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捍城鋕之绝境》战国后期的历史悬疑故事--作者：鲜于冶銋

朦胧的晨光

　　他这一句，把尹滿吓得全身颤抖，冷汗刹时浸背。
　　他哆嗦道：“大王，微臣是三个月前上任的，那时……那时……”
　　中尉胡砥忙道：“大王，此人为司寇大人举荐，经微臣核验，由相邦任命，三个月前上任的。”
　　“噢！”赵王这声没有任何感情色彩。
　　“禀大王，三月前，王家正为长平换将一事焦灼，是以其它琐碎就都由相邦平原君一力主持了。”原苅补充道。
　　赵王平时百官大朝一月一次，而就在那时中大夫也得排到末尾基本看不清的地方。
　　而这三个月以来，由于前方战事胶着，赵王根本就没有大朝过。
　　至于因三次捷报的三次大宴，中大夫这种都城小官更都排出了殿外，赵王怎会见过？
　　赵王叹了一声“怪不得！”接着问道：“邯郸大夫，你可知你个县令为何被叫做大夫？”
　　尹滿根本不知怎样回答，只得颤颤诺诺道：“是因为邯郸城是……国都……”
　　赵王冷笑一下又问道：“那你可知赵国有几个县令被叫做大夫？”
　　尹滿本是耑恒手下一阿谀庸碌之辈，靠关系金钱才得到此位，平日不学无术，只知酒色度日，这一问他哪里懂得回答？只得不住地支吾颤抖。
　　赵王哼道：“一共三个，晋阳，中牟和邯郸的县令都被叫做大夫，那是因为这三地都做过赵国的都城！”
　　尹滿接着颤抖，不敢答话。
　　赵王又冷哼了一下道：“这三地如此重要，令官才被尊为大夫！可你呢，城中出了上卿被杀这般大事，竟一句全力稽查就敢打发了！你不是尸位素餐吗！”
　　随着赵王这一提高声量，尹滿顿时被吓得跪倒在地，口中已话不能全，只是结语道：“微臣……一直……尽心竭力……”
　　而作为举荐人的耑恒，此刻是铁青着脸，侧头狠狠瞥了狼狈如狗的尹滿一眼，没说一字。
　　而另一边始终垂着脸的荀策，又是轻轻地皱眉摇头。
　　赵王怒气未消道：“你且说说，你在任三月，可有何像样的尽心竭力？”
　　尹滿猛然灵光一闪道：“微臣……前日……还擒得了城中大盗梁缺！”
　　前面的耑恒一听梁缺，立刻瞪眼回头，满脸不可思议地盯着地上的尹滿。
　　可赵王怎知梁缺究竟何人，仍气道：“一个毛贼，也算你的业绩了吗？”
　　这时，倒是内史赵予上前道：“大王，此刻还不是问责之时，理应责成有司尽快捉拿真凶，正以国法，还司空一个公道，以慰景宣大人在天之灵才是！”
　　赵王这才平了平气，哼道：“邯郸大夫，你叫什么？”
　　尹滿忙道：“微臣尹滿。”
　　“好，尹滿，寡人就责令你即可调集人手，全力破案。”
　　尹滿忙不迭地叩头，口中不住地应诺。
　　可此时中尉胡砥却道：“大王，这破案总要有个时限，才好让各司用命。”
　　“对！是要有个时限！”赵予接口道。
　　赵王思量一下道：“这重九大典就是司空一直操持的，是也不是？那就在大典前，捉拿人犯，以慰司空之灵！”
　　接着他调侃似的对跪着的尹滿道：“尹滿大夫，还有三天，你破案算充裕了！”

