇妻美妾，都冷落了。
　　
　　原以为王将军身体康健，仕途畅达，至少能罩着自己一段时间。没想到，开元年间，忽然有一天，这男子说不来就不来了。
　　
　　两个人既未吵架，也没拌嘴，整日柔情蜜意，就这么断了联系，朱七娘是怎么也想不通。都说世间男子薄幸，可怜她朱七娘还把王将军当成个有情有义的，却原来天下乌鸦一般黑。
　　
　　一定是又有相好的了！朱七娘心想。
　　
　　不来就不来吧，纠缠下去也没什么意思，我就不信，没有你王将军，朱七娘就活不下去了。
　　
　　就这样，半年过去了。这年七月的一天，久无音讯的王将军，忽然登门拜访。
　　
　　旧情人相见，两下里都红了眼。朱七娘原以为王将军早已把自己忘到脑后去了，现在看他再次登门，免不了似真似假地嗔怪几句。
　　
　　王将军一味地陪着不是。七娘是在风月场打滚的人，知道这事不能太较真，三言两语之后，给了王将军一个台阶下，两个人又和好如初。
　　
　　小别胜新婚，情人之间也是如此。朱七娘摒退了丫鬟，两个人坐在房里，知心的话，怎么也说不完。
　　
　　好像是一转眼的功夫，就到了日暮时分。朱七娘原本以为王将军会在这里留宿，没想到，他竟然站了起来，对她说：
　　
　　“我这就要回府去了，不知道七娘能否随我至温柔坊夜谈呢？”
　　
　　出堂差的事，朱七娘以前也没少碰见，王将军又是老情人，没有理由不答应。
　　
　　她叫侍女收拾了一下东西，就要跟王将军同去。
　　
　　正在此时，有位女子从外面走进来。这个女子不是别人，正是朱七娘的养女。
　　
　　欢场上的女子，总有年老色衰的时候，王将军走后，朱七娘痛定思痛，开始为自己谋划退路。现在，她手底下也颇有几个色艺双全的女子。
　　
　　这些女子，按照惯例，都同朱七娘以母女相称。从外面进来的这个，能歌、善舞、工于弹奏，相貌也是一等一的好，冷眼看去，颇有几分朱七娘当年的影子。
　　
　　这女子心思细密，头脑灵活，朱七娘平时是把她当做自己的心腹看待的。她见朱七娘正要同王将军往外走，开口阻止道：
　　
　　“我看将军留在这里就挺好，为什么非要回府里去呢？难道……还有什么顾忌不成？”
　　
　　可是，王将军托辞家里有事，不能在外留宿，非走不可。临走时，仍大力邀请朱七娘与他同去。养女无奈，只好看着朱七娘与王将军走出门去。
　　
　　门外停着一匹高头大马，王将军将朱七娘抱上马背，两个人同乘一匹马，就往他温柔坊的家走去。
　　
　　这一夜，素纱帐内，风光无限，两人之间的温柔缱绻自不必说。半夜时分，朱七娘才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早，她还没有睁开眼睛，忽然被一阵尖叫声从梦中惊醒。
　　
　　那声惊叫极为凄厉，刺人耳膜，如同见鬼了一般。
　　
　　紧接着，耳边是各种器皿被碰倒的声音，一个人跌跌撞撞地从屋子里跑了出去。
　　这是谁呀，可得让王将军好好整治整治。打扰了他们二人的好梦。
　　
　　好半天，朱七娘才费力地睁开眼睛。
　　
　　窗前，围着几个人，正大眼瞪小眼地看着她。
　　
　　朱七娘见状，急忙拉紧了肩头的被，神情戒备地看着那些人。
　　“你们，你们想要干什么？”
　　
　　王将军就睡在她身边，看来睡得比她还死，也不说为她撑撑腰。
　　
　　“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其中有个人咽了口唾沫，艰难地道。
　　
　　“是这府里的主人——王将军请我来的！”
　　
　　那些围观的人一听这话，脸色大变。
　　
　　“你说是家父请你来的？”
　　
　　“是啊，你们……是王将军的儿子？”
　　
　　“正是！”
　　
　　“不信的话，问问你父亲就知道了！”朱七娘往床里看了一眼。
　　
　　“家父已经死去半年了！”
　　
　　一听这话，朱七娘惊得从床上跳起来，她回过头来，往自己的身侧看了一眼，果然，那里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直到此时，朱七娘才知道，自己竟然躺在王将军的灵床上。
