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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jach

[分享] 《郭小峰探案系列》作者:范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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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5-29 19:35:42 | 显示全部楼层
解决之道 一(下)

这时,一股香喷喷的西红柿炒鸡蛋的香味儿飘了过来。

他忍不住动了动鼻子,还未回头,一碗 “西红柿鸡蛋汤面”就摆在他的面前了,郭小峰看到稀稀的面条上除了红黄相间的西红柿和鸡蛋,还有绿绿的小白菜、胖胖的黑木耳,瘦瘦的金针菇相间摆放,配着那热腾腾的浓郁的炒鸡蛋的香味,让他毫无食欲的舌头忍不住动了动,只是还饱满的胃比较无动于衷,他开始后悔刚才午饭吃的比较饱。

郭小峰勉强用筷子挑起一个木耳塞到嘴里,开始考虑如何平息女儿爱激动的情绪,对于郭小峰来说,这一般不成问题:

“爱梅,他妈妈失去工作可能有很多原因,可能是不胜任,你怎么就能断言是欺负呢?”

“怎么会不胜任?不过是做清洁嘛!而且是在商住公寓里,打扫打扫卫生能难到哪里去?又不是做蜘蛛人,嫌她腿脚不利索,开了!我都打听清楚了。——她说,到晚上下班的时候,那个经理突然就通知她说:‘现在不需要这么多人,就叫她明天不用来了!’——这不是欺负是什么?我告诉你,爸——”

说到这里,爱梅更加生气,嗓门都高了些:“北京人最爱歧视外地人,这几年不是老有什么教授、人大委员成天提交什么提高进京门槛的计划书,一会儿用钱、一会儿用学历——反正不断地想出各种幺蛾子来阻止老百姓自由行动,——尽管不用查三代就能发现这些人自个儿还不是土著哪!”

“那大概因为他们当初能进北京不容易,”郭小峰放下筷子,安稳地坐在椅子上:“所以受不了时下人这么容易就——进京了,可能心理不平衡呗!可有什么关系呢?这些提议一项也没实施。”

“爸——”爱梅长叫一声,带着对自己亲人如此迟钝的痛心:“实不实施只是一个方面,关键是难道从中你没有看出北京人歧视外地人的心理吗?这背后的心理才是最关键的!”

“也许你说的对,”郭小峰依然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但这种现象到处都有,我们那里倒不歧视北京人——除了‘非典’期间,可看不起更穷的地方。”

爱梅铿锵地一拍桌子:“但这是错误的!”她慷慨地喊道,一根筷子受惊的骨碌碌地滚到了桌下。

“噢,爸爸,对不起。”她一边说,一边赶紧弯腰拣起筷子放在一边,抽了第三双新筷子递了过去。

郭小峰漫不经心地接了过来:“是的,我也认为是错误的。”他近乎自语地接着说:“如果大多数人都这么认为,那就肯定是错误的。”

“什么大多数人?错误就是错误!”爱梅又惊叫起来:“你还有没有原则?”

“原则?我当然有,就是事实到底是怎样的!——被开除也许是因为她清洁搞的不好,做保洁也有干的认真不认真区别,因此被开除也不能算过分。”

“即使如此,那也不用搞的那么绝嘛!说不用就不用,到快过年了,来这么一手,太不厚道了。”

“那也没法子,总有不厚道的人,对了?反正也快过年了,索性换个工作不更好?北京保洁员的工作很难找吗?”

“那倒不难找,我们学校附近的保洁公司就常年招聘保洁员,工资也不低,干好了可能还更高呢,她一个月好象只有五六百,顶多七百吧。不过他妈说,在那个公寓做一年了,工资虽然不高,可活儿不算累,里面的人也不错,做起来轻松也没危险。在保洁公司做,什么样的活都有,有的危险,有的太累。所以还想回去做。——另外,他妈说,关键是好端端的就把她开了,心里不服。 还有——”

爱梅瞟一眼已经不那么热腾腾的汤面,体贴的建议:“爸,你不用一直听我说,可以边吃边听的。”

郭小峰赶紧低下头去吃一口那碗想吃却没胃口的面条,然后含糊地回答:“我觉得,事情都有不同的解决之道,你干吗不劝劝她别那么固执?”

“劝了。”郭爱梅闷声说:“我们都劝了,连她儿子也劝,可没文化的人就是固执,认死理,她说她可以自己走,可不能被人无缘无故开了。怎么说呢?套用宋丹丹那句有名的小品名言——伤自尊了!”

“真的?”郭小峰含着满口面条看女儿一眼;“还是个孤拐脾气哪!既然这样,那一会儿我和你一起去,也许能帮上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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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5-29 19:37:04 | 显示全部楼层
解决之道 二

广进公寓是由数栋三层日式小楼组成的,虽然是白天,从门口望去,整个院子依然比较安静,而且十分整洁。

郭小峰皱着脸揉揉发硬的腿,(他是倒了两趟车,一趟地铁花了一个半小时才到达这里的,——而由于警用配备的提高,已经使他很多年不遭这样的罪了。)然后直起身冲着院子里面张望一翻,恢复一下僵硬的肌肉,才和女儿一起进了大门口的物业办公室。


主管孙经理是一个大约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略微花白的两鬓和脸上清晰的皱纹说明他已不年轻了,但和头发皮肤提示的年龄相反的——是他那即便坐着,也依然清瘦挺拔的身板儿,他还有着剃的精干的寸头和精干的眼睛,及其与之相配的不惑面容,那张脸似乎在告诉别人——我可什么都知道!


对于他们的到来,孙经理先投来不耐烦的一瞥,然后才勉强请他们在桌子对面坐下。


“我真不明白。”他放下报纸:“这个小事你们怎么扯不完?北京到处都缺搞卫生服务的人,换一个工作不行吗?”

“不是这个道理。”早就存好一肚子道理的爱梅马上义正词严地反驳道:“离开可以,但你必须给一个合理的理由,你不能看外地人好欺负,就无缘无故的开了,这非常伤一个人的自尊,我们也有自尊!”


“自尊?我就是怕伤她自尊才没有说原因!”孙经理啪啪拍了几下桌子:“你知道吗?这里面可能牵扯偷窃,我的解决之道是最仁至义尽了,既没有指责她,也没有告诉任何人为什么撵走她,给她留足了面子,并且还给她多算了几天工资,还要我怎么样?”