朦胧的晨光

　　尹滿本以为耑恒能为自己说句话，没想到自己一心巴结倚仗的人却一言不发。
　　而那边厢却胡砥和赵予在王前一提醒，把他逼得要在三天内破案，此时他对那二位上卿恨得牙都痒了。
　　可大王如此一问，他再见耑恒也没有回护的意思，只得硬着头皮长跪道：“微臣定尽心竭力，力破此案！”
　　赵王哂笑道：“这可不行！不如这样，三日不破此案，你就自缚来见寡人！”
　　见满朝堂无一人对自己又回护之意，尹滿还哪敢不从啊，只得连声称是。
　　赵王见他还跪着，就喝道：“你是不是嫌三天太长啊？还不赶紧去办案！”
　　尹滿这才如梦方醒般，连滚带爬退出了朝堂。
　　赵王又哼了一声，这才侧眼看看公子汲道：“王第今日怎么还上殿了？”
　　公子汲施礼道：“微臣本要去宫中拜见王兄，适才正好碰到了假相原苅大人，就跟着一起上殿了。”
　　“噢，王第多日不来，为何今日却来了个大早啊？”
　　“回大王，第得知前方捷报频传，便欲在重九大典之际，寻得稀罕神奇为大王助兴，以佑大王福寿！”
　　“哦？”一听这，赵王来了兴趣，“是什么稀罕物事？”
　　“不是物事，而是人！”公子汲颇有些神秘道。
　　“人？……莫非……”赵王眼光一转，“要是美人，便等些时日再说，寡人现在……”
　　“回大王，是个世外高人奇人！”公子汲忙纠正。
　　“哦？”昨天赵王被公子非的师父仲启说了个晕头转向，今早还想着要不要把那位玄而又玄的叫进宫来，再详谈解惑一番。
　　现在听到又有了高人，不免有些心生嫌恶，怠怨道：“云山雾绕说那些治国经的就免了，寡人……”
　　“大王，我这位高人乃是推运祈福之人！”
　　“哦？”赵王这一连的哦语调起伏不断，“不会是净说些漂亮冠冕话的吧？”
　　“此人着实非同一般！此番臣弟游历齐国，听闻民间传言有奇人，此人早在齐湣王正强兵征伐时就算出‘燕将灭齐国，后以即墨田氏复之。’因此名声大噪。”
　　“那也没什么吧？亡国总有征兆嘛！”赵王道。
　　“此人更擅长祈福延运！”公子汲见赵王没什么兴趣，又道：“且此人有一子，据说出生时便手生丹葫，红光满屋，馨香绕堂，经月不退。”
　　“可更奇的在于竟此子抚摸的沉疴病人，不日即可痊愈。而此子手生丹葫中有两颗丹，言遇盛世明君方可倒出，保明君长生不死，黎民安康太平。”
　　“有这等奇事？”赵王这才来了精神。
　　“确实！臣弟已经派人星夜兼程将此奇人从齐国接来，为大王助兴。”
　　“嗯！还是臣弟懂寡人心意……”赵王点头，“这人姓甚名谁呀？”

