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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qtomcn

《解密天机档案》(完结) 作者:龙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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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3-2 16:45:4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百二十二章 噩耗



  老瞎子的脾气或许真的和金瓶梅说的一样,有点怪,我们问话的语气很恭敬,但他回话的语气就不那么客气了,甚至是质问的意思。
  “我们从老远的地方来,一个,是看看老爷子,第二,有些事情,想请教您老一下……”
  “青林过去有几年了,从来没见他的朋友过来看我。”老瞎子的腰杆子佝偻着,站的不是那么直,毕竟八十的老头儿了,他垂下了眼皮,拄着拐棍道:“你来问事才是真的吧?”
  “这个,我们确实疏忽了,做的不好。”金瓶梅有些惭愧,道:“有些事请老爷子指点一下,我们带了小小的孝敬……”
  金瓶梅知道骗不过老瞎子,所以干脆就说实话了,已经被人看破,再遮遮掩掩的,会让对方更反感。他所说的孝敬,就是酬金的意思。
  “一天饥饱都是三顿,我的日子过的去,孝敬你带回去。”老瞎子拄着拐棍就摸摸索索的朝屋里走:“我什么都不知道。”
  “老爷子。”金瓶梅紧走了一步,跑到对方面前,道:“老爷子,这是救命的事,您通融一下。”
  老瞎子没有表态,但搀扶着他的那个女人就忍不住了,低着头对老瞎子说:“爷,是他的朋友,要是能说的话,你就帮帮他们。”
  老瞎子摇头,那女人就红着眼圈劝,看到这些,我就明白了,我们跟女人素不相识,她肯帮我们,完全就是因为金瓶梅那个已经死去的姓槐的朋友,这个女人对姓槐的,仿佛非常的在意。
  金瓶梅是多精明的人,知道这个女人是老瞎子的软肋,因为女人开口一求,老瞎子就动摇了。他马上捡着动情的话一套一套的说,那女人的性子很温润,但似乎也是个犟脾气,她求了几次,老瞎子不肯点头,女人就要掉眼泪的样子。
  “好了。”老瞎子颤巍巍的一转身,很无奈的摆摆手:“他就是你的一块心病,什么时候提起来,你都是这样。”
  老瞎子终于松口了,让我们进屋,但是他把话说的很明白,我们要问的事情,他不一定知道,就算知道的,也不一定能说。
  “我这个朋友,有点小毛病,老爷子帮着给看一下。”金瓶梅把我朝前推了推,正好就站到了老瞎子面前。
  老瞎子自然是看不见我的,耷拉着眼皮,耳朵不易觉察的动了动。他一言不发,我也站着不敢乱动。不得不说,这个老瞎子果然不寻常,我站在他面前,隐隐中能感觉到老瞎子身体里仿佛有一股看不见的气,一下子把我给罩住了。这种感觉就像是遭遇到了一个强大的气场,我站的很不自在,腿脚微微的发软。
  足足过了有十分钟时间,老瞎子身上那股无形的气一下子消失了,他又翻了一下眼皮子,淡淡道:“你眼睛有毛病。”
  我顿时一惊,心说老瞎子绝对不是那种神棍之类的人,他有本事,而且是大本事,瞎着眼睛竟然就能看出我的眼睛有问题。
  “老爷子,他眼睛是什么毛病?”
  老瞎子不理会金瓶梅,他不停的轻轻抚摸拐棍上的龙头,突然问我道:“你有没有杀过人?”
  “没有。”我被问的一愣,但是条件反射般的就回答出来,这个问题太敏感,不管是谁问出来,我都会这么说。而且,我确实没杀过。
  “实话?”老瞎子眉头皱了皱,他显然对我产生了怀疑。
  “老爷子怎么问,你就照实说。”金瓶梅怕把事情弄砸,惹老瞎子不满,就在旁边教导我。
  “真没有。”我一下也急了,这种大帽子是随便能扣的?没有就是没有,这个必须要说清楚:“伤过人,没杀过。”
  老瞎子低下头,似乎在考虑什么,他的脸就像一颗核桃,看不出他的表情。他低头想了想,道:“那就怪了。”
  “怎么?”
  “你背后有东西。”老瞎子微微抬起拐棍,朝我指了指。
  我心里顿时就毛了,下意识的转身看。不过,随即我就明白,可能是理解错了老瞎子的话,他所说的背后有东西,并不是说有什么脏东西跟着我,而是我的后脊梁上有东西。
  “这个不会吧。”我理解了老瞎子的话,当时就反驳道:“天气热,我每天都洗澡的,背后有东西的话,不会看不见。”
  金瓶梅也在旁边点点头,这两天我跟他还有赵英俊大胖子住一起,几个大老爷们,没什么忌讳,冲完凉下半身围块浴巾就出来了,都光着脊梁的,就算我看不见,他们几个也没理由看不见。
  “脱了你的褂子,过来。”老瞎子坐着没动,把手里的拐棍放到一旁。
  我脱下身上的短袖,站了过去,老瞎子把我翻了一下,背对着他,接着,他就伸出手,在我后背上用力的搓,他这么大的年纪了,手劲竟然很大,而且手掌一层老茧,搓澡巾似的,搓的我后背生疼,还不敢出声。
  大概过了五分钟,老瞎子停下手,旁边的金瓶梅望着我的后背,脸色就微微变了。我意识到,我的背上真有什么东西?但我自己不可能看到,金瓶梅就用手机拍了一下,让我看。
  接过手机的那一瞬间,我的脑袋轰的就大了一圈。手机的像素很高,照片拍摄的非常清晰,我看到我的后背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双黑色的眼睛。
  “东西在皮肉下面,现在看不到。”老瞎子重新坐好,拿回自己的拐棍,道:“至多过上半个月,就会露出来。”
  我已经无心听这些了,因为心里的惊恐已经掩盖了一切。背后出现一双黑色的眼睛,我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这是鬼影诅咒经过第一步压制失效之后,将要最终发作的前兆。
  这怎么可能?自从上次去过黄婆那里之后,我怜悯陈雨中了诅咒,同时又暗自庆幸,自己对鬼影诅咒好像有免疫力,因为我的眼睛里没有那种鬼影子。但是后背上出现的黑色眼睛瞬间就打碎了我的信心,诅咒在我身上好像发作的特别快,没有第一步压制的机会,直接就要最终发作。
  我的手开始发抖,额头上也开始落汗,我不敢再想下去了。鬼影诅咒最终发作之后,会是什么样子?丘道士地下室关着的那个人,还有烂脸干尸刘一山,就是最好的证明。如果我真的变成那个样子,我觉得我不会有刘一山那样的勇气硬挺着活下去。
  “老爷子,有没有什么破法?”金瓶梅看了我一眼,问老瞎子道:“还有,他的眼睛里,究竟是什么东西?”
  “我只能看到他眼里有东西,那东西在洞里藏着,看不清爽。”老瞎子摇摇
  头:“至于他背后的东西,我破不掉。”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我本来觉得身体没有任何异常,但老瞎子这么一说,我就感觉后背的皮肉下面好像有什么在慢慢的蠕动,疼而且痒,非常难受。我有点恍惚,慢慢的坐到金瓶梅的旁边。我就像一个病人,刚刚从大夫手里接过了癌症晚期的诊断书一样。
  我还年轻,我还有事要做,我不想死。
  我突然间想到了陈雨,我觉得自己有点可笑,曾经很怜悯她,怜悯她在这样的年纪就中了诅咒,迟早会面对死亡的威胁。但我怎么可能想到,我的情况比她更严重,却还想办法在安慰她,让她振作,让她想开点。
  一直到我背后的眼睛被老瞎子看出来,我才知道,应该振作和想开点的,其实是我。
  恍惚中,金瓶梅拍拍我:“到外面去休息休息,我跟老爷子谈一下。”
  我感觉自己的双腿灌满了铅,无比沉重,每走一步都很艰难。我慢慢的走出屋子,那个女人正在天井的葡萄架子下择菜,看见我出来,她给我拿了凳子,又给我一杯凉茶。这的确是个非常善良的女人,她看见我失魂落魄的样子,估计知道是从老瞎子那里得到了不好的消息。
  “人没有过不去的坎。”她一边择菜,一边低着头跟我说:“你还年轻着。”
  我看着她,隐约能猜出她的一些事情,她肯定对那个姓槐的人有情,但对方死了,剩她一个人自己熬着,照顾老瞎子。这未尝不是一种煎熬,不过她一直在承受。
  “我问你件事。”她擦擦手,抬起头,话还没出口,她的眼泪就下来了,强忍着哭声,很小声的问道:“你跟他认识的对吗?他走的时候,你在他身边吗?他走的苦不苦?”
  我知道她说的“他”,无疑就是那个姓槐的地眼。对于这个人,我也是刚刚听金瓶梅说起来的,但是我看着她的泪眼,不由自主就道:“认识的,他身体不好,但走的时候很安详。”
  “谢谢,谢谢……”那女人接着就说不出话了,端着菜篮子跑到厨房,我知道,她肯定是背着人去哭了。
  又过了十来分钟,金瓶梅出来了,对那女人道了谢,然后离开了院子。我知道,他会找老瞎子问一些我的事情,只不过怕我当面承受不住,才把我支开的。
  “我问你,你说实话。”我在院子门口就把他拉住了:“我还能活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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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3-2 16:46:0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百二十三章 为了活着而奋斗



  这个问题是我很不愿意问但又不能逃避的,金瓶梅没有直接回答我,只是说等回去的时候再说,这些事不方便在外面谈。我们找到了在附近游逛的光头大胖子还有赵英俊,一起回到住处,金瓶梅跟我一个房间,我已经忍受不住了。
  人对死亡的恐惧,不是死亡将来的那一瞬间,而是死亡之前的等待。知道死亡要来了,却不知道会在什么时候来,那段时间是最难熬的。如果真的知道自己要在某年某月某日死去,而且死亡是躲避不了的,说不定就慢慢坦然了,抓紧时间做好临终前要做的事,然后安心的等死。
  “直说吧,别骗我。”我坐到金瓶梅对面:“我还能活多久。”
  “老瞎子算的,最多三年。”金瓶梅道:“这个没骗你。”
  “三年……”我不知道这个期限是否在我的意料中,但是听了之后,整个人一下子就没力气了,仿佛脊椎被抽掉了一样,瘫坐在沙发上。
  如果一个人的生命还剩下最后三年的话,他会做些什么?因为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所以当我知道自己只能活三年的时候,顿时就懵了。
  “老瞎子算的三年,只是在没有任何挽救措施下的期限。”金瓶梅察觉出我的落寞和消沉,接着就补充道:“这三年中间,如果找到了解除诅咒的办法,或者其它可以延缓的方式,那么时间会更多一些。”
  “有用么……”我仿佛被现实打败了,感觉一切的一切都开始渐渐离我远去,我很清楚,可能我熬不到三年时间,在临死之前,我就会像刘一山那样,浑身上下慢慢的溃烂,然后等待死亡一天天降临。我想,用不了三年,我可能忍不住自己提前结束自己的生命。
  “其实,我比你好不了多少。”金瓶梅递给我一支烟,帮我点上,他猛抽了一口,吐着烟道:“你的情况可能特殊了一点,我呢,你知道,我老婆马上就要生了,我现在活着,不是为我一个人活着,如果我死了,我老婆会伤心,我的孩子会失去父亲,所以,就算天要塌了,我也得想办法活下去。所以,我想告诉你的是,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
  我抬眼看看金瓶梅,他说的是那么真挚,就好像是我最可靠又最诚挚的朋友。
  “我帮不了你太多,但我会尽力。”金瓶梅接着道:“需要钱,我给你,需要人,照样给你。”
  “你干嘛要帮我?你是个生意人,你不知道帮了我也是白帮吗,我没有任何回报给你的。”我有些怀疑金瓶梅的动机,因为他好像太热情了,在我的印象中,生意人无论在那条路上混,都是无利不起早的人。他需要你,你就是爷,他不需要你,你连孙子都不是。
  “你要听实话吗?”金瓶梅笑了笑,眼神开始迷蒙,他抬着头望向天花板,道:“不可否认,我遇见你之后,就觉得你有和常人不一样的地方,那时候,我想追查这个事,所以我觉得,你可能会有发挥作用的时候。我问一下,郑立夫,是你的父亲?”