郭小峰身体动了动,刚要说话,隔壁电话响了起来。


“喂——,你好,广进公寓。”一个女声清晰的响起:“噢,是刘总,找孙经理,好,我这就去找他,您稍等。”


孙经理给他们做个稍候的手势,站起来走了出去。


片刻,那边传来孙经理低沉的声音,听起来模糊了些。但也能从这边单方面的话语里判断出,那边似乎先寒暄一些无关紧要的问候,接着要求明年减低房租,但被孙经理打哈哈的婉拒了。


“能不能给我们详细说一下。”郭小峰低声对满脸莫名的孙经理请求。


刚刚坐下的孙经理惊异地先看看面前这个一脸和气的男子,又瞄一眼自己刚进来,就被这个男人走过去小心翼翼关上的门——这门平时是不关的:


“有必要吗?”他压着吃惊问。


“我觉得有,如果真有窃案。对了,我就是警察,是个刑警,虽然不是这里的。”郭小峰拿出证件递了过去。

孙经理低头看了看证件,迟疑地抬起头,眼前这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男人看起来并没有符合他身份的威武、严厉。——当然对方身材高大魁梧,有股子威风劲儿,但他的脸可太不像了,倒是怪顺眼亲切,像是那种日子不错,因此总是笑眯眯的家伙们。


但人不可貌相,证件就是证件,孙经理愿意相信眼前的这个男人就是个警察,关键是——没必要骗自己嘛!他暗自推断。


稍稍迟疑之后,他轻咳一声说:“可我不想弄的——”说到这里,他又看了看那扇被关上的门,想起眼前这位男人刚才刻意压低的嗓门,很聪明地停止了不必要的声明,换了渴望的语调说:“我感觉你是很谨慎的?”

“当然,”郭小峰站了起来,把椅子搬到离孙经理更近些的地方坐好,用更低而亲切的声音回答:“谨慎是我们的职业要求之一,而这行我干了快三十年了,几乎跟我的胳膊一样,都长身上了。我可不会没什么事就大张旗鼓的调查什么,弄得人心惶惶,做生意不都忌讳不安全?和气生财嘛!”


“不过——”看着孙经理频频点着的头,郭小峰的声音又猛然一变,很有些恫吓意味儿(这会儿孙经理感觉对方很像一个警察了,而且是个很威风的警察):“很多事不是做鸵鸟就万事大吉了,每年我们那里都发生很多起入室抢劫盗窃的案件,去年就有一起恶性案件,就是过年前,一个窃贼,不!是盗窃杀人犯,和保姆联手盗窃抢劫,保姆踏点,一层几家都被抢了,后来因为其中一家主人回来,结果情急之下杀人灭口,哎呀!那场面——”

孙经理哆嗦了一下,他立刻联想起自家的钟点工。


“后来呢?”他慌忙问。


“后来只抓住了保姆,而那个凶手,悬赏至今,还没抓到呢!你想,如果真发生了恶性案件,你捂得住吗?”


孙经理擦了把汗,轻舒一口气,然后用带着对自己曾经果断的满意口气回答:“所以,防患于未燃,我把她开了!”


对方微微一笑。


“你能确定一定是她吗?我这次来北京就是抓一个潜逃半年,衣冠楚楚的盗窃杀人犯,他就住在像你们这样高档——,不,应该说还更高档的公寓里,进出大门,门卫每次都不忘给他敬礼呢!可他就是一个杀死出纳,偷走公司80万现金的杀人犯!”


听得呆住的孙经理,片刻之后突然嘀咕道:“这暖气烧的太热了!”,他又擦了擦额头,然后带着豁出去的表情对郭小峰说:“那我告诉你,帮我判断判断,可你一定要谨慎,不要乱讲!”


“是这样。”孙经理烦恼地抓抓头发,开始了叙述:


“从头说吧,我们这里共十座外观一模一样的三层小楼,除我们这一座,其他全出租出去了,编号从A到J。事情发生在C座301,这套房子的租户是一家小的广告公司。”


“前天一早,他们经理一脸不善的跑来告诉我,头天夜里他们屋里可能有人进来过,但门好好的。我赶紧跑过去。他的员工正在查看,屋里并不乱,但经理肯定的告诉我一定有人进来过,因为他是个细心人,首先发现书架上书的顺序错了。本来没在意,以为是哪个员工随手放乱了,但后来另外一个员工也发现自己的抽屉有被人翻动的痕迹,他们自己人互相追问,都否认了,感到问题严重,于是找到了我。”


“我进去的时候每个人都在仔细核查自己的东西。当时我很紧张,你知道我们是做生意的,如果公寓有小偷这件事传出去,不仅影响新客户进入,只怕老客户也要跑一部分……然而万幸,这时,其中一个人发现自己抽屉里的五十块钱还好好躺着,那钱就在抽屉里最上面,一眼就看见,没理由是小偷没找到。这时,大家开始觉得可能是多心了,因为我们这里治安一向很好,出于维护——哦——我想你也能理解——哦——”


“——维护公寓名声的目的,对吗?”郭小峰微微前倾,笑得更加推心置腹:“我非常理解!换了是我也会这么做的。”


“对!”孙经理对面前的警察露出满意的微笑:“所以我不得不强化他们这样的感觉,表示应该不会有小偷。经理也觉得有些抱歉,就解释因为昨天他们提了五万现金回来,今天一来发现屋里好象被人翻过,所以额外小心起来。”


“我连忙问:‘那五万元呢?’经理回答:‘昨天晚上拿走了’。立刻,我悄悄委婉的问经理,会不会是他的手下——?经理说这不可能,因为昨天所有员工都知道这个钱下班前要被拿走付帐了。”


“那他们嚷嚷什么?听起来并没有真的丢什么。” 竖着耳朵听了半天的爱梅,听到了这样的结果,立刻瞪着眼睛责问道:“而且——,为此你还开除了唐婶儿?”


至此,郭小峰才知道他们代为讨公道的老乡姓唐。


“我还没说完——”孙经理也不甘示弱地回敬她相类的一眼:“然后,当我准备告辞出去的时候,我们的保洁工——就是你们来为她讨说法的唐大姐——进来做清洁了,离开前我本想嘱咐她几句话——为其它的事,谁知我看到——” 孙经理的嗓子哽住了。


郭小峰身体立刻向前探了探,带着鼓励的口吻问:“什么?”


“我——,”仿佛要说出很不情愿的话,半天,孙经理才带着下定决心的表情回答:“看见不锈钢操作台上靠窗户的地方有个向外跳出的脚印。”


说到这里,他停住了。


“噢——?”郭小峰想了一下,身体又靠回了椅背,抱着双臂,偏着头询问:“他们那么猜疑的找来找去找了半天了,都没看到脚印吗?


“是这样,我们的租户分两类,一类住在这里,那他们会用厨房做些简单的饭菜, 另一类不住,几乎不会注意看灶台的。我们是开放式厨房,非常小,又在门后——”孙经理努力描述着,最后,显然的力不从心的感觉改变了他的主意,他站起身说:“唉——,也许带你们看看我们的房间结构更好一些。正好C座201还空着,201就在301的正下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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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5-30 09:33:04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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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5-30 22:26:43 | 显示全部楼层
解决之道 三(上)

