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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朦胧的晨光

[转帖] 《侯大利刑侦笔记》第1-8部(全文完大结局)-2022年侦探小说黑马-小桥老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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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无聊
    2024-10-27 08: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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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2020-5-14 07:22:2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131章秘密行动
    刘战刚最先说话,道:“老洪,我记得当年你和田跃进、黄卫和秦力都是重案大队第二组的吧?田跃进和秦力当年是什么情况,为什么先后辞职?”

    洪金明摸了摸圆脑袋,道:“秦力和田跃进都是二组骨干,秦力是拼命三郎,田跃进是智多星,后来还当过二组组长。两个主力前后辞职,搞得我很没面子。姜局在开会时骂我带兵能力不行,完全是痛骂,骂得我恨不得地上有条缝好钻进去。”


    刘战刚道:“为什么辞职,你真不知道?”


    “田跃进辞职,他当时说要考律师资格证,然后当律师,后来果然成为江州最有名的律师。秦力则是说经济困难,家里还有个弟弟要养。秦力爸妈都在车祸中过世,弟弟其实是他带大的,长兄如父,我也理解。”


    洪金明指着白板,道,“秦涛如今在银行工作,生活还算不错,秦力功不可没。”


    刘战刚道:“你的意思,他们辞职有正常原因,没有什么异常?”


    洪金明道:“如果不是侯大利弄了一个关系图,我压根儿没有想到秦力和田跃进辞职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当年公安待遇特别低,社会上又是下海潮,离职并不稀奇。”


    刘战刚仰头看着屋顶,看了好几分钟,道:“这是一个很重要的思路,我们不能忽视。黄卫案算是破了,但是我们只是打死了凶手,幕后指使者一直没有出来。黄大磊案又涉及被盗窃的六四式手枪,他们之间如果有牵连,那就是惊动省厅甚至公安部的大案啊。”


    在座诸人都明白分管副局长的意思,最怕公安内部有人牵涉其中。


    当初黄卫牺牲,作为黄卫逝世前最后接触的人,侯大利有重大作案嫌疑,省厅直接派了三人小组到江州市局,判断出侯大利没有作案嫌疑以后,三人小组就撤回了省厅。


    如果这几个案子背后真有公安人员参加,性质就变得极其恶劣。


    刘战刚又凝神想了一会儿,道:“你们几个在我这里坐一坐,我到关局办公室去一趟。”


    半个小时后,刘战刚回到办公室,道:“我和关局商量了,105专案组深入挖一挖黄大磊、吴开军、杜强、秦涛、唐山林、秦力、黄卫之间的关系,现在不预设立场,顺着线索往下挖,如果有民警涉及其中,必须拔除脓疮。田跃进是因为其他案子进监狱,这几年都在里面。他除了曾经与秦涛和黄卫是同事之外,没有其他纠葛,至少表面如此,所以侯大利不必回避。挖这七人关系的真正原因只能局限于屋内几人,支队只能是宫支和洪政委两个知道,专案组只能是朱支和侯大利知道。朱支为人正派,破了很多大案要案,组织上是绝对相信。侯大利是新民警,与以前的事没有瓜葛,组织上也相信你。”


    刘战刚环顾所有人,道:“我强调一遍,今天在这里谈的事情要绝对保密,不能外传。专案组继续深挖线索,宫支和洪政委在支持和配合的同时,要目光向内,注意掌握侦查员的动态。但是,在没有线索的情况下,宫支和洪政委这边不要有明显行动,免得引起不必要的麻烦,造成不利影响。支队和专案组有任何发现,必须随时向市局报告。”


    这是一个特殊任务,朱林和侯大利都感觉到巨大的压力。


    离开刘战刚办公室,上了越野车,朱林告诫道:“希望与内部人员没有任何关系。我干了三十年刑侦,组织上信得过。你是刚毕业的侦查员,与老侦查员没有纠葛,又是谁都不理的公子哥脾气,反而赢得组织信任。我和你都不能辜负了组织上的信任,一定要把这事办好。”


    侯大利苦笑道:“我没有对谁都不理,只是天天想案子,对其他事情想得不多。朱支,我想调查秦力在唐山林被杀以及黄大磊被枪击那天的行踪,先去调取秦力住家附近的监控视频。”


    朱林道:“为什么要调查秦力?仅仅因为他是秦涛的哥哥?”


    侯大利谈了在黄卫家里看到的秦力持双刀的相片以及唐山林左手臂的奇怪刀伤。


    朱林道:“你负责案侦工作,有什么想法就去办,查到了有用线索就继续追,查否了也是进步。调查的时候程序要合法,提前办好手续,拿给我签字。”


    回到刑警老楼,侯大利将调取视频之事交给了葛向东和樊勇。


    葛、樊离开不久,他接到丁晨光打来的电话。


    丁晨光声音低沉,道:“从道理上,我应该主动拜访你。你是小辈,就动个步,到厂里来,我们叔侄聊一聊。”


    侯大利有着杨帆遇害的经历,对丁晨光充满了同情,给田甜通话以后,直奔丁工集团。




    阿蛮早就等在大门口,看到侯大利的越野车以后,坐上越野车副驾驶,这才一路顺畅经过保卫严密的二道大门。


    丁晨光陷在柔软的皮沙发里,除了眼珠以外,身体其他部位都一动不动。


    当阿蛮带着侯大利进屋以后,他张开嘴巴,如干涸湖底的鱼一般用力吸气。氧气进入他的身体,慢慢变成了精力。


    “大利,到我这里来不要有心理负担,不能说的你可以不说。我想找人聊一聊,你是很好的聊天对象。平时喝茶还是咖啡?茶和咖啡,我都有顶级的。”


    丁晨光站了起来,最初身形佝偻,慢慢变得挺拔起来。


    侯大利跟随丁晨光走到窗前,道:“重案大队大规模采集了血样,遗憾的是没有比对成功。我们找到了凶手的DNA,他迟早会落网,我对这一点很有信心。”


    丁晨光将手放在侯大利肩上,道:“从本质上来说,能不能破案,对于丁丽本人来说都没有意义,她短暂的生命已经结束了,以一种非常惨烈的方式。破案,更多的是我的执念,如果不能破案,纵然赚再多的钱,对我来说也没有意义。


    女儿离开了,我脑中常常涌出‘无常’这两个字,觉得人生很空虚,失去了意义。


    这和失去女儿的痛苦又不一样,前者是用一把大锯切割身体,一刀两断,痛苦是痛苦,但来得干脆;后者是病毒感染了每个细胞,每个细胞都破裂,在慢慢死去,这是更加无法解脱的悲哀。这两种感受交替出现,我能撑到现在全靠丁工集团。为了对抗‘痛苦’和‘无常’,我把所有精力投入到工作中去,创造了丁工集团的辉煌。


    我还有过好几个漂亮的年轻女人,给我生了儿子和女儿。但是,想起丁丽生命结束时的状况,我总有一种无常感,感觉一切都没有意义,包括痛苦也没有意义。



    每次走到阳台,望着楼下,我总是会想,跳下去就可以解脱这一切。人生不过是一场电影,电影开演时,非常华丽,非常热闹;电影结束,一切都消失,之前的画面只是幻影和错觉。”


    侯大利完全能理解丁晨光的心理状态,更准确地说,他曾经也有过类似的心理状态。当杨帆逝去时,他的人生就被隔成了两段,这两段有联系,人生方向却彻底改变了。



    “丁伯伯,你放心,我们都在全力以赴。有件事不知道你是否知道,当年技术室的主任雷帮国,得知我们发现了衣服上的精斑以后,情绪变化很大,偷偷哭过,晚上喝了酒,结果脑出血,过世了。”


    “我知道这事。唉,这人很可恨,非常可恨,恨不得让他判刑。后来听说他出事,我又原谅了他。他用生命来弥补了失误,还有什么不能原谅?”


    丁晨光拍着窗台,道,“什么是最珍贵的?肯定是生命。有生命,才有一切,没有生命,什么都是空谈。大利,你说会不会真是流窜作案?”



    在侦办丁丽案时,有侦查员提出这有可能是一起“流窜作案”,从1994年到目前,这种想法一直没有完全消失。


    在老谭宣布DNA比对失败之后,侯大利也在短时间想起了以前的争论,道:“如果没有找到凶手的DNA,那么此案还真没有办法侦破,除非凶手因为其他案子被抓,然后主动交代。现在有了凶手的DNA,极有可能在数据库里比对成功,我们现在最需要耐心。”


    “那是大海捞针。”丁晨光低下头,声音低沉。


    侯大利道:“我一直不倾向于流窜作案的说法。案发是1994年,那时刑侦技术手段比现在落后得多,甚至出现了代差。相应地,那时的犯罪分子的意识和手段都要差些,流窜作案往往是团伙作案,又因为是流窜,所以现场往往都会留下些痕迹。此案的犯罪现场非常干净,没有留下有用的指纹、足迹,也没有毛发和烟头,凶手翻动抽屉时戴了手套,足迹显示鞋底绑了一块从轮胎上剖下来的橡胶,这说明凶手有很强的反侦查经验。我否定是流窜作案。”


    丁晨光双手抓住头发,道:“我实在想不出谁会这样狠毒。大利,你们采集DNA,会不会出现遗漏?或者说凶手故意拿了其他人的血液,有没有这种可能性?”


    侯大利摇了摇头,道:“采集过程有严格程序,不可能有人冒充。”


    晚餐安排在办公室,丁晨光和侯大利相对而坐。


    吃饭时,丁晨光没有谈案子,话题转向宗教问题,探讨佛教的生死轮回。


    葛向东和樊勇调取的监控视频显示,唐山林遇害当天,上午八点左右,秦力和平常一样在小区步行道散步;上午十点开车离开小区,车停在公司停车场;下午四点,开车回到小区,晚六点左右在小区散步。在唐山林小区附近没有见到秦力的车,也没有见到秦力出现。


    黄大磊被枪击那天,上午八点左右,秦力和平常一样在小区步行道散步,九点开车到所在公司,车停在公司停车场;中午开车回家,下午两点又开车到公司,六点从公司离开。


    与此同时,重案大队二组也对秦力进行了暗中调查,动用了技侦手段,没有发现明显问题。


    尽管秦力持双刀的形象给侯大利留下了深刻印象,他还是将秦力从作案嫌疑人中暂时排除了。准确地说,秦力犯罪嫌疑大大减弱。
  • TA的每日心情
    无聊
    2024-10-27 08:04
  • 签到天数: 62 天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2020-5-14 07:22:5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132章失踪的儿子
    在分析案情时,专案组内部和刑警支队一样,出现了类似的分歧。

    侯大利和樊勇支持唐山林案和黄大磊案有两个凶手,王华和葛向东支持这两案只有一个凶手。


    葛向东道:“这一次神探肯定看走了眼,两案的凶手都有反侦查经验,有一个最明显的特点,用雨伞来遮挡监控镜头。凭这一个细节,可以认定就是一个凶手。”


    樊勇最喜欢和葛向东抬杠,当即反驳道:“进入唐山林家的凶手使用了单刃刀。我就有个疑问,如果是同一个凶手,他有枪,为何不用枪,还要与唐山林搏斗?”



    葛向东针锋相对,道:“在唐家用枪动静太大,凶手觉得一对一,有把握。在金山别墅,凶手要一对二,所以要用枪。”


    樊勇道:“老葛擅长文斗,不懂得我们练武人的习惯,用惯了某个方法,改过来很难。比如组座每次打架都要用擒拿,这已经成了他的身体本能,越是关键时刻,本能越要发挥作用。同样,习惯了用枪解决问题,想方设法都会用枪,特别是在杀人的时候。”



    王华拍着肚子,道:“我干了二十多年警察,遇到很多没有文化的土贼。江州市出现两个反侦查高手,可能性太小。不管樊傻儿找什么理由,两个案子都用伞,不是一个凶手才有鬼。”


    樊勇想了一会儿,又寻了一条理由,道:“唐山林案的凶手是熟人作案。据黄大磊说,他根本不认识凶手。”


    葛向东马上回击:“开枪的凶手全身裹得严严实实,黄大磊想认也认不出来。凶手之所以裹得严严实实,还有一个目的就是防止被黄大磊认出来。黄大磊没有认出来,不能说明不是熟人。”


    王华道:“老葛的观点是正解,是同一个凶手可能性极大,我支持串并案,就算不串并案,在实际办案时都得将两个案子集中起来考虑。”


    樊勇被两人夹攻,有点受不了,道:“组座,你也说句话。”


    两种观点都有一定道理,但是在真相没有揭穿前,很难判定谁胜谁负。侯大利本人更倾向于是两个凶手分别作案,可是两个凶手为何惊人一致地使用雨伞来遮挡监控器,着实不好解释。


    侯大利道:“我是站在老樊一边。大家把观点表述得很清楚,再争下去没有结果,还得做具体事。我和王大队去梅山,见杜强父母。老葛和老樊再去提审吴开军。”



    葛向东道:“DNA不匹配,四个喝血酒兄弟和丁丽案没有关系,我们再去审也没有价值。这一次提审的核心问题是什么?”