  “你怎么知道?”
  “追查这件事的人,多多少少都会知道一些关于你父亲的事,当然,我并非为了这个才帮你。”金瓶梅一字一顿的说:“只不过看到你,就让我想起了过去的自己。你不是个坏人,我过去走过的路,不想再让你走。”
  我不知道金瓶梅的过去是什么样的,但是他说这些话的时候,肯定没有作假。因为这是从他内心最深处发出的言语和情感。
  “记住我的话,别的一切都可以先放下,你要活下去,只有活下去,你才能做其它你要做的事。”金瓶梅道:“我不能和你一路了,我得回去一趟,生意上有事得料理一下,而且,我得照顾老婆。唯一让我犯难的是,我手下没有得力的人可供你用。”
  “那两个不是人?”我指了指隔壁,赵英俊和光头大胖子估计正在对饮。
  “他们是我的朋友,不是手下。”金瓶梅很着意的区分,道:“只能征询他们的意见,但我不能指派他们。”
  我想,金瓶梅所说的话应该是对的,刚才可能是我太过消极了,被打击的心灰意冷。人,只有活着,才能去做别的事,如果自己都给自己判了死刑,那么久只能等死。
  这一刻,我突然想起了我爸留给我的那封信,他说的那些话,直到此时我才真正的领会了。难道他在那个时候就已经知道我会走到这一步?会面对人生中难以面对的现实?这是他预测到的?甚或说,是他安排的?
  我想不出来。
  我想冷静一下,一个人呆在房间里,尽管金瓶梅开导了我,但我还是没办法一下子就完全冷静下来。我来回的踱步,不停的抽烟,我觉得心里很憋,急欲要找个人倾诉一下。我打开了手机,发现陈雨打过很多电话,也发过很多短信。她在短信里没有责备我,没有怪我,只是让我自己冷静一下,然后跟她联系。我把后面的短信直接就删掉了,看都没看,因为我不是个意志特别坚强的人,尤其是在这种情况下,我怕看的多了,会忍不住找她。
  我翻出了电话本,发现在这个时候可以联系的,只有赖叔一个人。我拨打了他的电话,可是当电话接通的那一瞬间,我又想起了父亲留在纸条上的那句话,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猛烈的颤抖了一下,然后啪的挂了电话,直接关机。
  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可以完全信赖的人。
  我觉得,这是我爸切身的体会。我鬼使神差一般的打消了和任何人联系的想法,这个时候,我只适合独自去面对该面对的问题。
  第二天,金瓶梅就打算回湖南,光头大胖子不愿意跟着我,他就是为了金瓶梅来的,赵英俊倒无所谓,我想了想,这货虽然讨厌了点,不过很有本事,跟他搭伴,还算不错。
  “你要不要见见那个伪娘朋友。”金瓶梅在临走的时候征求我的意见,晓宁一直留在湖南那边,金瓶梅没有离开的时候,他每天都会过去要人。
  “算了。”我摇摇头:“你帮我带句话,就说我一切都好,让他回去吧。”
  金瓶梅走了,我也大致计划好了我该做的事,第一个,我得想办法保命,第二个,我要继续找我爸。目前来说,只有这两条对我来说最重要。
  赵英俊没一点正形,金瓶梅一走,他就开始得瑟。不过这件事的很多资料都在他脑袋里,当初每天十几个小时昏昏沉沉的“嗑药”并不是白费的。他掌握了很多影子的记忆,但那些影子活动在地下,极少会出现在地面,所以根据影子的记忆,他也没办法完全确定影子活动的具体地点,只是根据线索推测出了一些地方。
  这是肯定的,有影子活动的地方,就有可能存在诅咒的原载体,而解除诅咒,就需要到有原载体的地方去。我爸也在寻找解除诅咒的办法,我想着如果运气超好的话,说不定可以一举两得。
  赵英俊推测出来的地点,全部都在西北一带,折腾了一圈,还是得绕回去。没有很确定的目标,只能把这些地点一个一个的走一遍。根据路程,赵英俊选了一个最近的地点,那是宁夏和甘肃交界处一个叫韩家集的地方。
  现在的行动和许多年前不一样了,信息化这么发达,在行动之前就可以把几乎一切准备工作做好,赵英俊抠着脚丫子查电脑,在各种驴友论坛混了两天,他告诉我,在行动地点大概四十多里的地方有个村子,我们得在村子里找个向导。因为那附近全部都是野山,在地图上根本不标示,甚至连山名都没有,除了当地人,没有人能带我们过去。
  我们两个顺利的到达了那个村子,很普通的小村子。因为交通闭塞,跟外界联络较少,外面的东西运不进来,山里的东西运不出去,村子很穷,住的都是土坯房。赵英俊在村里晃了一圈,亮出几张百元钞,顿时把村民都镇住了,竟然没人敢说话,都怯生生的望着赵英俊。
  “我们到那边。”赵英俊朝村子的西北方指了指:“到那边大概一百二十里的地方,谁带路,这钱就是谁的。”
  这话一说完,村民竟然轰的就散了,剩赵英俊一人捏着几张票子在那儿傻站着,要多二有多二。他嘟嘟囔囔就出来找我,说这年头山里的乡亲都不厚道了,过去不要钱都给带路,现在给了钱竟然都跑了。
  “这村子里的人怎么这么怪?”
  我们两个凑在一起想辙,赵英俊摸着络腮胡子说,其实方向拿准了,我们自己走过去也行,就是怕山里没路,而我们又不熟悉情况,被堵着就要绕路,会浪费太多的时间。
  这时候,一个五十岁左右的村民,鬼头鬼脑的从村子里出来,他估计胆子有点小,在我们附近转悠了好几圈,才试探着问,是不是要找人带路。
  “你认得那边的路不?”赵英俊警惕性很高,看到这个人主动过来带路,就产生了怀疑:“为什么村子里的人都跑了,就你还过来要给我们带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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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3-2 16:46:3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百二十四章 渴



  赵英俊问的问题,恰好也是我想问的,村子里的人都那么怪,只有这个五十岁左右的村民主动跑过来,就显得有些蹊跷。
  这个人看上去老实巴交的,这里很穷,靠天吃饭,我估计他的真实年龄要比外表小一些。他估计一辈子没离开过村子,连最蹩脚的普通话都不会说,操着一口当地的土话,我听起来就比较晦涩难懂,不过赵英俊能听明白,再加上这个村民指手画脚的比划,我也勉强搞清楚了。
  他说他叫李顺子,土生土长的本地人,接着,他就道村民们一哄而散是有原因的,因为赵英俊所说的那个方向,距离村子四十里左右就是山,这跟我们之前摸到的情况是一致的。
  在过去,村民并不忌讳那片山,抓兔子的,猎黄羊的,反正时常有人进山。但是这半个多月以来,接连出事,把村民搞怕了。最开始的时候,是两个进山打黄羊的人失踪,山里的猎人,脑子里就装着这一片的地图,经验很丰富,他们肯定不会迷路。但人一直不回来,只能说明,他们出事了。
  村里组织人进山去找,进去了大概五六个人,跟前两个一样,一去不回,任何线索都没有,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这样一来,闲话就开始满天飞,都说村子不知道因为什么惹怒了山神,进山的人都被吞掉了。我心说这都什么年代了,竟然还信这些,奈何村子太闭塞,这样的闲话还真有人信。
  为了不让剩下的人再出事,村子停止了寻找,只能盼望失踪的人能自己回来,但那肯定希望渺茫。所以那片山就成了村子的禁区,赵英俊亮出的票子很诱人,但村民们还是很理智,不能要钱不要命。
  “那你呢?你给我们带路就不怕?”赵英俊问道。
  “木办法。”李顺子的本来就布满皱纹的脸马上揪成一团,也不知道是哭还是笑:“木钱给娃娃治病,娃娃就要死了。”
  李顺子有个十八岁的女儿,得了病在家躺了起码两个月,熬的黄皮寡瘦,但家里实在太穷了。而且山里出了那样的事,非常坑爹,这里的土地不好,庄稼年年歉收,村里的人都指望在那边山里弄点山货托人带出去换些钱,如果进不了山的话,这条财路就断了,村里的日子会更苦。
  我和赵英俊一起在分辨李顺子的表情,他不像作伪,因为说起娃娃的时候,他眼睛里的泪就扑簌扑簌朝下掉。这么大的老爷们,如果不是到了伤心处,到了真没办法的地步,是不会这样的。
  没有破绽,这就是个很普通的山里人,赵英俊爽快的答应下来,把之前掏出的几张钞票当时就塞给李顺子。
  “先给你这么多,等把我们带到地方,再给你这么多,给你孩子看病。”
  李顺子差点就跪下了,那个感激。他可能不想让别的村民看到自己带人进山,所以跑回家拿了点东西,带着我们在村外绕了一圈,然后才走到了那条进山的路。根据赵英俊推测的大致地点,我们的总路程一百二十里,在山里就要走八十里。
  李顺子确实是个老实人,很实诚,我和赵英俊带的东西比较多,他就抢着帮我们拿,非常殷勤,赵英俊跟他开玩笑,李顺子就吭吭哧哧的,他说这条山路走的比较辛苦,往返二百多里了,到了目的地能不能稍稍多加个彩头。
  “这是小事。”赵英俊拍拍口袋:“咱是高富帅,你好好带路,亏不了你的。”
  开始的四十里平路还是比较好走的,但也让我们走到入夜,明天就可以进山了。这里的山没有太多的植被,有些山还泛着点绿色,有的干脆什么都不长,远远的望过去,斑驳一片,看着就像文哥的脑袋。
  我和赵英俊带不了帐篷之类的装备,好在天气正热,对付着就能睡一觉。赵英俊就问李顺子:“以你的估计,山里会出什么事?”
  “谁也说不清。”李顺子咂咂嘴:“是不是没祭山惹的祸事?”
  在李顺子乃至他父亲他爷爷的印象里,这片山就没有出过什么事,因为在过去,村子里的人几乎不怎么种地,全靠这片山吃饭过日子,所以每年,村民都会祭山。不过这几年里,村里的老人越来越少,年轻人很少会把这些事放在心里。
  “说不准,就是山神爷发怒,不许我们再进山找东西打猎了。”李顺子打了个哈欠,窝着脖子开始默默的算账,他说过,要趁跟我们这次进山的时候弄点山里的东西,拾掇拾掇卖掉,多凑些钱。
  赵英俊看看我,山神爷发怒之类的谣传不可信,但这片山里,可能真有不对劲的地方。
  “这是个好彩头,如果走的太顺当了,反倒没意思。”赵英俊也跟着打了个哈欠:“睡吧,看明天高富帅勇闯无名野山。”
  “英俊,你和我究竟谁是扫把星,怎么那么多年都好好的,我们一过来就要出事?”