广进公寓的三层楼非常小巧,全是南北朝向,北向有一条走廊样式的楼房,构造类似过去中小学校的教学楼。房间窗户一律向南,楼梯口和各户的入户大门则一概朝北。一层三户沿北向走廊一字排开, 中间分隔一个楼梯,郭小峰仔细看了看,01和02结尾的是相邻的两户,01 户最靠西,02居中,隔过楼梯就是03,也是整个楼房的最东边。据孙经理介绍,这里面01和02的房子结构都一样,03结尾的房型要大出两间,所以独占半边。
打开了201的房门,“看,就是这样。”孙经理指给他们看。
郭小峰走了进去,他左右仔细看了看,发现这里的房间结构和大多数楼房不同,一开房门是被两堵板墙隔成三段的东西向的屋内小过廊,倘若目不斜视,前进三步,伸手推开深褐色的木门,就可以直接走进阔大的办公室模样的房间,门一关,自呈天地,再向里还有套间。
如果不这样,进大门转过板墙向西转,就可以看到朝西和朝南的两个小门,朝南的是卫生间,朝西的推拉门是小巧的整体浴室,两个小间都有窗,不过窄窄瘦瘦,而且打开后也只能从上面露出一条十公分左右宽的口,那窗户的目的看起来仅仅是为了换气,而且不用思索也可以断定即使是猫也不可能由此进入。
如果向东转,就可以一目了然看到紧靠大门内东侧板墙的,是非常袖珍的开放式厨房,靠板墙这边的是水槽,间隔短短的大约只有四十公分宽的操作台,就是煤气灶了。操作台是不锈钢的,显然不新了,台面不太平了,然而看得出曾经擦的很干净,但现在上面有层极微薄的灰尘了。抬头眼望前方,则是亮堂堂的,贯穿从水槽到煤气灶之间的两扇大推拉窗。这里——显然可以进出一米九以上的巨人。
“你说的脚印是不是在这里?”郭小峰指着靠近水槽和窗户之间的操作台说。那是很隐蔽的位置,因为被高于小操作台的煤气灶影住了,不站在跟前是看不到的。
孙经理点点头,很满意事实的表达力量:“对,就是这附近。”
“我想,”他接着介绍说:“这样你会很容易明白了,如果不做饭,这个厨房作用就很小,当然,很多人会用它烧烧开水什么的,但现在很多租户喝送来的桶装水——矿泉水,纯净水之类的,楼上就是喝桶装水的,所以几乎就是摆设。尤其是这些小公司的租户,晚上不住人,一般员工几乎不往厨房这一侧走。每天就是我们的保洁上午进来给他们打扫厨卫的卫生,下午,则打扫走廊和外窗的卫生,我们很讲究清洁的。”
郭小峰用手在灶台上摸了一把,低头一看,有些轻微的浮灰。
孙经理也瞄到了他的动作,但面不改色的解释道:“这是因为这几天空置的缘故,北京风沙大,关的再严也会落灰的,一旦有人住,天天打扫,不会有灰的。”
郭小峰微微一笑,伸手打开水槽上的龙头,没想到“哗”的一下,很大的水流冲了下来,溅的台面上点点水渍,孙经理连忙伸手替他关小了龙头。
“谢谢!”郭小峰连忙点点头,洗了洗手,顺手关上了龙头,回过身歉意的一笑:“不好意思!”
“没什么,”孙经理十分体谅地回答:“我们这里水压很大,不好掌握。”
郭小峰又凝视了一下台面上的点点水滴,抬起头冲孙经理说:“我猜,你已经巧妙的打听出脚印这不是301的租户造成的。”
孙经理聪明的脸上先是一楞,然后微微有些得意地说道:
“不能说巧妙,但可以说费了我非常大的心思。等保洁做完走了之后,我就装做聊天的对他们说:‘如果有什么坏了,可以通知我们,千万不要爬高上低的自己干’。他们都是一脸莫名其妙,回答说:‘谁会自己多事修,万一弄坏什么还要自己赔,给你们一个电话,人马上就来了,好坏都怪不到自己头上,怎么可能自己弄?’我说过,我们的服务那是一等一的。”
郭小峰点点头。
“我又装作不经意的走到灶台那里,问:‘这灶台不能乱踩,钢板毕竟薄,禁不住人踩的。’他们看起来更奇怪了,回答说:‘谁会踩灶台?除了你们的保洁要擦上面的玻璃,我们上去能干什么?’;另一个人回答:‘除了洗手,我们都不会去到那儿。’”
孙经理敲了敲灶台:“我认为这是真的,因为即使他们想进屋,也都有钥匙,没必要走这个通道。”
“这么说——”郭小峰沉吟着问:“你最终怀疑有外人半夜通过窗户进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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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5-30 22:27:13 | 显示全部楼层
解决之道 三(下)


“对!这种情况下,我越想越觉得可疑,越到过年治安越乱,我不能不小心。”孙经理的脸绷了起来。
郭小峰的笑容却更加赞赏了。
“我必须说,我非常赞赏你小心谨慎的态度,以一个多年刑警的身份。” 他一本正经地回答,顿了一下,接着问:“那么,那个脚印大概有多大码?”
孙经理的头向后扬了扬,似乎正在使劲回想,然后,稍微显得有些惭愧地回答:“这个说不准,但非常大,应该比我的脚还大,总也有43、44码吧?”,也就是半秒之后,疑问的语气变得肯定了:“应该是大块头的脚印。”
“这么说应该是男人的脚印了?”爱梅突然插口问。
“应该是!”孙经理琢磨着回答,然后很聪明地眨眨眼睛,补充一句:“当然也不能排除女人穿大鞋的可能性。”他一脸内行地看向郭小峰:“你说呢,郭警官,凶手总是很狡猾的,留下虚假的线索让我们误入歧途。”
“当然。”郭小峰赞同地点点头,同时努力使自己接下去的声调仿佛是提出另一种意见的商榷,而不是嘲笑否定:“不过,既然这个人只是打算来偷东西,一双合脚的鞋也许更方便些,——而且,如果不是为了刻意嫁祸给某个人,似乎——”
没等他说完,聪明的孙经理就及时地领悟了,立刻应声而言:“——用不着这么装神弄鬼!”然后,他又解释说:“我也这么想,不过要全面考虑各种可能性对吗?”
“当然!你考虑的很周到,很有专业水准!”郭小峰煞有介事地评价道。
孙经理容光焕发起来,他伸手搔了一下头顶,微微扬起头:“马马虎虎、马马虎虎,不过,我可当过兵,还是侦察兵哪!”
“我说呢——”
这口气显然更加激励了孙经理,他很热切地竖起食指,“我跟你说,郭警官,当年——”
“——对不起!”早就忍得不耐烦的爱梅有些冒失地打断他:“孙经理,现在是不是可以确定是男人,而且是大块头的男人了?”
“哦——”孙经理有些不快地歪过头,想了一下:“是这样的。”
一直憋着的爱梅立刻咄咄逼人地反问道:
“那这件事跟唐婶儿有什么关系呢?她身高只有一米五多,脚大概只有36码,你却要归罪于她?还有,你不觉得的你的话有矛盾吗?你说你们强调清洁,灶台又没人用,怎么会留下脚印?”
“爱梅——”郭小峰沉下了脸:“后一个问题我可以解答,有很多种可能,第一,大前天下小雪,鞋底是很脏的,小偷没有意识到会留下脚印。”
他又指了指操作台刚才洗手溅上的水滴:“第二,也可能临下班有人洗手,台面上溅了很多水,但没有人清理,晚上窃贼跳出的时候没有留意,所以无意留下了脚印。除此之外,还有很多我们一时想不到的可能性,你不要这么没耐心。”
“那为什么开除唐婶儿呢?”爱梅不服地追问,尽管迫于压力,声音已经压小了很多。
“所以需要你耐心的听下去!”郭小峰的声音少有的严厉起来。