    侯大利没有解释更深层次的原因,道:“问三件事,一问喝血酒四兄弟为什么互相不联系,二问杜强到哪里去了,三问黄大磊第一桶金是如何赚到的。把他们的社会关系和行为轨迹理清楚,说不定就能有惊喜。吴开军被关在看守所,信息闭塞,这是极有利的条件,正好可以利用。”


    朱林见葛向东、樊勇和王华三人对这个决定都有些不理解,用不容置疑的语气,道:“我同意大利的意见,执行吧。”


    组长和副组长意见一致,大家也就没有话说,行动起来。


    杜强的老家在梅山镇偏僻的大山中,有一条山道相通。侯大利驾驶的越野车性能极佳,沿着货车印迹,马达发出狂吼,一路冲到杜强父母的小院。


    停车后,王华双手撑住膝盖,叫苦不迭:“我的个妈,若是开警车,在半山坡就开不上来,整死个人。”


    杜强的家很偏僻,风景却是极佳,高大的竹林包围着一座青色小砖房,房前有一个小水塘,水塘四周皆是菜园,绿油油的叶子菜煞是喜人。竹林后面是高大的树木,主要是樟树和楠木。楠木高大挺拔,多数都有十几米高,一个人难以合抱。院子里散养着十几只鸡,长年在山野乱跑,吃了不少野味,个个昂首阔步,神气活现。


    两只黄色土狗飞奔而出,前脚趴低,头朝前伸,发出凶狠的威胁之声。




    一个肩扛锄头的壮实汉子从竹林处钻了出来,道:“你们找谁?”


    他说话有着浓浓的梅山口音,短促含混。


    山里汉子身材和表情甚是彪悍,侯大利后退半步,出示警官证,等到汉子将锄头放下,这才靠了过去,道:“你是杜强的爸爸杜家德?”


    “我是杜家德。”


    杜家德脸色黝黑,身体强壮,脸带怒气,道,“你们的人前几天来过,还抽了我和老婆的血,今天又是什么事?”


    侯大利道:“我们想了解杜强的情况。”


    杜家德闷闷不乐地朝屋里走,道:“我都好多年没有见到这个兔崽子了,不知死到哪里去了。”


    王华背着手,四处张望,道:“风景不错。”


    杜家德道:“住在这里,天天看,啥风景都不好看了。风景有屁用,不能吃不能穿不能卖钱,我还得脸朝黄土背朝天,修地球赚点钱。”


    侯大利打量房屋,看屋内陈设并不是土得掉渣,包括墙上贴画都是南方的风光,并非十大元帅或港台美女,道:“你去过不少地方。”



    杜家德闷闷地道:“农村人在家里没钱,基本上都得出去打工。修起房子后,老子就不想出去了,离乡背井,受罪哟。”


    一个农妇从外面回来,横着眼睛看了屋内一眼,转身到院子里,坐在小木凳上,望着远处的大树。


    杜家德道:“农村婆娘家没见识,见不得客。”




    侯大利道:“你娃儿有多久没有回家了?”


    杜家德小声嘀咕道:“都问两回了,你们烦不烦?”


    王华扔了一支烟给杜家德,道:“我们从城里跑这么远过来帮你找儿子,我们都没有烦,你烦个什么?你摸着良心说,我们是不是来帮你的?”


    杜家德被训斥以后,没有生气,道:“晓得你们是为我好,我是生娃儿的气,一把屎一把尿把他拉扯大,我们真不容易。这个龟儿子不知死在哪里,硬是不回来。”


    侯大利道:“杜强最后一次回家时,有没有给你们说什么话?有没有反常的地方?”


    杜家德狠狠抽烟,想了一会儿,道:“杜强是野性子,初中没有读完,硬是不读了,在镇里跟黄大磊、吴开军几个人混在一起。他平时不怎么回家,一个月就在家里住几天。我真不晓得他是好久不见的,大约就是1994年底,元旦和春节都没有见到人影。我儿喜欢在外面玩,但是春节没回来就不对了,我到处找,黄大磊、吴开军都说没有见到我儿。我想我儿多半被人整了,要不然肯定还是要回家的。我儿喜欢在外面野,孝心还是不错,在镇里弄点好吃的,他都要给他妈带回来。”


    侯大利道:“杜强失踪,报过案没有?”




    杜家德摇头,道:“我们又不会搬家,只要他还活着,还是要回来。古话说得好,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十几年没回来,多半出事了。唉,人活这一辈子有啥意思?没意思。”


    王华到东屋和西屋里转了一圈,走到客房时,道:“刚才你说杜强多半被人整了,那你说说,最有可能被谁整了?冤有头,债有主,总不会无缘无故地整杜强。”



    杜家德继续摇头,道:“我和娃儿他妈前些年在外面打工,娃儿是他婆在管。他婆管不住娃儿,那些年娃儿就喜欢在外面打架,到底惹到谁了,我们还真不知道。娃儿不见人影儿,他婆也走了,我和娃儿他妈就不打工了,守在山里。”


    王华望着门外山林,道:“我看你家里有冰箱,还装有空调,生活应该不错。”


    杜家德抽了一口烟,道:“以前生产队有个苗圃,后来承包给我,这些年城里种树多,树苗卖得还行。”


    当侯大利和王华进屋时,他一直稳坐不动,抽了王华发的两根烟,这才道:“老婆子,倒点水。眼睛长起来吃屎,一点都盯不到事。”


    茶叶是山里大叶茶,经过农家简单炒制,闻起来有股山野味。


    侯大利见茶缸黑黑的,只是象征性往嘴边送了一下,便将茶缸放下。


    王华似乎没有见到茶缸的陈年老垢,喝得津津有味,喝完之后,又塞了一支烟给杜家德,道:“杜强跟黄大磊和吴开军走得近,听说还喝过血酒。你找到他们,他们怎么说?”


    杜家德道:“他们没有说啥,都不知道我儿跑哪里去了,还以为是到粤省来找我了。”


    王华与杜家德交谈时,侯大利眼光停在墙上相片上,便走上前去。


    这是农村常用的相框,里面有杜家德父辈的相片,有全家人合照,还有两张杜强单人照,相片都出自梅山镇照相馆。


    杜强相貌清秀,身形单薄,身姿是那种桀骜少年对抗社会的弯曲姿态,头向左偏,脖子梗着,双手抱在胸前。


    有一张相片是杜家德扛着一把很长的土猎枪,儿子杜强则手提一只兔子。


    侯大利听王华和杜家德“闲聊”,意识到了自己在调查走访时与老警察的差距。


    王华身体胖胖的,笑起来很和善,容易打消对方的敌意,询问前喜欢先拉家常,然后导入到最想问的问题上去,效果很好。


    朱支队在黄氏农家乐时也采用类似的方法,先拉家常,再绕到目标问题。而自己与杜家德问话时稍显简单,没有想到先消除对方的抗拒感,而是直奔主题。


    他一边反思自己的不足之处,一边盯着相片看。




    “现在打猎吗?林子这么密,应该有野家伙。”侯大利注意力被猎枪所吸引,忍不住打断了王华和杜家德的“闲聊”。


    杜家德道:“打个屁猎!施所长盯得紧,三天两头上来查枪。”


    侯大利道:“我想翻拍杜强的相片。”


    王华不等杜家德反对,提前用话封住其嘴,道:“早就应该翻拍几张,我们公安联了网,发到公安网上,其他地方的公安都看得到,可以帮你找娃儿。”


    杜家德还没有来得及拒绝就被眼前的胖子堵了嘴,点头同意。


    侯大利翻拍了杜强的相片,相片不多,一共只有六张。


    每张相片都是差不多的姿势,有一种少年人特有的别扭劲。


    聊了一个多小时,侯大利和王华准备离开。


    杜家德随口道:“来都来了,就在家里吃午餐,我打了一只野兔子。”


    王华拍着大腿道:“野兔,好东西啊,老哥弄兔子,我弄酒,中午喝两杯。”


    王华到越野车里面弄了一瓶酒。这是宁凌特意放在越野车里的洋酒,价格不菲。


    杜家德喝了口洋酒,再也不肯喝,拿出土酒招待王华。


    侯大利要开车,没有喝酒,只是吃红烧野兔。


    酒足饭饱,侯大利和王华离开杜家。杜家德装了一袋红薯,非要送给王华不可。




    在车上,王华打了一串酒嗝,道:“杜家德和他老婆杨丽芬对儿子失踪有一种冷漠感,眼泪都没有掉一滴,到底是不善于表达感情,还是真的冷漠?杜家德口口声声说不晓得儿子做了啥子事情,但是又说儿子在外面打架,失踪是被人整了,从这些谈话,可以推断出,马公安说得没错,杜家德两口子外出打工,杜强婆婆管不住孙子,杜强成了梅山小地痞。”


    侯大利还在想猎枪,道:“杜强跟着父亲打过猎,枪法应该不错。”


    “杜家德有个姐姐杜家秀,现在还在粤省那边。我记下了杜家秀的电话和住址,如果需要,我们过去查一查。”


    王华摇晃着记号码的小本本,道:“我们调查走访也不要太死板,有时候,吃吃喝喝也很必要。除去了公职,大家都是人,增加了感情,很多事就好办。我是治安出来的,搞治安没有这一套本事,那绝对不行。”


    侯大利向胖子伸出了大拇指,表示赞赏。
  • TA的每日心情
    无聊
    2024-10-27 08:04
  • 签到天数: 62 天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2020-5-14 07:23:1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133章十五岁的人渣
    这一次调查走访,没有查到什么有新意的线索,却增加了侯大利对杜强的直观印象。

    看过相片,与其父母交谈过,杜强就不仅仅是资料中的一个名字,而是还原成活生生的人了。


    杜强是二十世纪九十年代无数乡村不良少年中的一个,初中未读完就辍学,游荡在乡村,然后失踪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由于查不到杜强这些年使用身份证的记录,所以,被人“整”的可能性更高。


    越野车开进梅山镇,朱林电话打了过来:“马公安带了些材料,你们两点钟回来见面。”


    通话时,侯大利听到电话里传来马公安浓重的梅山口音:“朱支队,我做点事是应该的,还请我喝酒,太客气了。”


    越野车停在刑警老楼对面的餐厅,朱林和马公安相对而坐,桌上一瓶酒,已经喝了大半。


    朱林做事严谨,中午喝酒是极少见的,此刻脸已经微红,笑容满面,道:“你们下午不要动车,也不要上班了,陪老马喝一杯。刚才和老马摆了龙门阵,他们那时的乡镇公安人员真是了不起,一个人骑个破自行车,要管理一两万人,辛苦,真是辛苦。”


    马公安明显喝多了,眼角出现些灰色小颗粒眼屎,脸色酡红,道:“我们就是处理点打架扯皮的事情,办刑案还是差了些。那时上培训课,朱支刚刚三十出头,讲起刑侦技术,一套一套的,把我们这些没有见过世面的公安人员听得一愣一愣的。今天,朱支还要亲自陪我吃饭,这是给我面子。作为公安人员,我讲一件伤心事,有一次走到市公安局大门,想进去看一看,结果保安不准进。当时我站在门口伤心得差点哭了。乡镇公安也是公安啊,虽然退休早一些,想进自己家看一看却进不了。”


    朱林道:“改天不喝酒的时候,我带你到市局转一转。你想进关局长的办公室,我都可以带你去。”


    马公安道:“其实进去也就那样子,但是,不准我进公安局大院,我还是很气愤。”


    侯大利倒了酒,给马公安敬了酒。


    王华工作时间长,聊了些曾经在梅山派出所工作的老同志,也给马公安倒了不少酒。


    时间不长,马公安就彻底醉了,趴在桌子上打起呼噜来。


    朱林要了一杯浓茶,喝了几口,道:“上一次与老马见面之后,我给老马留了一个任务,让他去查一查黄大磊石场以前是谁在经营,是用什么方式从前一任经营者手里面拿下石场的。企业办的人不熟悉当年情况,当地年龄大些的老村民应该还知道。老马把情况打探清楚了,黄大磊前任经营者姓陈,如今在海南开餐馆,是被迫将石场转让给黄大磊的。你们跑一趟,找那个陈姓经营者当面聊一聊。这种事情电话说不清楚,必须得见面细谈。今天休息,明天出发。调查走访相当于大河捕鱼,撒网下去,到底能有什么鱼还真不知道。希望你们能网上大鱼。”


    侯大利三言两语讲了杜强父母的状况,准备这次顺路与杜家德姐姐见个面。


    105专案组主责是丁丽案,凡是有新发命案,查看是否与丁丽案有关便是其首要职责。


    虽然两次大规模DNA比对都没有成功,105专案组仍然没有放弃既定的侦查方向。


    一方面原因是黄大磊、吴开军和杜强身上的疑点特别多,即使他们没有亲自到现场,也有其他可能性;


    另一方面,专案组朱林和侯大利还肩负着调查警察中是否有内鬼的重任,只有把调查进行下去,才能逐渐找出真相。


    诸人喝了酒,不便在刑警老楼出没,直接回家。


    侯大利回到高森别墅,脑子里总想起杜家德夫妻的模样。


    独子失踪,他们居于大山深处,其中的苦痛很难彻底让外人感同身受。


    他在床上躺了一会儿,翻身起床,给母亲打去电话。“哇,稀奇啊,我儿居然主动给我打电话。有啥事啊?就冲着主动给妈打电话这个事,什么要求,妈都满足你。”


    电话接通以后,传来了母亲李永梅欢乐的声音。


    “妈,我想摘天上的星星。”


    侯大利难得地给母亲开个玩笑。


    李永梅在电话另一边明显愣了愣,一本正经地道:“摘星星难度太高,我和你爸商量一下,发射一颗商业卫星,这事估计还办得到。”


    说到这里,她扑哧笑了起来,又道:“你怎么想起主动给我打电话?你妈很感动啊。”


    她还有一句题外话没有说出来。自从杨帆出事以后,儿子身上似乎就披了一层防护罩。儿子的身体还是属于儿子,精神却发生了变化,形成一道硬壳,将自己的感情包裹在里面,将家人的感情挡在外面。


    “儿子,真没事吗?”当妈的人对于儿子精神上的细微变化最为了解,敏锐地觉察到儿子主动打电话的不同寻常之处。


    “没事,中午喝了点小酒,没去上班,闲得无聊,顺便拨了个电话。”


    “我倒是希望你的空闲时间能多一点,最好是天天闲得无聊。你和田甜很久没有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我让你爸回来。”


    “我和田甜才回来不久啊。”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你在上班吗?”