  “答案很明显,你看你那一脸灰气,这也就是我命硬,要是换个人,已经被你罩死了。”
  第二天,我们正式进山了,村里谣言传的那么邪乎,李顺子进山的时候相当紧张,不停的打哆嗦,东张西望。赵英俊虽然表面看上去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但他肯定保持着相当的警惕。不过进山之后,我们真看不出有什么不对。
  山里的路是很扯淡的,一个小时走多少,根本没有定数,或许这一个小时能走上三里,但下个小时可能只能走三百米。我背着那么沉重的东西,一会儿就吃不消了,赵英俊身体好,李顺子也常年干活,他们又把我的装备分担了一些。
  到了当天晚上休息的时候,我两只脚掌磨的全都是水泡,在石堰川的时候我学了一点经验,弄了点水烧开,再把脚上的泡都挑破,否则明天就走不成路了。我自己暗中计算了一下,要是以现在的速度,朝山里走八十里最少得三天时间,我不知道我走过去之后会累成什么样子。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我觉得,如果这一次不走运,没有收获之后,那么以后我的生活可能都要伴随着长途跋涉。
  李顺子挖了一些和山药一样的东西放到火上烤,很香,我用带来的葡萄糖粉沾着吃,味道不错。李顺子看着糖粉,咽了口唾沫,我分给他一些,但他不舍得吃,包着放好了,要回去留给自己的女儿冲糖水喝。
  可怜天下父母心,看着李顺子那么疼爱自己的女儿,我突然觉得一阵心酸,因为我不知道我爸,是不是用他的心来疼我的。
  我正想着,李顺子递给我一瓶水,然后试探着问我,到山里来做什么。我随便编了个理由,这时候赵英俊就从不远处晃回来了,他一把拿过我手里的半瓶子水,比较严厉的呵斥李顺子,让他不要问那么多,否则会扣钱。
  这一下就把李顺子吓的不敢出声了,赵英俊在周围观察了一圈,没有什么意外情况,他就让我和李顺子睡觉,自己守一会儿。但我躺下之后怎么都睡不着,不知道是不是晚上吃多了,老是觉得渴,稀里糊涂的爬起来,赵英俊正在旁边大口的喝水。我也拿了一瓶子,一口气喝干了。
  但这一喝下去就一发不可收拾,还是觉得非常渴,我一口气喝了两瓶水,感觉肚子都发胀了,可是嘴巴里的渴意不仅没有消失,反而越发强烈。
  说实话,当时我心里好像瞬间就把所有的事情忘记的干干净净,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喝水。纯净的白水在此刻就好像毒品一样,让我想停都停不下来。我一把就解开了背包,把里面的食物和饮水全都倒出来,抓起来就喝,赵英俊也冲了过来,扒拉着拿起两瓶水,一起朝嘴里倒。
  “不对劲,不对劲……”他一边喝水,一边还含含糊糊的嘟囔着。
  这时候,在旁边窝成一团睡觉的李顺子一骨碌就爬起来,借着月光飞快的朝远处跑。他的动静很大,我跟赵英俊都发现了,但是我们竟然视若无睹,因为干渴占据了身体里每一个细胞,除了喝水,什么都顾不上做。
  我们俩就这样咕咚咕咚喝着,一瓶接一瓶,我能感觉到自己的肚子几乎已经胀成透明的了,但控制不住。水太沉重,所以我们带的不多,一路上需要计划支配,就一会儿的功夫,我和赵英俊竟然就把所有的水差不多全喝光了。
  我已经躺在地上无法动弹,肚子胀的和圆滚滚的球一样,只要稍稍一动,就感觉肚子会炸掉。但我还是左右的张望着,一寸一寸艰难的蠕动,想在一堆空瓶子里寻找还没有被喝尽的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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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3-2 16:46:4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百二十五章 又来了

  我从来没有这样渴过,那种感觉就好像只要让我喝水,哪怕马上死了都可以。其实我心里清楚,知道是遭道了,但总是控制不住自己,我不停的用背部着地,在周围找水喝,稍稍一动,肚子里的水就顺着嘴巴和鼻子朝外喷。
  赵英俊本来和我一起扒拉着找水,但他突然就停住了,像一只被按住了爪子的大肚蜘蛛。他的嘴巴一边朝外喷水,一边含糊不清的嘟囔着什么。我已经顾不上问那么多,继续找水,过了一会儿,我的余光好像看见赵英俊犯傻了一样,捏着一条虫子就塞到嘴里。
  仅剩的水不多了,还在别的背包里,如果在平时,这只是很正常也很轻松的一个动作,但对于现在的我来说,连站起来都很困难,我一边虫子一样的蠕动,一边强迫自己给自己一点信念,我觉得,只要等肚子里的水尿出去,一切都会好。
  这时候,我看到消失了一会儿的李顺子从不远处探头探脑的朝这边观察,可能看到我和赵英俊已经喝的仰面朝天不能动弹,他才哆哆嗦嗦的朝这边走。他手里拿着一把刀,那种老柴刀,背厚刃薄,很有分量。我心里也随着李顺子的出现而哆嗦了一下,如果这个时候他突然挥刀砍过来,赵英俊能不能脱险暂且不说,我肯定要遭殃。
  我下意识的扭头去看赵英俊,他已经不动了,大口的喘气。再回过头,李顺子又走近了一些,他哭丧着脸,拿着柴刀一边走一边念经似的絮叨:“这不能怪我啊,这不能怪我啊,你们不死,我的娃就要死了……”
  李顺子的老实不是装出来的,我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就要坑我们,但一直到这时候,他还是战战兢兢的样子。他拿着柴刀一步一步走到我们跟前,我离他近,他站在我身边慢慢举起刀,我慌神了,求生的渴望一瞬间战胜了对水的渴望,不过我站不起来,只要腰身一弯,就觉得肚子要爆。
  “这不能怪我,真不能怪我……”李顺子对我举起了刀,但仿佛很不忍的样子,他嘟囔了一下,似乎下了狠心,猛然一闭眼睛,锋利的柴刀就要朝我身上劈下来。
  “老丫休泼!”一直躺着不动的赵英俊嗖的就站起来了,爆喝了一声:“住手!”
  赵英俊的肚子仍然很大,但借着月光,我看到他的裤子湿了,那一瞬间我就明白,要是赵英俊屁事没有的话,那还会有闲工夫跟李顺子动嘴皮子,直接就动手了,但他现在不能,他要把肚子里的水排出去。
  但即便这样,也给李顺子很大的震慑,他本来胆子就不大,猛然被赵英俊这么一吼,当时差点跟着赵英俊一起尿出来,丢了手里的柴刀,转身就没命的跑。赵英俊威风凛凛,但只要朝他下半身一看,那就太丢份了。这他娘的确实是个人才,竟然就这样一边尿裤子一边追赶李顺子。
  他们跑出去二十多米,赵英俊一下子就把李顺子给按住了,等他拽着李顺子回来的时候,估计他也尿的差不多了,肚子明显小了许多。
  “你给我们下的什么蛊?”赵英俊把李顺子丢到地上,他平时嘻嘻哈哈的表情荡然无存,眼神闪着冰冷的光,
  “木有鼓,木有鼓。”李顺子在赵英俊手下吃了苦头,抱着头打哆嗦。赵英俊再一问,李顺子就说了。
  他给我们的水里放了一种很小的小虫子,这种虫子长在树上,要剥开树皮才能找得到。在李顺子的村子里,这种虫子叫“喝不够”,如果误食了它,人就会和刚才我一样,只要有水,就不停的喝下去,喝下去那么多水,排泄又来不及,后果可想而知。
  不过,解这种虫子的办法也很简单,挖出虫子的树,取一块树皮焙干了碾成粉末,服下不久就见效。李顺子被赵英俊身上的杀气吓的屁滚尿流,不用吩咐就拿出了这种树皮粉,我吃下去之后,干渴的症状渐渐消失了,跟着一排泄,肚子就轻松了很多。
  “说说吧,我们得罪你了?”赵英俊的表情还是冰冷的,我看的出,他确实杀气很重。
  “这不能怪我……”李顺子完全被赵英俊给吓的六神无主,结结巴巴的就把事情的经过交代了一遍。
  他是想拿我们两个祭山的。
  村子里出事之后,仅存的几个老人就说是他们常年不祭山的事。这几个老人话说的非常损,他们说这么久不祭山,再按过去的规矩,拿一般的贡品过去,山神爷不收,需要血祭。所谓的血祭,就是要杀人。
  村子里的人法制观念不强,却都不傻,血祭,拿谁去血祭?最后,有人出了馊主意,抓阄,谁抓到的话,谁家就负责张罗血祭。
  那个倒霉的阄,就被李顺子抓到了。村里的人一起逼他,说他的女儿本来就是病秧子,现在拿去祭山神爷,换一村人的活路,其实不亏,但李顺子舍不得,那毕竟是自己的亲骨肉。
  就在这个关键的时刻,我跟赵英俊出现了。村子里的人一哄而散之后,有人找到李顺子,跟他说来了两个外人,正好要进山,不如诳到山里杀了,可以替他女儿当祭品。李顺子绝对没有杀人的心,但想想女儿,再加上别人撺掇,他就来了。
  我听完就气的要吐血,这他娘的都是什么事?我们招谁惹谁了,竟然刚到这儿就险些当成祭品给坑到山里。我忍不住就想抽李顺子,但看着他那个可怜巴巴的样儿,又觉得没必要,忍忍之后,收回了手。我看看赵英俊,意思是问他该怎么处置这个李顺子。
  “你接着带路吧,路带好了,这件事就算过去,我不找你麻烦。”赵英俊冷冰冰的丢给李顺子一句话,李顺子跟得了圣旨一样,连声答应。
  我们没能马上动身,我得把肚子排空,赵英俊也得烘干裤子。另外,这山里不知道有没有地表水,如果真没有的话,那饮用水被喝光了,以后是个麻烦事。我揉着肚子,赵英俊为了节省点燃料,就跑去捡东西烧火。就在这个节骨眼上,一直闷着头的李顺子突然撒腿就跑,我站起来就要追,赵英俊在不远处喊了我一下,然后他捡起一块石头,嗖的就朝李顺子扔出去。
  这一石头扔的太准了,尽管是在夜色中,还离的那么远,石头呼啸着划过一道弧线,直接砸到李顺子的后脑壳上,他猛然一个踉跄扑倒在地。我们跟着跑过去,到了他跟前一看,我傻眼了。可能就是倒霉催的,李顺子被砸的一个劲儿翻白眼,鼻子和嘴巴微微的朝外渗血,竟然要断气。
  我感觉心慌,尽管周围一个人都没有,但我还是东张西望,做贼似的。赵英俊倒很沉得住气,他说就算李顺子不回村了,村里人肯定也会认为和之前出事的人一样,不会朝别的地方想。
  “现在怎么办?”
  “没了李屠夫,就非得吃带毛猪?”赵英俊只穿着内裤,蹲着观察李顺子。李顺子确实不行了,抽搐了一会儿就停止了呼吸。
  “这就扯上人命官司了?”