朦胧的晨光

　　第十五章 蛛丝马迹


　　“噢！此人名叫徐弢，齐国胶东人。年过五旬方得一子，名曰徐福。”
　　“此父子二人，奇事甚多。据说徐福六岁时就已能言善辩，人称‘赛甘罗’！还到稷下学宫辩倒过一名鸿儒……”
　　这甘罗据传十二岁时就靠辩才，被拜为秦国上卿，是民间风传的神童。
　　把此小子吹得比甘罗还过，且不管真与假，在此两国交战之时，把敌国名人扯出来，下面的上卿们还是觉得有些不妥。
　　于是假相原苅就似轻咳了一声，随即掩面低声道：“偶感风寒，偶感风寒。”
　　赵王这才注意到了这些国之重臣，都在低着头默不作声地木立着。
　　他轻轻嗓子道：“诸位爱卿，且回吧，各司其职，准备好三日后的大典。”
　　“赵汲，你留下，与我详细说说你齐国一行和此二人的奇闻轶事。”
　　赵王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一旁的殷富道：“寡人已经应允了葭玉夫人出宫采买，你去叫虎贲卫派人陪护。嗯，再送五十镒金过去。”
　　殷富刚应诺，赵王又道：“你去叫进些膳食，寡人要与臣弟长谈。”
　　几位上卿此刻已退行着接近殿门，依次回身跨过高大的门槛，在两边侍者关门之际，就听到里面公子汲有些兴奋的声音传出。
　　“回大王，胶东海岛星布，渔民众多，传说海中有飘渺仙山，内藏仙人仙药，海上还有巨船巨鱼，都有一般城邑大小……”
　　随着殿门关闭，里面的声音再也听不真切。
　　御史荀策长长鼻息了一下，却见司寇耑恒是风急火燎地往外跑去。
　　司空赓山看在眼里奇而又奇，自言自语道：“莫非他家里也死人了不成？”
　　原苅却道：“司空大人与老夫也是许久未见，不如对弈一局如何？”
　　赓山略一思索道：“也好！我们就去找个清净的所在。”
　　见着这二人缓缓离去，内史赵予和中尉胡砥对望良久不语，眼神中全是困惑。
　　见这二人半晌不做声，荀策才道：“二位大人，在下要去编修馆看看刀笔吏们做事是否勤勉，两位……”
　　那二人齐声道：“御史大人请便。”
　　见荀策走远了，胡砥这才问道：“今日朝堂事，你我要否去向平阳君说说？”
　　赵予轻捋须道：“赵豹自从长平撤兵劝谏未果后，就一直圉于府中，也不见客。我们现在去见也没用。”
　　“哎，朝之昏昏，蔽日久矣。景宣死于非命，莫不是某种暗示？” 胡砥问。
　　“哼，君之靡靡，渐行远矣。国君的此番作态，倒真让人心寒！”
　　“难道你我要坐以待毙吗？”胡砥低声道。
　　“本来倒也不妨，见招拆招即是。可此时前方三传捷报，眼看大胜在即，现在说些丧气话还有用吗？”赵予持重道。
　　“唉！”胡砥叹道，“这赵括小子怎么还能胜了呢？”
　　“嗯！不可妄言！”赵予正色道，“在王城内谨言慎行！”
　　随后他叹道：“人之命数，运之兴衰，本就无常！胜是命，败也是命，只要你我福可永享，祸不沾身即可！”
　　胡砥想想道：“你觉得可能吗？唉！不说了，那我们要做什么？”
　　“做什么？看来也就剩那个人了！”赵予再叹道。
　　“难道我们真的要去……”
　　胡砥住嘴，看向赵予，却发现二人眼光中流露着一样的东西。

朦胧的晨光

　　赵国自开国就并未按《周礼》设置三公九卿，其实各诸侯国都是一样。
　　因为只有周王是天子，其余各国俱是诸侯。
　　哪怕周天子辖地已远不及大国的一个县，但依旧是天子治下，礼制俱全。
　　其余诸侯就不同了，官制完全按需而设，而且诸国各有不同，但春夏秋冬四司官在各国都是上卿之列。
　　所以冬官司空景宣被杀于宅内一事，于邯郸城内是不胫而走，不及辰时正刻便已传地街知巷闻。
　　消息传到公子非宅里时，他正按弟子礼服侍师父仲启朝食。
　　而这消息确实是让他大吃一惊，筷子都掉落于地。
　　仲启见状问道：“非儿，你与那景宣有旧吗？”
　　赵非合掌作揖道：“请恕弟子失礼。我非与司空有旧，但景大人乃是当朝难得的贤臣，为人不趋炎附势，不结党营私，不招纳门客，不贪腐受贿。”
　　“此人蒙难，实在是我赵国朝堂的损失啊。”
　　仲启闻听点头道：“难得你还有这份赤子爱国之心。”
　　公子非苦笑道：“景宣大人一走，朝堂少了个好人，不知又要有哪个污浊之人填补上来。”
　　仲启放下碗筷道：“那非儿你想不想在此时为朝堂续清流，为赵国担当，为赵王分忧呢？”
　　赵非接着苦笑：“如何不想呢？这几年都在想，可弟子就连见大王的机会都没有。”
　　“别说两相也不见我，上卿避着我，就连中大夫下大夫都躲着我。”
　　“我……我急，又有何用呢？”
　　“非儿，你忘了昨晚我跟你说过什么了吗？”
　　赵非想起了昨夜师父所言攀附宠姬说，眼前又浮现出了葭玉夫人那成熟喷火的身形，心思又有些摇荡。
　　“这时机嘛一是要等，而等来后就要立刻去抓。现在时机不就来了吗？”
　　“您是说司空……”
　　“没错！赵国朝堂一直都一人一职，在大王眼里上卿不犯错，是不会轻易替换的。”
　　“据为师所知，赵国没有散卿客卿的虚职，是以你便是有才，就算让大王知道，也是无职可授的。”
　　“现下不是正好空了一个吗？”
　　“可这是上卿四司之一，不知多少人等着候补呢？”
　　仲启突然笑道：“非儿呀，你见现在诸国有几个上卿是熬资历，一步步走上来的？还不都是忽从天降一般？”
　　“就说赵国的蔺相如和赵奢，还不是机遇到时，一飞冲天之人？”
　　“所以别有顾虑，不要心存胆怯，按为师说的，大胆去做！”
　　“可我……毕竟……”
　　“彷徨什么？真才干者有时只需贵人提携一下，或一件突发事件便可耀世而出。”
　　“ 你莫非忘了师父与你讲过，孟尝君门下冯獾之事了？”
　　赵非顿时恍然，不过对该怎么做还是很茫然。
　　“那弟子要不要先去司空家宅去吊唁？”
　　“不可！一是太早了，人家灵堂尚未开启；二是此人作用已无，犯不着在此关键时费上时候。”
　　“你现在要做的是赶快到王宫外边候着边打探，先如此……而后这般……”

