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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宝宝寒

[分享] 《暗夜千羽》之“传奇”——中国古代的异闻奇事-----林素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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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8-4 09:38:58 | 显示全部楼层
  下面要讲的这个故事,发生在宪宗死后。
  
  唐宪宗死后,葬在景陵。这是国丧,京城人士全都前往送葬。
  
  帝王的丧葬,场面颇为盛大。前集州司马裴通远家在崇贤里,妻子儿女都乘车到通化门旁边观看。
  等浩浩荡荡的送葬队伍通过通化门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了。
  
  空气中灰蒙蒙的,充斥着焚烧冥纸的呛人气息。路两边到处散落着剪成人脸模样的纸钱,街上的店铺都关了门,门楣上悬挂着白色的挽幛,随风飘曳,举国同哀。
  
  天黑之前若到不了家,在这鬼气森森的路上行走,可是需要些胆量的,裴通远的家人便吩咐赶车的快些走。车夫听了吩咐以后,一扬鞭子,那马便狂奔起来。耳边呼呼生风。
  一直到平康北街,才渐渐放慢速度。
  
  
  车上有一个人无意中回头看了一眼,只见车后跟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
  那老妇满脸皱纹,看上去年龄已经很老了。尾随在车后,脚步踉跄,似是气力都已用尽。
  
  车一直往前走,来到天门街的时候,夜鼓敲响,马上就要宵禁了。车夫又挥动鞭子,加快了速度。
  
  眼见车马疾驰起来,车后的老妇也打起精神,跟在后面快跑起来。看来,这诡异的时刻,连老妇都为一个人夜行感到害怕。
  
  车上坐着一个年老的女仆,还有裴家的四个小女儿,见那老妇跑得甚是辛苦,有几次都差点跌倒,心里可怜她,有心载她一程。就问道:
  
  “敢问老人家住在哪里呀?”
  
  “崇……崇……贤里!”老妇嗓子沙哑,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我们也住在崇贤里,正好顺路,您要是不嫌弃,就跟我们一同坐车吧,等到了里门,再把您放下来。”
  
  让别人看到自己这副狼狈相,老妇好像很不好意思,踌躇半晌,看看天色,还是登上了车。
  
  天空中竟然飘起了雨,风雨如晦。
  
  冷风阵阵,车子里的人尽量缩在一起。
  
  车轮滚滚,很快便到了崇贤里。马车在里门附近停了下来,临下车前,那老妇千恩万谢,感激不已。为了表达自己的谢意,她从随身携带的包裹里摸出一个精巧的锦囊,递给裴家的女儿。裴家的女儿婉拒不过,只得留下。
  
  那老妇蹒跚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黑沉沉的夜色中。
  
  年青的女子,对别人赠送的礼物总是好奇的,老妇离开之后,她们便借着路边人家窗口透出的灯光,打开那锦囊。
  
  锦囊里面装着白罗制成的几个物件,展开一看,竟然是四件给死人遮脸的面衣!
  
  那个华丽的锦囊,现在看来,竟然透着死亡的气息!
  
  诸女惊恐不已,烫手一般,将那锦囊扔在地上。
  
  回到家里,她们仍然惊魂未定。说起路上的奇遇,裴家的人都很不安。
  
  本来祥和的一家人,笼罩着一股不祥的气息。
  
  过了十多天以后,四个女儿,相继得暴病身亡。
  
  原来给宪宗送葬的那天晚上,同那老妇一起坐车走过的路,竟然是一段死亡之旅!
  那老妇是谁?
  
  她预先知道,裴家的四个女儿命将不永,因此送给她们四件面衣?
  
  还是那恐怖的面衣给她们带来了死亡?
  
  这四个女孩儿的死,时间很耐人寻味。难道是给黄泉之下被谋害的宪宗做伴不成?
  
  出《集异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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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8-6 10:48:06 | 显示全部楼层
43暗香
  
  大唐开元年间,有个叫薛矜的人,在京城任长安尉,主掌宫内的采买事宜。
  
  长安尉官职不高,权力却不小,白居易的《卖炭翁》中,那个两鬓苍苍,十指乌黑的卖炭翁辛辛苦苦烧出的炭,就是叫主管宫市的人给巧取豪夺的。
  
  薛矜每天都要到市场上去转转,看看有没有什么值得采买的货品。
  
  长安城里最有名的是东市和西市。市场很大,一天的时间根本就转不完。所以,薛矜对两个宫市的视察,是交替着进行的。今天去东市,明天就去西市,这样也不至于太过劳累。
  
  有一天,薛矜到东市上去采买。走到东市市前的时候,看到那里停着一辆车。
  
  市场前停着的车辆上百,这辆车硬是与众不同。车轮上镶嵌着鎏金的扣饰,车厢上描绘着精美的花纹,车窗旁边垂下灿若云霞的纱幔。
  
  车里端坐着一个女子,因为有幔帐的遮蔽,看不清她的面容。隐隐见她云鬓高挽,秀颈颀长,臻首微垂,轻声同车外的侍儿说着话。
  
  说话的时候,一只手从车窗里伸出来,搭在窗框上。
  
  那只手莹白似雪,柔软纤细,没有任何装饰,明明是极素的,却令人觉得华美至极。
  
  薛矜这一生,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美的手!
  