  “你不说,没人会知道,过来,帮个忙。”
  赵英俊招呼我把李顺子抬到个隐蔽的地方去,随便弄个坑给埋掉。他说现在不可能再回村子找向导,只能我们自己摸索着朝前走,估计问题不会太大,只不过会浪费不必要的时间。
  我们两个把李顺子埋了,回到原来的地方,收拾了东西。我总觉有点心虚,觉得赵英俊做的过分了,但他不以为然。
  “我有个忘年交,精通巫毒,给了我一条能解蛊的灵虫,如果没有这条灵虫,现在死的就不是他,而是你了。”
  我没反驳赵英俊,因为他说的没错。但我总觉得睡在这里不踏实,硬逼着赵英俊又走了大概一里地,才重新落脚。
  “说实话,你真是扫把星,像我这样命硬的人都有点扛不住了。”赵英俊把裤子烘干,又把火灭掉,道:“老赵过去纵横四海,什么地方都敢去,风一样的男子,但自从跟你认识以后,这他娘的已经是第三次遭道了,还摊上了人命。”
  我们俩扯了一会儿,就商量守夜的事。我的体力不行,如果晚上睡不好,第二天肯定走不远,赵英俊也不是铁人,不可能守一晚上。所以合计了半天,我们就决定,赵英俊守一会儿,没情况了他也睡,反正睡觉的时候操心点就是了。
  “英俊哥,你觉得这山里有没有异常?”我侧身躺着,还是觉得心里不踏实,再加上李顺子被赵英俊给失手砸死了,就埋在一里地之外,所以我临睡前问赵英俊,其实我知道他也说不上什么,只不过求个心安而已。
  “山里没事,放心睡吧。”赵英俊果然安慰我,这让我稍稍放下点心。
  我累的很,迷迷糊糊就睡着了,睡了不知道多久,赵英俊就在我旁边躺下,我听的很清楚,不过懒得睁眼,一转身又睡了过去。
  山里的夜晚还是比较凉,第二次入睡后最多一个小时,我被冻醒了,眯缝着眼去身边摸外套,但朦朦胧胧的看到,我脸前仿佛有什么东西。看的不真切,不过能看到那是个侧脸躺着的人,我的脑子还没从睡梦中完全调整过来,以为是赵英俊。
  我随手摸到外套搭在身上,准备接着睡,但总感觉眼前的人好像很奇怪。他就跟我脸对脸的躺着,一动不动。我揉揉眼睛,当目光看清这个人的时候,浑身上下的汗毛顿时都竖了起来,差点就昏过去。
  李顺子!他竟然就在我身边躺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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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3-2 16:47:1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百二十六章 几个晒太阳的人



  我被刺激到了,浑身的睡意瞬间无影无踪,李顺子就躺在我旁边,我甚至能看见他那双死灰色的眼睛正直勾勾的盯着我。这一幕就这样发生了,我觉得没有几个人能坦然面对。我差点就被吓昏过去,用全身上下的力气猛然大叫了一声,连滚带爬的朝旁边退,一下子压到了赵英俊身上,全身上下所有的神经都在惊恐的抖动。
  赵英俊一激灵就爬了起来,这种人从睡梦到清醒过度的很快,他看见我的样子就知道出了什么事,二话不说,把我朝旁边一推,眼睛就飞快的左右扫视,这一下,他也看到了李顺子。尽管赵英俊的心理素质没得说,但看到李顺子的那一刻,他也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如果单纯是个死人,赵英俊估计连眼皮子都不会眨一下,可是眼前的情况太诡异了。
  李顺子不是被我们埋到了原来宿营的地方?相隔一华里,他怎么会出现在我旁边?那一刻,我这么多年所受的无神教育马上彻底崩塌了,情况超过了自己的承受底线。我差点就跟李顺子商量,是赵英俊弄死他的,有什么冤屈,找赵英俊就好了。
  但赵英俊的慌乱只是那么两秒钟的事,他手里亮出了一把枪,蹲在地上观察了李顺子好一会儿。李顺子确实是死了,我就一阵麻爪,如果他真还活着,那也好说,可是死了的人怎么从一里地之外爬回来的?我们当时埋他的时候浅浅的挖了个坑,直到这时候,我还能看到李顺子头发上还有衣角,都沾着土屑。
  “你活着的时候我都不怕你,你死了,我更不怕。”赵英俊嘟囔着,开始慢慢靠近,他很警惕,不仅仅是观察着李顺子,还注意着周围的情况。我紧紧跟在他身后,也不断的东张西望。天快要亮了,朦胧的四野一片沉寂,没有那么多植被,连昆虫的鸣叫几乎都听不到。
  我刚才被惊醒之后,脑子完全乱了,一片模糊,现在跟着赵英俊一点点的靠近,再加上天色泛白,我们很快就看到,在李顺子身后一米多的地方,有一个斜着从下面打上来的洞。洞口和洞的直径几乎是一样的,仅容一个人勉强爬动。看到这个突然出现的洞时,我又是一阵说不出的慌乱。
  李顺子,是从这个洞里爬出来的?
  我顺着额头冒冷汗,赵英俊到了李顺子的旁边,用枪口动了动他的脑袋。尸体完全僵硬了,他比我经验丰富,这么一看就知道问题不在李顺子身上,所以目光马上就转到了那个洞口。
  我完全不知道这个洞是从什么地方打过来的,正在提心吊胆的看,赵英俊突然甩手就放了一枪,清脆的枪声在四周回荡,与此同时,他一下子蹿到了洞口旁,但是不敢进去,侧身躲在旁边看。
  我听不到任何动静,也不知道赵英俊为什么会开枪,过了一会儿,他示意我过去,拍拍手上的土,道:“洞里有东西,但不知道是什么。”
  “打中那东西没有?”
  “应该打中了,我嗅到了血腥味。”
  直接顺着洞爬进去是最方便的,但我不敢,赵英俊也顾忌很多,现在他出点事的话,我们两个就彻底完了。所以他很谨慎,没有直接进洞,而是拿出工具直接在地面上挖。
  他从地面把洞挖通了,手电照下去,在靠右边的地方,我们看到了一滩血,但是除了血,什么东西都没有。
  “受伤跑掉了。”赵英俊飞快的把洞口全部都挖土堵住:“不管那是人还是什么东西,一时半会肯定不会再过来。我们走。”
  “就这么走?”我看看李顺子侧躺着的尸体,一阵头大。
  “我们就两个人,守在这里不是办法,走吧,路上小心点。”
  这一次,我把埋李顺子的坑挖的特别深,手上都磨出了泡。这种事碰见一次就够受的,如果再有第二次,人就崩溃了。
  把尸体埋掉,又简单收拾了东西,连饭都没吃,我们两个就上路了。我心里那种不安一直都在隐隐发作,这个事情太奇怪了,赵英俊给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我就会一直瞎想。
  “你放心吧。”赵英俊也收起了玩世不恭的样子,对我道:“比这还刺激的事我都见过,不照样趟平了?如果真遇见事,你不要慌,别给我添乱就好。”
  “村子里的人在山里出事,好像并非没有原因的。”
  “大概是吧。”赵英俊现在的废话特别少,答了一句就催促我上路。
  没有了向导,路就难走了,我们朝着固定的方向走,时常都会被拦住,然后从别的地方绕一大圈,如果绕的过去还好,绕不过去就得退回来重新找路,反正走的是相当困难。不仅这样,我们两个人还得找水,时间就这样被浪费了。
  不过老天还算是稍微照顾了一下,我们独自上路后的第一天,怎么走都走不通,但第二天开始,路竟然顺畅了,虽然要翻山,但路线几乎是笔直的,很顺利。而且这种好运一直保持了下去,比预计还提前一段时间就要进山四十公里了。
  这一顺利,反倒让我觉得更不踏实,总觉得前面不远就会发生什么事情。这天早上,我和赵英俊起的很早,趁着凉快,一口气就翻过了距离最近的小山,小山后面植被茂密了一些,有叫不出名字的草,还有树。我们还没完全走到山脚下,赵英俊呼的拉住我,随即就趴在地上。
  “你怎么了?”我眯着眼睛朝前看,但无法看的太远。
  “以后你不要乱说话了,你的嘴巴真他娘的叫个晦气。”赵英俊趴着,用望远镜看,我也不知道他看到了什么东西,在这里埋怨,所以抢过望远镜。
  望远镜可及的范围内,出现了几个人,距离比较远,所以看不出很具体的相貌,看着看着,我心里就是一动,因为这几个人身上的衣着,跟之前村子里的村民很像。如果是外面进山的人,绝对不会穿着这身打扮。
  “是村子里之前失踪的那些人?”我转头问赵英俊。
  “大概是,但他们究竟是不是,暂时不重要,你好好看看,这些人的样子很奇怪。”
  按着赵英俊的提示,我又仔细看了看,果然,这样一看就看出了问题。那几个人一个挨一个的靠在一块很大的石头上,身体折成九十度那样坐着,猛然一看,好像是聚在一起晒太阳,但我看了那么久,他们竟然一动都没动,直挺挺坐着。
  看到这些,再联想前两天发生的事,我就很后悔为什么会到这个地方来。
  我们两个就像侦察兵一样,藏着继续朝那边看,想观察下还有没有别的情况。这时候,我看到从大石头后面的一侧,慢慢的爬出来一个人。这个人的装束和其他几个人一样,他趴在地上不断的爬,我不知道他从什么地方爬过来的,那块很大的石头挡住了我的视线。这个人爬的很艰难,特别的慢,好像每爬一步都要用尽全身所有的力气。我赶紧把望远镜递给赵英俊,让他看看是怎么回事。
  赵英俊看了,但他说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不过他觉得,那些人好像就是在晒太阳,大石头正对着向阳的一面,光照很足。等我再接过望远镜的时候,那个人已经一点一点的爬到了大石头的正面,缓慢的翻了个身,和其他几个人一样,靠在石头上就不动了,可能是刚才的爬行已经浪费了他残余的体力。
  “我们怎么弄?绕过去?”
  “绕过去不妥当。”赵英俊摇摇头,道:“距离目的地不远了,想绕过去肯定能绕,但是把几个这样的人丢到身后,你放心吗?他们遇到了什么情况,变成这样子,我们得看看,做好必要的防备。”
  我心里乱,没什么主意,赵英俊说的也有道理,我们又观察了一会儿,除了那几个样子奇怪的人之外,周围没有人,也没有什么动静。
  “走,小心点,过去看看。”
  我们两个一前一后沿着能隐蔽的地方慢慢的靠拢过去,当进入较近的范围之后,那些人还是一动不动,仰着头靠着石头。赵英俊就说,这些人不是装出来的,看样子是真不能动了。
  我们从左边又前进了一段路,这时候距离那些人已经非常近了,离我们最近的,是刚刚爬过来的那个人,他不知道有没有意识,胸膛在微微起伏,全身上下同时在不断的发抖。至于旁边的几个,就像石像一样。
  “旁边那几个,可能都挂了。”赵英俊随手捡了块小石头,丢了过去。
  “都挂了?”
