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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宝宝寒

[分享] 听我说南明(持续更新,讲述最后的汉人王朝无奈的末路,崇祯十七年开始)----孙敬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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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9-12 15:25:49 | 显示全部楼层
 
  有些决心,似乎无须多言;有些劝说,注定徒劳无功。
  
  手捧酒杯的醉汉的坚决态度令陈洪范很意外,他无论如何也没想不到,这个土匪出身的丘八,竟然是这样一个人。人人说他骄横难制,而众人口中的魔头,不就应该是唯利是图的么?
  
  陈洪范惊诧之余,只好乖乖闭嘴,低头吃酒。但自己的间谍身份已经暴露,一旦高杰起了杀心,一千个自己也不是对手。
  
  在我小时候,很不爱参加集体活动,所以经常谎称自己摔了一跤,需要呆在家里静养,目的就是为了逃避集体活动。在处理这种事情时,陈大使和我在一个级别上。
  
  酒意方酣,陈洪范忽然脸色一变,作癫痫状,酒杯坠落在地,摔得粉碎。他佯装颤抖着对高杰说:“我的老毛病犯了!”
  
  具体得了什么毛病不太清楚,说是心病也说不定。
  
  既然是老毛病,那你回去休息吧,高杰一脸坦然。陈洪范心中窃喜,踉踉跄跄地走了。
  
  做贼心虚的人,通常越想越怕。陈洪范唯恐高杰对自己下手,连夜收拾包袱跑了。其实高杰知道陈洪范形迹可疑不假,但他不会动这个人,也不能动他。因为陈洪范是名正言顺的使臣,刚出使清廷回来,在自己的地盘上遇害,这样的傻事,聪明的高大将军才不会做。
  
  不能一刀做了叛徒,却可以打小报告,让朝廷收拾他。
  
  高杰派人连夜骑快马,通知了南京内阁和正在扬州督师的史可法。作为一员职在守疆的武将,他已经尽到了自己的本分。接下来,就要看朝廷怎么处置了。
  
  当距离弘光元年还有十六天的时候,陈洪范返抵南京,迎接他的是欢迎的队伍和疑惑的眼神。
  
  走时三人行,回来一个人,这个人的身份早已不言自明,更何况高杰的飞马报告比陈洪范的行程快的多。
  
  一般背弃故主的人,脸皮都很厚,而陈洪范无疑是其中的极品,因为他不仅脸皮厚,胆子也大。
  
  当时有人记下了他的无耻言论:“予尝见陈洪范云:清虏深德我神宗皇帝,意似可和。”
  
  神宗皇帝死了二十多年了,现在的满清当权者多尔衮,当时还穿着开裆裤,就算神宗显皇帝个人魅力无敌,但说多尔衮对他搞个人崇拜,实在缺乏理论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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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9-13 13:14:20 | 显示全部楼层
  
  
  此外陈洪范还继续散播虚假消息,称四大天王已经秘密与清朝接触,意在挑起朝廷对四大天王的猜疑,这样他自己就可以乘机行事,将四大天王一起拉下水,人多了,水自然浑,水浑才好摸鱼。
  
  当特务当得如此明目张胆,真是比军统还嚣张。
  
  水浑了,却没有摸到鱼。因为朝廷已经知道陈洪范的身份,事到如今再看不出来,就真成傻子了。而事实上,朝廷没有一个人是傻子,史可法不是,马士英不是,弘光更不是,相反他们很精明,把陈洪范的身份和意图看得很透。
  
  陈洪范对四大天王的污蔑,弘光嗤之以鼻:“此虏反间,不足信。”不仅不信谣言,弘光还亲自下诏安抚四大天王,告诉他们安心干活,皇上圣明着呢。据说性格粗莽的黄得功接到诏书时,也不禁感叹皇恩浩荡,发誓以死相报。当然这个誓言,他最终做到了。
  
  当看到这条记载时,我相信,弘光不是我们想象中的弘光,至少我知道了他拥有一位正常皇帝该有的智商。
  
  尽管陈洪范的身份已经很清楚,朝廷依旧很理智,没有动他,还准许他回老家。大概是考虑到朝廷终有一日与清朝划江而治,还是不要贸然杀掉对方的狗为好。
  
  北使这件事,很多史书都充斥了对弘光朝廷的斥责和贬低,其实在和议失败之后,朝廷上下依旧对清廷存在幻想的说法,是不公允的,事实上,很多人都对这次事件进行了反思。这其中包括史可法等很多人,甚至也包括皇帝本人和马士英。
  
  是不是很意外?历史往往很意外。
  
  北使惨淡收场,皇帝有自己的见解,他慷慨激昂地表示:“国家多难,费十余万两黄金遣使,亦欲得当,既然左懋第誓不辱命,我等亦当自强。虏之款否,原不足待。尔文武臣工,当益切痛耻辱,秣马厉兵,乘时恢复,以申大仇。”
  
  国家把棺材本儿都拿出来送给敌人,原本希望钱能用在刀刃上,现在打了水漂不说,使臣还被扣押,实在可恶。但既然左懋第他们宁死不辱使命,我等也不应该落后,本就不应该过分指望敌方的合作。如今朝廷的文臣武将,应该知耻而后勇,收复失地,以报大仇!
  