朦胧的晨光

　　诸唯和要倾急匆匆地往邯郸县衙大狱而去，身后陈施远远地挎着个药箱跟着。再往后，区既正一步三回头不舍得看着司空府。
　　听司空的千金说出了那书案上到底少了些什么后，诸唯马上决定要赶去大牢，找抓到的梁缺问个究竟。
　　这巨贼不惜冒着官府围捕的风险，两次于同一地方出入会见的人，就是要他盗取司空府正堂后挂着的邯郸郭城巨幅绢轴。
　　到底是何人要这绢轴，又出资几何买贼，当时诸唯在抓到人就能领赏的兴奋头上，都没细问，现在想起来懊悔不已。
　　而尤其当他从司空家大小姐口中得知书案上少掉的物事后，更是焦虑难当。
　　据大小姐讲，她每日习惯早起，起后就要到正堂前厅转悠。
　　而她已经连着两天，看见自己的爹爹伏在案上睡着了。
　　她每日起来也就是卯时二刻，按她的说法司空从不在这么早去正堂办公务。
　　所以第一次她就很奇怪，进去想叫自己爹爹起来免得着凉。
　　就是那时，她看到了案上的绢画，开始时只觉得画的综合交错，勾勾绕绕，线条很是复杂，而且还有些奇怪的符号在一些节点上。
　　她看了自己爹爹画的，本能地向后墙看那巨幅绢轴，可并未发现什么相似雷同之处，就更是疑惑。
　　等她叫醒了爹爹，顺口一问，当时司空只是搪塞了，顺手就把绢画卷了塞在书架里。
　　可这并没有抵销她的好奇，由于爹爹无子嗣，所以一直很宠着她，请师傅来把琴棋书画都教她。
　　可她自幼机敏好学，爹爹的土石建造书简也看了不知多少，所以白天趁司空不在，她把绢画拿出来仔细研看。
　　她越看越觉得这画的线条粗看虽貌似杂乱，但细究其中却是章法森严，而且越看越像是一些复杂的修造样式，只是没有任何参照，不懂其中奥妙。
　　等司空晚上归家，用过饭后独自在正堂翻看各种文书时，她就溜进去缠着爹爹给她解其中奥妙。
　　知女莫若父，司空焉不知这孩子记心聪颖，且好奇心重，肯定会自己偷看。
　　所以架不住自己的宝贝千金磋磨，只得告诉她这是一套极为复杂的暗道沟渠分布图，里面还有很多精巧的机关，连起来甚至都像是一座构造繁复的地下宫城。
　　这一说她的兴趣更浓了，更要缠着司空追问不休。
　　司空只得说，看到后面那副大图了吗？这些机窍都在大图里。
　　可千金走近怎么看，也看不出这二者有何相似之处。
　　于是司空就笑道，这古人的机巧之事，她个小孩子哪里能懂，能明白的要靠造化。
　　他还笑说自己的造化到了，可女儿的造化还要等些岁月。
　　刚开始她还不服气，第二日白天再打开，发现绢画内容又多了一大块。
　　她又去巨画上比对，还是一无所获，直到今晨还是她最早到的正堂，发现爹爹惨死，而第一时间发现除了墙上巨图不见踪影外，就是少了那副绢画。