  “不仅挂了,而且……”赵英俊又朝那边看了两眼,道:“而且死的很蹊跷。”
  我仔细的看看那几个人,随即,一种发自内心最深处的恐惧就迅速的席卷了全身。我分辨不清楚那几个人究竟死了没有,但他们此刻的样子,是我打破了脑袋都无法想象的。
  他们怎么会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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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3-2 16:47:3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百二十七章 肚子上的复眼



  我所看到的,是违背常规的一幕,尤其是这种情况发生在几个疑似已经挂掉的人身上,就更加无法理解了。我的疑惑里面带着深深的恐惧,尽管太阳就在头顶上,但还是觉得浑身发冷。
  靠着石头坐着的,一共有六个人,右边那五个不知道坐了多长时间了,身子看上去已经僵硬。这个月份,即便是在西北,气温也非常高,但是那几个人如同是被活生生冻死的,刺眼的阳光下,他们身上竟然结着冰凌子,头发蒙着一层白花花的霜。
  这很不正常,完全说不过去,我和赵英俊在远处至少观察了有二十多分钟,再加上摸索过来的时间,足有半个小时以上。最开始看到这些的时候,我就怀疑他们是不是在别的地方被冻死,然后又被抬了出来。但仔细一想,这也不对,在烈日的暴晒下,就算不能把冰凌子全部都烤化,也不可能像这样冻的头发都起霜。
  如果用一句不现实但很贴切的话来形容,这几个人就如同一个个小型的制冷机。
  这时候,刚刚爬过来的那个人眼珠子微微的转动,可能是发现了我们。他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爬过来的,身上有水,头发很脏,湿淋淋的结成一缕一缕,这个人三十岁左右,长的很粗壮,但是现在靠在石头上,完全失去了生气。
  “会不会是那块石头有什么问题?”我问赵英俊。
  他也无法解答,只有亲自看了之后才知道。我们等待的这段时间里,周围还是很安静,赵英俊的胆子大了一些,直接就朝那几个人摸过去,我随后跟着他,我们两个最后就蹲在他们的旁边。
  “看!快看!”我指着那个三十来岁粗壮结实的人,对赵英俊小声的吆喝。
  那个人身上湿了的衣服,还有沾着水的头发开始结冰了,一点一点的,速度非常缓慢,但不一会的功夫,他的衣服上率先结出了薄薄一层冰,头顶的太阳对这个异常的现象似乎构不成任何的影响,体温的降低让这个本来就半死不活的人陷入了昏迷。
  “奇怪了。”赵英俊试探着触碰了一下他们身后的石头,石头应该是正常的,已经被太阳晒的很热。
  “弄点柴火,给他烘烘。”我转身就想去捡柴禾,只有把这个还没死的人给救过来,才能从他嘴里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估计没用。”赵英俊在四周望了望,道:“你看见了没,这几个人都是冻死的,就是觉得冷,才爬到这里晒太阳。”
  赵英俊不赞成用火烘烤,我没有什么经验,不知道人的皮肉被冻住之后,直接用火烘烤的话,皮肉会随着冰块一起化成血水。而且,赵英俊怀疑这周围应该还有其他人,一旦点火,浓烟会暴露我们。
  赵英俊拍拍那人的脸,已经硬了,触手冰凉,这个人可能就是村子里的人,身上没有别的东西。我想翻翻他的衣服,但赵英俊一把就拦住我,指着他的肚子道:“看见没有,冰都是从这个地方开始结的。”
  确实,这人的腹部那一块,冰结的最厚,而且不断的朝身体其它的部位蔓延。我一下子就明白了,如果周围的环境对人没有影响,那么他的问题,十有八九是来自体内的。
  赵英俊用一把匕首,轻轻挑开了对方硬的和纸箱壳一样的上衣。
  “我靠!”我看到对方的肚子时,顿时被吓了一跳,脱口道:“这是什么!”
  这人的肚子有点胀,上面是一个一个凸起的眼睛状的东西,很多眼睛,密密麻麻聚集在他肚子上,就好像一个巨大的复眼。这个人在我心里马上就变成了异形一样的生物,不仅仅让人害怕,还让人恶心。特别是对我这样有轻微密集恐惧症的人来说,他的肚子足可以让我把昨天的早饭给吐出来。赵英俊蹲着没动,但我看到他的眼角不由自主的抽搐了一下,显然也被这个人给恶心到了。
  “这是什么东西!这个人就是因为这个结冰的?”我强行压制住要吐的感觉,也掏出自己的匕首。很难想象一个人的肚子怎么会变成这样,我估计谁看见都会牙根子发痒。
  猛然间,肚子上的密密麻麻的眼睛开始蠕动了,整个肚皮也随着眼睛的蠕动而再次开始发胀。赵英俊用力推了我一把,同时,他无比麻利的顺手脱掉自己的外套,一下子捂到了那个人的肚皮上。
  砰……
  我听到了很轻的一道声音,而且很闷,赵英俊捂在那人肚皮上的外套同时鼓起了许多小包,就好像里面有几十只青蛙朝外蹦。
  “快!绳子!”赵英俊手脚并用,紧紧把衣服的四角按住,转头对我喊了一声:“他肚子爆了,里面的东西要朝外爬,不能让它们出来!”
  我赶紧就拿出绳子,割断一截,把赵英俊的外套连同那个人给扎到一起,之后又扎了一道,做完这些,赵英俊松开了手,东西都被困在衣服里,暂时出不来。我没看清那是什么,现在也不可能解开绳子去看。
  “我们走。”赵英俊又朝四周看了一眼,然后拉着我就跑。我们俩跳过后面的一堆石头,找了个合适的地方窝起来。我的心还在砰砰的跳,使劲的喘着气,想从紧张的情绪中挣脱出来,但是刚喘了一口,赵英俊就猛的一拍我,指着前面,然后按着我的脑袋就把我按低。
  “说了周围肯定有人,幸亏刚才没弄出什么动静来。”赵英俊只露出一双眼睛,朝北边望着。
  在我们北边,是一片小林子,东西两边都是山,一过正午之后,太阳就照不进来了,林子显得有点阴森。我也学着赵英俊的样子朝那边看,一眼就看到林子旁边有一个很低的帐篷,还有乱七八糟的一些东西,绳子堆了好几盘,这样的装备一看就不是村民带进来的。
  这是个临时营地,但营地里一个人影都不见。赵英俊看看营地,又看看身后的那块大石头,这两者之间的距离并不远,我知道,他在怀疑几个被冻死的村民是不是从营地那边过来的。
  “我们得去看看。”赵英俊皱着眉头跟我说:“有人抢先一步,比我们早到了。”
  “是什么人?”我看着营地的规模,就判断这支队伍的人数不会太少,我有点担忧,因为我害怕是文哥团伙内的另一支队伍,如果真是那样就不妙了,我刚从他们手里逃出来,不想再被抓回去。
  “是什么人,还不好说,但我们过去之后,一定得注意两点。”赵英俊郑重的嘱咐我:“第一,有水的地方要小心,那几个人浑身透湿,看样子好像都是从水里上来的,第二,不管在什么地方看到两三寸长的活的东西,严防。”
  我知道他要我防备的就是村民肚子里爆出来的玩意儿,那个东西太瘆人了,想想就头皮发麻。
  “就防这些?”我问道:“他们队伍里的人不用防备?”
  “你傻?对方那么大的人你会看不到?”赵英俊突然就笑了笑,咧着嘴道:“不是老赵我吹牛,除了藏区那几个已经挂了的老家伙,单打独斗的话,我就怕一个人,可惜,他不在了。如果跟对方的人遭遇,你只要躲好就行,我来收拾他们。”
  我看到老赵说这些话的时候,虽然在笑,但眼神里飘过一丝不易觉察的黯淡。我突然觉得,他的这种表情,和当初金瓶梅提到某个人时的表情,几乎是一样的。我就怀疑,他们俩说的是不是同一个人?我问了赵英俊,他没有否认,不过也没有说那么多,只是告诉我,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他没死,但是这辈子或许都见不到他了。”赵英俊检查了一下自己的枪,道:“不说这些了,总之你机灵点。”
  我们两个刚想动身悄悄的朝营地去先观察观察,从营地不远的一个斜坡就走上来两个人。他们的身材相当高大,虎背熊腰,赵英俊这种壮汉都比他们矮了一个头。这两个人抬着一个村民打扮的人,登上斜坡之后,顺手就把他给丢下来。村民顺着坡滚到底,浑身上下湿淋淋的,仿佛刚从水里被捞上来一样,他浑身在发抖,好像冷的厉害,顺着崎岖的路面,就朝有太阳的地方爬。
  两个丢下村民的人转头朝营地那边看了看,然后互相点点头,重新走下了斜坡。他们停留的时间不长,但我和赵英俊都清楚的看到,那不是中国人。
  “看着像欧洲人,要么就是老毛子。”赵英俊缩着脖子,小声道:“怎么会被他们抢先一步?”
  “这肯定是老毛子。”我脱口就说了一句,因为在这个节骨眼上,我想到了文哥曾对我说过的话。
  他说过,我爸曾经试图带着资料叛逃苏联,而且跟对方接触过,但因为其它原因,叛逃没能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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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3-2 16:48:0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百二十八章 血纹陶



  一看到两个老毛子,我心说这个事情复杂了,赵英俊不知道我为什么肯定那就是两个老毛子,但单从长相上,他区分不出到底是不是俄国人。
  两个老毛子消失在视线里,他们朝斜坡的另一边去了,在我们这个位置上看不到。赵英俊想了想,说这支队伍估计遇到了比较棘手的事情,人手不太够用,否则的话不会连看管营地的人都不留。
  我们两个确定对方走远之后,就跑了出来,那个被丢下来的村民仍然慢慢朝有阳光的地方爬,他还很年轻,但估计活不了多久,我感觉惋惜却不敢碰他。当他看到我们的时候,眼睛里流露出强烈的求生的欲望,趴在地上朝我们使劲的伸手,嗓子里发出咯咯的声音,那样子可怜也悲惨到了极点。
  我确实害怕,但看到他可怜成那样,就有点忍不住,左右来回看,想要想想
  办法。赵英俊直接阻止了我,我就觉得他没一点同情心。
  赵英俊说我和以前的金瓶梅一样,什么都不会,只有一颗滥好人的心。我不服气,就说金瓶梅其实很能干,赵英俊冷笑了一声:“那都是吃亏吃出来的经验,你问问他,要是遇见现在这个情况,他还会救人吗?”