孙经理深感愉快地看着眼前这个有些蛮横的女孩儿被申斥一顿后悻悻闭住的嘴。作为对这申斥的回报,他快快地接茬儿解释了前一个理由。
“是这样,当我走到保洁身后的时候,我看到她非常快的擦去了那个脚印,非常快,还有些慌张,很可疑。不过,再快的手,也不会快过眼睛,对吧?”
“确实,”郭小峰问:“还有呢?”
“还有话就长了,我们还是回到办公室坐下慢慢说吧。”
他们先走出了房间,然后站在走廊上等孙经理锁门,这时,隔壁202传出一个女人兴奋的嚎叫:“……你把帐结回来了?万岁——!万岁——!可以过个肥年了——!”。
“楼上302住的是什么人?”郭小峰突然问锁好门的孙经理。
“一对年轻的夫妇!”孙经理不在意地回答:“很模范的租户,已经住两年了,安静的很,哎——,正好,他们下来了。”
一对三十左右的男女从楼梯上走了下来,气质文雅,衣着大方,浑身上下没有任何华贵的装饰,但却毫无寒酸相,只是脸色有些阴沉,仿佛有什么不快。那个男的手里拎着一个旅行包,似乎要出差的模样。
“快过年了,赵先生还要出差?我记得你刚出差回来。”孙经理笑着打个招呼。
赵先生原本阴沉的脸上立刻换上了喜悦亲切的笑容。
“可不是,前天早上才从南边回来,今天还要北上,没办法,谋生嘛——,唉!”赵先生笑着回答,然后又礼貌地点点头,“先走了,孙经理,你们忙!”
然后就和身边一直微笑的妻子先下楼离开了。
郭小峰默默地追看着他们渐渐远去的背影。
“爸——,你干吗追着人家看?”爱梅拽了拽他的胳膊,悄声问:“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郭小峰含糊应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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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5-30 22:27:51 | 显示全部楼层
解决之道 四(上)


再次坐到孙经理的办公室里,他们得到了提高了的礼遇——被请到了沙发上就坐,还增加了两杯热腾腾的茶。
“这是红茶,暖胃的,口感非常好。”孙经理热情的介绍。
“谢谢!”郭小峰拿起来喝了一口,“晤,确实不错,还有麦香气。”
“对,还混了大麦茶,混搭——韩国风格的,现在流行对不对?不过混在一起口感确实不错,尤其是开水冲下去的那一刻,香气扑鼻。”
郭小峰又喝了一口,“真不错,冬天在这么暖和和的屋子里,再喝这么一杯酽酽的麦香红茶真是太享受了!”
“就是,我什么爱好都没有,就爱喝杯茶,冬天红、夏天绿,春秋再喝些花茶,啧、啧——,神仙都不换。”
郭小峰瞄着沉浸在喝茶享受中的孙经理,感到必须由自己把话题拉回了主题。
“不过心里有事就享受不了那么痛快了。”他放下茶杯说:“我猜你已经做了很周密的分析才开除了那位唐大姐的,虽然并没发生真正意义上的失窃案。”
“当然,我可不是那种做事不过大脑的人,我当过兵,还是侦察兵呐!虽然没发生可怕的事件——”孙经理身体向前送了送,压低嗓门说:“可我怕这件事是‘老鼠拉木锨——大头在后面’。”
“哦?”
“我足足想了一天,你看——”孙经理略微得意地竖起一根手指。
“我反复问自己,谁是小偷呢?最大的疑点:这真是一个奇怪的贼,既然来了,为什么不偷那50块钱?还有,不仅那50元,小偷还完全可以把屋子里电话、传真等值钱物品带走,这很容易,可为什么不偷呢?况且我还听说小偷们有‘贼不走空’的行规?”他探询地看看对面专心聆听的警察,得到一个确定的点头之后,才自信地接着说:
“难道不是为钱,为所谓什么机密?然而这点疑问被301租户自己否定了,他们是刚成立不久的小广告公司,还没什么业务,机密无从可谈。那就还剩一种可能——,就是有人打这5万块钱的主意,可这并不是一个职业的贼,那个留下的脚印也说明这一点,然后,当这个小偷发现5万块不见的时候,就跑了。理由很简单,如果拿走东西,即使是不值钱的东西,也可能会报警闹大,是不是?”
“当然!”
“我想一个四处流窜的贼应该不会拒绝50元的诱惑,摸到什么算什么嘛!再说如果他只偷走我说的那么点儿东西,我不是说你们警察不负责任,但恐怕很难会费事千里追查,顶多在周围调查一番。
“确实。”
“可若贼和我们公寓有密切的关系——,那情况——,就不同了。既然没了那5万块,为50块钱和几部电话冒险就太不值得了。”
“有道理。”
多年刑警的频频首肯使孙经理不由得更加自信了,尽管他努力使自己显得谦虚些——但显然没有成功,他的嗓门不自觉的提高了:“另外一个疑点:一个外人怎么会知道301晚上没人住,可以放心大胆的偷呢?我们这个公寓是商住两用公寓,有些人是纯办公,晚上不住,像301;另外一些人则是住在这里的,象他们隔壁的302。但外面的人根本无从分辨。”
“似乎只能是内贼了。”
警察也只能得出和自己相同的结论,孙经理眼睛加倍闪烁和神秘起来:“对!再说第三个疑点:为什么小偷选定301下手呢?”
郭小峰微微一笑:“你想说这个小偷是知道301当日取5万现金,却又不知道当夜要拿走的某个人,我想这可以排除那个公司的员工,因为他们都知道钱不过夜。”
“英雄所见略同!”孙经理一拍大腿:“为了严密起见,我还追问了他们把取钱的消息告诉了谁。”
“告诉了谁?”
“Nobody!” 孙经理突然说了句洋文.,同时仔细看了看郭小峰的表情,后者先扬起一下眉毛,随后又微微侧过脸,一副十分愿闻其详的表情。
“你听我说,” 孙经理用带点儿神秘语气的低嗓门娓娓道来:“前天,为了验证我的怀疑,我故意又去到301,建议他们不要提太多现金回来,也最好不要告诉别人这件事,导致可能引来不必要的麻烦,虽然我们治安防范很好,可毕竟是商住公寓,无法避免外人的进出,如果被贼盯上可能就无法避免问题。”
“他们立刻反驳说,根本没有告诉任何人,包括公寓里,才搬进来不久,谁也不认识,唯一知道的只有银行出纳员,可出纳员也不知道他们住在这里。如果说谈论,也只是在自己在房间里说说,这也能引来贼吗?”
讲述适时地停住了,他看着郭小峰,又带着胜利的神气额外又多看两眼爱梅,终于说出了结论:“每天下午,保洁都要擦走廊和住户的外窗,而且,她是唯一可以保证301厨房窗户不拌上窗扣的人。”