朦胧的晨光

　　听完这些，诸唯只是深思，并没有想出丝毫端倪，因为他虽然从军六年，杀敌无数，累计战功。又做了城尉三年，擒贼捕盗，但对文墨一窍不通。
　　这不能怪他，因为当时平头百姓，平民出身的，根本就不能读书。
　　当时读书耗资甚巨，非平常人家能够承受。
　　好比当时的书简多出自鲁国和齐国，鲁国主要是史籍和孔孟言书的修身治世之道，而齐国因为有了稷下学宫，所以百家之言都有抄录。
　　可当时诸国语言尚可互相沟通，可文字却各有不同。
　　一个赵国人想去读书写字，至少得有通齐鲁二国文字者教授，哪怕是买不起书简，也必须得有师者从幼童起把手教授。
　　所以在当时能读得百十卷书简者，即为博学之士。
　　若能读懂几国文字者，当为饱学之士。
　　倘若能尽读山东六国书简者，即可为君王师。像赵国就有博闻师一职，列为上大夫，专门教授君王。
　　当然读书贵只是一方面，读书无用才是平民百姓放弃读书的根源。
　　因为当时列国中，没有任何一个平民出身者能够在朝为官。
　　或许民间都传秦国的卫鞅，范雎是平民出身，所以秦国是布衣英豪向往的乐土。
　　但事实是这二位祖上都是贵族，他们再没落也是士人出身，而士人则是能为官的基本条件。
　　包括曾经名动列国的庞涓和孙膑，张仪和苏秦，都号称是布衣出身，实则都是贵族后裔，有士人身份。
　　就包括孔丘、孟轲二位夫子，同样祖上都是贵族，到了他们这一代没落成士人。同此境遇的还有魏国名将吴起。
　　而且当时拜师读书，师父同样要看弟子的出身，如果父辈祖上没有些显赫的家世，就算是聪慧过人，师父也不会收。因为读了书也没用。
　　那读书了以后就不能教人读书吗？同理，别人拜师同样要看师父的师承出身。
　　所以一个出身，几乎就把全天下的平常百姓都排除在了读书的框子外。
　　当然，这也不乏很多人追求的读书明知理，上进求显贵之路。
　　好比邯郸城的吕家，这家几乎人人认可的奸商，在大富之后，新一代持家人吕不韦就以饱学之士自居，而且到处结交博学广闻之人。
　　但城中人也都笑他附庸风雅，因为个出身，没有人能够举荐他去做官，就算有大把金饼开路也不行。
　　所以他在官面上，反而与各路小官末吏混得熟稔，虽身家千金，可就连邯郸大夫这样的中大夫他都巴结不上。
　　不过像他这般梦想着改变命数的也有不少，他们混迹各国苦寻着跻身权贵之路。
　　但在秦国，自商鞅变法后，新法规定，百姓家男子只剩下了种田和当兵两条出路，彻底断了平民读书梦。
　　却也造就了名将白起这般，光凭战场杀人就能晋爵到顶的杀戮魔将。
　　不过白起的奇迹也是绝无仅有，在列国中难有出其右者。