  这个人连话都说不出了,最后,我们还是没管他,直接绕过去,靠近了营地。走到这里的时候,我们两个闻到了一股说不出的味道,很臭,就好像在港口小镇里晒着死鱼烂虾的那种味道,有一股水腥气。而且我们发现,之前看到的那个很低矮的帐篷,其实根本就没有支起来,只不过是用帐篷盖住了一些东西。
  “味道,就是从帐篷下面发出来的。”赵英俊抽抽鼻子,竟然还咂咂嘴,好像在细细品味的样子。
  “那是什么东西,这么难闻的味道。”
  “我不知道,但很可能是从水里捞上来的。”赵英俊指指帐篷边,我发现帐篷四周的草皮上有一片水渍,尽管已经不明显了,不过仔细的看还是可以看的出来。
  “老毛子在水里捞大便吗,这么臭。”
  “你退后一点。”赵英俊甩甩手,道:“掀开看看。”
  赵英俊很机灵,因为不知道帐篷下面盖住什么东西,所以也没有直接用手去掀,他拉住帐篷一角的绳子,甩到旁边的树杈子上,然后过去用力一拉,顿时,小半个帐篷都被掀开了,下面盖着的东西一目了然。
  “我靠!”我看到帐篷下的东西,当时就去捂嘴,神经和视觉器官接连受到强烈的刺激,那感觉几乎和遭到物理伤害一样,觉得心口发闷。
  帐篷下面满满的堆了一大堆尸块,别的部分我辨认不清,但那些断手断脚却清晰可辨。就如赵英俊所说,这些东西可能都是从水里捞上来的,不知道泡了多久了,那些断肢外面结了一层发白的石灰质。
  “这么多!”我一时间就有点语无伦次了,单独看见一具尸体和看到这么多被分尸的尸块完全是两个概念,我的心理承受能力已经达到了底线,胡乱的指着帐篷下面的尸块,叫赵英俊看。
  “你乱喊什么嘛。”赵英俊赶紧示意我小声一点,他绕过帐篷走过来,对我道:“你眼睛有毛病?这可能是尸块吗?要真是这么多尸块堆一起,这种天气一晒,隔着二里地就能把你熏趴下。”
  其实,赵英俊从闻到之前那股气味的时候,就知道下面不会是尸体之类的东西,因为我们闻到的气味跟尸臭相比算是很“柔和”的了。他用一根粗树枝从帐篷下面挑出一截子胳膊,胳膊硬邦邦的,在地上来回滚动了几下。
  一直到这时候,我才惊魂未定的擦了把汗,那截胳膊非常沉重,如果刮掉外面包裹着的薄薄的石灰质,就能看到类似于粗陶之类的本体。
  “是……陶俑?”我抬头看看赵英俊,长出了口气:“真他娘的吓死我了。”
  赵英俊也蹲下来,盯着那截胳膊看了很久,他用匕首把外面那层石灰质全部都刮掉,摸着络腮胡子又想了半天,然后搬过来一块石头,用力把那截粗陶手臂砸断。
  “你看。”赵英俊把粗陶手臂的横断面放到我面前。
  这条陶手臂跟真人的手臂比例一样,在手臂的横断面上,有直径三厘米左右的中通。而且,粗陶本身的色泽应该是发黑发青的,但横断面上,却有一圈一圈暗红色的螺纹样的线条。
  “我现在真怀疑这是什么地方了。”赵英俊把两截断掉的手臂扔回原位,又把帐篷重新盖好,道:“这个东西,本来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
  “恩?怎么说?”
  “帐篷下面的这些陶俑碎块,叫做血纹陶。”
  所谓的血纹陶,是春秋战国时期开始出现的一种制陶工艺,曾经在秦国以及之后的秦代盛行过。其实这并不能称作一种工艺,制陶的手法还是过去的手法,只不过在里面加上了一些东西。后世的一些史料中说加进去的是人的鲜血,有的说是剁碎的尸体,总之比较血腥。这种陶烧制出来之后,会有一圈一圈暗红色的螺纹。
  这种东西的出现,跟先秦时期诸国以及秦始皇笃信方士有很大的关系。据说,完整的血纹陶是可以当阴兵来用的。不过史料中关于血纹陶的记载不准确,说法至少有五六种,有些学者坚持认为,血纹陶其实只是一种祭祀品。因为那个时代的祭祀还有墓葬都要杀掉大量的人殉,很浪费,而一具尸体斩碎之后混入陶泥里,至少可以烧制好几尊陶俑,每一尊陶俑在祭祀的时候都能当成一个人殉来用。
  血纹陶在战国其实兴盛一时,到了秦代灭亡之后,这种特殊的制陶工艺就渐渐没落了,没有再出现大规模的批量烧制,除了一些阴邪的术士会私自烧一尊两尊,工艺流程几乎失传。至于后世收藏血纹陶的人也不多,究其原因,还是因为这个东西掺有人血,放在家里阴森森的,据说,有一块血纹陶被几个人先后收藏过,家里都接连出事,到后来一传再传,这个东西在收藏界的名声就彻底臭了。
  这些传闻是不是真的,我不知道,但赵英俊告诉我,秦代烧制血纹陶的时候,直接就拿活人朝陶泥里放血,等血放干了,人还没死透,那些人要的就是死者的那股戾气。
  “怎么?你是说帐篷下面的血纹陶有问题?”
  “真他娘的笨啊你。”赵英俊在我后脑勺拍了一下:“这里是那些鬼影子还有诅咒原载体可能存在的地方,你说它的历史该有多少年?血纹陶又是什么时候的东西?年代就不对,这还不够奇怪?”
  我懂赵英俊的意思了,但是我却不觉得有多奇怪,如果让赵英俊知道史官笔记里的那些内容,还有石堰川史前古城的事,他估计才会把血纹陶的出现归为正常。秦代人搞这个事情也不是一天两天,而且规模非常大,他们难保不会到这里来探索一番,至于为什么会有血纹陶,那就不得而知了。
  “这些血纹陶肯定沉到了水里,然后被老毛子一块一块的捞了上来。”
  俄国人干嘛要费力打捞这些血纹陶,也是个问题,不过很可能他们能看出血纹陶是古老的东西,觉得有研究价值,所以捞了上来准备后续研究。
  我把自己的想法说了,赵英俊就不以为然,说事情恐怕没有这么简单。赵英俊又分析了一下,说血纹陶估计不可能是在地表河里打捞上来的,那层薄薄的石灰质就是很好的证明,最有可能的,这些血纹陶沉到了一片水流非常缓慢甚至近乎于死水的水域中。
  血纹陶以及俄国人的出现,让本来不那么复杂的情况变的无法揣度,我很不安,但想不到赵英俊竟然兴奋起来,好像那种没事都要找点刺激的人,说要想办法跟着去看看,看看老毛子究竟在做什么。
  “他们行动的地点一定不会太远,就在营地附近,我们找个地方等着。”
  我们两个离开了营地,在林子对面找了个地方呆着,居高临下,地势很好。一直等了有两个小时,周围还是没人出现,我就有点急了。
  “他们要被什么事情缠住了,一直不出来该怎么办?”
  “不会,他们人手是不够,但不可能被缠死,否则没工夫派人把那些村民给丢出来。等着吧,老毛子也是人,也是要吃饭的,等他们带进去的给养消耗光了,会派人来拿。”赵英俊很惋惜的道:“可惜啊,我身上没带着阴损点的药,要不给他们下到饮水里,直接就把他们全放倒了。”
  赵英俊猜的不错,又过了一会儿,有四个人出现了,都是俄国人,无比壮硕。他们从营地里取了一些东西,当他们转身离开的时候,赵英俊就嘱咐我先留在原地,然后他孤身一个人跟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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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3-2 16:48:1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百二十九章 孤身对敌

  赵英俊不让我跟过去的原因,还是怕我手脚不利索,弄出动静暴露行踪被老毛子发现。所以我也很知趣的就老老实实的留下。两个老毛子下了斜坡之后,拐过一个小山脚就看不到了,赵英俊也随之跟了上去,这一下子,空旷的山野里仿佛就剩下我一个人。
  我感觉发憷,尤其是后面那大石头上靠着的几个被冻死的村民,尽管知道他们都死了,但我还是忍不住回头去看,唯恐猛然间站起来一个。刚才被老毛子丢下的村民,好不容易爬到了大石头那边,一头就撞在石头上,再没有半分力气了。
  我自己紧张了一会儿,就慢慢的恢复过来,分清楚了事情的轻重缓急,现在最重要的是赵英俊能不能顺利找到老毛子活动的具体地点。而且我怕他孤身一个人跟过去之后出事,所以渐渐把精力都集中到了前方,用望远镜对着老毛子还有赵英俊消失的那个小山脚。
  就这样等了大概十几二十分钟时间,我估摸着应该差不多了,赵英俊说过对方的行动地点和营地距离不会太远,但赵英俊没有回来,我开始瞎琢磨,心里祈祷着这货千万不能出任何意外,他要是出事,丢下我一个人,那就坏菜到极点了。
  我焦躁的等,等着赵英俊的出现,可是足足等了有半个多小时,还是一个人影都不见。我浑身都是汗,趴的非常别扭,刚想缓缓姿势,那种曾经出现过的预警似的预感,就猛然撞击着脑海。
  说不清楚这是不是人体都会有的一种正常的预感,总之它一出现,我就觉得背后有什么东西,条件反射一般的去看。其实我知道,很多时候,人只不过是自己在吓自己,比如独自走在一条空旷的又偏僻的夜路上,明明什么都不会有,却总是心头被一种恐怖的阴云所笼罩,只有回头去张望一下,才能安慰自己。
  我也不例外,当脑海里产生了这种如同预警一般的预感时,马上就转过脑袋。我以为什么都不会看见的,但这一转头,我的眼珠子差点从眼眶里掉下来。我跟赵英俊藏身的地方,是一片碎石堆的顶端,我回头看到的东西,绝对是我想不到的。
  李顺子!