  马士英的发言尤其振奋人心,他期望诸镇痛饮黄龙,大展宏图。
  
  几百年前,南宋名将岳飞发出冲天的豪言:“直抵黄龙府,与诸君痛饮尔!”意思是等捣了金人的老巢,兄弟们在那喝酒!!!’
  
  可以说,老马的发言非常有气魄。不过史可法显然更为实际,因为他早已经找到了“痛饮黄龙”的人选。
  
  这个人就是兴平伯高杰!
  
  史可法表示:“和议不成惟有战!”说罢他立即开始筹划攻守事宜,命高杰积极准备,来年出师北伐。
  
  谁都知道史可法对高杰的期望,谁也不知道的是,高杰的生命只剩下几个月。
  
  在生命的最后几个月里,这个土匪出身的军事天才迸发出无与伦比的工作热情。他冒着大雪,率军沿河筑堤,整修防御工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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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9-18 16:45:33 | 显示全部楼层
  
  高杰沿河搞装修,史可法也没闲着,他费劲心力经营扬州城,几乎到了事事亲力亲为、不眠不休的地步。因为他知道,扬州是南京的东北门户,如果明军不能在扬州挡住敌军,那只能在南京挡住清军;如果不能在南京挡住清军,明军只能流落到杭州,而如果真的不幸至此,江南无异于赤身裸体。
  
  后来事情的发展印证了史可法的预见,不差毫厘。
  
  公元1644的年终岁尾,南直隶下起了少见的鹅毛大雪,史可法站在扬州城头远眺北方,他坚信自己能够挽救社稷,而他不知道的是,北方已经翻天覆地。
  
  豫亲王多铎在潼关战胜了李自成,后者被迫放弃西北,遁入河南。随后多铎率领部下占领西北重镇西安!很快他的同母哥哥英亲王阿济格荡平了延安和榆林,顺利到达西安,兄弟俩胜利会师。
  
  如果说多铎和阿济格算是一时勇将,那他们的兄弟多尔衮无疑是战略型统帅。
  
  何谓战略型人才?就是那种住在破草庐里,掰着脚趾头也能看破天下大势的人物;何谓统帅?就是那种足不出户依旧能够决胜千里之外的家伙。
  
  多尔衮,无论别人对他是褒是贬,都无法否认这个人确实很有能力。而有能力的人,无论他代表哪一方,都有权获得肯定。
  
  根据多尔衮的命令,多铎和阿济格交换了作战路线,阿济格继续追剿李自成,而多铎自然也不能休息,他的最终目标是南京!
  
  一个看似不经意的交换,蕴含着巨大的深意,也正是这个安排最终促成了两条战线上的胜利。
  
  自己两个兄弟的性格,多尔衮可谓了如指掌,阿济格深沉,多铎火爆。让一个深沉稳重的人去追击一个落荒而逃的人,让一个个性刚强的人去挑战未知的险境,我不得不说,这么绝的策略,亏他想得出来。
  
  多铎的进军速度很快,他首先达到河南,招降了驻守河南府的大顺军平南伯刘忠,多铎的表现告诉我们,一个脾气火爆年轻人显然更适合进攻。与此同时,阿济格则忠于职守地跟在李自成的屁股后面跑,那态度足可以让每一个认真写作业的小学生自叹弗如,我相信,阿济格深沉的性格是击败李自成的关键。
  
  丢掉陕西,李自成并没有太过在意,这么多年,不断征战一直是他的生存方式,这种奋战被赋予的意义仅仅是奋战本身,而不具备其他任何目的,君王?领袖?似乎都不是。更确切的说,他仅仅是个充满理想的战士,一直都是,从未改变,变的只是我们对他的要求而已。这一点,或许和几百年之后的切格瓦拉很相似。
  
  根据地在流动,作战目标也在流动,所以局部战役的失败,在李自成看来,纵然不是小事,却也不是太大的事儿。反正中国这么大,到哪不是战斗?
  
  我相信,在陕西的失败,促使李自成确立了新的目标:夺取江南。一千多年前,“小霸王”孙策也是这样想的。不同的是,孙策熟悉这里的一切,而李自成来自黄土高原。
  
  兵锋鼎盛时尚不可为,全军败退际夫复何为?
  
  很快就是弘光元年了,明朝的大臣和百姓们正准备向他们至高无上的皇帝,献上自己最虔诚的祝福;依然奉明朝正朔的属国,如琉球派来了王子朝贺弘光皇帝,恭祝大明朝来年国泰民安、风调雨顺。
  
  这种祝福是多么熟悉啊,年年岁岁,岁岁年年,听了二百七十六年,而这一次,大明能够延续福祉么?
  