恰当的时间过后,郭小峰咳嗽一声开口了:“咳——,你的意思是,就是那个保洁员——唐大姐了?”
孙经理潜意识的期待落空了:应该击节称赏嘛!
“我的推理不对吗?”
这是努力掩饰着不快的轻描淡写语气,郭小峰看到眼前这位精干的经理又掩饰地喝了口茶,他踌躇着考虑——该怎么说才能恰如其分?但没等他想出来,女儿又像发小炮弹蹦了出来。
“别忘了你说过那个脚印是个很大的男鞋。”忍了好久的爱梅终于又插话了,迫于父亲刚才严厉的态度,她声音小了很多。
“那有什么关系呢?她完全可以找个其他人来偷。”他越发不喜欢眼前这个喜欢责难别人的丫头,转向郭小峰:
“你是干了多年警察的人,不会这都想不到吧?这个保洁是乡下人,来这儿干不到一年,具体工作表现我不了解,但知道个大概齐,这些人一出来打工总是丈夫,儿子一大群出来,而且他们总是一大群男女老乡,共同租住在一些廉价的小平房里,周围邻居——我是指和她们一样的租户——全都是一些身强力壮的穷人。——他们也很可怜,没有文化,常常很费力气也赚不几个钱,甚至工钱也常常被拖欠着,报纸上都登着呢,结果老实人一到过年过节就变成了罪犯,真是造孽!我很同情他们,非常同情,为这个缘故我才给足她工钱,不——还多算给她几天的——工钱——才让她离开的,可毕竟,不能包容她偷啊——。”
“什么偷?根本就什么也没丢,你这是想当然的猜测,不!是偏见!是歧视!”爱梅的气愤终于像点了引信的炸弹一样爆发了:
“我告诉你,唐婶儿是自己一人出来打工的,本来和他丈夫,女儿都在老家打工,因为儿子上大学才跟到了北京,她在北京干三年多了,从来没听说她干过偷摸违法的事,否则,她会还好好的打工?警察比你还苯吗?还有,她儿子就是我的同学,比我高两届,成绩不错,准备考研究生了,他是他们全家的希望,就算唐婶儿是贼,也决不可能拉儿子下水。而且,她不是你想的那种粗人,她是个特别有自尊的人。因为你无缘无故的开除,她前天晚上看儿子的时候,说着说着话就哭了起来,不知道有多伤心绝望,你不要以为农民就没有自尊,他们一样有尊严。”
最后的责难吓了孙经理一跳,现在自认为有素质的人都决不敢承受歧视民工的名声(虽然内心的想法还是不深究为妙),一时之间找不到辩解之词的他只下意识地说:“这不相干嘛,这不相干嘛!”
“不相干?你——“
“闭嘴!”郭小峰低声呵斥,又一次严词制止了女儿刚刚出口的,可能会是又一番洪水般的宣讲,他沉下了脸:“要学会听人把话说完!”
郭爱梅看看爸爸,勉强闭上了已经张开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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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5-30 22:28:31 | 显示全部楼层
解决之道 四(下)



这当儿已经给头脑敏捷的孙经理整理思路的机会,他满意地看郭小峰一眼,感到这个警察还是不错的。
“咳——”清了一下嗓子,他又开口了:“我是考虑她的尊严的,所以才不说明理由的,免得伤她的自尊。只说保洁现在够了,反正马上快过年了,她们也要回家过年,过年回来再找工作不就行了?多么顺理成章的事?!”
“她是穷人,一天都不想闲着。”爱梅话接得很快。
“那她可以不回家嘛!过年北京最缺劳务,找个比我们工资高三倍的活也不难。”
“过年回家是中国人的传统,一年下来和丈夫女儿团聚一下已经是人道的底线了!”
“你——”这回领略了擅长辩论大学生口才的孙经理,真的有些恼羞成怒了:
“既然这样,你们帮她再找个活不就行了?或者给她些钱。”
“她不要施舍,这就是所谓的尊严,根本不是差你这个活儿,尊严无价!”爱梅愈战愈勇。
“还是说说那些疑点吧?”郭小峰适时地插了进来:“爱梅你都扯到哪里去了?这才是关键,孙经理,还是先喝口茶吧。”
两口茶下去,孙经理脸上刚才激动的红色消退了不少:
“就是,那些疑点才是关键。”他恢复了镇定:“前面那些疑点都指向她,我不能不为我的租户安全考虑。”
“什么疑点?”早就想打击一下这个为自己不周密推理而沾沾自喜家伙的爱梅立刻反击:“感到唐婶儿擦脚印是心怀鬼胎?她怎么知道这是所谓的小偷留下的,还是租户造成的?难道不会是为了快快干活了事?你这是典型的‘智子疑邻’!——至于断定唐婶儿可能听到了屋里谈话,更是一厢情愿的推定,你能确定他们交谈时唐婶儿正好在门口吗?难道不存在别人路过听到的可能吗?还有也可能是301住户拎钱回来被谁看到产生了邪念,比如你们的保安?你们的员工?不可能吗?”
“这——,”孙经理怔住了,这是他第一次意识到还存在更多的可能性,几分钟之后才隐约感觉头脑中还有些模糊的证据,但一时有些想不起来了。
“其实还存在一些可能性。”郭小峰慢条斯理地补充:“比如,你们的房子很不隔音。”
“不隔音?”孙经理转过头有些迷惑地看看郭小峰,眨眨眼睛,突然仰天大笑:“哈哈哈——,不可能!我知道你的意思,我告诉你,301最靠西,楼下201是空房,202倒是人来人往的,可他们未必听得到,因为隔着楼梯,唯一最近,可能听到的邻居是东边302。可302两口子已经在这里租两年了。郭警官,我们这里一年的房租就是4万,302从来没拖欠过,而且明年的房租不久前他们也提前交了,怎么会做你想的那种事?看他们穿的朴素吗?但他们可不是穷人!”
“哼!”爱梅发出一个表示轻蔑的鼻音:“你没见过衣冠楚楚的犯罪分子吗?”
但她也并不认同爸爸的猜测,又转向郭小峰:“——不过你可能忘了,爸,刚才那个男的说他前天早上才回来,可是‘所谓的失窃’是大前天夜里,他怎么做案?这里是24小时保安,他们住两年了,保安绝对会认出那个男的,要是撒谎,一查就清楚。”
“就是。”孙经理发出唯一一次和爱梅一致的声调,他又更详细解释说:
“302的赵先生确实是前天早上才回来,我和值夜班的保安早上例行询问时他说到了这一点,赵先生大概是凌晨五点左右回来的。另外,那个脚印是很大的男鞋,赵先生你也见了,虽然我没有注意到他的脚,可他身高只有一米七多一点,也不胖,脚会有那么大吗?”
“唔。”郭小峰摸棱两可地应了一声。
一时之间屋子里陷入了沉默,每个人都皱眉想着。

“窗户!对,窗户!”孙经理突然一拍脑门,激动地喊:“我想起来了,只有保洁才能保证窗户是开着的。”
他的激动没有传染。
郭小峰偏过头问:“这么说这里的租户晚上人人都会把窗户从里面扣上?刚才我仔细看了,保洁似乎都在门外走廊上随意的拉动厨房窗户进行擦拭。”
沉默半晌,孙经理近乎沮丧地点点头:“确实,因为保洁每天下午擦走廊和外窗,为了方便打扫,几乎都不扣上,一般不过夜的租户,不放值钱的东西,更不会管。而我们这里治安又一向很好!他们信任的都没有戒备意识了。”