  “我靠!”我已经快要被接连不断出现的异常现象给弄得发疯了。李顺子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也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钻出来的,他就站在石堆的下方,像一个喝醉酒了的人,歪歪斜斜的走着,看样子,已经开始要朝石堆上爬了。
  这绝对是挑战勇气和智商的反常情况,李顺子死了,绝对死了。从他死去到现在,我和赵英俊又艰难的赶了几天路,天气太热,他的尸体已经开始发臭,我趴在石堆的顶端都能闻到那股臭味。
  但诡异的是,他真的一路跟过来了,就出现在我面前。
  李顺子耷拉着脑袋,毫无规律的晃动着身体,他在石堆下面晃了几晃,噗通一下子就栽倒在石堆上,但他跟着就歪七扭八的重新爬起来。这一次,他的头微微的上抬,我看到他那张形容不出颜色的脸,还有开始烂掉的眼睛。
  “滚!滚!”我实在被惊吓到了极点,把什么都忘得干干净净,伸手就从身旁抓了石头,拼命朝下扔。事实上,当一个人面对恐惧的时候,他不见得一直会躲避,如果真的被什么东西跟的太紧而跟急了,那么愤怒就会像一团火,把其它的一切都烧成灰烬。
  我扔的很快,石头像雨点一样的砸下去,其中一块拳头那么大的石头一下子砸中了李顺子的脑袋,他整个人就像中弹了一样,以头部为起点,然后身躯朝后仰倒。他一倒下,再爬起来就比较艰难,但是手脚都在不停的甩动,在挣扎。
  “噗!”我狠狠吐了口唾沫,心里既怕,但又极度的恼火,这个人死都死了,为什么还会这样诡异的一路跟着我?如果这一次不把他给彻底的弄成一堆渣滓,那么他没准还会纠缠下去。
  说实话,我根本不信他是鬼,也不信他是诈尸了,头顶的太阳这么毒,如果连这种阳光都照不灭他的阴气,这个世界早就成一片坟场了。
  我左右看了看,搬着一块半个脸盆那么大的石头就冲了下来,对着正在来回扭曲的李顺子,用力砸了下去。这一下就把他的脑袋砸扁了,腥臭的体液从颅腔里唰的飞溅出来,我仍然不肯罢休,既然已经豁出命跟他斗,就要斗到底。我又转头从身后抱起块石头,但就这一转眼的功夫,我愣住了,或者说,完全呆了,脑子有点反应不过来,手里的石头下意识的朝前扔出去,但没有砸到李顺子。
  最少有几十条一尺来长,大拇指那么粗的黑色的东西从李顺子的身体四处飞快的爬了出来,那东西看着很像大号的蚰蜒。蚰蜒在我们那代孩子的心里相当恐怖,因为小时候,尤其是夏天的时候,在外面贪玩或者非要滚在地上时,大人总是会说,蚰蜒要顺着耳朵爬进去,把脑子给吃掉。
  我这一愣神的功夫,猛然感觉左手腕一疼,仿佛被什么给咬住了。我顿时一甩手,但没能甩掉,回头一看,一只大概和柴狗那么大的东西,眼睛冒着凶光,死死地咬着我的手腕。这东西长的很像黄皮子,不过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大个儿的,它的牙齿长而且尖利。如果这一口不是咬到了左腕子的手表上,我估计腕骨当时就要被咬穿。
  我完全慌了,但并没有丧失战斗意识,我用脚踢它,同时右手拿出了匕首,这个东西和狐狸一样灵,看到锋利的匕首之后,嗖的松开嘴,从我身后跑到右边。我甩了甩手腕上的血,身体急速的转动,尽力不让背部暴露给它。然而就在这转动的时候,我看到七八米之外,还趴着另外一只相同的东西,它的皮毛颜色几乎和地表一样,是一种绝佳的伪装色。唯一不同的是,这只东西的脊骨右侧,有一个很大的伤口,伤口估计感染了,连同周围的一片皮毛都被污血染成了黑色。
  这么记仇的东西!我一下子就明白了,这是当时赵英俊在那个洞里放了一枪之后打中的东西,我们那时还纳闷,不知道是谁留下一滩血之后逃走了。
  不可否认,我的确是个善变的人,尤其是心里的想法,刚才我只顾着把李顺子给砸成一滩泥,让他再没有任何作怪的机会,但此刻,逃跑的念头重新萌生出来。这两只东西的体型虽然不大,可是牙齿非常锋利,而且动作异常灵敏,如果被它们缠住,我迟早会有顾头顾不到尾的时候。
  我想,如果非要死的话,我宁可脑袋上挨一颗子弹,连惋惜和后悔的机会都没有,直接死过去,但我绝不愿意被什么东西缠的筋疲力尽之后被一口咬断脖子。
  我就那样倒退着朝石堆的边缘跑,最起码紧贴着石堆,不会担心背后被攻击。但我也不敢那么肯定,因为不知道这种东西究竟有几只。在我的全神戒备下,两只东西没有马上攻击,可最让我恶心的是,那几十条足足一尺来长的蚰蜒状的玩意儿,已经四下里散开,像一片黑色的波浪,无声无息的朝我逼近。
  我开始朝石堆上爬,想居高临下,能坚持一会就坚持一会儿,但我现在的姿势非常别扭,一脚蹬松了,不由自主的坐倒在石块中间,那一下就觉得尾巴骨都让硌碎了,这一迟疑间,那只没受伤的东西从我右边绕了个圈子,飞快的跳上石堆。我冲着它挥动匕首,它虽然退了几步,却没有一丝惧意。与此同时,负伤的那只东西也从我左边包抄过来,几十条黑蚰蜒蛇一样的钻到了石堆的缝隙里,我很清楚,用不了多久,它们不知道就会从什么犄角旮旯钻出来。
  这种东西的智商似乎非常高,经过几次试探,它们发现我好像没有多少反击的力量,尤其是那只没负伤的,蹦跶的最欢,它们会配合,负伤的那只不断的逼近,虚虚实实的对我攻击,另一只就在等待绝佳的机会。我能看出它们的意图,但真的对付不了。
  骤然间,两只东西一起从两个方向扑了过来,负伤的那只贴着地面,另一只直接猛跑了十多米,后腿一蹬,凌空蹿起来老高,饿虎扑食一样的扑向我。我在石堆上翻滚了一下,一脚踹向负伤的那只,没能踹到它,但是把它逼退了一点。
  我能做的,就这么多,已经尽力了。这一下的时机其实拿捏得非常好,但我没有赵英俊和邝高手那样的身手。当我逼退了负伤的那只时,没负伤的扑到我身旁不到一米远的地方,我的身体是歪着的,它的前爪子扒住我的肩膀,带着两颗尖利獠牙的嘴巴大张,冲着我的喉咙就咬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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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3-2 16:48:3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百三十章 湖



  面对锋利的獠牙,我人生第一次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无助。当面对死亡的时候,自己明明不想死,也没有屈服,但偏偏无法抗衡死亡的降临。
  这时候,头顶上的石头呼啦啦的顺着坡度朝下滚落,而且还传来一声不高却穿透力很强的低喝声,我对这些外界的声响没有太大的反应,也来不及思考,因为完全被可能威胁到我生命的獠牙牵制住了。但扑杀我的那东西却眼观六路,这是个很出色的捕猎者,不仅仅在捕杀猎物,同时还在关注周围有没有什么威胁到自己的东西。
  就那么一停顿之间,一道亮光从我上方嗖的闪了过来,随即,我就感到有热乎乎的血飙到了脸上。正准备咬我喉咙的东西低低的哀鸣了一声,前腿的根部,多了一把明晃晃的刀子。
  哗啦啦……
  石块滑落的速度更快了,显然有人正从顶端猛冲下来,两只东西转身就逃,我也一翻身爬了起来。是赵英俊冲过来了,他二话不说,随手掏出一颗只有拳头那么大的黑色的小骷髅头,甩向带着枪伤的那只东西,自己则飞快的追赶前腿中刀的那一只。
  我不知道赵英俊丢出来的是什么东西,但那颗黑色如小骷髅一般的东西只在那东西旁边滚动了一下,顿时,仿佛有一条看不见的绳子束缚了对方,我看到负了枪伤的那只东西在尖叫,四只爪子盲目没有规律的来回乱扒,就如同跟一个无形的对手做凶猛的搏杀。
  赵英俊完全不管这边,他直追另外一只。另外一只的腿上受伤,依然跑的很快,但是剧烈的跑动中,尚留在体内的刀子随着肌肉上下拉动,割伤了更多的肌肉组织,它跑出去一段,前腿一弯,噗通就栽倒在地。赵英俊一直在后面紧追,抓住这个机会,飞身冲过去,一脚踩在那东西的脖子上。
  东西仍然挣扎的无比激烈,但脖子被踩住了,怎么跑也跑不脱,赵英俊对着它的头狠狠地砸了一拳,我知道赵英俊的力气,这一拳即便比不上武松也差不多了。
  那东西又哀鸣了一声,四条腿随即就从挣扎变成了抽搐。赵英俊顺手从它身上拔下了刀子,接着就在它脖子边一抹,一股鲜血喷涌而出。
  赵英俊的手上都是被溅上去的血,但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拿着刀子就朝回走。负了枪伤的那只东西似乎真被什么看不到的东西给缠住了,赵英俊很轻松一脚踢倒它,又在脖子边一抹。
  “我来的还算及时吧。”赵英俊抠抠鼻子,把匕首揣了起来。
  我一下子就躺倒了,尽管心脏在猛跳,但从死亡的边缘被人拉回来的感觉很好。左手腕上因为手表的缘故,伤并不严重,我刚躺下一秒钟,顿时又想起了什么,赶紧爬了起来,在石堆中把那些黑蚰蜒一条一条的踩的稀巴烂。
  “先别管别的了,过来帮忙。”
  赵英俊招呼我了一声,他看到李顺子的尸体时,虽然感觉奇怪,但知道肯定和那两只怪怪的如同黄皮子一样的东西有关。我们把黄皮子的尸体都捡回来,丢到李顺子旁边,然后我一边跟赵英俊说经过,一边帮着他挖坑。
  “这个事过去了就算了,没什么大不了的。”赵英俊说的真和没事一样。
  “你是没事啊。”我抬手就让他看自己的手腕子。
  “我说的没错啊,你现在确实没事嘛。你不用喊我恩公,照旧喊我英俊或者帅赵就可以了。”赵英俊说着说着就好像自己真的非常英俊一样,咧嘴露出十七八颗牙:“赶紧的,手脚利落点,这些东西全要处理好,不能让那些老毛子发现任何不正常的踪迹。”
  “你怎么去了那么久?如果你早点回来,我不至于这么狼狈的。”
  赵英俊飞快的挖坑,把所有的尸体都丢进去,中间跟我讲他跟过去之后的经历。
  老毛子确实就在附近活动,是一个经过精确定向爆破之后炸出的洞口,他们肯定掌握有一定的资料,因为爆破点只有一处,等于是完全确定了地方之后才下手的。在我们刚接近这里的时候,赵英俊就推测过,附近肯定有水,或者是地表河,或者是地下水,因为这里的植被要比其它同土壤环境的地方长的茂盛。
  那个被炸出的洞口之后,空气质量就发生了变化,赵英俊本来想跟着两个俄国人找对地方之后就回来接我,但他跟到那里之后突然就改变主意了,因为所有的俄国人都在行动,赵英俊觉得我一个人呆在石堆上没事,所以他竟然跟着两个俄国人就进了洞。
  果然不出赵英俊所料,洞里面的湿度比外面大,他不敢跟的那么紧,所以距离对方比较远,但黑灯瞎火的在那种地方摸索,速度相当慢,还不能搞出任何声响,因此,赵英俊跟着跟着就把前面两个人跟丢了。不过他还是没有放弃,继续朝前走。
  那里的空间里最开始实在看不出有什么值得探索的地方,就像南方一些喀斯特地下岩溶型洞穴一样,从很多地方不断的渗水,滴水,在地面上汇聚成了好多处小溪一般的水流。地势低,水流就随着地势走,赵英俊抹黑走了一段,觉得这样太难受,就打算先回来再说。
  不过就在他打算回来的时候,两个跟丢的俄国人不知道因为什么在前面停留了一下,又让赵英俊给跟上了。
  这一次,他一口气就跟到了底。那好像是一个地下空腔中的盆地,地势猛然产生了十多米的落差,俄国人的行动地点就在盆地的边缘。
  “那其实不是个盆地。”赵英俊一边清理地上残留的血迹,一边对我说:“所有的水流都顺着地势流过去,流到落差的时候,全部灌到了下面的盆地里,那里无形中就变成了一个地下湖。”
  俄国人就聚集在地下湖边,他们的照明设备很先进,而且功率大,赵英俊就躲在一边看。湖岸上堆积了相当多的装备,各式各样,有的连赵英俊也没见过,他们有皮筏子,在湖里飘着,还有带着水肺的人,估计正在打捞东西。赵英俊没有真正跑到湖岸上去看,不过看那些俄国人的样子,打捞的依然是血纹陶。
  那个地下湖的总体形状,就像一双眼睛,其实就是两个并列的湖,中间有不太长的水道相连接。俄国人的皮筏子有两只,一只在湖里捞东西,另一只则在水道的旁边来回晃悠。因为俄国人把行动地点就放在这里,所以赵英俊无法深入,也没有看到有什么远古遗留下来的残存古迹和遗址。
  我们俩清理完了现场,就沿着俄国人来回的路线,小心的朝那边走,走一段就要停下来观察一下。赵英俊蹲在那里,趁这机会抠着脚,对我道:“我一直觉得俄国人的动机有点奇怪,你说这些血纹陶有价值吧,其实价值也不算大,因为那就是单纯的陶俑,没有文字和图案,而且是带出去就会砸到手里的死货,可他们捞出这么多了,还在捞。”
  “你是不是怀疑,俄国人想打捞的不是这些,血纹陶只是他们打捞中发现的副产品?”