  此时,一个魁伟青年追随张献忠前行在进军四川的征途中;家在宁波二十四岁的举人,在经历国破的阵痛之后,丢掉毛笔,操起利剑;另一位来自福建的青年在父亲的安排下,进入南京国子监读书,之后漫长的岁月,他战斗于碧波之间,竟至终身;
  
  令人惊奇的是,大明的福祉竟然一度系在这三个有着响亮名字的人身上:李定国、张煌言、郑成功。
  
  山河岁月,赤心所钟;所谓英雄,大概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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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0-8 11:35:4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八章 金陵剖
  
  
  
  (1) 南渡三案之大悲和尚
  
  弘光元年的一天清晨,南京一如既往地从冬日的睡梦中苏醒,以小买卖为生的南京市民王二搓着手、哈着气,准备开始一天的生意。这时迎面跑过来一个穿得破破烂烂的脏和尚,摇晃着站到他的面前。
  
  或许王二以为和尚是来化缘的,正准备折身去屋里取些饭菜,谁知和尚气沉丹田地大声喊道:“吾定王!尔等小民,还不快快下跪?”
  
  王二是个小生意人,从来没见过活的王爷,一时惊得目瞪口呆,端着两只手不知所措。
  
  就在王二发呆的当,锦衣卫从天而降,将这个和尚从眼前带走。就这样,所有的明朝百姓都知道了这样一条爆炸性新闻:毅宗烈皇帝下落不明的儿子在南京出现。就消息的分量而言,相当于本拉登出现。
  
  人们在街头巷尾,议论纷纷:或许很快,帝国的一切将彻底改变。
  
  事实上,如果可能的改变确实存在的话,那么所有的矛头都指向缩在深宫里的弘光皇帝。
  
  作为皇帝,弘光在位仅一年,如果谈到他在位后期的表现,就不能不谈到一件事,那就是他与马士英的关系。
  
  《剑桥中国史》中的一句话,精辟地阐述了弘光皇帝和马士英的关系,那就是:马士英执掌大权的秘诀从来不是靠讨好皇帝,而是架空他。
  
  作为一名成熟并富有斗争经验的官僚,马士英准确地抓住了皇帝的软肋:处处打击他履行神圣责任的信心,赶走他最欣赏的大臣高弘图,增加他的孤独感。他无时无刻不在暗示皇帝,如果你想坐稳皇位,没有我老马是不行的。所以弘光像所有迫切想保住饭碗的上班族一样,将所有的朝政委托给马士英。
  
  一来二去,这位政治幼童对这样一种错觉深信不疑,那就是要驾驭群臣、保住皇位必须要依靠马士英。至于史可法,名声固然好,却是靠不住的。
  
  但是现在计划外的事情发生了,很快皇帝就知道了这个消息。他意识到,单凭老马是搞不定了,自己必须亲自出马。
  
  他不得不考虑的问题是,如果这个和尚真的是先帝的儿子,那自己该何去何从?
  
  让出皇位?那绝对不可能!中国历史上,只有为了皇位打得你死我活、血流满面的先例,从来没有将皇位主动让出的先例,只有尧舜那样的超人才会做这样的傻事。
  
  弘光不是傻子,自然不做。
  
  所以在他派官员审讯大悲的来历之前,他便已经下了决心——这个人绝对不能是真的。
  
  弘光有点悲观,因为大悲看起来确实不像真的。
  
  面对六部官员的闻讯,这个和尚起初说崇祯时封他为齐王,可是翻开明朝宗室档案,被封为齐王的只有两个人:太祖高皇帝的第七子齐王朱榑,光宗贞皇帝的第四子朱由梋。其中朱榑死后被夺爵,子孙均为庶民;朱由梋年少早卒,也没有子嗣承继王位,所以到天启和崇祯年间所谓“齐王”已经不复存在。
  
  连我都骗不了的谎话,自然也骗不过六部的老狐狸。
  
  面对质疑,大悲又慌忙改口,声称由于自己没有接受封号,皇帝又改封他吴王。众人哑然:封王还有改的?
  