“所以说——”看到有些理屈词穷的孙经理,爱梅有些得意的开口了:“唐——”
“——别唐了——”郭小峰再次不客气地打断女儿:“爱梅,你先出去一下,我有话单独和孙经理谈,快点!”
爱梅惊讶地看到爸爸严厉的目光,多年的经验使她知道在这种眼光下最好乖乖的照办,她不情愿的闭上了嘴,一声不响地站起身走了出去。
里面开始传出极低微的声响,看来爸爸是刻意压低了嗓门。
爱梅目光穿过走廊看向窗外,天已经大黑,她掏出手机看了一眼,6点多钟了,她感到有些饿,想起等回到学校(在下班高峰倒三趟车,至少又要2个来小时,这还要排除长久堵车可能),食堂大概已经关门了。
带着些烦躁她走出了楼道,刚站在院门口,寒意就一下子包围了上来,爱梅微微打个冷战,一抬眼刚好看到保安缩着头穿着军大衣站岗,也许冻感冒了,所以间断地吸溜一下鼻子,一下一下的,吸溜的爱梅直感到自己的鼻子也发酸,连忙紧了紧自己厚厚地粉色绒线围巾,转过身看看这个白天已看过的院子。
夜晚的院子风貌更加宁静,正对院门那条一通到底的小路,被一排一人多高的球形路灯柔和地照耀着,暗而不黑,影绰地能看见无声中急急走动的人们、整整齐齐的小树、右侧十来栋一模一样的三层小楼和小楼墙壁上面攀缘着冬天里已经枯干的,等着来年吐翠的密密的爬山虎藤。
这是个不张扬又很舒服的地方,爱梅感觉连那些端着菜盆、饭盒送菜的匆匆急行的服务员都显得文雅了许多,她忍不住想,也许——这就是唐婶儿愿意在这里干的缘故吧?清净安宁!
想到唐婶儿,爱梅又有些激动起来,这么久都没有出来,也许父亲已经说服了孙经理,她知道爸爸说服人的能力,他一向有自己的解决之道——还常常很灵!她相信就是为了说服,爸爸才赶自己出来的可——,爱梅忍不住琢磨:
到底——爸爸能和孙经理——说些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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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5-31 07:22:56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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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6-1 12:28:31 | 显示全部楼层
解决之道 五


来到楼门口的郭小峰一眼就看见女儿爱梅正抽动着鼻子多情地盯着一个“水煮鱼”,这个飘着浓烈香辣味道的佳肴正被一个——穿粗劣的红色缎面棉袄,显然是某饭店制服——的服务小姐托着,也许是对关注习惯了,她丝毫也没有理会旁边穿灰红双色羽绒服女孩儿专注的眼睛,而是就着大门口微弱的灯光看了看手里的字条,同时还自言自语的嘟囔,“F座203,这么远,烦人!”
然后,就托着那盆引得人胃口大开的“水煮鱼”,施施然地离开了。
“这家的‘水煮鱼’做的很不错,”跟着送出来的孙经理也注意到了爱梅恋恋的眼睛,他不假思索地热心介绍:
“尝尝吧,出了院门,朝前走,过了前面停车厂,向左一拐的‘玫瑰酒家’就是,这周围高档些的饭店一般只送盒饭,不送点的菜,远一些还有几个低档的小饭馆,但菜太差,人都不爱吃,只有这个‘玫瑰酒家’,物美价——”说的热心的孙经理聪明的脑筋此刻突然一动,想起了面前这个家伙的警察身份和这家伙女儿刚才口口声声的有关“自尊”的宣告,刹那间多种念头一闪而过,于是他及时的刹住了话头,然后几乎天衣无缝地改口道:
“——价——价格适中,或者偏贵一些,不过你们肯定无所谓,我们院子里的很多租户中午晚上都习惯到这家饭店叫个特色菜送到住处慢慢吃,吃完之后饭店再派人把碗盘取走,特别方便。他们家特色菜不少,‘秘制驴肉锅’,是炖锅,冬天吃,特别好;还有‘香辣牛骨髓’,啧啧,好的很! ”
好不容易才收回恋恋不舍目光的爱梅添了一下嘴唇,看着爸爸:“听起来就想吃!”
“那就去吧,”郭小峰笑了笑,“反正也到吃饭时间了。”

“爸,告诉我,你是怎么说服那个自以为是的孙经理的?”刚点完菜,爱梅就迫不及待地问。
“你怎么知道我说服了?”
“你一出来我就感觉到了,肯定一切OK!”爱梅活泼地挤了一下左眼:“理由说不出,反正就是感觉,你擅长这个,撵我出来不就是为了更好的发挥你这个才干?”
郭小峰有些自负地摸摸下巴,但随即脸又沉了下来:“说起这个,我正要说说你,大人不说,就不知道好歹了,几个月不见,坏毛病还见长,那么自以为是的教训别人,知道多讨人厌吗?你以为谁都是你那些吃饱了撑的专喜欢听女孩儿骂的男同学呀?”
“我错了!”爱梅立刻回答,毫无认错态度地吐了一下舌头,然后笑嘻嘻地拿出手机。
“干什么?” 郭小峰伸手按住了女儿的电话。
“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唐婶儿呀?”
郭小峰把手机从女儿手里拿过来顺手给合住了:
“孙经理会通知的。我已经和他说好了,不要告诉那个唐婶儿我们来找过他的事。”
爱梅睁大了眼睛:“为什么?”
“因为再次给她机会的不是你,记住,是孙经理!——还有啊,也因为如果她真的象你所说的那样有自尊,就不要试图当她的恩人。”
爱梅大大的眼睛里充满了迷惑。
“嗳——,你不是总爱看《读者文摘》吗?”
“现在叫《读者》”
“好吧,不管是叫《读者文摘》或是《读者》,里面不总教育你要注意别人的自尊,比如施舍,也不要直接给,要先让他把一捆放的好好的柴,无用的搬来搬去,以使他能感觉自己是个有用的人。”
“噢——”爱梅恍然大悟,冲着郭小峰一竖大拇指:“爸爸!没想到你还这么细心呐!”
“我的优点还有很多,人人都知道,除了我女儿。”
爱梅“啪”地又敬了个礼,小声说道:“向爸爸致敬!”
“好了,不开玩笑了。”郭小峰摆了摆手,恢复了严肃:“其实我倒觉得,有可能你最好劝劝唐婶儿别回来了,过年也没几天了,现在气也赢了,就过去了,这里工资也不高,离你们学校还那么远,何必?”
“没问题。”爱梅回答,然后开始回过身渴望的厨房方向,既然万事大吉,肚子就额外饿了起来。
象是对她张望的回报,一个脸形接近正方的服务小姐端着一盆热腾腾的‘水煮鱼’走了出来。
“我们的,我们的,我们的。”爱梅祈祷地小声喊。
果然是他们的,爱梅失去最后的镇定,一头扎到了消灭它的行动中,直到看到盆下面根根挺立的绿豆芽儿,才心满意足地坐直身体。这时她仿佛刚意识到对面还坐着一个人,又不好意思地吐了口舌头,微微有些害臊地谦让起来:“爸爸,你也吃。”
“我吃着呢。”郭小峰回答,慈爱地看着女儿,慢条斯理地挑起几根豆芽儿尝了尝,指指桌上的另外两个菜,“香辣牛骨髓’”和 “蒜茸油麦菜”,有些心疼地说:“学校的饭看来把我女儿素疯了,这两个味道也不错,再吃一些。”
“倒不是素,就是味道不好。”爱梅用筷子挑一块儿牛骨髓尝了尝:“真不错,这店的厨师手艺真不错。”她环顾四周看了一番,零星坐有七八个客人:“虽然顾客倒不太多。”
“其实也不少,刚才就有两个公寓里来点菜的,现在又有一个。”郭小峰朝柜台稍微抬了抬下巴,爱梅扭过头,看到一个中年胖子正交代服务员:
“……叫你们厨师多放些辣椒,我就要那个辣的狠劲儿,还有记准了,是E座202,不是C座,E!A、B、C、D、E的 E,老弄岔,娘的!”
前台领班一边陪着笑点头,一边麻利的记录着。
“噢——,我明白了,”爱梅回过头,压低嗓门说,“这里装修一般,菜味儿虽然好吃,但请客有些拿不出手,食客主要都是这里的租户,但他们可以在房间里吃,所以来点菜的人多,来坐着吃的人少,咋一看反而像生意不好的样子,其实也不坏。不像这旁边的两个高档饭店,汽车都停不下,红火都在面上,嘻嘻,我知道人都很虚荣的,请客嘛,好不好吃无所谓,钱花到就算心到。”
“我看你学问没长,世故倒添了些。”
“世故也是学问,早晚总要知道,是吧,爸,咱那里不也一样?你看什么呢?”
“又一个来点菜的。”
爱梅又回过头看:“咦——,那不是C座302的那个女的吗?”