    “这几天皮肤不太对劲,宁凌陪我美容。来,你妹给你说两句。”


    侯大利没有料到母亲会直接把电话交给宁凌,还让“你妹给你说两句”。


    电话那头传来宁凌略微迟疑的声音,道:“大利哥,我一直没有单独感谢你。”


    随即传来李永梅隐隐约约的声音:“以后直接叫哥,把大利两个字去掉。”


    侯大利道:“你别客气。自从那件事后,我对你是刮目相看,相比李晓玲,你表现得太优秀了。”


    宁凌道:“每次想起这事,我都很后怕。李晓玲出现了精神上的状况,我没有,不是我比她优秀,是她遭的罪比我多。”


    与宁凌闲聊了一会儿,李永梅又说了几句,侯大利才挂断电话。


    放下电话,侯大利想起父亲的外室以及外室的儿子,还有蒙在鼓里的母亲,心情便灰暗起来。


    在外人眼里,他是国龙集团太子,是天之骄子,在刑警支队工作不久就有神探绰号,生活肯定幸福美满。而在他内心深处却总有一块灰暗之处,这是当年杨帆逝去所留下的阴影。无论外界如何变化,这块灰暗之地都没有太多变化,特别是他独处之时,忧伤便如细雨一般袭来。如今,对于原生家庭,他也开始心生愧疚。


    接近下班时候,田甜打来电话。


    她的心情还不错,道:“今天我们在外面吃饭,不到雅筑啊,老是到同一个地方也烦。到金色天街吧,那边吃饭的地方挺多。”


    要与女友吃饭,侯大利从沙发上爬起来,洗了淋浴,让温水洗涤身体的同时将忧伤也暂时洗去。


    金色天街是金氏集团所做的与地产结合的商贸综合体,里面吃、喝、玩、乐一条龙,是江州年轻人比较喜欢的去处。


    田甜挽着侯大利的胳膊,道:“金色天街是江州城漂亮女生聚集度最高的街区,秀色可餐,我带你来,是考验你的意志。”


    侯大利道:“人的意志是最经受不住考验的,希望这就是最高等级的考验。”


    田甜见男友心情不佳,笑得勉强,道:“等会儿吃完饭,我们看场电影。你这人年纪轻轻,却是老气横秋的,没有年轻人的活力。”


    与女友在一起吃饭、聊天,这是侯大利目前最轻松愉快的时光。


    金色天街聚集了山南省各地很多著名餐饮企业,名店林立,最火爆的店面门口等了不少人。


    正在四楼闲逛时,田甜突然拉了拉侯大利的手,道:“前面那人,站在扶梯上的那个男的,你猜多少岁了?”


    扶梯处站着一个身高接近一米八的男子,他站在扶梯处看书,只要有人坐扶梯上五楼,便抬头看一眼,如果扶梯上站着穿裙子的女孩,便用目光全程护送女孩。


    在他的位置,目光所及,恰好能看到女孩稍纵即逝的走光处。


    侯大利反应极快,道:“这个就是强奸小学生的许海?个子挺高啊,完全是成年人模样。”


    田甜道:“许海是人渣,现在是人渣,以后更是人渣。法律严重跟不上形势,以前十四岁算未成年还有合理处,现在营养好,信息发达,十四岁啥都懂了,未成年应该降到十岁。你看这个人渣的眼光,就是盯着女孩裙子里面。我去提醒他,让他回家。”


    侯大利和田甜还未靠拢,电梯处已经吵闹起来。一对情侣沿扶梯上楼,女生穿着短裙,注意到扶梯处那小子的眼光,就用坤包挡了挡裙子,又给男友说了两句。


    男子脾气也挺急,马上做出反应,道:“喂,小子,眼睛朝哪里看?”


    许海回嘴道:“关你屁事!”


    吵了几句后,男子怒火冲天沿着下行扶梯,跑到四楼。


    走到近处,他才发现专盯女人裙子的男人面相幼稚,骂道:“毛都没有长齐,还要在这里耍流氓。”


    男子话音未落,许海猛地一拳打在他脸上。


    两人扭打起来。男子虽然是成年人,体力却不如未成年人许海,被许海压在地上,脸上挨了好几拳,鼻血涌出来,满脸花。


    商场原本人多,人群迅速聚在一起。


    侯大利道:“那个男子打不过许海,到了派出所更要吃亏,我去帮帮他,给人渣一个教训。”


    田甜叮嘱道:“他是未成年人,下手注意分寸。”


    侯大利笑道:“我用反关节技劝架而已。”


    短裙女子想帮助男友,被许海反手推了一把,摔倒在地。


    许海的手还没有收回去,只觉手指传来剧痛,顾不得再打人,准备摆脱对方。


    侯大利原本已经控制住许海,却有意将手放开。许海看着自己手指,倒吸了几口凉气,骂了一句“妈卖×”,怒吼着朝侯大利冲过去。侯大利正等着对方冲过来,准确抓住其手腕,利索地来了一个背摔,紧接着使用反关节技,将许海压在地面。


    许海的胳膊被扭得很痛,禁不住哭了起来,道:“放开我,放开我。”


    商场保安陆续过来,侯大利趁机松开手。这时,满脸是血的男人趁机冲过来,对准许海狠狠踢了一脚。


    依着侯大利本性,很想痛揍许海,只不过身为警察,行为受到限制。


    他推开鼻血长流的男子,示意道:“赶紧去看鼻子,犯不着和未成年人较劲。”


    男子瞅了许海一眼,道:“他是未成年人,可恶!”


    他捂着鼻子,拉着女友快步离开商场。


    许海站起来,身边站着两个保安,将其与侯大利隔开。


    他没有理睬保安,而是盯紧田甜。田甜曾经处理过许海,这让许海记了仇。此刻女警察和摔打自己的男子在一起,两人肯定是一伙的,许海眼中射出仇恨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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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4章砍人最凶的年轻人
    两个小时飞行后,侯大利和王华从阳州机场来到海南三亚机场。

    车行又一个半小时,两人来到了黄大磊石场的前任老板陈彬的门店。


    陈彬戴了一顶遮阳帽,看着进门的小伙子和胖子,道:“我不想惹事。”


    王华胖脸上满是笑容,道:“老陈,你放心,没有人知道我们过来。我和老马是朋友,你的联系方式是他给我的。”


    陈彬哼了一声,道:“老马是好人。只是,他一个人管梅山镇好几万人,根本管不过来。社会渣滓娃儿表面听招呼,实际上根本不理他。”


    陈彬说着带有江州口音的普通话,语调比普通话要短促,听起来就如和人争执一般。


    三人在里屋坐定,陈彬泡了茶,端给两人,道:“这是梅山春茶。每年,在梅山的大姐都给我寄春茶。老马帮过我大姐,是通过大姐拿到我的联系方式的。”


    侯大利喝了口清茶,放下茶杯,道:“陈总,我就直截了当谈过来的目的。当年你在梅山经营石场,在你把石场转给黄大磊后,阳州高速公路建设到了江州,需要大量碎石,石场赚了很多钱。”


    陈彬咬紧了牙关,脸皮轻微抽动。


    侯大利道:“明明知道要赚大钱,你为什么转让?是用什么方式转让的?”




    陈彬猛地将帽子摘下来,道:“这就是原因。”


    帽子下面显露出一条没有头发的暗红色伤疤,伤疤从额头开始一直延伸到左脑,足有十来厘米长,手指宽。


    陈彬自嘲地笑道:“我到了这边,有好几次与当地人发生冲突,我摘了帽子,露出这条伤疤,事情就解决了。”


    侯大利道:“黄大磊砍的?”


    陈彬点点头,又摇头,道:“算他砍的,但砍人的不是他。”


    王华道:“黄大磊主使,其他人下手。”


    陈彬道:“我不是梅山人,大姐嫁到梅山,我跟着过来开了石场。当时梅山开石场的老板都知道阳江高速要修过来,谁会在这个赚钱时间点转让石场?黄大磊带着一群小混混,欺负我不是梅山人,强行要我转让石场。明明可以赚钱,我又不傻,当然不愿意转让。谈了两次,我都是明确表态不转让。


    第三次,他们在吃晚饭的时候又到石场,说了两句话,黄大磊身边一个年轻人提刀就砍,若不是我躲得快,脑袋绝对会被砍开。这一刀将我头皮砍掉了一大块,治好以后就是现在这个样子了。黄大磊威胁我,说我给脸不要脸,若不转让,小心我姐一家人。”


    侯大利道:“你没有报警?”


    陈彬道:“梅山是穷山恶水,打架斗殴的事情多得很,马公安一个人管不了。再说,这伙人是亡命徒。那个砍我的小子绝对没有留情,我若是没躲开,坟头树都有好几米高了。时隔这么多年,我还记得那小子眼里的凶光。不瞒二位,这一刀把我吓破了胆,成了没有卵蛋的男人,根本不敢再和黄大磊讨价还价,也不敢报警,怕他们伤害我大姐一家人。石场是以最便宜的价格转让给黄大磊的,基本白送。黄大磊先是给了五万块,剩下的钱是从石场经营收入中分三年付清的。到最后,黄大磊只付了两年,第三年没付。他妈的,欺负人啊。”


    侯大利取出五张相片,摆在桌上,道:“谁是砍你的那个人?”


    陈彬用力戳相片,道:“就是这小子,杜强,看上去还挺秀气,动起手来最疯狂。当时,我们石场工人大部分都下班了,还剩下两个守石场的,都被这小子吓住了,硬是没敢还手。这几年我在这边发展得不错,想起当年的事情就气得不行,但是我没有报仇的想法,好人不跟疯子斗,我生活还可以,没有必要惹麻烦。”


    五张相片是黄大磊、吴开军、杜强、秦涛和唐山林。五人中就数杜强相貌最清秀,若不是陈彬指认,侯大利根本想不到杜强会是如此凶悍之人。


    侯大利又问:“黄大磊这一伙人在梅山是不是很凶?还做过哪些坏事?”




    陈彬道:“在梅山场上混的有好几伙人,黄大磊这伙人算是出道晚的。他们出道以后就打了好几架,基本上都打赢了。打架最凶的就是杜强,其次就是大个子吴开军。黄大磊是在后面摇扇子的,坏主意都是他出的。”


    侯大利道:“黄大磊摇扇子,出主意;杜强和吴开军是打手;秦涛当时年龄最小,他在里面起什么作用?”


    陈彬道:“我对秦涛这个人印象不深,但是,那天在石场的时候,他也拿了刀的,还在那里使劲吼叫,吓唬石场工人。听说秦涛的哥哥是警察,后面有势力,所以黄大磊这个团伙才这么嚣张。”


    侯大利瞳孔微缩,道:“你说秦涛的哥哥是保护伞,有没有具体事例?”


    陈彬摇头,道:“只是传言。时间隔得太久,很多事情记不清楚了。”


    王华道:“黄大磊接这个石场时在做什么生意?1994年,他拿得出五万块,也不少了。他们以前是小混混,没有做什么生意,应该没有这笔钱。”


    陈彬道:“我估计是搞了其他事,赚了一笔钱。”


    侯大利道:“搞了什么事,你听说过吗?”




    “吴开军这人喜欢喝酒,喝了酒是大舌头,到处吹牛。他曾经在喝酒后说过弄了一个大户,够吃好几年。”


    陈彬把帽子戴上,道,“两位警官,你们专程到这里来问黄大磊这些人的事情,莫非他们犯了什么案子?我现在生活过得好好的,不想追究以前的事情,也不会去当证人,今天我说的全部是真话,但是我不会出庭作证。”


    每个人处境不同,立场便会不同,这是所谓的屁股决定板凳。陈彬不愿意平静富裕的生活被打扰完全在情理之中。不过,侯大利飞到海南是为了寻找线索,还远远谈不到出庭作证。


    陈彬打消了顾忌之后,热情地邀请家乡警官去品尝渔港风味。


    渔港距离南海只有一百米距离,渔港太阳伞挡住了炙热的太阳光,海风则不受阻挡,在渔港内四处横行。


    王华突然叫了一声:“哇,前边楼盘是国龙集团的。”


    与渔港相距五六百米的是一处占地极大的楼盘,楼盘上有“国龙集团”四个大字,在太阳光下闪闪发亮,笑傲海湾。


    “国龙集团从江州起家,这是在海南开发的第二个大盘,实力强,信誉好,给我们江州人长了大脸。”陈彬谈到国龙集团时,发自内心感到自豪。


    侯大利知道父亲有一系人马在做房地产,却没有想到能在海南见到国龙集团旗下的楼盘,禁不住多打量了两眼。




    王华笑道:“陈彬,你知道他是谁吗?”