  “大概是这样,如果是非常重要的东西,他们不会把血纹陶捞上来之后堆到外面,连看管的人都没有。”
  “那怎么办,跟老毛子在这里碰头了,他们不撤,我们就进不去。”
  “要是等他们撤了,那有价值的东西就都被他们给搞走了。”赵英俊站起身,示意我接着朝前走,一边对我道:“我数学学的那么好,会吃这种亏?走,先进去看看再说。”
  那下面的路,赵英俊走过一遍,多少有些印象,不过我们还是不敢把光源完全打开,赵英俊走一段又要想路,所以比之前跟着俄国人进去的速度慢了很多。走着,我就觉得这样冒险进去值得不值得,因为对方的人太多了,一个个虎背熊腰的。
  但赵英俊仿佛天生就喜欢这样带着极度挑战性的活动,没有丝毫退缩的意思,走到这里,我俩已经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我想退回去都没机会。好在这中间再没有俄国人从地下湖那边回去,所以还算是顺利。
  我也没时间去观察这里的地质地貌,稀里糊涂的跟着赵英俊走,最后,他把我带到了那个大落差的边缘。所有的水全部流下去了,虽然水流都不大,但下面的地下湖好像是闷的,水流下去就会落在湖里一大半,常年累月下来,水位可能一直没有下降过。
  在那样黑暗的环境中,湖岸上的光几乎可以用灯火通明来形容了。我看到了那只正在湖里打捞血纹陶的皮筏子,四五个带着潜水装备的蛙人轮番作业,不停的打捞着,打捞出来的血纹陶就暂时被堆放在湖岸上。
  确实很奇怪,先不说俄国人到底想在这里捞什么东西,就说这个湖里有那么多破碎的血纹陶,已经是非常离奇的现象了。帐篷下的血纹陶被赵英俊谨慎的鉴定过,那绝对就是春秋战国到秦代之间的产物,如果这样想的话,只有一个说明,两千年前的秦人,也曾经到过这里,至于秦人到这里干什么,又为了什么留下这么多血纹陶,就只能查找到确凿的线索之后再下定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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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3-2 16:49:0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百三十一章 触碰禁忌

  我和赵英俊暂时没有潜伏到湖岸上去,想把所有的情况全摸透之后再说。俄国人弄到这里的装备其实已经是相当全面和先进的了,只不过受限于环境,打捞速度非常慢。我们观察了有十分钟左右,那只一直游荡在两湖之间狭窄水道附近的皮筏子就开始靠岸,两个膀大腰圆的老毛子抓着一个被绑着的人,顺手丢到了皮筏子上。
  “他们在干什么?”我拿过望远镜,看了几眼,隐约中发现,那个被丢到皮筏子上的,是一个中国人,而且看他的穿着,和外面的几个村民是一样的。
  这只皮筏子重新划到了原来的位置,那个村民被一条绳子绑住,靠近连接水道的时候,他被抛入了水中。这个村民在极力的反抗,但没有用处,皮筏子上的俄国人就用一根绳子牵着他,在水里来回的游动。
  “你看他们像不像是在钓鱼?”赵英俊拿着望远镜看了一下,转头对我道。
  我点点头,这太残忍了,俄国人把这个村民当成了饵,不知道想要从水里引什么东西上来。
  “他们很可能是在钓那种眼睛一样的东西。”赵英俊道:“或者说,是在诱捕。”
  这片地下湖里面,估计是那种眼睛状的东西的原生地,俄国人要派人下水打捞东西,必然会遭到袭击,他们就用活人当成饵,吸引那种东西,给下水的蛙人创造机会。我想想之前那个村民肚皮上密密麻麻的“眼睛”就感觉恶心,同时对这些老毛子非常鄙视和愤怒。
  “我想了想,这个地方有这么多血纹陶,只有两个可能。”赵英俊盯着那些正在水面作业的俄国人,对我道:“血纹陶在史料的记载中虽然众说纷纭,但总体只有两个用处,第一,这里或许进行过一次规模很大的祭祀,第二,一个比较重要的人物被埋葬在这里。”
  “墓?”我迟疑道:“有在水底建墓的吗?”
  “看风水不是我的强项,这里究竟适合不适合葬人,我不清楚。但你想想,这个地下湖在两千年前,说不定还没有积水。”赵英俊来回搓搓手,道:“挺有意思的,想办法过去看看,那些老毛子究竟在打捞什么东西。”
  “怎么看?”我望着赵英俊:“他们有潜水装备,有水肺,我们拿什么下水?”
  “不要紧,他们有水肺,我们有人肺,反正都是用来呼吸的,差别不大。”赵英俊大言不惭。
  我和赵英俊继续等,其实是在等一个合适的机会,但湖岸上的俄国人那么多,我不知道这个机会什么时候才能等到。当我们两个潜伏了足足有半个多小时之后,那个被当做饵的村民已经奄奄一息了,被抛到岸上,可能是怕他身体里那些眼睛般的玩意惹出麻烦,所以马上就有两个人抬起他,朝外面走。
  这一下子,我们就更不敢动了,耐心的等到两个人回来。在他们刚刚赶到湖岸的时候,水面上那艘负责主要打捞任务的皮筏子上,人开始呼喊,看样子是出现了什么情况。另一只皮筏子马上朝他们靠拢,岸边的人也都尽力的围向离水最近的地方。
  我们听不到他们在喊什么,但是很快,四五个带着潜水装备的蛙人全部下水了,可以看到他们的潜水灯在水面下方透出昏黄的亮光。一些简单的工具不断被送到水下,过了十分钟左右,三个蛙人先爬上了皮筏子,最后一个蛙人浮出水面的时候,手里举着一个东西。这东西不大,我看不清楚是什么。
  这个小小的东西马上引起了所有人的兴奋,举着东西的蛙人被拉上皮筏子,然后划向岸边。
  就在他们刚刚划出去四五米的时候,平稳的皮筏子突然开始剧烈的晃动,那种状态,就好像是遇见了极大的风浪之后,筏子随着风浪颠簸时的样子,我觉得奇怪,地下湖几乎可以算得上一滩死水,一厘米高的浪花都不可能产生。
  皮筏子一开始晃动就停不下来了,愈发的激烈,这使得皮筏子上的人大呼小叫。他们惊恐的朝皮筏子四周的水面上看,有的还在胸前划十字。当这种晃动出现了大概一分钟的时候,我终于看出来,皮筏子下面,好像有什么东西。就是皮筏子下面的东西在晃动。
  如果真是生物的话,这种生物的体型至少在两三米左右,地下湖这样简单的生态系统中,没有可能会出现如此庞大的生物。
  哗……
  就在我推测的过程中,晃动到了极点的皮筏子一下子被掀翻了,所有的人同时落水。这一刻,更奇怪的事情发生了,那几个蛙人身上的装备还没有卸掉,他们就算落水了,也不会有任何危险,但是情况并非这样,包括几个蛙人在内,落水的人都在拼命的挣扎,不断的怕打水面,惊呼声一阵接着一阵。
  “水里是什么东西!”我脱口问赵英俊,虽然落水的并不是我,但湖心的那一幕却让我感觉到紧张,我一直认为,水中比陆地更加危险。
  “你没看到吗?”赵英俊道:“几个蛙人都在不断的下沉,上浮,再下沉,作为潜水员,这种情况是不应该发生的,只能说明,水下有东西在拉他们。”
  “有东西在拉他们……”我听到这些就觉得头皮发麻,就好像听到谁说我身后跟了一只不干净的东西一样。
  “你信鬼吗?”赵英俊拿掉望远镜,仿佛非常认真般的问我。
  这个问题问的太突然,而且跳跃性太大,我没有反应过来。
  “其实吧,血纹陶这种阴气和戾气这么重的东西,家里收藏一块就会闹的鸡犬不宁,何况这里堆积了这么多呢?”赵英俊看着那些人的样子,脸庞也有点微微发绿,道:“如果不出点事情,那才是奇怪了。”
  “不会吧。”我赶紧反驳他,因为我宁可相信事情是另外的原因造成的,也绝不愿意把它和某些东西联系到一起,那种东西,是我没见过而且一辈子都不想见到的:“他们打捞血纹陶应该不是一天了,为什么之前就不出事。”
  “那是因为他们之前还没有触碰到水面下的禁忌,一旦触碰到了……”赵英俊抹抹脸,跟我比划道:“就好比你对一个大姑娘动手动脚的,你摸人家头发,人家可能忍了,不理你,你摸人家胳膊,人家还不理你,但你真要去摸不该摸得地方,人家忍不住了就会狠狠抽你。”
  “你的意思是说?那个蛙人刚刚从水底下捞上来的东西,就是禁忌?”
  “大概是吧,我只是推测的,不一定准确。”
  在我们两个对话的这一点时间内,落水的那些人完全失控了,有的沉入水面之后就再没有浮上来。岸上的人慌乱不堪,七手八脚的想营救,他们主要的营救对象,就是那个带出东西的蛙人,因为东西还在他手里。
  但只隔着一段水域,就是不可触及的天堑,尤其是出现了那种情况之后,岸边的人都不敢随便下水。他们往绳子上绑东西,朝落水的地方扔,想让人抓着绳子然后拖回岸边。还有的匆忙套上了尚未动用的潜水装备,两个人同时从岸边跳进水里,朝出事的地方游。
  “我们的机会来了!”赵英俊看到下面乱成一团,好像非常高兴,一挺身直起了腰,看样子竟然是要去趁火打劫:“走,我想办法下水,把那个蛙人手里的东西给拿过来。”
  “你疯了!”我赶紧就拦他,俄国人都聚集到了湖岸的一边,如果胆子大点,确实可以跑到他们对面的湖岸上,但连蛙人都沉到水里,赵英俊难道这要靠自己的肺去潜水抢东西?
  “放心吧,老毛子不知道怎么对付血纹陶,我不怕的,你不用下水,在岸上接应我。”
  不由分说,他拉着我就走,这个人的胆子实在太大了,越是危险,他仿佛越觉得兴奋刺激。我们两个顺着另一条很不好走的路,绕到了俄国人聚集处的对面,相隔着至少三十多米的湖面,何况他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救人上,只要我们做的不离谱,应该不会被发现。
  当我们来到湖岸的时候,所有的人包括先后下水的几个蛙人,已经完全消失在了水面上,只剩下那两只被掀翻的皮筏子,半沉不沉的在水中起伏。湖岸对面的俄国人先是望着水面沉静了一会儿,然后就开始飞快的讨论,他们不知道因为什么发生了争执,开始大声的争吵,情绪相当激烈。
  “我不知道这里有多深,先下水去看看,你就在这里等,不要动。”赵英俊嘱咐我道:“如果我真的被发现了,会引他们去别处。”
  “你太冒险了!这样不行!”
  “没事。”赵英俊咧嘴笑笑,道:“富贵险中求。”
  他深吸了一口气,不顾我的阻拦,刚要下水的那一刻,他又转身回来,塞给我一团东西,道:“把这个东西缠在手腕上,千万拿好。”
  说完这些,他悄无声息的下水了,这货的水性一定很好,但这个地下湖的情况不是水性好就能对付的。我望着他消失的地方,呆呆的看了半天。一直等我回过神,才低头看看他塞给我的东西,那好像是一块颜色很深的布,千疮百孔,破的一塌糊涂,我心说他也太搞了,不过转念想想,他不会在这种关键时刻跟我开玩笑,所以,我还是按照他的嘱咐,把这块破布缠到了自己的手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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