此刻C座302的女士已不是刚才那幅腼腆温和的样子,她的脸上带着压抑的愠怒,推门而入,对门口的服务员微笑问好理也不理。
“中午你们有一个服务员去我那里收菜盆,麻烦你让她出来。”她用可以结冰的语气命令。
“有什么事吗?”一个老板模样的人从里间走出来。
“麻烦你让她出来,可以吗?”
老板被那个女人阴森的表情镇住了,小声吩咐喊出几个女孩儿。
一番扫视,刚才给爱梅他们端菜的那个脸像正方型的女孩儿被盯住了。
“哼!就是你,我想问你,你为什么去我那里收碗?你为什么一口咬定是把菜送到我那里?”那个女人突然用和她形象不符的高嗓门喝问,浑然忽视了不大的饭店里其他的食客惊讶的眼睛。
女孩儿显然被对方的气势吓住了,在她结结巴巴地回答之前,头往后缩了一下:“我,我记错了。”
“记错了?难道你往哪里送菜没有记录吗?”
“我走错了。”
“走错了?你今天中午不是铁口钢牙的一口咬定是送到我的房间里的,还说是前几天和另外一个穿皮夹克的男人一起吃饭没送回来的碗吗?”
“正方形”低下了头。
“说话呀!”
“我是记得那个男的在你那里一起吃饭,才,才过去的。”她畏缩地小声辩解一句。
“是吗?你还敢这么说?”那个女人似乎更气:“好!我问你,你曾把菜送到我房间吗?查你们的记录!”
“……”
“为什么不说话?我要你回答,我要你给我一个解释!”
店里的客人都张大嘴巴津津有味地看着。
“她肯定是搞错了,我们送饭的地方多,有时候送菜的和收碗的不是一个人,难免搞错。”听了半天发现就为这样的小事,老板有些不耐烦,帮忙打圆场。
“错?你们送饭到哪个房间难道没有记录吗?而且她今天一口咬定就是我,还说明明记得是我点的菜,才找过去的,这怎么解释!我倒要问问她哪只眼睛看到了?是脑子进水还是眼睛进水了?”
老板看着低头嗫嚅的下属,不耐烦地挥挥手打发她离开,但对眼前这个女人怒气冲冲的指责显然更烦,他以京油子的口气反问:“对不起,她就是这种智商,要不然怎么做服务员?你看怎么办呢?”
“我——,”老板的反问大约出乎了那个女人的意料,她呛了一下,一时说不出话来,好一会儿仿佛才回过神儿来,于是又恨恨地瞪老板一眼,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道:“哼,我没想怎么办,只想告诉你们,做事弄清楚,别整天糊里糊涂到处乱敲门乱说话;还有——奉劝你搞清楚你手下这个傻头傻脑的傻大姐搞错到底是眼睛问题还是脑子问题,要是眼睛问题就劝她买瓶眼药水,要是脑子问题就劝你这个老板买副猪脑炖炖给她吃,当然,也许你们全体补补更好!”
说完,摔门而去。

“哎呀,这个女人也太小题大做了吧。”一个一直兴致勃勃看完这一幕的四十多岁男人,咂咂嘴巴,油腔滑调地对一同进餐的两个女人说:“虽然那个长的象正方形的服务员昨天在我们哪儿也弄错了,可解释清楚就行了,又不是讹她非要交出碗,何必这么大火?”
“说的也是。”他临桌的另一个四十岁女人也接腔说:“犯不着嘛!不过这个服务员够晕的,前天到我们屋也收错了盆,非说我要了水煮鱼,是一大桌人吃饭;我说不可能,她还不信,我说我们晚上没人住,解释了半天,她才发现走错了楼栋。”
那个油腔滑调的男子摇摇头,突然显得十分高贵地叹息道:“虽然人晕了些,可毕竟是不能再小的事了,一个农村女孩儿一个人在外面打工也不容易,何必那样凶?”
“可不是。”他对面的三十几岁浓妆艳抹的女人也一脸高贵地附和道:“做人要厚道。”
“再说我们的楼也容易弄错,”那油腔滑调的男子继续说,脸又变得十分公平和客观起来:“十几栋一模一样,我也拐错过。刚才那个女的我在公寓里时常碰到过她,平时看起来是个很安静平和的人,怎么为这点儿小事发这么大火,不正常嘛!”
“就是!”他的同伴继续忠心地附和:“真不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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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6-1 12:29:50 | 显示全部楼层
解决之道 六

郭小峰正沉浸在深深地感激之中——为那两个在上一站突然离开的情侣——使自己居然在如此拥挤的地铁里有个座位。

纯粹是为了锻炼女儿他才再次勉强抑制住“打的”的愿望,陪女儿倒车赶路(但他现在非常怀念自己那辆“巡洋舰”,觉得堵车也比这么赶车强。)。他深感痛苦,拥挤的公车和地铁上充满了无动于衷的冷漠面孔和热腾腾的屁臭味儿,煎熬!一路上他脑海里都回旋着这个词:煎熬、煎熬、煎熬……,直到自己面前那对缠在一起的情侣在车停之后——没有预兆的——突然站起离开,——天!有了两个位置!

他毫无修养地抢先坐了过去(因为稍微慢一些,那个位置就不属于他了),坐下之后才满怀惭愧地东张西望一翻,还好,四周都是二三十岁下班的男女,没有比他更老的人了,他心安理得地坐踏实了,动了动有些酸麻的腿,长出一口气。

“爸,真神了!你怎么猜出那个女人有问题的?在没有任何征兆的前提下。”一路无语的爱梅也得到了解脱的快乐,舒服地活动一下腿脚,第一次开口说话了。

郭小峰仿佛有些迟钝地偏过头:“唔?”