    侯大利摇了摇头。王华便改了口,道:“侯警官是侯家亲戚,货真价实的亲戚。”


    “既然侯警官与国龙集团有关系,哪里还用得着当警官,抱着国龙大腿,随便做点什么生意都能够发大财。”


    每家人都有直接亲属和拐弯抹角的亲戚,陈彬只以为侯大利和国龙集团侯家是拐弯亲戚,没有太过惊讶。


    渔港菜品以海货为主,海货做法简单,以水煮和清蒸为主,尽量保持海货鲜味。


    江州菜重油重辣,与渔港做菜方法完全相反。两种做法都是因地制宜,各有鲜美之处。


    吃吃喝喝时,侯大利和王华从各个角度了解黄大磊小团伙的方方面面。


    两辆小车从国龙集团工地开过来,径直来到渔港。


    在兴建楼盘时,渔港成为项目部经常光顾之地。


    渔港老板见到大客户,态度热情,接连招呼“唐总请坐”,引导一群人坐到靠海临风的餐桌前。


    这群人的老大是一个中年胖子,中年胖子坐上自己常坐的位置,抬头看到一个年轻人朝自己走来。


    他用力揉了揉眼睛,站起来,亲热地道:“我还以为眼花了,真是大利。你怎么在这里?”


    中年胖子唐豪达是跟随侯国龙创业的世安厂元老之一,以前常在侯家出没,地位比夏晓宇要低一些。


    自从侯家搬到阳州以后,侯大利就很少见到他了。


    侯大利与唐豪达握了手,道:“唐哥,我来办事,没想到你在这边。”


    唐豪达道:“那边是你的朋友?如果方便,一起坐坐。”


    得到肯定答复以后,唐豪达回到桌前,腾出三个位置。


    其中一个副总道:“那是侯大利吗?我几年前见过,他还在政法大学读书。”


    唐豪达道:“就是大利。等会儿他过来,你们别问那些为什么不到国龙工作的傻话,也别问过来做什么,听到没有?”


    大家都说明白。说明白的人中只有两三人是真晓得前因后果,大多数却并不明白,只是听领导招呼而已。


    侯大利、王华和陈彬也就聚了过来。大家都是山南人,说着家乡话,倒也亲切,气氛很快就融洽起来。


    陈彬得知中年胖子是国龙集团项目的老大唐豪达,而这个老大对侯大利很是热情,讲了很多发生在世安厂的趣事,陈彬才慢慢醒过味来,明白侯大利不是侯家的亲戚,而是国龙集团大老板的儿子。知道这一点,他的眼光顿时变得充满敬畏,也有许多不解。


    餐后,侯大利和王华准备前往粤省,与杜家德姐姐见面。


    谁知杜家德姐姐因为生意问题前往越南了,何时回程说不清楚。专案组与杜家德姐姐见面并没有明确目的,只是想从交谈中发现事先无法知道的蛛丝马迹,就如在与陈彬交谈之后便明白黄大磊小团伙已经不能仅仅看成不良青年团伙,实则已经是犯罪团伙了。


    回到江州,侯大利开始细心勾勒喝血酒四兄弟的具体特点。


    黄大磊:小团伙中的大哥,核心人物,大主意都是他出的。如今是矿业老板,没有与黑社会交集。


    吴开军:小团队中的二哥,核心打手,会开车,缺点是喝了酒管不住嘴,大嘴巴。如今是夜总会老板,与黑社会有牵连。


    杜强:小团队中的三哥,相貌清秀,小团伙中最喜欢使用武力的,在抢夺陈彬石场时冲在最前面。1995年初失踪,至今生死不明。


    秦涛:小团队中的老弟,年龄最小,敲边鼓角色,也敢用刀砍人。1995年后脱离小团体,成为秦阳银行职员。


    小团伙最迟在1995年就分崩离析,随后就没有以小团伙进行过活动。


    杜强在1995年初失踪。


    秦涛离开小团伙来到江州城区,开始复读,随后考入银行中专。




    侯大利将所有资料分门别类后输入电脑,用投影仪投射到幕布上,然后坐在椅子上,一遍一遍反复看。


    彻底掌握资料,这是侯大利屡次提出正确判断的不二法门,这也是其从警以来获得的最重要经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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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5-14 07:23:4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135章彻夜蹲守
    侯大利正在专注看投影,葛向东走进门,道:“刚才得到消息,吴开军今天拘役期满。唐山林死了,吴开军把主要恶行都推到唐山林身上,最后认了三条小罪,算是给警方找了个台阶。从现在看起来,唐山林死了,最大赢家就是吴开军。”

    拘役的刑期从判决执行之日起计算;判决执行以前先行羁押的,羁押一日折抵刑期一日。吴开军被判拘役刑期抵扣了在看守所的羁押时间,判决之日恰好是走出看守所之日。


    侯大利皱眉道:“吴开军关在看守所,怎么知道唐山林死了?”


    葛向东愣了愣,道:“或许我说得不够准确,还有推测的成分,事实上吴开军就是将所有事情推到唐山林身上,包括打人致残、非法拘禁这些烂事,都完全推给唐山林,自己只认了几条小罪。唐山林死了,吴开军就是最大受益者,此事和他脱不了干系。我们前些天去提审他,问起他和黄大磊、杜强、秦涛的关系,他装傻说记不清了,明显是在打马虎眼,不说老实话。十几年前的事情不肯说,反而显得有问题。”


    “如果唐山林不死,会有什么后果?”侯大利又自言自语道,“后果很简单,为了把案子办成铁案,我们会加大审讯力度,吴开军最后招架不住,肯定会吐;吐了以后会被判得很重,还会牵连到其他人。”


    “应该是这样吧。”
    葛向东抬头看着投影仪幕布上的资料表,疑惑道,“DNA比对结果显示黄大磊、杜强等人与丁丽案没有关系,你和朱支为什么还要紧盯这四个人?”


    侯大利道:“这四个人存在太多值得怀疑的地方,越是深入调查,疑团越多。”


    葛向东道:“不管有多少疑团,都和丁丽案没有关系。你平时挺看重DNA,怎么不合自己心意的时候,就不管DNA了?”


    “DNA是科学,一是一,二是二,很严谨,但是这个技术并非万能的。提取的生物检材则有很多具体情况,比如在丁丽衣物上发现的DNA来源就有可能多种解释,她是大学生,遇害时还是处女,极有可能是她当年男友留下来的。”


    “你的脑洞真的很清奇,与我们一般人不同。”


    “侦查工作本身就有一个依据证据来猜、猜、猜的过程。你别嘲笑,实质上就是这样,用专业术语来说就是寻找侦查方向。黄大磊小团伙散伙实际上就在丁丽案以后,时间隔得不久,你说这之间有没有关系?”


    “你的这个思路确实是‘猜、猜、猜’游戏,完全没有证据支撑,我只能回答,也许有关系,也许没有关系。”


    “我们再大胆猜测,黄大磊敢于为了夺石场动刀,杜强差点将陈彬脑袋砍下来。为了争夺煤矿,他们敢不敢绑架最大竞争对手的女儿?我查过当时中山机械厂的地形,丁丽住家不远处就是公路,吴开军会开车,这是极佳的绑架场所。如果他们是绑架,那么现场勘查发现的奇怪现象就能够得到解释——绑架后见色起意再杀人。”


    “这个联想绝对牵强,我是经侦出身,对经济犯罪还是有一定了解。如果是为了夺标,黄大磊只会威胁,不会要人命,这是其一;最后黄大磊也没有夺标,这是其二。”



    葛向东提到的DNA比对问题和竞标手段问题都很有道理,但是侯大利和朱林还肩负查清楚是否有民警涉案的任务,这一项任务对专案组其他成员保密,不能讲出来。


    除了此任务外,黄大磊小团伙存在着种种谜团,与黄大磊枪击案有关,也与唐山林案有间接关系,这让侯大利产生了强烈兴趣。


    侯大利突然拍了下桌子,道:“今天吴开军出看守所,你猜一猜,吴开军和黄大磊会不会见面?若是见面,应该是吴开军前往黄大磊家里。”


    葛向东道:“见面又如何?吴开军去看望中枪的老朋友,很正常。”




    侯大利道:“根据我们前期调查,吴开军基本上不与黄大磊联系。如果见面,就和我们调查的情况相悖,那么以前得到的情报要么是假象,要么是枪击事件促使两人又相见。前者的问题为什么要有假象,后者问题是为什么枪击事件让两人见面。但是,不管是前者的原因还是后者的原因,其中的原因都很重要。由于重要,极有可能在电话里难以沟通,或者在电话里沟通不够安全,他们应该有见面的可能性。”


    葛向东道:“你的说法似乎也能自圆其说。这事很简单,给朱支报告一下,只要他同意,我们兵分两路,一路守在吴开军小区门口,一路守在金山别墅区门口,两人是否会面就清清楚楚。”



    朱林正在宫建民办公室谈事,接到侯大利电话后,道:“同意这个方案。从我的判断,没有太大价值。你们愿意蹲点守一天也行,万一猜对了,又多了一个侦查方向。”


    打完电话,他不等宫建民询问,主动道:“专案组今天晚上准备守一守黄大磊和吴开军小区,看看他们在今天是不是有联系。”



    宫建民笑道:“英雄所见略同,陈阳已经给我提过此事,安排了电话监控。晚上蹲守是侯大利的主意吧,这个小伙子倒真是厉害,老天爷赏他这碗饭。只可惜国龙集团,侯国龙是一心盼着儿子接班。不过今天这次蹲守,没有精心策划,比较冲动。一个人没有缺点是很可怕的,侯大利有缺点,我喜欢。”


    朱林道:“侯大利缺点不少,只不过一俊遮了很多丑。我和他长期在一起,看得更清楚。”


    宫建民又道:“重案大队二组盯住吴开军和黄大磊,是因为唐山林案和枪案,DNA比对结果出来以后,基本排除丁丽案与这两人有关。黄大磊和吴开军屁股上有屎,但是这坨屎多半与丁丽案没有关系。专案组研究了以前的卷宗,把以前查否的材料都重新研究了一遍,最后,最大两条线索就是江州机械厂下岗工人和黄大磊小团伙,最异常的便是黄大磊团伙。若是从这里都挖不出东西,要想破案只能等待真凶因为其他案子被抓获后DNA比对成功。我们可以等,只怕丁晨光等不起,所以我们得不断挖线索。”


    这是105专案组必须解决的一道难题,朱林也在不断说服自己。


    他这个说法结合了大量事实,却并非完全是真话。


    随着对黄大磊小团伙的深入调查,他开始和侯大利想法接近,总觉得黄大磊团伙与丁丽案脱不了干系,只是他现在无法直接说出这个想法,因为DNA比对未成功。


    “朱支想法有道理,否则刑警支队还得承受更大的压力。”


    宫建民很想询问与民警有关的另一线是否有进展,可是这事非常敏感,最好不要主动问进展。


    作为支队长,他真不希望手下侦查员出事,若手下侦查员真与黑社会有牵连,那支队名声就臭大街了,自己的仕途也算是到头了。 


    得到朱支同意后,葛向东自嘲道:“瞧我们讨论出来的臭主意,今天晚上又得守通宵。我最怕守通宵,守一晚上折寿十天。”



    他原本只是与侯大利在“猜、猜、猜”,不料猜成了今晚的工作。而且这个计划要立刻执行,不用等到天黑,现在就去守候。




    自嘲归自嘲,对于正式确定下来的工作,专案组成员都没有懈怠。


    专案组初成立时,抽调过来的人员皆是各单位刺儿头;在朱林领导下,经过一年多时间的整合,专案组在石秋阳案和王永强案中发挥了特殊作用,赢得了从高层到一线民警的普遍认可。


    重案大队侦查员们虽然对侯大利仍有不服之处,但是对专案组整体工作还是认同的。


    受人尊重是催化剂,使得专案组成员们每个人的工作自觉性大大提高。


    在外人眼中,葛向东、樊勇、王华和以前的田甜都如换了一个人,甚至有打了鸡血的感觉。


    半小时后,樊勇和葛向东乘坐一辆最普通的面包车来到黄大磊家门口,找了一处合适的位置停车。


    侯大利和王华乘坐一辆普通面包车,停在吴开军小区门口。


    侯大利手持红外线高清望远镜,辨认开出小区车辆的车牌号。各自找好监控位后,四个侦查员进入守候阶段。


    王华是老警察,蹲点守候经验极为丰富,特意准备了几个大号矿泉水空瓶,用来解决内急问题。


    晚上八点,望远镜里出现了吴开军小车的车牌号。车速不慢,车内一片黑暗,能看见小车后座有一个人,但看不清楚后排乘车人是不是吴开军。


    在金山别墅区门口,葛向东接到王华通知以后,等了很久,也没有看到吴开军的小车。


    约莫一个小时后,吴开军的小车回到小区。


    夜里十一点,一辆自行车慢慢骑过。


    车至小区时,骑车者单腿支在地上,朝着小区门口张望了几眼,抽了支烟,又继续往前骑。


    侯大利指着自行车,道:“那是张林林。”


    王华道:“是张林林。他是三院临时工,应该是下班回家。”


    侯大利道:“明天去查一查他的值班表。”


    他看着张林林的背影,脑中又浮现出葛向东所画的那幅飞贼背影,从车中角度看出去,两个背影高度相似。


    除了面包车上的眼睛以外,在面包车背后的稍旧小区也有一双眼睛紧盯吴开军小区。


    旧小区第七幢四楼窗户正好面对吴开军小区大门,一个灰衣人坐在窗边,不时抬头透过窗户瞧向外面。


    他家的窗户采用了特殊玻璃,屋里人向外看非常清晰,屋外人则很难看透。窗边安装有一台望远镜,望远镜有支架,可以随意调整角度。


    灰衣人经常在此观察对面情况,调整望远镜的手法非常娴熟。


    吴开军从看守所回家,灰衣人特地来到此处,准备通过望远镜观察吴开军以及其家中周边情况。


    在窗口坐了一个多小时后,一辆面包车开了过来,停在吴开军小区门口。


    这是一辆极为普通的面包车,丢在街道上绝对不会引人注目。


    灰衣人注意到了这辆面包车。两分钟后,面包车里没有人走出,他便意识到其中必有异常,将望远镜转向了面包车。




    面包车里有两个人,注意力都在吴开军所住小区,并未留意到在对面小区楼房里还有一双眼睛在观察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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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5-16 06:47:3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136章旧相片与灰衣人
    灰衣人使用的是高倍望远镜,面包车里的人犹如在眼前一般。驾驶员是治安支队的王华,车内用望远镜观察的是重案大队的侯大利。


    灰衣人不再理睬面包车,继续盯紧吴开军小区的大门,吃喝都在窗边完成。夜渐渐深了,来往行人稀少。路灯光洒下,大树下的阴影越发浓重,在树下乘凉的灰衣人默默地坐在窗边,整个身体融入黑暗中,身体似乎没有了力气,软软地靠在藤椅之上。


    放在身边的手机响了起来,是妻子的电话。


    妻子在电话里情绪明显不对,说话声音刺耳,道:“我管不了你儿子了,你明天到学校去,找班主任。”


    灰衣人目光仍然停留在门口,道:“别急嘛,什么事情这么严重,还要请家长?”