  就在众人觉得大刑伺候的时候,大悲自己主动说出了一句话:“潞王恩施百姓,人人服之,该与他作正位。”
  
  原来前面都是铺垫,这句才是中心思想。
  
  根据朝廷最后公布的案卷显示,大悲是徽州人,在苏州为僧,他根本不是先帝的儿子,而是个名副其实的骗子。经过九卿科道会审后,决定将大悲处斩。
  
  比较搞笑的是,这份本应该最权威的案件说明,却没人相信。没人相信的关键在于,这是个立场问题。
  
  不管大悲是真是假,弘光都会一口咬定他是假的,而别人都会说他是真的。
  
  你为了保住皇位,一定会说他是假的,而既然你说他是假的,那么他很有可能是真的。
  
  这就是当时的立场问题。
  
  对此,皇帝很尴尬,希望事情快快了结。他想拉倒,有些人却不想拉倒。这位不想拉倒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兵部右侍郎阮大铖。
  
  阮大铖听到大悲那句话之后,非常兴奋。经过短暂思索,他认定这是个向“复社”人员开刀的千载难逢的机会。在饱受怨气的阮大铖看来,这帮人瞧不起自己这么多年,实在很可恶。为了报仇雪恨,他十分有效率地开列了一张一百四十三人的黑名单,效率之高,连克格勃看了都难保不会自惭形秽。
  
  
  在黑人的问题上,阮大铖非常一视同仁——凡是当年鄙视过自己的人通通写进阴谋拥戴潞王的名单里,而大悲就是他们倾覆朝廷的帮凶。
  
  兵部管的是国防,而这个案子明显属于内政,应该归刑部管,无论如何也轮不到兵部发言,阮大铖此举很有狗拿耗子的神韵。
  
  在社会上混,狗狗多管闲事,也就管了,没什么大不了的;然而在官场这个极品小社会里,狗拿耗子的结果,不仅会使政敌们会跳出来反对,就连盟友也未必肯支持你。
  
  深谙政治规则的人大多懂得这个道理的,当然我不是说阮大铖不懂政治,只是可惜,他只懂一点点。
  
  而我一直相信,有些时候,懂皮毛还不如一点不懂。
  
  就在阮大铖摩拳擦掌,准备大展身手之际,一个人站出来坚决制止了可能发生的一切。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阮大铖的盟友兼好友、同样声名狼藉的马士英。
  
  马士英拉住阮大铖的胳膊,对他说:“让事情到此为止吧,现在不是内斗的时候。”阮大铖诧异地审视马士英的表情——平静如水却不容置喙。
  
  无论如何,阮大铖也不敢违背马士英的意思。
  
  当我看到马士英也有这样鲜为人知的一面时,着实吓了一大跳——这么一个人,你说他存心误社稷,的确有点冤枉他。
  
  无论大悲是谁,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有着怎样的目的和后台,他都不能再活着了。弘光元年的初春,当冰雪消融之际,大悲被公开处斩。
  
  和阮大铖相比,马士英还是有点理智的,最起码他知道,朝廷已经经不起折腾。但他不想折腾,却不代表别人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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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0-11 11:26:05 | 显示全部楼层
(2) 南渡三案之假冒太子
  
  大悲被砍掉头颅的那一刻,我相信所有围观的人们都暗自松了一口气:这个来路不明、惹是生非的人终于可以永远保持沉默了,如此一来,皇帝放心,大臣安心,大家也就开心了。
  
  明帝国看似躲过一场雷滚九天的大风波,只是接踵而来的事情使大家明白,什么才算得上风波。
  在接着讲之前,我们必须先讲一个人。如果你认为我会搬出某个如雷贯耳的大名人那就错了。这是小人物,他的名字叫高梦箕,时任鸿胪少卿。
  
  弘光元年的初春,对于鸿胪少卿高梦箕来说,其实并不明媚。因为他将经历一场十分严峻的考验。而事情的开始,似乎完全是他自己的私事。
  
  高梦箕出身官宦世家,祖宅本来在北方,他南下投奔朝廷之后,只留下一个叫穆虎的家丁照看北方的家。令高梦箕做梦也没想到的是,自己一向信任的仆人非但没有好好看家,自作主张跑到南京来,甚至还带来一位少年,而这位少年的身份一惊道出,高梦箕差点没吓背过去。
  
  这位少年自称是崇祯长子,也就是失踪已久的皇太子朱慈烺!!!
  
  高梦箕激动地差点跳起来,他对仆人大发雷霆——你说你给我带回来点什么不好?非给我弄回来一个皇太子!这不是把我往死路上逼么?
  
  在高少卿看来,窝藏太子的难度明显大于窝藏通缉犯。
  
   面对主公的责备,穆虎显得颇为无辜,他说是在南下途中,偶然与少年结识。当时只是觉得他相貌俊朗,举止不凡,于是结伴同行。等到晚上就寝时,穆虎发现少年的内衣上织有精美的图案,他定睛一看,惊愕不已:穆虎虽然目不识丁,但龙的图案终究是认识的!
  
  穆虎急忙询问少年是何方人士,只听少年缓缓答道,吾乃先帝太子!穆虎听得血压直高,只能跑来找领导。
  
  高梦箕再也顾不上责备家丁了,他只知道,如果这个少年说的是真的,或者说有人认为他说的是真的,那么很多事情都将在顷刻间面目全非。而这种改变,无论如何都不是他高梦箕担得起的。
  
  既然不想惹祸上身,那么只能把祸水泼远点。
  
  高梦箕吩咐穆虎将这个少年带到浙江金华隐蔽,也就是说让“太子”在那呆着吧,永远别出来!
  