“我是说你怎么猜出那个女人——就是C座302那个女人——有问题的?你太神了,爸,我根本没有怀疑她,如果不是看到‘玫瑰酒家’那一幕,太巧了,真是太巧了!”

郭小峰仿佛才回过神来,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确实是太巧了!正好看到这一幕,就象老天在提醒我,消解了我的很多疑团,也印证了我的一些想法。”

“这就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的道理吧?”爱梅的鼻翼兴奋地翕动了几下:“本来对于唐婶儿能回去我是又高兴又发愁的,高兴不用说了,发愁是担心那个势利的孙经理会处处戒备她,因为我怕这件‘未遂的盗窃案’可能——永远——是疑案了,现在看,一切都清楚了,真正的窃贼浮出水面,孙经理不能瞎猜疑了。”

郭小峰浓浓的眉毛比正常的位置提高的半寸:“你能指出窃贼?”

“别装了,爸,你早就猜出来了,不是吗?就是C座302的那个女人。”

“猜?”郭小峰发出深受伤害的鼻音:“哼,我可是个警察而不是神汉。”

“干吗这么咬文嚼字?好吧,既然你这么计较,那我就说你早就——推理——出来了,好不好?你在那时——就是在C座201——查看的时候就想到了,他们的房子很不隔音,其实302的那个女人才是最可能听到301取回5万元的人,不是吗?”

“那又怎么样?”

“可以告诉孙经理呀?”

“告诉?”郭小峰反问。

“是呀!”

“别忘了,我提到这个可能时他的态度——”看着女儿楞楞地眨巴着大眼睛,他又提醒补充一句:“——当然,还有你的。”

“可,可现在不同了?”爱梅停止眨动眼睛,着急地说:“饭店的那一幕否定了孙经理的理由。入室盗窃的不是302的那个男主人的,而是另外一个,就叫X吧,从那个女的气势汹汹的吵架我们可以知道她还神秘交往另外一个男子。事情可能是这样的:那个女的偷听到——或者说不是偷听,房子那么不隔音,无意也能听到——就像我们能听到孙经理打电话那样。——她听到隔壁取了5万块,于是产生了邪念,就叫那个X去偷,谁想钱已被拿走,X只好跑掉。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其他东西没有被盗的原因,因为他们毕竟不是盗窃为生的人,犯不着为那些微不足道的东西冒险。”

郭小峰漫不经心地坐直了,很平静地回答:“这只是你的推断。”

“推断?”爱梅有些着急了:“饭店那一幕就是证据。案发第二天——就是前天,她听到了——这次我断言是刻意——因为做贼心虚——偷听隔壁的动静,301嚷嚷失窃了,但结局还好,一切归于平静。可谁想到那个服务员无意说破了还有个X的事实。她害怕了,因为担心这个服务员继续和更多的人谈论这件事——因为盘子拿不回去总要被责问嘛——所以先跑来大吵大嚷吓住对方,让对方吓得不敢再追究。这也解释了她为如此微不足道的小事大吵大嚷的原因。”

“你这么想?”


“这是唯一的解释!”爱梅斩钉截铁地回答:“生活就是这样,看来荒谬的现象背后常常有简单的原因。”

“说的真好。”郭小峰轻声评价,冲着面前密集林立的包裹着颜色各异裤子的大腿发了片刻的呆,然后重复道:“看来荒谬的现象背后常常有简单的原因!但——”

他扭过头不动声色提醒女儿;

“这依然只是你的推断而不是证据,爱梅,就如同孙经理对唐婶儿的指控那样。如果把刚才的话告诉他,他只需要反问你,谁是X?”

“那个服务员可以证明。”爱梅急切地说:“她们以前素不相识决不会故意冤枉那个女的。”

“可依然不能确定X到底是谁?”

“但服务员可能记得他的脸,使劲儿去找,就能找到,他不可能就此消失了,肯定还会有联系,我是说他和302那个女的。”

“好,就算找到了X,你怎么确定就是X进入了301?”

爱梅呆住了。

“其实甚至不要这么麻烦,”郭小峰继续说道:“孙经理只要把你曾经反驳他怀疑唐婶儿的理由,再给你重复一遍就行了。”注视着女儿由兴奋到沮丧的脸,他轻声告诫道:“所以说,定案还需要更切实的东西,更切实的。”
爱梅楞了楞,很不服气地低下头。


地铁顺畅的行进着,很快把肚子里的每个人送到需要的地方,他们也不例外。

“爱梅,该下车了。”快到站的时候,郭小峰用手肘轻轻撞了一下还在低头沉思的女儿:

“爸爸,我想不出,”爱梅抬起头,满脸失望:“想不出任何证据——你说的那种响当当的证据。”

“坐在那里是不可能想出来的。”郭小峰站起来走到了门口准备下车。

爱梅机械地随着爸爸行动。

“这件事就这样了了吗?”她不甘心的看着爸爸。

“‘这样了了’是什么意思?”

“就是任由唐婶儿背负黑锅?”

这时,不知谁突然从大腿发源处的后部悄悄排除一股气体,这似乎还是一顿盛宴之后的产物,奇特的臭味顿时在浑浊的车厢里弥漫开来,被这股味道侵袭的人群都下意识地向后撇着身体,屏住呼吸紧紧地闭住了嘴巴,并且几乎都用怀疑审视的目光打量着周围的人。虽然大家都心照不宣地明白——这审查的目光并非为了找出造臭者,而是表明自己的清白。

郭小峰也慌忙闭住了准备说话的嘴,快步离开了车厢。

直到他们鼻子呼吸到地面上清爽寒冷的空气,郭小峰才深深呼出一口气,他跺了跺脚,仿佛不曾间断过的继续刚才的问答:

“爱梅呀——,恐怕人人都的学会接受和适应一些不如意的事情,尤其是我们这些普通人,更得学会接受甚至忍受诸多不如意,对于生活中某些无关大局的伤害,恐怕最好学会一笑而过,——好比刚才那个臭屁,不仅很难闻,而且身在其中还要忍受别人怀疑你是那个制造者,但你能怎么办?你既不能苛求别人都不放屁,也不能向全天下宣告自己的清白,即使你正忍受别人对你的审视,是不是?这个事实很让人憋闷,但没有办法,有时候事情就是这样。但如果你换一种角度来看,就会发现没什么大不了的,而且只要离开了,不就一切OK了吗?谁也不会揪着你不放。”

爱梅扬起了脸:“你什么意思?爸爸。”

“我的意思是,很多问题的解决之道——就是——不用那么一清二楚,在当下,做人有很多方面非常不易,比如赚钱;可在另一些方面却很轻松,比如中国没有诚信记录可供查找,我是指没有案底的普通人,她只要换个工作,谁会追究一个籍籍无闻的清洁工以前是否被怀疑?怀疑就像刚才那股儿臭气,让人不舒服,可是一旦离开——自然烟消云散。”

“那倒是。”爱梅撅着嘴点点头,随后又扬起脸迟疑地问:“如果她还在那里工作呢?”

“那我一定想办法找出X。”郭小峰斩钉截铁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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