    妻子道:“你儿子学本事了,知道给女同学写情书了,结果女同学把情书交到班主任手里。那个女同学是尖子生,是冲清华北大的材料,班主任很生气。我没有脸到学校见班主任,你去。”


    如今灰衣人需要处理的事情十分棘手,下一步如何操作关系到全家人的生死安危,根本没有心思处理这种小事,道:“亲爱的,我还在出差,明天回不来,你去把事情应付过去。儿子到了这个年龄,开始有性冲动,喜欢女同学很正常,我们不必大惊小怪。”



    妻子冒了火,道:“你这段时间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天天神神秘秘的,回来也没有个笑脸。是不是在外面找了女人?”


    灰衣人苦笑道:“在外面赚钱不容易,你理解理解。我一个穷小子找一个城市妹子,这辈子知足了,没有再找其他女人的想法。”


    妻子声音明显低了下来,道:“我刚才照镜子,老得不成样子,脸上还有黑痣。赚钱重要,生活也重要,就算你赚再多钱,我老了,穿衣服不好看,戴首饰还累赘。”


    灰衣人哄道:“我老婆还年轻得很,再生个娃儿都没有问题。明天我真有事,你去吧。”


    两口子在电话里聊了一阵,妻子火气消了,灰衣人这才挂断电话。


    时间一分钟一分钟向后移动,骑自行车的张林林出现在小区门口。灰衣人将高清望远镜对准了张林林,目不转睛。


    等到张林林离开后,他便离开窗台,让窗口的监控镜头继续孤单地工作。这个监控镜头已经安装了很长时间,只不过平时没有启动。而且,监控镜头只是记录固定角度的情况,要观察面包车的蹲守人员以及骑车人张林林,还得靠高清望远镜。


    灰衣人回到卧室里,取出一张老相片。老相片中有四个人,个个都非常年轻,身材结实,没有任何赘肉。四个人都留着杀马特发型,笑容简单而灿烂,有两个还戴着劣质的蛤蟆镜。



    相片微微发黄,具有浓重旧日痕迹。相片中的人皆比现实中的人要单薄许多,体形有明显变化。当然,十来年时间,人的体形有变化很正常,体形不变才是异常。


    灰衣人默默想了许久,走进书房,从盒子里取出一把手枪。他慢慢地将手枪拆开,摆在桌上。这个时候,手枪散乱成一堆没有任何威胁的破铜烂铁,失去了存在的意义。灰衣人又一丝不苟地将所有零件重新组合起来。等到零件组合完成以后,一个个零件仿佛活了回来,变成了能夺人性命的猛兽。



    灰衣人走进书房,取了一顶遮阳帽,出门。江州夏天非常炎热,在太阳下戴帽还算正常,可是在夜晚戴帽就是异常行为。灰衣人戴着帽子,如灰狼一样,走到树荫之下。


    沿着树荫步行约七分钟,则是江州最火的餐饮一条街,大排档和特色菜云集于此,每天夜间热闹非凡,酒香半城。


    吴开军在隆兴夜总会顶层召开了一个酒会,灯红酒绿,美女如云。夜总会核心骨干们聚在一起,庆祝老板脱困。


    诸人在大厅里喝酒,吴开军喝了几杯以后,搂着隆兴的大妈咪素姐进了楼顶单独的大房子。


    有经理故意喊叫:“老板,别走啊,再喝两杯。”


    吴开军粗鲁地道:“你们先喝,我把素姐就地正法再出来喝酒。”


    素姐扬手打了下吴开军肩膀,嗲声道:“你讨厌。”


    吴开军原本长得牛高马大,和鲁智深一般肥壮。在看守所这一段时间,生活作息有规律,无法喝酒,粗茶淡饭,让吴开军体内脂肪大量消解,肚子瘪了,赘肉无影无踪,整个人看起来精神许多,至少年轻十岁。


    他回到夜总会以后,发现以前的衣服穿在身上全部空空荡荡,于是重新买了小一号或两号的衣服。


    素姐看到打扮一新的吴开军,眼里荡出水来,双手挂在吴开军脖子上,撒娇道:“你看我的肚子都起游泳圈了,干脆我也进看守所,帮我减减肥。”


    吴开军搂住素姐,拍了拍她弹力十足的屁股,道:“你还是别去,那里的日子淡出了鸟,我是一天都不想待。”


    素姐踮起脚,在吴开军脸上啄了几下,道:“你在看守所,这一段时间我可寂寞了,你要陪我。”


    她低声在吴开军耳边说了几句,两人哈哈大笑起来,屋内春光一片。


    事毕,素姐靠在吴开军胸口,道:“你这个没良心的,我为了把唐老鸭死了的消息传进去,可是费了大劲。”


    吴开军抱紧了素姐,道:“没有想到隆兴这么多人,只有你一个人想着给我传消息。老唐在隆兴的股份,分一半给你。”


    素姐道:“你这算是有良心的。跟你这么些年,还知道给点股份。”


    吴开军抱着素姐揉了一阵,脸上笑容不知不觉阴了下来,道:“你没有这么聪明,谁告诉你要给我传消息的?”


    素姐眉目含春,软在吴开军身上,娇声道:“我曾经接到一个电话,他自称是你的朋友,让我想办法把消息传给你。虽然这些年夜总会也交了不少朋友,为了传消息给你,我还真是想了好多办法,用了不少钱。”


    吴开军一边上下其手,一边猜想是谁想给自己传消息;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出此人是谁。


    屋外有不少夜总会的漂亮女子过来喝酒,划拳之声、娇笑之声,此起彼伏。


    重新穿上衣服以后,吴开军站在窗边,俯视着如银龙一般的路灯灯光,脸色变得严肃起来,甚至还有一丝忧虑。


    “怎么,今天弄得不舒服?”


    “我在想其他事情,和你没关系。”


    “老大,你回来以后,没有以前开心了。这么大一摊子,唐老鸭又被害了,你总得找人撑起。啥事都自己管,你也管不过来。”


    “好了,好了,我们出去,再和兄弟们喝几杯。。”


    吴开军到了楼下,又和大家喝了约半斤酒,他身高体壮,酒量甚豪,平时喝一斤半高度酒没有问题,今天喝了六七两酒以后,无论兄弟们如何劝,都捂着酒杯不再多喝。


    大家欢喜一场之后,吴开军将周疤子叫到了房间。周疤子以前在隆兴的地位稍逊于唐山林,带了一伙人专门放高利贷。


    两人关了门,面对面而坐。


    吴开军酒意全消,道:“唐山林死了,到底是谁做的?他和我一起跑路,一直在外面,刚回家就被杀,肯定被人吊了线。”


    周疤子道:“你在看守所修行,断手杆的人经常来捣乱。”


    吴开军道:“断手杆的人来捣乱,这很正常。他们夜总会才开的时候,我们去捣乱的时间也不少,断手杆巴不得我彻底栽进去。唐山林回家,断手杆如果发现了,肯定会向公安局点水,只要唐山林被抓进来,隆兴也就麻烦大了,彻底玩完。所以,不可能是断手杆。


    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有人会怀疑是我下的手,因为我得到的好处太多,伤人、关人、要钱,这些烂事都可以推到唐山林身上。这种想法是把我看得太神了,我手里信得过的人,唐山林算一个,你算一个。我被关进看守所,消息传不出来,哪能遥控指挥人去杀唐山林?”


    唐山林是谁害的,周疤子心里一直有疑惑。


    吴开军今天所言确实有道理,至少在吴开军被关进看守所这一段时间里,周疤子从来没有得到过吴开军从看守所传过来的消息。以前跟随唐山林的人也天天在隆兴混日子,过得逍遥自在。


    周疤子道:“老唐这些年惹了仇人,不知是哪股水发了,公安费了老鼻子劲,没有查到结果。”


    吴开军道:“老唐走了,他的位置就由你来坐。隆兴这一段时间管理混乱,生意差了好多。以前我在的时候有几个靓妹,都跑哪里去了?给我叫回来。谁不回来,给我滚出江州。”


    谈完正事,刚刚得到重用的周疤子兴奋地道:“老大,我们去喝两杯,爽一把。”


    “今天喝了五两多,不能再喝。我给自己立了一个规矩,每顿只能喝半斤,喝了半斤以后,打死也不能开口。喝酒误事啊。”


    吴开军说起此语,想起和黄卫在火车上醉生梦死的时光,又想打自己的耳光。


    时间过得很快,吴开军从看守所出来有半个月了。


    最初,他非常谨慎,很少离开隆兴夜总会,每天窝在夜总会顶楼房间,喝点小酒,开房间唱歌,打打小牌,与兄弟们玩乐。


    时间长了,一向好动的他终于觉得自己是惊弓之鸟,唐山林被杀,黄大磊遭枪击,或许真是他们自身的原因,并不会牵连到自己。


    7月18日,江州体育馆有一场城市足球赛,参赛的是阳州足球队和江州足球队,因而取名为阳江足球赛。


    阳江足球赛是历史悠久的比赛,开始于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末。当时,足球热在全国兴起,阳州和江州都是省内足球基地,踢球和看球的人在全省最多。


    两个城市第一次足球比赛在1988年,以后每年7月18日都搞一次城市足球赛,阳州和江州轮流作为举办地。


    去年比赛在阳州举行,江州足球队以一比零小胜,阳州足球队在家门口输了球,被球迷骂得狗血喷头。经过一年卧薪尝胆,阳州足球队憋着劲要报仇雪恨。


    吴开军是真球迷,经常飞行去看球。从阳江足球赛开始,一场都没有落过,自然,这一场足球赛也不想错过。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老板喜欢足球,隆兴也成立了一个球迷协会,协会里有大量漂亮女子,在球场上最为引人注目。


    18日晚七点,吴开军在脸上画了油彩,穿上球衣,带着俱乐部球迷们,雄赳赳地前往江州足球场。


    两城争雄只是一个由头,更主要是为困于钢筋森林的城市居民们找到一个狂欢理由。


    球赛日,整个球场就是欢乐的海洋,旗帜飘扬,锣鼓震天,音乐伴着灯光穿破城市上空。


    无数人戴着江州或是阳州球队的帽子,脸上画满油彩,在球场上大吼大叫。


    隆兴球迷俱乐部照例引人注目,一个肩上有刺青的汉子光着胳膊,站在大锣鼓前卖力敲打,浑身肥肉随敲打有韵律地抖动。


    相隔不远处是阳州球迷所在地,肥汉开始敲鼓时,阳州球迷竖起一片中指。


    在双方互骂中,比赛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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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5-16 06:47:5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137章被盯上的猎物
    比赛进入下半场,两队战成一比一平,球迷们情绪更加高涨。

    江州大饭店副总经理顾英特意为公司高层弄了些贵宾票和一等座的票。侯大利嫌贵宾票里有领导和场面人物,不想去应酬,要了位置稍差的一等座,这里无人打扰,可以专心看球,更准确来说,可以拿着望远镜观察隆兴球迷俱乐部。


    田甜拿起在球场外买来的塑料手掌,用力摇晃。田甜在父亲没有出事前,经常陪父亲来看阳江足球比赛。父亲出事以后,她便不再来看阳江足球赛。这一次阳江足球赛开打,她终于克服了心理障碍,参加城市狂欢。



    身处欢乐的海洋,侯大利仍然觉得这一切与自己无关。杨帆出事后,他的大脑中设置了一个玻璃墙,所有热闹、狂欢都被玻璃墙隔离。外面的世界越是热闹,他的内心越是冷静。田甜的冷只是冰块,遇到持久的温度便会融化,恢复成正常人。他大脑中的玻璃墙完全透明,却如防弹玻璃一般坚硬,很难彻底撼动。


    侯大利的眼光被望远镜的镜头加持,变得如鹰眼一般锐利。


    隆兴俱乐部旗帜出现后,鹰眼便定格于此。镜头里,吴开军面部表情都看得清清楚楚。这条大汉很是奔放,最初还穿着T恤衫,球队进场后,他脱掉T恤衫,拿在手中挥舞。


    吴开军从看守所出来的时间不长,身体肥肉消解后,胸腹部显出还未完全丢失的肌肉。他完全沉浸在看球赛的快乐之中,站在隆兴球迷前面,扭动身体,不时还将一个漂亮性感的女子拉过来,一起挥舞旗帜,屁股、腰身不时碰撞在一起。