  事实上,高梦箕对时局和自己命运的预测十分准确,他预料到事情绝对不会就这么算了。果然几天之后,浙江一带出现这样的传言:毅宗烈皇帝的皇太子正在金华!
  
  一时间,传言汹汹,百姓嚣嚣,大家奔走相告,大有皇太子来了,咱们不过日子了的架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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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0-17 15:43:18 | 显示全部楼层
  
  
  高少卿官阶不高,却很聪明。他送走了“太子”,却没有送走关注,他一直在暗中观察事件的发展。“太子”在金华的强烈反响使他确定,事情不会就这么算了。为了争取主动,他找到朝廷,坦白了一切,想争取个宽大处理。
  
  皇帝好脾气,没有责备高梦箕这么重要的事怎么才说,只是火速命令锦衣卫去金华找出那位自称太子的少年。锦衣卫都督冯可宗得到的命令是:一旦找到,火速进京,片刻不可误!否则,斩无赦!
  
  由于此次任务太过特殊,一向心狠手辣的冯可宗不免跟手下婆婆妈妈起来。
  
  他嘱咐手下,一旦找到那位少年,在称呼上要保持低调,也就是说绝不可以皇太子相称。
  
  手下刚要问,那是不是也不用对他太好啊。
  
  冯都督微微一笑,继续面授机宜,错矣!待遇一定要跟上,不以太子相称,却必须用皇太子之礼待之。
  
  手下一头雾水,冯都督果真是高手,不按套路出牌啊。
  
  以前我说过,领导站在众人的肩上,总能看得远点,如今这句话仍旧使用于冯都督。这样做,既可以让当今皇上宽心——苍天之下,绝无二帝!又可以防止万一太子是真的,皇帝至今无子……将来对自己的前程也有个照应嘛!
  
  中华民族的心智真是博大精深,当特务当到冯都督这个份上,估计就是调到联邦调查局工作,也得让那些大鼻子蓝眼睛的特工自惭形秽,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诸位小锦衣卫们聆听上司的教诲之后,满怀信心地前往浙江寻找皇太子。
  
  在明代,只要这个人不会飞,一般都跑不出锦衣卫的手掌心儿。
  
  很快这个少年被锦衣卫控制起来,即刻启程前往南京。与此同时,金陵九重宫阙里的皇帝对他的臣子表示:“若此稚子是真先帝之子,即朕之子,当抚养优恤,不令失所。”
  
  这是一种态度,更是一个承诺。只是态度和承诺,与政治比起来,就是个屁。
  
  锦衣卫星夜兼程几个日夜之后,终于在半夜时分到达南京城下。由于天色已晚,这位少年被暂时安置在城里的兴善寺里将就一宿,第二天就转到冯可宗的家里去住。
  
  表面上看来,这位少年颇受优待,住进朝廷官员的家里。而事实上,冯可宗是什么人?锦衣卫都督。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从锦衣卫领导家里转到锦衣卫大狱是很方便的。
  
  在现代,想弄清楚一个人到底是不是另一个人的儿子,是件很好办的事,而这件事在当时似乎也并不太难。
  
  朱慈烺是先帝的嫡长子,在宫里长到十几岁,平时服侍他的太监宫女估计得以加强排为单位来计算;加上当了十几年储君,父亲崇祯对他寄予厚望,聘请很多学富五车的大臣教他读书。只要找到几个和朱慈烺有接触的人,事情必然真相大白。
  
  这个任务落在了凤阳监军太监卢九德身上,据说他曾在朱慈烺身边工作,对皇太子的相貌举止十分熟悉。
  
  令人吃惊的是,那位少年一见到卢太监,立刻问道:“你怎么变这么胖了?”卢太监很尴尬,本是来认人,结果反被人认,还说自己变成了大胖子。
  
  那个少年认出卢九德的消息,立刻传到了武英殿,皇帝正在这里等待。他紧急命内阁大臣和六部官员会同前东宫讲官的刘宗正、李景濂和方拱干一起去看。
  
  可以说,除了皇太子的父母,没有什么人比他的老师更熟悉他的了。而在后人记述的史书里,老师与学生见面的温馨一幕,却让人感到莫名其妙,疑云压顶。
  
  大学士王铎指着讲官方拱干问少年:“此何人?”
  