　　
　　原来王将军已经死了半年了，怪不得这半年以来他没有来看自己。
　　
　　今天早晨，王家的女仆来收拾灵床上的被，看到被里面鼓鼓囊囊，好像有什么东西，掀开一看，竟然是一个蓬头散发的人，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那么，昨天晚上，同朱七娘翻云覆雨的那个，究竟是谁呢？
　　
　　难道，是王将军的鬼魂？
　　
　　王氏的子弟询问之后，才知道，面前这个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的女子，竟然是自己亡父领来的。都唏嘘不已。
　　
　　等朱七娘的神志恢复了平静之后，才叫人把她送回去。
　　
　　回到住处以后，朱七娘坐在屋子里，失魂落魄。
　　
　　昨天阻止她与王将军同去的养女走进来，见她这般光景，小心翼翼地安慰了几句。朱七娘一把抓住她的手，把今天早晨的经历，同她说了一遍。
　　
　　养女吞吞吐吐地道：“昨天我见王将军印堂发黑，透着一股灰败之相，担心出什么事，才不想让妈妈去的！”
　　
　　此时，日光透过长窗，照进屋子。地面上光影斑驳。
　　
　　听了养女的话，朱七娘长叹一声，悲欣交集。
　　
　　（出《广异记》）
　　
　　

宝宝寒

　　东都思恭坊朱七娘者，倡妪也，有王将军，素与交通。开元中，王遇疾卒，已半岁，朱不知也。其年七月，王忽来朱处，久之日暮，曰：“能随至温柔坊宅否？”朱欲许焉，其女弹唱有名，不欲母往。乃曰：“将军止此故佳，将还有所惮耶？”不获已，王以后骑载去。入院，欢洽如故。明旦，王氏使婢收灵床被，见一妇人在被中，遽走还白。王氏诸子，惊而来视。问其故，知之父所引。哀恸久之，遂送还家焉。（出《广异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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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宝寒

40县令的奇遇
　　
　　唐高宗永徽初年，张琮在南阳县任县令。
　　
　　一天晚上，他正躺在阁子里胡思乱想，忽然听见台阶前面栽种的竹子里传出来一阵呻吟声。
　　
　　那声音断断续续，好像是有人正在承受着某种巨大的痛苦。那痛苦无可名状，却又无法摆脱，他只能通过断断续续的呻吟，来减轻肉体与精神上的折磨。
　　
　　张琮被这呻吟声搅的心慌意乱，他从床上爬起来，披上衣服，探头朝外面望去。阁子外面月华如水，浸得阶前一片清明。台阶前面的竹子枝叶婆娑，在夜风的吹拂下，发出沙沙的响声。
　　
　　那里面，什么也没有。
　　
　　更为奇怪的是，这个时候，刚才那断续的呻吟声，也停止了。
　　
　　院子里面除了蛐蛐叫，就是鸣蝉声（楼主是北方人，不晓得蝉在晚上叫否，姑且这么一写），除此以外，还有其他各种不知名的昆虫，发出或动听，或聒噪的声音，交织在一起，汇成颇为宏大的合奏。
　　
　　张琮什么也没发现，又把脑袋缩回去了。翻身上床，很快就睡着了。
　　
　　没想到，第二天晚上，他又遇见这样的怪事：听见阁子外面有人痛苦地呻吟，等出去寻找时，那声音就消失了。
　　
　　这样的事情，接连发生了好几个晚上。纵然张琮胆大包天，也不免背后生凉。
　　
　　这天晚上，张琮临睡之前，准备了一盏淡酒，敞开窗子，对着空中祈祝道：
　　
　　“若有神灵在此，请与张某一叙！
　　”
　　说罢，将酒洒在地上。
　　
　　这番话说完之后，他刚要转身回头，眼睛的余光忽然看见竹子里黑影一闪，走出一个人来。
　　
　　那人长相敝陋，蓬头垢面，神情极为憔悴。身上的衣服也已经是大窟窿套小窟窿，十分的破败。仿佛碰上一碰，就会随手碎裂一般。
　　
　　这样的衣服，他居然有本事穿在身上！
　　
　　那人走到张琮面前，朝他一抱拳，道：
　　