    侯大利将望远镜递给田甜。田甜透过望远镜观察了一会儿,凑在侯大利耳边,道:“这是一个中年狂放大叔,还很有些男人魅力。”


    一个头戴江州队球迷帽的汉子坐在距离隆兴球迷俱乐部不远的位置,目光也牢牢锁定身高体壮的吴开军。


    他怀里揣着带有消音器的手枪,准备趁这混乱之夜,给吴开军致命一击。开场之时,他已经找到了隆兴球迷俱乐部的停车位,将自行车放在与停车场一步之隔的地方。在如此混乱的局面之下,自行车是最好的逃逸工具。


    进场后,他数次走到离吴开军只有一两米距离的地方。在这个距离下,用衣服挡住枪,百发百中,只不过逃走路线稍有麻烦,得经过数道保安,极有可能出现意外。




    江州球迷和阳州球迷互相扔矿泉水瓶,现场乱成一团,那汉子还是忍耐住开枪的冲动,安静地守在座位上。


    比赛结束,那汉子跟随人群走出体育馆。


    由于江州足球队获胜,隆兴球迷俱乐部所有人都兴奋异常,一路挥动旗帜。吴开军在现场十分卖力,脱下上衣,露出上身。他的胸前后背皆有刺青,刺青是关公图像,很是威武。


    那汉子画着浓重油彩,戴手套,摇动江州足球队的旗帜。这是整个比赛现场最普通的装扮。他外表很狂放,内心实则非常平静,跟在隆兴俱乐部后面,慢慢向停车场靠近。



    到了停车场,不断有汽车启动,灯光亮起,马达轰鸣。一辆自行车停放在距离隆兴俱乐部中巴车不到两米的地方,没有上锁,等待主人随时骑上去。


    吴开军即将来到中巴车旁时,那汉子加快脚步,从后面越过仍然在兴奋中的隆兴球迷,来到吴开军身边。他在黑暗中举起手枪,枪口微微上抬,对准吴开军后背和后脑连开两枪。


    在昏暗的停车场,汽车引擎声此起彼伏。经过消音的枪声微弱,除了挽着吴开军的素姐以外,没有人注意到异常。


    那汉子开了两枪,确定吴开军必死无疑,加快脚步,朝自行车快步走去。


    他骑上自行车,按照事先规划好的路线,伏身,猛然冲进黑暗之中。


    骑了十几米,从他的身后传来哭声和吼声,一群人如无头苍蝇一样冲了过来,却很茫然地失去了目标。


     宫建民、朱林等刑警支队领导没有到球场,抽空聚在一起,吃饭后,喝喝茶,聊聊天。


    大家都知道刑警之间的禁忌,没人敢说今天平安无事之类的犯忌之语。尽管如此小心翼翼,该来的总得来,宫建民的电话、洪金明的电话还是几乎同时响了起来。


    得知体育馆出了枪击案,朱林道:“侯大利和田甜正在体育场看球赛,我让他们赶紧去现场。”


    “体育场正在散场,现场很容易混乱,让侯大利注意维持秩序,保护好现场。”


    宫建民安排之后,又神情凝重地拨打电话,让支队值班人员安排技术室、重案大队赶到停车场。


    朱林打通侯大利电话,询问其所处位置,道:“吴开军在停车场遭枪击,你赶紧过去,指挥民警保护现场。”


    侯大利在停车场已经发动汽车,接到朱林电话后,马上熄火,到越野车后备厢拿起勘查设备,和田甜直奔案发区域。


    侯大利距离案发区域停车场非常近,来到现场时,一组执勤警察也刚刚到达现场。


    现场还处于混乱状态,女人的哭声,男人的叫声,汽车的喇叭声,交织在一起。


    不少到停车场开车的人发现这个区域出现异常,纷纷过来围观,还有人拿着相机。


    值勤民警到达以后,将围观的人群和枪击现场隔开。


    侯大利出示证件以后,接管现场。执勤警察负责人是二级警督,头发已经花白。


    他对把现场交给如此年轻的刑警有疑虑,道:“我问了两句,整个情况很简单,吴开军和球迷们刚到停车场,一个人从后面走上来,朝吴开军开了两枪,然后穿过停车场,应该是骑自行车离开的。”


    侯大利发出第一道指令,道:“田甜检查吴开军。”


    保护生命是最先到达的现场民警的首要职责,电话中朱林只说吴开军受到枪击,是否死亡还得进一步判断。


    如果吴开军没有死亡,那么必须现场急救或者送到医院抢救。


    同时,为了下一步破案需要,还得尽量保护现场,减少现场变动范围,不要使用现场物品,不要让人在现场丢弃杂物。


    田甜检查吴开军身体时,侯大利发出第二道指令:“拉警戒线,大一些,保护现场,无关人员不能进入警戒线。”


    执勤民警恰恰到车内取来警戒带,根据现场情况,开始围圈。


    执勤民警经验丰富,不用侯大利指挥,中规中矩地设置警戒线。


    侯大利发出第三道指令:“请民警询问现场知情人,如果有嫌疑人,立刻扣留下来;如果没有,把现场知情人带到附近体育馆派出所进行询问,注意不要引起围观。动作要快,行动迅速。”


    侯大利发出第四道指令:“安排两位民警守在停车场左入口,不准无关人员进入警戒线方向。再安排民警在右入口,疏导车辆。”


    此刻,比赛刚刚结束,大量球迷正在散场,最忌讳的就是引起围观。


    侯大利如此安排,一方面保护现场,另一方面引导观众离开。


    执勤民警负责人见年轻刑警处置得当,指令清晰,松了一口气,赶紧招呼自己部下,调集车辆,将隆兴球迷带到体育馆派出所询问情况,又安排两名执勤民警在警戒线外面指挥交通,保护现场,引导行人绕行。


    隆兴球迷被带离时,一个女子还蹲在吴开军身前不肯离开,哭得稀里哗啦。


    一个现场民警认识其中一个隆兴球迷,交代之后,让两个球迷搀扶女子离开。


    设立警戒线以后,围观人群踮脚伸头,也看不清楚现场,兴趣大减,纷纷离开。


    侯大利与带队警察做了简单交流,发出第五道指令:“在核心区域再拉起一道警戒线,严禁任何人进入。嫌疑人停放自行车的地方也拉上,保护好现场。”


    田甜做完了检查,回到侯大利身边,摇了摇头。


    侯大利道:“是枪伤吗?”


    田甜道:“目测应该是,具体情况还得看解剖。隆兴球迷已经通知了120,应该很快就过来。”


    侯大利又找到带队警察,道:“120要过来,肯定是从十字路口方向过来。建议派一个民警过去拦住他们,让救护车别闪灯,也别按长喇叭,悄悄过来,免得引起围观。”


    几项指令由带队警察指挥执行以后,现场得到有效控制,基本不会引起大规模围观。


    带队警察好奇地打量年轻的重案刑警,道:“你是重案大队的?以前没有见过你。”


    “以前我在二大队,今年才调到重案大队。”


    侯大利没有暴露自己是只有一年工龄的菜鸟,又道,“刚才您简单介绍了情况,当时怎么确认凶手是骑自行车的?”


    带队警察道:“现场大多数人是球迷打扮,很乱,吴开军的人没有注意到有人挤过来开枪。一个女的发现吴开军倒在地上,身上冒血,才报了警。”


    侯大利道:“没有听到枪响?”


    带队警察道:“他们都没有听到枪响,等到反应过来后,四处寻找,发现一个人影正在骑自行车离开。”


    带队警察道:“现场大多数人是球迷打扮,很乱,吴开军的人没有注意到有人挤过来开枪。一个女的发现吴开军倒在地上,身上冒血,才报了警。”


    侯大利道:“没有听到枪响?”


    带队警察道:“他们都没有听到枪响,等到反应过来后,四处寻找,发现一个人影正在骑自行车离开。”


    简单交流以后,田甜负责录像,侯大利照相的同时,还抓紧制作《最先到达现场的民警工作情况记录表》。


    这个表原本应该是最先到达的民警制作,只不过现场民警皆是球场执勤民警,身上没有准备情况记录表,他便主动把此项工作接了过来。


    陈阳、老谭等人到达现场时,救护车也刚刚到达。


    由于救护车提前遇到警察,很安静地进入现场,没有闪灯,也没有发出“哎哟、哎哟”的声音。大型比赛期间原本就备有救护车,球迷们见到救护车开来也不惊讶,各行各道。


    侯大利向重案大队长陈阳报告现场情况之后,移交了指挥权。


    急救医生到现场,略作检查,对跟在身后的老谭道:“谭主任,眼睛无反应,脉搏消失,呼吸停止,没有生命体征了,没有必要到医院抢救,直接送去殡仪馆吧。”


    发生在停车场的枪击案没有引发骚乱,球迷们散去,停车场的小车陆续开走,只留下遍地垃圾,证明不久前这里曾热闹非凡。


    宫建民、朱林等刑侦领导也赶到现场。


    执勤民警负责人见到刑侦领导几乎全部到来,彻底轻松下来。


    他和三组组长李明是老同事,暗自指了指侯大利,道:“那个年轻人最先到现场,人年轻,很不错,非常冷静,现场指挥有条理,是个人才。”


    李明道:“你居然不认识他,我们刑警支队新近冒出来的神探,侯国龙的公子。”


    执勤民警负责人“啊”了一声,道:“他就是侯大利啊。我以前听说侯大利有点小本事,就是目中无人,下巴扬到天上,根本不把你们这些老侦查员放在眼里。今天我们第一次打交道,他为人还可以啊,敢担当,水平高。”


    小林和其他勘查人员打开照明灯,在警戒线内找到两粒六四式手枪子弹的弹壳。


    现场烟头有二十多个,全部搜集。


    案发现场有很多隆兴球迷俱乐部的球迷,脚印纷杂,乱成一团,失去了价值。


    在指认的自行车停放处,也没有发现有价值的物证。


    视频大队侦查员调取停车场以及大门处的监控录像。


    调出相关视频以后,侦查员有些傻眼,无数球迷戴着江州足球队的球帽,穿着江州足球队的队服,监控镜头从上往下,根本无法辨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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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8章掉入思维误区
    侯大利交出指挥权后,和朱林站在另一边,低声讨论。

    侯大利懊恼地道:“我陷入了思维误区,由于吴开军是唐山林案受益者,我下意识就将他放到犯罪嫌疑人的位置,很多措施都是从此出发。现在看起来,吴开军不是猎手,他和黄大磊一样,都是猎物。”


    朱林道:“猎手是谁?”


    侯大利道:“秦涛没有作案时间,那么大概率是杜强。但是,杜强十几年没有露面,这是一个极大的难点。”


    杜强在1995年春节前后失踪,失踪不等于死亡。


    黄大磊和吴开军至少在半年内没有任何电话联系,吴开军和黄大磊手下的人也否认两人有来往,这种情况下,两个人相隔不久都被六四式手枪射击,一死一伤,失踪者杜强就凸现出来。


    晚十二点,尸体解剖结束,案情分析会连夜召开。


    首先是最先到达的侯大利汇报到达现场的基本情况。


    其次,技术人员小林汇报现场勘查情况,特别提到吴开军案的弹壳和黄大磊案的弹壳底部特征相同,初步判断是同一把枪射出。


    再次,法医李主任汇报了基本情况,吴开军后脑和后背各中一枪,一枪打穿颅骨,另一枪打中心脏。两枪都是致命伤。





    三个基本程序走完,分管副局长刘战刚面色凝重,道:“两枪都是要害,犯罪嫌疑人心理素质相当好,枪法也好,这是存心要人命啊。江州接连发生两起枪案,省公安厅接报后相当重视,老朴明天带队过来协助我们侦办此案,其中一个叫林海军的侦查员挂职担任重案大队副大队长。我们今天先把案子捋一捋,要做到大体上心中有数。我重提一个问题,唐山林案、黄大磊案、吴开军案,三者之间有什么联系?”


    重案大队长陈阳道:“吴开军之所以只被判了拘役,与唐山林遇害有直接关系。也就是说,吴开军是唐山林被害的最大受益者。如果吴开军是杀害唐山林的幕后指使者,那么谁会杀掉吴开军?吴开军死掉,受益者是谁?黄大磊没死,不是凶手不想让他死,而是他有防范。从手枪弹壳来看,黄大磊案和吴开军案符合串并案侦查的条件,是同一个凶手所为。串并案以后,我们就要考虑谁会同时从黄大磊案和吴开军案中获益。”


    宫建民道:“陈阳说得有点绕。我就简单说,黄大磊案和吴开军案并案侦查,至于唐山林案,还得另做一案。”


    陈阳道:“以前我以作案手法来推定,觉得是一个凶手。到了现在,我的观点变化了,应该是两个凶手。”


    刘战刚道:“唐山林案和后两案之间真没有联系?在唐山林案和黄大磊案中,都出现了雨伞,这如何解释?”