  少年利索地答到:“这是方先生。”
  
  刘宗正趋上,少年却神色茫然。
  
  于是刘宗正和李景濂一起说:“太子系假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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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0-25 23:22:16 | 显示全部楼层
  接上(2) 南渡三案之假冒太子
  
  
  自从朱由崧由福王变成弘光皇帝以来,一直努力向他的子民传递这样一个信息:太子早已不在人间,或死于战乱,抑或死于清朝。当然作为先帝的储君,不能像普通人那样,履行过出殡仪式,即可葬入墓地那么简单。朝廷必须确定朱慈烺生前的身份,给予他死后的哀荣,完成大大小小的仪式方可宣布此人正式注销。
  
  其中最重要的是太子的谥号问题——弘光追封侄子为献愍太子。
  
  谥法有云:聪明睿哲曰献,在国逢艰曰愍。
  
  我一直认为,谥号是个很神奇的发明,用一两个字概括一个人的一生,这个人的天资、奋斗、功业和苦难,通通涵盖在几个字当中,这样的追思,不禁让人啧啧称奇。
  
  因为简短,所以回味无穷。
  
  就在叔父默念着:孩子啊,你就这样消失了吧,我给你追封,给你哀荣,但请你不要再出现的时候,这个被赞美过、被同情过的孩子又出现了,以这种无法预料、使人无限尴尬的方式。
  
  他的出现,证明了子民们私下的猜测:他们刚强的好皇帝崇祯的太子果真没有死!
  
  既然大家爱戴的太子没有死,那么谁说太子死了,谁就应该去死。
  
  说太子死的人,首先是皇帝,当然无论大家如何愤怒,也是不敢拿皇帝开刀的,不过对其他人可没那么客气了。
  
  被派去指认太子的三个前任东宫讲官首先遭到了不明团体的死亡威胁,三个老头子吓的不敢来上班,战战兢兢地呆在家里。一时间,受到恐怖威胁的南京城内谣言汹汹,街头巷尾议论不断。
  
  锦衣卫也加紧了巡逻,社会治安形势颇为紧张。
  
  与此同时,自称太子的少年所受的待遇却越来越差。首先他被下到锦衣卫昏暗潮湿的大牢里,期间经历数次审讯、辨认、对质,且过了刑。关于少年在狱中的表现,有人说他最终承认自己是假冒的,也有人说他虽然受尽虐待,体无完肤,却始终坚称是真太子。
  
  在大学士王铎给皇帝打的报告中,他是这样说的:臣在北京端敬殿中侍班三年,尚记先帝东宫大目方颡,高声宽颐,厚背首昂,行步庄,立度肃。今臣立于面前曰:“汝识我不?”应曰:“不也。”曾谓三年侍班几之离者二尺有咫而不识臣为谁耶?臣已确知其伪矣。臣又问:“讲书在何殿?”曰:“文华。”岂知其在端敬殿也。又问:“几上位置何物?”臣暗记其有讲读数目十个算子,乃竟懵懵罔知也。于是臣大咤曰锦衣卫命左右即缚之。无几何,此子乃垂涕长跪以求,哀愍曰:“小人原是赝质,不过为人所玩弄,徒以此恐喝于诸侯耳。小人王其姓,之明其名,高阳人,父纯,母徐氏,有引小人者阴以诳诱焉。
  
  按照王铎的说法,太子是假冒的。他做过三年的东宫讲官,又是当朝大学士,按理他的观点应该是很权威的。但问题在于,王铎一定会讲真话么?难道他就不会为了讨好现任皇帝,硬说太子是假的么?
  
  真假太子的问题直接牵涉到弘光帝位的合法性,一些对朱由崧继统不满的人乘机兴风作浪,散布流言蜚语,一时间朝野上下乌烟瘴气、议论纷纷。
  
  说到这,你可能要问,太子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呢?答案是我也不清楚。但我所知道的是,无论太子是真是假,都不是最重要的问题。因为不管怎样,围观者都会认为他是真的,而弘光都会说他是假的。弘光越说他是假的,大家就越确信他是真的。说到底,这是一个循环,一个恶性循环。
  
  朝廷百官和街头百姓跟着起哄,各位大员也很不消停。
  
  文官以史可法为首,湖广总督何腾蛟,九江总督袁继咸为辅先后上疏;武官以宁南侯左良玉为首,靖南侯黄得功,广昌伯刘良佐为辅,纷纷要求朝廷将太子案的始末,传示中外,以释众疑。
  既然你们想要解释,好!给你们一个。
  
  朝廷最后公布的调查报告告诉大家:这个少年纯属假冒,真名叫王之明,系故驸马都尉王昺之侄孙。这位王昺娶的是明穆宗的幺女、明神宗的妹妹延庆公主。
  
  因为史可法和前线总兵强有力的反对,朝廷采取了冷处理的方法,没有杀掉这位少年,只是将他无限期地关押在诏狱里,吃着牢饭,受着虐待,那情状,还不如死了。
  
  当然,喜欢玩黑色幽默的历史爷爷最终还是给了这个少年一个机会,一个让人欲哭无泪的机会。
  
  大悲出来闹,杀掉;“太子”也出来闹,死缓,处理这种疑案,朝廷也算增长了见识,积累了经验。虽然两个案子搞得史可法叹气,左良玉生气 ,其他大大小小的文官武将也都很不满意,好在朝廷没有陷入更大的混乱之中,晃晃悠悠地总算挺过来了,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厚福,是不是能消停两天了?
  