朦胧的晨光

　　介绍时代背景的文戏快结束了，冶銋也快累死了。
　　说还要精炼，层层铺，累人。
　　尽快进入节奏！

朦胧的晨光

　　诸唯正在苦思冥想这些笔墨上的关系，却听要倾突然咦了一声。
　　他忙醒悟问道：“你是不是想出什么端倪了？”
　　却见要倾背个手站在空墙边看了看，又向案上看了看，连续几个转身，向着大千金问道：“司空千金，你说司空大人说，机窍都在大图里？”
　　女孩先点点头，而后怒气道：“什么司空千金，我又不是没有名字！”
　　要倾忙深揖道：“实在因案件紧急棘手，唐突姑娘了，在下要倾，这位是缉捕署城尉诸唯，敢问姑娘芳名？”
　　女孩这才略有平复，回道：“不敢，小女子景嘉。”
　　区既猛地蹦出一句：“好名字，真是人如其名。”
　　再看区既双眼灼灼放光盯着景嘉，仿似那无尽爱慕就要喷薄而出一般。
　　景嘉显然注意到了这种炽烈的目光，但只是嫌恶之际瞥了一眼。
　　要倾再施一礼道：“见过景嘉姑娘，‘南有嘉木，有凰来栖。’闺秀斯人，人如其名。”
　　他这也算是赤裸裸地奉承了，虽然景嘉生得却是光彩夺目，但把从诗经中取前句，自己杜撰用凰高抬的后句都用上了，要倾也算是夸得昧心了。
　　不过这似乎点中了姑娘的心思，她顿时黯然。
　　谁不知凰乃是雌鸟之尊，这神兽当今世上也就龙凤配得上。而这龙不就是当今的大王吗？
　　其实像公卿大夫的女儿，最好的归宿就是嫁给大王做个妃子夫人。
　　而且极有可能令家族荣华永享，自己的骨肉登基大宝。
　　远的不说，就是武灵王的宠妃梦瑶就是卿大夫的女儿，与大王佳偶天成，爱的天崩地裂，生的儿子还做了赵孝成王，自此光宗耀祖。
　　少女谁人不怀春，而天生丽质的上卿大夫千金，那自然得是心气高远。
　　遍观赵国，现在除了还是青年的赵王这一国之尊真龙君主，也就英气勃发的青年将军赵括能一领风骚凤冠群僚了。
　　无奈赵括几年前就已订下亲事，可赵王虽然夫人妃嫔不在少数，却还没有王后，也没有儿子。
　　所以公卿之女梦想着嫁入王宫更是无可厚非，不过现在她爹爹景宣横死，这幻梦似乎就弥散成了烟尘。
　　景嘉既心痛生父的惨死，也凄苦着自己的命运。听要倾这么一说，怎不悲从中来。
　　要倾见姑娘眼圈泛红，忙岔开话道：“请景嘉姑娘恕在下不敬，司空夫人可是楚人？”
　　景嘉一惊，疑道：“你如何知道？”
　　“当然除了姑娘名字的中的嘉字，还有姑娘的窈窕婀娜，如宋玉赋中东家之子般，故有此猜测。”
　　这般露骨的恭维，着实令景嘉面颊顿时绯红，但也不由上下得多看了几眼这外表放浪的公子。
　　“噢！”区既颇有些懊悔地慨叹！“《登徒子好色赋》！这个我也读过！果如其然！‘东家之子,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

朦胧的晨光

　　还没等他说下去，诸唯已经抄起案上的一只毛笔掷了过去。
　　“还有完没完，忘了自己是来干什么的了！“诸唯吼道。
　　陈施见状却跺脚叹道：“哎呀，那可是物证啊！“
　　诸唯瞪眼回道：“证个屁！毛笔能说话吗？”
　　却见要倾回头正色道：“你要想办案，就稍安勿躁！”
　　接着他再对着和颜悦色景嘉道：“景嘉姑娘，你说那绢图所绘，与墙上所挂郭城全图有关？”
　　“我爹爹是这么说的！”
　　“那我看姑娘聪颖灵窍，必定记心过人，不知司空大人绘的绢图你能否记起，再把它画出来？”要倾眼神中全是鼓励。
　　“这个嘛……那幅图确实很是复杂，勾连拐绕众多，很是杂乱。”
　　“不过我试试，也许……也许能忆出个大概。”景嘉仔细回忆，有些迟疑道。
　　“这对追捕凶徒，报司空大人之仇，至关重要！在下拜托姑娘了。”说完他再次深深一揖。
　　“你是说，凶手是奔着……”景嘉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要倾忙嘘指一下道：“天机不可泄，凡事不过耳，还望姑娘尽快。”
　　景嘉心领神会点点头道：“等我安抚好了娘亲，即可开始。”
　　见景嘉快步出去，诸唯疑惑道：“你这么一通马屁，就是为了让那姑娘画图？”
　　要倾摊手道：“你都形容地如此粗俗了，那想让马儿跑得快，怎么着也要好好安抚吧？”
　　“更何况人了！如此柔弱女子，须得让她暂时忘了痛楚，心中有些喜悦，才可方便做事吧？”
　　诸唯眯眼道：“就没私心？”
　　要倾索性将双臂都摊开道：“某可是一心帮你办案！何来夹带？”
　　诸唯依旧疑惑地看着他貌似坦诚的眼光，搞不懂这风流才子几分为了青春少艾，几分为了帮他办案。
　　区既却嘟囔道：“仗着自己能说会道，就骗人家姑娘……”
　　“你闭嘴！该做的都做完了吗？”诸唯训斥道。
　　“什么该做的？”区既不解。
　　“家中下人口供是否问完，现场状况是否记录，你当你是来看女人的吗？”
　　他这一凶把区既吓得赶忙抄起个竹简，假作忙碌起来。
　　随后他仔细琢磨一番，道：“既然那副巨图是个关键，那就必须要知道到底是谁要得了它，这就只好要问牢里的梁缺了！”
　　随后他就把捉拿梁缺时那番话说与众人听，而后就要匆匆前往。
　　陈施却急道：“事情还没完，你听我说，司空夫人要……”
　　他不耐烦地道：“回去再说！”随后和要倾大步走到门口。
　　他吩咐两名衙差道：“你们留下在门口护卫着。”
　　而他再回头时，却看见区既在那里向着景嘉不住偷瞄着。
　　诸唯先是叹气摇头，随后叫道：“你也给我跟上，一道来！”