    陈阳道:“这正是我所疑惑的。”


    宫建民道:“现在无法解释。”


    刘战刚道:“无法解释的地方,便是我们要着力的地方。暂时抛开唐山林案,你谈谈对吴开军案和黄大磊案的想法。”


    “黄大磊和吴开军是喝过血酒的兄弟,但是近年来两人几乎不来往,重案大队和专案组都发现了这个奇怪现象。如今两人相继中枪,我觉得应该从寻仇方向来思考。如果两人在当前阶段没有共同的仇人,那么我们的视线就可以往前移,看以前是否有仇人。105专案组做过细致调查,黄大磊和吴开军在资本原始积累阶段充满血腥,算是早期的黑恶势力。喝血酒的四兄弟之一秦涛后来与黄大磊和吴开军没有接触,有了正式工作,通过调查,排除了其作案可能性。



    喝血酒的四兄弟之一杜强如今下落不明,比较奇怪的是,这些年没有发现杜强身份证的任何活动轨迹。也就是说,杜强要么死亡,要么匿名;若是匿名,则杜强有重大作案嫌疑。”
    宫建民稍稍停顿,道,“我们不知道他们内部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不管凶手是谁,要加强对黄大磊的保护,同时对秦涛进行保护性监控,布下一张大网,等待凶手钻进来。”


    宫建民的分析融合了重案大队和105专案组两个单位的调查成果,大家比较认同。


    刘战刚的眼光从朱林和侯大利身上扫过,略有停顿,又移开了。
    这一次,他没有询问专案组的意见。


    散会后,侯大利回到高森别墅,进屋便闻到诱人的面香,道:“难得啊,我不知道你做面食的手艺这么好。”


    田甜难得地提前回家,还特意做了些小面点,得到男友表扬,心花怒放。


    金黄色小面包放在洁白的瓷盘上,散发出阵阵奶香。


    侯大利正准备伸手,被田甜用筷子轻轻敲了下手背,道:“洗手去,你从现场回来,居然不洗手。”


    侯大利无辜地道:“你以前做了解剖,也简单冲洗就吃东西,现在怎么变成小清新了?”


    田甜道:“以前没有家,现在有了家,不一样了。”


    侯大利到卫生间洗手,田甜站在门口,道:“我爸减刑了,还有两个月就可以出来了。你不是说要定结婚日期吗?等我爸出来以后,我们就去领证。我希望我爸能站在我们面前给我们祝福,而不是在监狱里给我们祝福。”


    侯大利笑道:“什么日子结婚,你全权决定。我不急,反正已经享受到了新郎待遇。”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田甜脸现娇羞,嗔道。


    侯大利忍不住上前抱住未婚妻,恶狠狠地亲了几口,才道:“狗嘴里如果能够吐出象牙,那才是怪事。”




    二人调笑几句,温情如水,在屋内流淌。


    侯大利暂时将案件压在脑海深处,不让它们冒出来影响温馨的气氛。有了温馨的家,侯大利想起曾经的原生家庭,多愁善感起来。


    自己的原生家庭是由侯国龙、李永梅和自己构成的,如今自己独立,毫不回头地离开父母,做着他们不喜欢的事情。


    以前在世安厂的日子虽然清贫,却成为侯大利脑海中最美好的时光。


    他和田甜也将有儿女,建立自己的家庭。原生家庭最多二十年便会破碎,他和田甜的儿女将在打碎一个原生家庭的基础上建立新的家庭。这是社会规律,谁都无法改变。


    听了侯大利关于原生家庭的想法,田甜想起了自己的原生家庭,眼里不知不觉地蓄满了泪水。


    她将头埋在侯大利胸前,道:“你别说这么伤感的话题,原本气氛好好的,要赔我。”


    侯大利道:“怎么赔?”


    田甜听着侯大利有力的心跳声,道:“我想要一个孩子。”


    侯大利将田甜拦腰抱起,道:“走吧,我们去做人类最伟大的事情,为人类繁衍而行动。”


    “明明想做爱,还说得这么高尚。”田甜笑起来,蓄积在眼角的泪珠却往下流,又道,“你去拉窗帘。不拉窗帘,总觉得怪怪的。”


    “没有开灯,外面看不进来。再说,这是别墅区,对面是树林,晚上没人。”


    月光如水,偷偷摸摸溜进了窗户。呻吟声起,月光被惊吓,从窗户仓皇撤退。随即,月光又好奇地探头探脑伸进窗,观看在床上翻滚的一对恋人。


    早上醒来,侯大利回味着幸福生活,想起了母亲,打了电话过去。


    李永梅被惊醒,看到儿子电话,大吃一惊,道:“儿子,出什么事了?”


    得知儿子就是打电话过来问候,拍着胸口,又道:“没有什么事,这么早打什么电话?吓死老娘了。以后得多打电话回来,免得我接到儿子电话,第一反应就是判断是不是出事了。”


    聊了几句,放下电话,侯大利对母亲的反应很无语。


    当田甜过来问起之时,侯大利自嘲地道:“我给老妈打电话,把她吓着了,还以为出了事。”


    田甜道:“你也得反省,平时回家的时候太少,时间久了,真会变成外人。”


    此时,电话又响起。老朴在电话中说道:“我今天下午到江州,先和战刚副局长、老宫见面,商量案子。另外两个同志住公安宾馆,我不睡公安宾馆,就住在刑警老楼四楼。在宾馆睡不好,只有在自家宿舍才能睡得舒服,这是老毛病了,同志们都理解。晚餐,我们去雅筑餐厅,上次品尝了特级厨师的手艺,回到阳州,心里还在想。吃过晚餐,我直接回刑警老楼。”


    侯大利挺喜欢省厅这位醉心于刑侦的老朴,来到刑警老楼以后,立刻挽起衣袖,清扫四楼宿舍。


    朱林背着手来到四楼,道:“老朴活得洒脱,不求官,只是醉心于破案,以前有时觉得他是怪人,现在很能理解。另外,老朴是省厅代表、刑侦专家,我们不能因为他洒脱而心生慢怠,你要特别注意这一点。”


    为了深入与老朴交流,打扫完房间以后,侯大利回到三楼资料室,从头到尾将丁丽案所有资料都在投影仪上看了一遍,随即又播放了黄大磊、吴开军、杜强和秦涛的资料。循环播放了两次,上午就过去了。


    下午时间,专案组开了会,对前期工作进行了小结,布置了下一步工作。


    晚餐时间,老朴准时出现在雅筑餐厅,他穿了一件纯白色T恤,还有很拉风的红鞋子,这和当年二中队中队长丁浩神似。只不过老朴头发花白,又配上纯白T恤,更加拉风。


    他不作寒暄,道:“老规矩,有什么想法放开了说,包括直觉、联想,有什么谈什么。”


    “丁丽遇害,极有可能与黄大磊喝血酒的四兄弟有关,杜强最可疑。但没有证据,我就是怀疑。”侯大利说出自己一直憋在心里的判断,就如盛夏进入空调屋,每个毛孔都舒畅了。


    老朴拿着一把老式折扇,不停打开又合上,发出哗哗的声音,道:“没有证据,但是得有理由。”




    侯大利道:“喝过血酒的四兄弟,曾经暴力强占了一个石场,这是黄大磊发迹的根本。暴力强占时,杜强提刀砍人,差点将原来的石场老板陈彬砍死。到了如今,四个人除了秦涛以外,结局都不太好。黄大磊被枪击,受重伤;吴开军被枪击,死亡;杜强失踪,失踪时间是在1995年春节前后,也就是丁丽遇害之后。所以,我认为他们四人与丁丽案有关。”


    老朴强调道:“DNA比对,已经排除了黄大磊他们四兄弟。”


    侯大利道:“这是最令我困惑的地方。后来我想通了,虽然DNA比对排除了四人,但是完全可能是其外围成员留下的,比如吴开军的手下唐山林之流。”


    老朴很了解案情,道:“当年在梅山活动的社会人都采了血,没有查到。”


    侯大利道:“或许是因为某种原因产生了漏网之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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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5-16 06:48:3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139章新闻中的刀光剑影
    江州大饭店副总经理顾英进包间询问了晚餐所需,又亲自为老朴和侯大利倒了茶,这才退出房门。

    老朴眼光瞧着顾英的背影,感叹道:“如今每一行都不容易。这个副总经理是有心人,上两次我和你出现在雅筑,这个副总经理就准时出现,今天又是如此。”


    侯大利早就习惯这一切,下意识认为这是理所当然,听到老朴评价才想起每次到此顾英确实会准时出现,几乎没有缺席之时。她之所以如此做,说明其用心,也从另一个侧面说明职场艰难。



    他的思路很快又转回到案件之上,道:“杜强这条线索若是查否,我真就不知道从何处下手了,用句俗语就是狗咬乌龟——无处下口。”


    “你也有无处下口的时候?”


    “朴老师,你笑话我了,我是经常觉得无处下口,想啊想啊,查啊查啊,有时运气好,就突破了。”


    “运气自然有,更重要的是占有基础信息,才能厚积薄发。占有基础信息,是内因;运气,则是外因。”


    聊了一阵案子,老朴转了话题,又道,“这次随我来的林海军要留下来,挂职重案大队副大队长。”


    侯大利道:“我听说过他,是我的师兄。我入学的时候,他刚刚毕业,是刑侦系的学生会主席。他挂职是为了督战吧。”


    老朴道:“林海军能力强,是省刑侦总队重点培养对象。这一次派他来挂职,主要是接触基层,了解基层,也带有指导、帮助破案的意思。”


    晚七点,老朴搬了椅子坐在电视前,专心看《新闻联播》。


    他见侯大利对看新闻兴趣不大,道:“你搬张椅子过来,坐在我身边,一起看新闻。除了办案以外,生活中还有很多事情,你需要关注。关注这些时事,了解社会发展的方方面面,也能从另一个方面帮助破案。破案除了刑侦专业技术以外,还得懂社会。看《新闻联播》,一时半会儿觉得没用,实则告诉你这个社会正在发生什么,将要发生什么。”


    侯大利道:“平时很少看,觉得都是套话。”


    老朴指着侯大利,道:“说你聪明,实则是个大糊涂蛋。你认为是套话,那说明你修炼不够,看不懂新闻中藏着的刀光剑影和雷霆风暴。你想成为神探,必须得深刻了解社会,否则就只能算工匠,不能算是大师。”


    菜肴陆续上桌,一素两荤一汤,色香味俱全,老朴吃得津津有味,暂时停止讨论《新闻联播》。


    侯大利吃了几口,问道:“朴老师,你一直没有谈对案子的看法。你是什么想法?”


    老朴没有回答,突然“啊”了一声,只见纯白T恤上落了一滴红油,格外显眼。他低头看着胸前痕迹,道:“完了,这就是贪吃的代价。”


    他用餐巾纸擦了擦红油,见无法擦掉,也就不管这团污渍,继续享受美味。


    《新闻联播》结束,山南卫视开始播放近期很火的《等待》节目,此节目两周一期,主要内容是平凡老百姓这一辈子“等待之事”,节目组则尽量帮助其实现愿望。


    老朴终于满足对美味的需求,放下筷子,道:“命案积案并非件件能破,我们能做的就是竭尽全力。具体到此案,我认为唐案并非孤案,和黄案、吴案密切相关,黄卫案也与这几个案子脱不了关系,这是我的基本观点。这是一团乱麻,我们要找到牵一发而动全身的牛鼻子。”


    “我非常赞同朴老师的想法,其实我也是这种想法,就是找不到证据,没有发力之处。”


    “找不到证据就得调整思路。杀人凶手是如何掌握黄卫动向的,如何掌握唐山林动向的,这两个问题一直没有解决。另外,这一次你们采集血样的量很大,动用了很多民警,能不能保证每份血样都真实?”


    侯大利考虑过这两个问题,因而怀疑有内鬼。分管副局长刘战刚要求顺着黄大磊、吴开军这条线查一查是否存在内鬼,要求暗查之事要绝对保密。



    在领导没有发话时,侯大利并没有对老朴提及此事,只是回答了后一个问题:“全局动用了两百多位民警采集血样,有严格标准,我们只能相信每份血样都是真实可信的,不可能重新采集。”


    老朴又道:“杜强是独生子,他们那个年代独生子有些罕见,是什么原因?”


    侯大利有些汗颜,道:“没有查找这个原因。”


    《等待》节目中正在播放一个母亲对抱错孩子的“等待”。这个母亲发现儿子与自己和丈夫的相貌差异很大,悄悄做了亲子鉴定,发现不是自己亲生,怀疑当初同一个房间的产妇抱错了孩子,多方寻找,却一直没有找到当初同房的产妇。节目最后,栏目组帮助找到了同房产妇,两个孩子确实是抱错了。虽然是皆大欢喜的结局,两家四个家长仍然哭得昏天暗地。


    节目即将播完之时,侯大利想起老朴提出的诸多问题,突然跳将起来,指着电视画面,道:“我可能犯了一个错,掉入了习惯思维陷阱。”


    “什么习惯思维?”


    “朴老师很敏锐,发现了一个异常现象。杜家德这个年龄,农村家庭一般都有三四个小孩子,他们家只有一个,确实很奇怪。由于杜强失踪多年,没法提取其血样,我们是查杜强父母的DNA来与精斑DNA比对是否有亲缘关系,结果查否。这个电视节目说明了一件事,杜强的父母不一定就是亲生父母,如果不是亲生父母,那么肯定不能比对成功。”


    “你这个脑洞很大啊,但是有道理,值得深挖。”


    产生了这个想法以后,侯大利觉得黑沉沉的乌云中似乎露出一丝光亮,道:“那我就按照这个毫无根据的思路进行调查。”


    老朴挥了挥手,道:“死马当成活马医,大胆去查,反正没有任何损失。”


    挥手之后,他低头看着胸前纯白T恤上的红油,痛惜地道:“这可是今年新款啊,吃一顿饭就废掉,太可惜。但是,若是你能找到杜强不是杜强父母亲生的证据,这件新款毁掉也值得。”


    早晨,朱林刚上班,遇到了在院子里和旺财玩耍的侯大利和老朴。


    他听了侯大利的想法,觉得匪夷所思,道:“大利,这种思路你也想得出来?”