  消停?不可能的。别说两天,一秒钟也不行。
  
  当史可法在扬州为他守护的半壁江山而鞠躬尽瘁的时候,一个人正在酝酿着一个天大的阴谋。这个阴谋的最终得逞,竟然导致史可法放声大哭,从未灰心的他,竟至绝望。
  
  堂堂男儿,遇险境而不弹清泪,只因心未死,境未绝。
  
  然境既绝,心先于身死,夫复何为?
  
  只有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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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0-31 13:02:38 | 显示全部楼层
  
  
  (3) 谋杀
  
  黄河北岸,清军大营。
  
  “到时传语许定国,若诚意纳款,须遣子为质,以为凭信。”
  
  “遵肃亲王命。”
  
  无法北上勤王的愧疚一直折磨着史可法,为了救赎自己的心灵,更为了守护江南半壁,他一直做着收复失地的准备。到了弘光元年的春天,他认为时机已经成熟了。
  
  他派遣高杰和刘良佐互为声援,进取河南。史可法的目标是向开封方向推进,继而收复河南全境。这样一来,战线就被推进到黄河沿线,清肃亲王豪格正在黄河北蹲着,随时准备渡河作战。
  
  高杰接到命令之后,即刻开拔,很快到达河南境内的归德(今商丘)。但因为补给不足,实在走不动了,只能停下来等待钱粮。刘良佐则迟迟没有动静。面对史可法急迫的催促,刘良佐很快回了封信,说自己的部队没有粮饷,打不了仗。
  
  史可法自己算了下,去年从户部请下来的钱的确用的差不多了,没钱没吃的,是没法打仗。他只好写了封奏疏,加急送往南京要钱。
  
  收到奏疏的马士英,连夜找来户部尚书,问他还能不能挤出点钱来?户部尚书一筹莫展,表示无能为力。一年的税收摆在那,大家勒紧裤腰带也就这么多银子。
  
  马士英急的直上火,他虽然跟史可法屡有争锋,但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的道理,还是懂的。换句话说,这事儿跟个人恩怨不挨着。前方打不好仗,自己也不安全。
  
  就在他为饷银焦头烂额之际,阮大铖悄悄凑过来,一脸神秘。
  
  马士英狐疑地看着他,听到了这样的观点:“杰骁勇,除史公之外,无人能制。”
  
  阮大铖是个很阴柔的人,我觉得。
  
  他没说银子不该给,只说高杰骁勇善战,除了史可法之外,谁也不服。引申的意思是,这其中也包括你马士英。
  
  至于银子该不该给,自己决定吧。
  
  给不给前方银子,本来跟阮大铖不挨着,他跳出来横插一腿,完全因为马士英举荐他当兵部侍郎时,大家都反对,出来大吵大闹,为了稳定局势,史可法站出来说了几句公道话。
  
  于是我坚信,阮大铖的觉悟还不如马士英。因为他不管什么形势,不管什么事情,能阴人一定阴到底。
  
  朋友曾告诉我,小人是不能惹的。看到这条记载,我意识到,她的话是对的。
  
  史可法没要来银子,刘良佐自然不搭理他,高杰却很气愤,替史可法包屈,还放了句很猛的话出来:“不管有没有银子,北伐这事儿老子也干定了。”
  
  于是高杰跟史可法说:“让我去争取一个人,我就能收复河南全境。”
  
  史可法连忙问这人是谁。
  
  高杰回答说:“河南总兵许定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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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0-31 13:04:05 | 显示全部楼层
  
  接上(3)
  
  许定国,河南太康人,行伍出身。崇祯年间,官至山西总兵官。他的父母很有追求,给儿子起了个很大气的名字,期望他 定国安邦。但是,参加工作之后的许定国,别说“定国”,“定城”都有一定困难:在此人漫长的军旅生涯中,最大的特点就在于——他很少打胜仗。
  
  一个武将,百战百胜是不容易的,但百战百输也是不容易的。
  
  对于这类不称职的官员,追求完美的崇祯皇帝自然容不下,准备赶他下岗。
  
  恰在这时,河南出了大事:时李自成兵临开封,志在必得,这座古都已成孤城。 守城副将陈永福不仅率军死撑,还给朝廷捎来话,说如果朝廷能派来援兵,他必能率军坚守,在援军到来之前,誓保开封无恙;如果朝廷派不出援兵,他也将坚守,直至最后一人、最后一箭。
  