　　“跟您说实话吧，我并不是人！”
　　
　　张琮听后，吃了一惊，正想发问，却见那人继续说道：
　　
　　“在下是秦王李世民麾下的战将。朱粲之乱时，我正在军中，寡不敌众，为朱粲手下的匪类所杀。我的尸骸，就埋在明府阁子前面。”
　　
　　“哦？是这样。”张琮没有想到，自己居住的地方，原来竟然是以前的战场。
　　
　　别人他或许不知道，这朱粲可是如雷贯耳。
　　
　　——他是隋末唐初有名的吃人恶魔。
　　
　　朱粲是佐吏出身，原本在县太爷手下跑腿，为人好勇斗狠，极为凶残。
　　
　　隋炀帝大业十一年，长白山（今山东邹平南、商丘和淄博间）爆发农民起义，朱粲随同大军前去镇压。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平贼的他，摇身一变，也成了贼。他半路逃亡，聚众造反，号"可达寒",自称"楼罗王"。这只队伍象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大，后来，众至10余万人。大业十四年(618)十一月, 朱粲在冠县称楚帝,年号"昌达"。此时，他手下已经集结了20多万人。
　　
　　这个流动政权活动于汉水、淮河之间，迁徙无常。攻破郡县之后，便打开粮仓，狂吃那里的粮食。若拔营之前，仓里的粮食还没吃完，就放一把火，将其全部焚毁。一同遭殃的，还有附近的城郭和民居。
　　
　　朱粲虽已称帝，但是似乎并没有什么长远打算。他既不建立根据地，为自己打造一个稳固的后方，也不设置官吏管理地方民政，组织生产，而是靠劫掠补充军资。
　　
　　当时襄阳、邓州一带大旱，白米一斛万钱都买不到。若抢无可抢，军中将士又嗷嗷待哺之时，干脆就让士卒把无辜的妇女、儿童端上饭桌。据说，他最喜欢的，就是烹熟的幼儿。
　　
　　这杀人恶魔有一句名言，流传甚广："世上最美味的就是人肉，只要有人，还怕饿肚子？"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一次，当朱粲强令各堡将妻子幼儿送至军中，充作军粮时，诸堡堡主不忍自己的妻儿成为别人的盘中餐，遂联合起来，起兵攻打朱粲。附近州郡的民众被朱粲的军队害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一听这消息，也群起响应。朱粲率军迎战，结果被愤怒的军民杀得大败，狼狈而逃。
　　
　　从此以后，朱粲的军队便元气大伤，一蹶不振。他见唐高祖李渊建立唐朝，在长安坐稳了天下，便在唐武德二年（619）遣使向唐朝请降。
　　
　　李渊接受了朱粲的投降，封他为楚王，任其自置官署，便宜从事。并派遣散骑常侍段确前往慰劳。
　　
　　段确嗜酒贪杯，宴席上借着醉劲儿戏弄朱粲说：
　　
　　“我听说阁下好吃人肉，这人肉究竟什么味道呢？"
　　
　　朱粲此时虽然寄人篱下，却是个脾气暴躁的主儿。当下反唇相讥：
　　
　　"这话你是问对人了。我告诉你，人肉非常好吃，尤其是醉酒之人身上的肉，如同酒糟腌制的猪肉一般，味道好极了！"
　　
　　这显然是映射段确啊！段确闻言大怒，骂道："大胆狂贼，你入唐后，不过是皇帝手下的奴才，给你口饭吃就不错了，还想再吃人肉，做梦去吧？"
　　
　　段确不过是逞口舌之利，可是，朱粲风横跋扈惯了，哪受得了这个窝囊气，当即命令手下将段确和他的随从都绑了起来，投进滚沸的大锅，一锅煮了，同左右分吃。
　　
　　杀了朝廷使者，无疑是自绝后路，无奈之下，他只得再次上演屠城的把戏。然后投奔洛阳的王世充去了。
　　
　　一年后，李世民打败王世充，抓住朱粲，将其斩于洛水边。
　　
　　对于朱粲的这个结局，当地百姓无不拍手称快，纷纷向他的尸体投掷砖石泄愤，很快，尸体便被砸得血肉模糊，而扔过来的石头，已经堆积得如同坟墓一般。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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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一段令人不寒而栗的历史。