朦胧的晨光

　　邯郸大牢就在西城县衙后，平常此时这里也就是刚用过朝食，除了牢内衙差外，根本没人过来。
　　所以等诸唯等人先后冲来，牢差都颇为吃惊，见几人都满脸铁青，他们更觉古怪。
　　不过缉捕卫尉是没人能拦着的，牢差立刻将人领入。
　　等诸唯进了大牢，才发现迥然不同。
　　他平时就是抓个人犯送进来，提审行刑关押都不是他的事。
　　但他也知道，自从长平前线第三次征兵后，这牢里只剩下了等待立冬后问斩的穷凶极恶重犯了，那些罪不至死的全都被黥面戴枷送往前线了。
　　也就在三天前晚上，他押梁缺进来时，那些重犯还在呱噪。
　　可是现在大牢里确实几乎鸦雀无声，完全就像个死寂之地。
　　他不免皱眉问道：“这里怎么突然这么安静了？”
　　牢差回道：“就在两天前，司寇府突然派人来将死刑重犯全押走了，说是要到司寇衙门关押，等到立冬集中问斩。是以现在牢里，就那梁缺一个。”
　　这立冬问斩本是传统，因为四象到了太阴之时，阴气最盛，所以适合行刑。
　　可从没有这般早就押过去的？梁缺不禁满面狐疑，他身旁的要倾也在沉思。
　　等他到了梁缺的牢号前，这才松了口气，只见这厮正躺在地上的茅草上翘着腿闭目养神呢。
　　这贼人很是精明，本来戴着个硕大的木枷，怎么躺都会硌到头颈，他却把稻草摞成了脖颈高度，隔着木枷躺在那里，倒是舒适惬意。
　　他也不像其他犯人，有差役经过，就会大呼小叫，此人就像是躺在家里炕上般怡然自得。
　　诸唯看此人情形倒像是蹲过牢房，可是在邯郸城里却未找到记录。不过无论如何，都是个不好对付的油滑货。
　　他敲敲木栏道：“你还挺舒服的，梁缺。”
　　里面倒是回了话：“行走四方惯了，人在何处不能歇？”
　　“你就没想想自己今后咋办？”
　　“还能怎样，既然风口不顺被你逮到，那就按律处置呗。”他更是淡然。
　　“你就不怕被按律砍了手脚？”
　　“呵！你就别吓人了！当我不懂法度呢？《刑书》早就有记，偷盗未伤及人身者，杖一百，黥面戍边。”
　　说到此他才睁眼侧头看看诸唯道：“那有什么？邯郸城我早就呆腻了，到北疆试试放马苍凉也好。”完全是一副有恃无恐。
　　诸唯心道这算是碰上了滚刀肉，自己明着问这厮一定不如实招来。
　　没成想梁缺又戏谑道：“我说你们怎么还不升堂问审呢？就不怕我偷溜出去，到时嘴边的肥肉飞了，可枉了你们伤的弟兄。”
　　诸唯猛地想到在捉拿他后的第二天在南城看到的司寇府告示，哼哼冷笑道：“你的案子可轮不到我们审，司寇府可放了告示，说你在王宫盗了重宝，拿了你的人头就可以去领赏金。”
　　说到此，他加重道：“是以我现在只要把你砍了，脑袋往司寇府一送，就可以升官收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