    侯大利用了老朴昨晚说过的话,道:“死马当成活马医,若是被我们蒙对了,以前所有的疑惑都能迎刃而解。我这就跑一趟梅山,做详细调查。”


    老朴笑道:“还是老办法,从社会关系入手,若真是抱养的小孩,亲戚朋友应该知道。”


    朱林很尊重省厅刑侦专家的意见,见老朴也支持这个想法,道:“不用亲自去跑一趟,这事让老马调查最有效。老马是以前梅山的公安人员,熟悉当地情况,现在退休了,对公安业务仍然很热爱。”


    老马接到朱支队电话以后,不到半小时就赶了过来。老朴在省厅工作,面对省厅领导们都以平常心对之,很少有“屁颠颠”的表现,今天见到老马如农村老人一样的相貌和穿着,立刻从座位上起身,主动给老马散烟。



    老马接过香烟,放在鼻尖使劲嗅,道:“我当了一辈子公安,这是第一次抽到省厅领导的烟。其实,我是第一次见到省厅领导。”


    老朴勉强能够听懂老马的梅山土话,笑道:“说啥子省厅领导,我就是一个普通侦查员。”


    老马抽了两口烟,听了任务,拍起胸膛来,道:“我这人没有别的本事,不懂电脑,不会开车,做不来现在的公安业务,但是,论起人熟地熟,现在梅山派出所的大学生就远远不如我。这几十年,我几乎进过每一幢房子,叫得出大部分人的名字,和我关系好的社员不说有一个营,至少有一个连。”


    交代完任务,侯大利开车送老马到梅山。


    到了梅山,老马步行到场镇,去找关系户。


    侯大利则来到前次去过的黄氏农家乐,找黄老板要了钓鱼竿,专心钓鲫鱼。


    黄老板凑了过来,神神秘秘地道:“侯老板,我听说吴老板出事了,挨了一枪,脑袋都被打穿了。”


    侯大利眼睛看着浮子,道:“听说过,全城都传遍了。”


    黄老板又道:“我们本家黄老板也挨了一枪,看来梅山人在走背运,两个最大的老板都挨了枪子。”


    黄老板开的农家乐,是梅山的“龙门客栈”,各种信息都在此交汇,因此有远比其他人更灵的消息来源。


    侯大利故意道:“那谁跟梅山老板有仇啊?”


    黄老板笑嘻嘻地道:“我又不是公安,怎么能够知道谁跟两个老板有仇?不过,冤有头债有主,以前梅山有过一个开石场的陈老板,他姐姐嫁到梅山,他就过来开石场。最近他回来过一次,就在我这里吃的饭。他喝了酒,说起以前被黄大磊强占了石场,到现在还在流泪。”


    侯大利故意装傻,道:“还有这种事?”


    黄老板道:“江湖里,这种事情很常见。陈老板还说杜强心肠狠辣,要么是被对手打死,要么是被自己人弄死,绝对不能善终。”


    上一次侯大利与陈彬见面时,陈彬提供了真实情况。当时交流时,陈彬态度还是挺克制,只是说了事实,没有发表观点。


    回到梅山,陈彬喝酒之后说了酒话,酒话不是事实,却是他的真实想法。


    黄老板聊了一会儿便离开了,侯大利则反复琢磨陈彬的酒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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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4-10-27 08: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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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5-16 06:49:0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140章不为人知的隐秘
    临近午餐时,老马回来,带回来两条重要信息。

    第一,杜家德夫妻多年不孕,杜家德为了让老婆怀孕,找了不少医生。后来,杜家德夫妻外出打工,回来时带了一个婴儿,说是在粤省大医院治好了病,才怀上了小孩。


    第二,杜家德在粤省时,与其姐姐住在一起。


    这条信息完美地印证了侯大利此前关于杜强是不是杜家德亲生儿子的猜想。


    越野车回到江州,朱林先与老马细谈,随后又打电话向刘战刚谈了这条重要线索。


    刘战刚正在组织刑警支队诸位领导谈话,放下电话后,一双眼睛轮流在重案大队诸人面前扫过。


    宫建民坐在刘战刚对面,隐约听到几句对话,又见到其特殊表情,道:“105专案组又有突破了?”


    刘战刚不停摇头,道:“侯大利思维方式有点奇怪,他提出了一个大胆的判断,得到了老朴支持。今天,梅山镇以前的公安人员老马去摸了情况,摸到的情况与侯大利的设想基本吻合。具体情况电话里说不清楚,他们等会儿就到。”


    “侯大利是重案大队的一员,他做出成绩,我脸上也有光。以前队员们还不服气,现在大家都认可了他。”


    陈阳自嘲道,“把侯大利调入重案大队,这个决策相当英明。”


    十分钟后,朱林、侯大利和老马来到刘战刚办公室。


    老马站在刘战刚办公室门口,再次感慨,道:“跟着专案组,我算是开了眼,见到省厅领导,又进了局长办公室。我当了一辈子公安,还是第一次走进局长办公室。”


    面对退休的基层老警察,刘战刚没有摆副局长的架子,和老朴一样,主动握手,态度热情,问了些近况,包括身体情况、工资情况和医药报销情况。


    过了几分钟,老朴和省厅另外两名侦查员林海军、刘劲也一起来到会场。


    会议开始,侯大利先讲了前因后果,然后由老马介绍杜家父子情况。


    参会人员很快达成一致意见:这是一条重要线索,立刻派员到粤省找到杜家德姐姐,了解杜家德妻子的生育情况。


    老朴主动道:“我与粤省省厅比较熟悉,刑侦局副局长是我同学,关系不错,有熟人办事方便。这次我和侯大利一起过去,用不着太多人,关键是设计好问话方案。”


    刘战刚忙道:“怎么敢劳动您的大驾?”


    老朴道:“我就是省厅派过来工作的,别跟我客气,赶紧订票。”


    刘战刚知道老朴性格“古怪”,也没有再多劝,赶紧吩咐支队办公室订票。




    会议在半个小时结束,一个小时后,侯大利和老朴到达机场,三个半小时后,两个山南警察出现在粤省。


    一辆警用便车驶入机场,在机场公安引导下,到达了停机场,直接将老朴和侯大利接到一处雅致餐厅。


    来者是粤省刑侦局副局长,与老朴见面便热情拥抱,随后聊起被公安部抽调办案的难忘岁月。


    大家都是同道中人,边吃边聊,很快敲定了针对杜家秀的询问方案。


    粤省警方效率很高,很快就将杜家秀查了一个底朝天。


    杜家秀开了一个小商店,经常来往于深圳和香港,带些水货回来。来往于深圳和香港,已经成为杜家秀的生活方式。


    今天太阳出来得早,照得人火辣辣的,杜家秀刚出关,便被警察带上车。


    带水货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罪,杜家秀这些年和无数人往返于两地,也进过派出所,所以并没有太担心。


    她坐在车上,想得最多的是中午没办法给老公煮饭,只是手机被暂扣,无法与老公和孩子们联系。


    警车转了几圈,没有来到熟悉的派出所,而是来到一个完全陌生的派出所。


    杜家秀开始有些紧张,后来想起自己不过带了数量不多的水货进来,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进入派出所,杜家秀被安排在办案区的一间独立房间,房间有电视。电视约在两米五高度,不能手动控制。杜家秀被带到房间以后,有警员打开电视后便离开了。




    杜家秀独自在房间坐了一个小时,根本没有任何人进来问话。


    最初她无心看电视,时间过得久了,注意力渐渐被电视所吸引。电视内容全部来自山南卫视的《等待》节目,是《等待》的节目合集,一共有六个小时。节目里,有一对丢失孩子的父母最终找到了孩子,双方抱头痛哭。


    杜家秀作为当母亲的人,感同身受,眼泪唰唰地往下掉。


    节目里,有一个丢失孩子的父亲最终崩溃,自杀,只剩下母亲一个人在孤独地等待丢失的孩子。最终,节目组也没有能够为孤独的母亲找到丢失的孩子。节目里,有一对丢失孩子的夫妻离婚,各自组织家庭,当孩子通过节目组出面找到父母以后,父母都不愿意来到节目组。


    在此期间,有警察送来简单餐食,并不询问,直接关门走人。


    杜家秀不间断看《等待》节目,哭红了眼睛。


    第七个小时,进来两个警察,一个警察花白头发,另一个警察则非常年轻。


    老警察开口,是典型的山南话:“杜家秀,你看了六个多小时的节目,有什么感想?”


    杜家秀听到山南口音,愣了愣,道:“什么节目?我眼睛近视,没有戴眼镜。”


    她说这话时,单肩耸动。


    年轻警察声音很严厉,道:“杜家秀,你不要装傻,我们有监控,明明看你在哭。”


    杜家秀这才发现在墙角有一个监控器,双肩不停耸动。




    老警察盯着杜家秀的肩膀看了一会儿,温和地道:“人心都是肉长的,你想想,如果你的娃儿被人偷了,你这个当妈的会是一个什么心情?你有两个女儿,若是女儿丢掉了,你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年轻警察绷着脸,斥责道:“你把当年的事情说清楚,若不说,那就是共犯。到时你进了监狱,想带外孙也没有机会了。”



    在看电视的时候,杜家秀便开始回想当年发生的事情。杜家德夫妻一直没有生育,杜家德妻子为此背负了极大压力,在家里备受歧视。


    吃药多年没有生育,杜家德夫妻来到了粤省,经过检查,才发现没有生育能力的是杜家德。杜家德得知自己缺少精子以后,非常郁闷,甚至产生了自杀的念头。


    一天晚上,杜家德的妻子抱回了一个小婴儿。


    杜家秀知道弟妹是在给人当保姆,如今抱了一个小婴儿回来,自然是从东家家里偷来的,大惊道:“你到东家当保姆,是留了身份证的,怎么跑得掉?”


    杜家德道:“她是复印别人的身份证,有点模糊,东家没有看出来。”


    当天夜里,杜家德夫妻就携带婴儿到了火车站,乘坐清晨六点的火车前往山南。


    杜家秀知道这是伤天害理的事情,三十多年过去,她心里仍然留有阴影。今天连续看《等待》节目,让深埋在她内心几十年的阴影再次翻动起来。想起往事,杜家秀低下了头。




    老警察继续诱导,道:“这是三十多年前的事情了,杜强也长大了。你看过刚才的电视节目,如今科技发达了,杜强父母找了过来,进行了DNA比对。你不说,并不意味着我们不能找到真相。”



    杜家秀有些发蒙,刚刚从电视里听到什么比对成功,具体内容并不太清楚,只是明白通过这事能查清是不是父子关系。


    年轻警察语气严肃,道:“我们现在正在审问,你若是不如实回答,就是包庇罪。根据我国《刑法》第三百一十条,明知是犯罪的人而为其提供隐藏处所、财物,帮助其逃匿或者作假证明包庇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情节严重的,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犯前款罪,事前通谋的,以共同犯罪论处。你明明知道杜家德夫妻偷了别人的孩子,却不肯告诉警方,这就犯了包庇罪,情节非常严重,至少要判十年,你今年六十五岁,关你十年,说不定就死在监狱里了。”



    老警察和蔼地说:“事情已经暴露,纸包不住火,否则我们也不会来找你。现在给你一个自首的机会,你不是主犯,只要自首,我们会根据情节从宽处理,有可能不进监狱。”


    经过六个小时《等待》节目的轰炸,再被两个山南警察轮番轰炸,杜家秀大脑昏沉沉的,缺失了判断能力。


    她哭了一会儿,讲述了当年杜家德夫妻拐骗东家婴儿之事。


    办案区有监控设备,侯大利身上还带有高清录制设备,将杜家秀的讲述记录得清清楚楚。


    杜家秀离开派出所以后,侯大利和老朴击掌庆贺。


    由于杜强与杜家德夫妻没有血缘关系,前期DNA检测不能排除杜强杀害丁丽的嫌疑,可以顺着这条线索深入地查下去。


    侯大利给宫建民和朱林打去电话,报告了粤省这边的情况。宫建民用拳头擂了下桌子,给二大队大队长叶大鹏打去电话。



    组织、指导全市拐卖妇女儿童犯罪打击工作和解救受害妇女儿童工作是侦查二大队的职责之一,也是其最重要的职责。


    杜家德夫妻涉嫌拐骗儿童,二大队副大队长丁浩、田甜等侦查员立刻前往梅山镇派出所,准备控制杜家德夫妻。


    梅山派出所所长施成接到丁浩电话以后,派出一名民警和辅警守在杜家德家附近,防止这一对夫妻逃跑。


    一个小时以后,派出所所长施成、二大队副大队长丁浩、侦查员田甜等人开车到村办公室,沿小道步行前往杜家德的家。


    杜家德并不配合派出所工作,先是一脸茫然,然后猛地推开站在身边的侦查员,朝厨房方向跑去。丁浩是老侦查员,抓捕经验丰富,在堂屋各个方向都布置了侦查员。杜家德刚跑到厨房门口,就被按倒在地。



    杜家德在地上拼命挣扎,皮肤上青筋鼓出,大吼大叫,道:“我没有犯法,凭什么抓我?警察打人了,警察打人了!”


    杨丽芬扑到侦查员身前,又抓又挠,如母老虎一般。


    丁浩轻蔑地道:“铐起来。”


    杜家德夫妻被铐起来以后,气焰一下就灭了。


    田甜是法医出身,与在场的侦查员思维方式略有不同,控制了杜家德以后,对丁浩道:“丁大队,我想去看一看杜强的房间,说不定能找到毛发等生物检材。若是碰巧能找到合适的检材,丁丽案有可能就破了。”


    丁浩道:“杜强失踪十几年了,还能找到生物检材?不可能吧。”


    田甜道:“试一试,万一运气来了,我们就捡到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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