　　
　　面前的这个人，就是当时随同秦王李世民讨伐叛军的将领吧。张琮心想。
　　
　　战场上死的人多，连具棺材都没有，就草草挖个坑埋上了。
　　
　　这个时候，只听那人继续道：
　　
　　
　　“我本来在此埋得好好的，不知道什么时候，这里种上了竹子，竹根越长越深，伤了我的眼睛。那种疼痛，撕心裂肺，实在令人难以忍受。”
　　
　　“因为明府仁义贤明，特来相告。您如果能够将我移葬他处，就是在九泉之下，我也忘不了您的大恩大德。”
　　
　　张琮道：“原来是这么回事啊，您为什么不早说呢，白白受了这么多天的苦。”
　　
　　那人听了他的话，喜不自胜，深施一礼之后，又消失在树丛中。
　　
　　第二天一早，张琮就从床上爬起来。命人到街上的棺材铺买了一口上好的棺材，然后挖开竹子，掘地三尺之后，果然在地下发现一具尸体。
　　
　　这么多年以后，那尸体烂得只剩下森然的白骨。一条竹根穿过骷髅那黑洞洞的左眼眶，深深地扎在泥土之中。
　　
　　——这便是令那只鬼遭受痛苦的根源吧！
　　
　　张琮叫人把骨头捡出来，尸骨外面，套上体面的新衣，在城外找了一个山明水秀之处，安葬在那里。
　　
　　事情办完之后，就回到了城里。
　　
　　从此，他的阁子外面，果然就听不到呻吟声了。
　　
　　几天以后，某地的乡豪犯了罪，被张琮下令用木杖笞打。结果，一把老骨头受刑不过，死在当场。
　　
　　他家人听说以后，立志复仇。谋划好了，只要县令晚上一出门，就把他当场格杀。
　　
　　张琮为人谨慎，晚上很少出去夜行，所以，这些人一直都没有找到机会。县衙有重兵把守，他们也冲不进去。
　　
　　不久以后，城中失火，蔓延数十家。这么大的事，县令再坐视不管，可就说不过去了。张琮带领人马，出去巡视火情。
　　
　　刚来到街上，就见一个人从路边走过来，拦住他的马，问道：
　　
　　“您这是要到什么地方去？”
　　
　　张琮定睛一看，原来是前些天那个被他安葬在城外的人。现在，此人衣冠楚楚，顾盼生威，与当初在他家院子里的情形，已经不可同日而语。
　　
　　“街上发生火灾，我得出去看看！”
　　
　　“我劝您还是留步为好！有人计划好了，要在今晚取您的性命！”
　　
　　“谁？是谁？这么大的胆子！”
　　
　　“就是前些时候被您得罪的人啊！”
　　
　　张琮踌躇片刻，最终，感念那人的一片好心，还是拨转马头回去了。
　　
　　第二天，他就派人逮捕了那乡老的家人，严加审问，果然，与昨晚那人说的丝毫不差。
　　
　　恶人全部被绳之以法。
　　
　　那人救了他一命，张琮心里十分感激。晚上就带人到那人的墓上拜祭。还特地为他立了一块碑。碑上写道：
　　
　　“身殉国难，死不忘忠。烈烈贞魂，实为鬼雄。”
　　
　　（出《广异记》）

宝宝寒

　　永徽初，张琮为南阳令。寝阁中，闻阶前竹有呻吟之声，就视则无所见。如此数夜，怪之，乃祝曰：“有神灵者，当相语。”其夜，忽有一人从竹中出，形甚弊陋，前自陈曰：“朱粲之乱，某在兵中，为粲所杀。尸骸正在明府阁前，一目为竹根所损，不堪楚痛。以明府仁明，故辄投告。幸见移葬，敢忘厚恩。”令谓曰：“如是何不早相闻。”乃许之。明日，为具棺榇，使掘之，果得一尸，竹根贯其左目。仍加时服，改葬城外。其后令笞杀一乡老，其家将复仇，谋须令夜出，乃要杀之。俄而城中失火，延烧十余家，令将出按行之。乃见前鬼遮令马曰：“明府深夜何所之，将有异谋。”令问为谁，曰：“前时得罪于明府者。”令乃复入。明日，掩捕其家，问之皆验，遂穷治之。夜更祭其墓，刻石铭于前曰：“身殉国难，死不忘忠。烈烈贞魂，实为鬼雄。”（出《广异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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