  说白了,就是朝廷救不救我,我都不在乎,都将坚守到最后一刻。
  
  登基以来,崇祯见过这样那样的求援书,唯独没见过这样的。崇祯是个很够意思的人,他一定要救陈永福。
  
  救援任务落在了离河南最近的许定国身上。许定国的战绩,闻名于朝野内外,但没有办法,他离得最近,只能将就着用。
  
  许定国将军没有辜负朝廷的期望,发挥很稳定,大军开拔不久,在沁水与李自成军遭遇,史载“一夕师溃”。为此我格外勤奋地翻看古汉语词典,“夕”在古汉语里常用的意思有两个,一是傍晚,而是夜。也就是说,面对李自成的游击队,许总兵最好的战绩是坚持了一个晚上,全军即告溃散。
  
  打仗打出这么个效果,再不收拾你,真是没天理了。
  
  此战许总兵付出的代价是“下狱论死”,虽然成了钦犯,好歹有吃有喝,和开封城里的陈永福相比,日子还是好过许多。陈永福外无援兵,城内还断了粮,但他始终不肯投降。据说李自成十分敬佩陈永福,觉得这哥们是条好汉,放出话只要陈将军肯投降,以上将礼待之。可陈永福不稀罕,铁了心硬扛,期间还射瞎了李自成一只眼睛。就这样,看似必破的开封,竟然奇迹般的保住了。
  
  许定国打仗远不如陈永福,却比他更能搞关系。开封的警报解除之后,他不仅成功出狱,还复出当上河南总兵官。弘光皇帝即位之后,驻军睢州(今商丘市睢县)。
  
  当时有传言,许定国已经将两个儿子送到豪格的军营里做人质,属于投降的重点嫌疑人。别人跟他划清界限还来不及,高杰却要争取他,对此高杰很无辜。实在不是因为许总兵能力出众,而是因为他的驻地实在是黄金地段。更重要的是,许定国是河南人,有了当地人脉,没钱没粮时打点秋风也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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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1-6 23:36:46 | 显示全部楼层
  (3)谋杀
  
  
  尽管谣言纷飞,高杰依旧想争取许定国,他不想辜负那个信任自己的人。
  
  不仅如此,高杰还主动放弃了借助史可法,用行政命令督促许定国的方法。刘良佐的表现使高杰认识到,这种事情对将帅的主观能动性要求太高,勉强是没有好结果的,所以他决定亲自去感化许定国,让他跟随自己一道北伐,收复失地、建功立业。
  
  一直以来,高杰都不是一个独善其身的人。
  
   论官衔,许定国应该尊称高杰一声“长官”;论感情,吃了无数败仗的许总兵依然是看不上兴平伯高杰的:当初做贼的,好比妓女从了良,嫁了再好的人家,当年的卑贱出身也抹不掉。
  
   据说看完《三国演义》的同学都会明白一个道理:出来干事业,没有个好出身是不行的。我想这句话同样适用于明代。
  
  不管心里怎么想,老谋深算的许定国公开表示,高将军大驾光临,末将深感荣幸,为表诚意,愿出睢州城外十里相迎。
  
  这种行为,无疑是把高杰放在长官的位置上。
  
  许总兵有礼貌,高杰是很高兴的,在他看来,自己的官衔比许定国高,又是史阁部跟前的红人,许总兵实在没有不恭敬的道理。
  
  恭敬一个人,应该是没错的,可以没有错,却可以有阴谋。
  
  自称阅人无数的高杰,依旧犯了二性子的毛病。既然同事讲究个礼尚往来,许总兵出城十里迎接,自己不作出点姿态,实在不好意思。作为回馈,他命令自己的部队在睢州城二十里外扎营。
  
  意思是告诉许定国,我诚心想跟你合作,不想对你施加压力。
  
  高杰这次来睢州,本来是想对许定国施加压力,让他跟自己一起进取中原。见到许总兵这么乖,高杰觉得,这些兵应该派不上用场了。
  
  和他一起来的河南巡抚越其杰却不这么想。
  
  越其杰,贵州人,马士英的妹夫,据说他小时候就喜欢作诗,一生做了一万多首诗,和乾隆有一拼。越其杰同学学习比较刻苦,资质却比较平庸,考中了万历三十四年的举人,但之后无论他多努力,就是说啥也考不上进士。等了十几年,好不容易补上一个官缺,之后一直担任兵备使和监军职务,长年混迹基层军队之间,心智十分了得。
  
  我一直认为,读了点书,又长年在社会上混的人,一定不白给。
  
  许定国那点心思,越其杰看得很透。在某些问题上,他没高杰那么单纯,他很有心机。
  
  他劝高杰不要去,高杰则劝他不要担心,神情散朗,不以为意。
  
  没办法,越其杰只好屯兵睢州城外,准备在危急时刻接应高杰。
  
  遗憾的是,越其杰看透了许定国的阴谋,却没有看透险恶的人心。因为一个决心背叛的人,是不会给他机会援救的。
  
  余辉落尽,睢州城中灯火通明,许定国大开筵席,款待高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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