  他痴痴地看着,直到身后的侍从连连咳嗽示意,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站了一会儿,从怀里掏出一个银质的小盒子,交给侍从。
  
  那盒子不大,花纹异常精美,乃是出自京城的能工巧匠之手,无论谁拿到手里,都舍不得放下。
  
  将小盒子交给侍从之后,薛矜在他的耳边,压低声音,如此这般地嘱咐了几句。侍从连连点头,离开薛矜,走到那辆油壁车附近,拿出小银盒,装作漫不经心地把玩着。
  
  ——他知道,她一定会喜欢。他知道。
  
  那女子果然上了钩,差遣侍女去询问价钱。
  
  薛矜的侍从道:“不卖!”
  
  侍女微微有些失望,然而却不肯放弃,道:“我家小姐非常喜欢这个盒子,您就开个价吧,多少钱都行!”
  
  薛矜的侍从道:“这是长安薛少府的东西,薛少府就是我的主人。我家主人说了,如果车里的人问起的话,就免费送给她,一个子都不要!”
  
  侍女听了以后非常高兴,接过盒子,走回车子旁边,递给她的主人。车中的女子听了侍女的回话,沉吟片刻,道:
  
  “请薛少府移步说话!”
  
  薛矜紧走几步,来到油壁车前。车中的女子软语向他道谢,声音极好听,骨子里的温柔直沁人心。
  
  薛矜知道那女子对自己的礼物十分满意,言谈之间,渐渐大起胆子来,竟然有了挑逗之意。那女子听了,只是轻笑,并未着恼。二人聊了一会儿,天色渐渐就暗了下来,那女子对薛矜道:
  
  “奴家住在金光门外,这就回去了!您要是有空闲的话,就到我家去看看吧!”
  
  薛矜忙不迭地答应着,车夫挥起鞭子,打在马背上,那辆车就沿着大道往前走去。
  
  车帘被风掀起,空气中弥漫着幽香。在车电光石火的刹那,薛矜看到那女子极美的侧影。一瞬,只是一瞬,帘子又飘落下来,遮挡了他的视线。
  
  那辆车从他身边经过,有些微不似人间的香气,无端迤逦缠绵……好似开在煌煌雪夜中的一剪梅花,轻盈剔透,蕊寒香冷,欲拒还迎……
  
  宝马香车,渐渐走远。空气中只余点点暗香,中人欲醉。
  
  他叫一个随从跟在这辆车之后,看看那女子究竟住在哪里,自己则走进市门,心不在焉地逛着。
  
  这天晚上,薛矜做了一夜的绮梦,那女子的音容笑貌,一直在他的脑海里浮沉。在夜的最深处,有雪肤红唇,暗香盈袖……
  
  第二天,忙完了公务之后,便迫不及待地登门造访了。
  
  昨天已经差人到那女子家附近查看,所以,他没费吹灰之力,就找到了那女子的住处。
  出乎薛矜预料的是,那竟然是一处颇为森严的府邸。檐牙高耸,朱门洞开,门前人来人往,车骑甚众。这般光景,他只在那些炙手可热的王公贵族家中见过。
  
  门前的气势,忽然令薛矜觉得自己此行有些莽撞。犹豫了半天,也没敢找看门的通传。直到天色变暗,那女子家里的客人都渐渐散去了,薛矜才鼓起勇气,请看门人替自己通报。
  
  这次,薛矜言行非常谨慎,叫随从拿上自己的名刺,同看门的一起进去。
  
  过了一会儿,看门的从屋里面走出来,将薛矜带了进去。进门之后,对薛矜道:
  
  “请大人在外厅等候,我家主人正在梳妆,稍后便出来。”
  
  薛矜听了,心中暗自窃喜,那女子看来身世显赫,竟然还记得同自己的约定,真是三生有幸啊。
  
  厅堂很是高敞,屋子正中的铜炉里生着火。薛矜在门外等了好长时间,这会儿早已冻透,身上不住地打冷战。
  
  这时候,屋子里只有他一个人,索性走到炉子旁边,把手伸过去取暖。
  
  火苗很旺,烤了半天,他却不觉得身上有丝毫的暖意。心里正自奇怪,有个侍女从里间屋子走了出来,笑着对薛矜说:
  
  “这位是薛少府吧,我家主人请你进去。”
  
  薛矜连忙点头,尾随着那女子,走入内厅。
  
  内厅也非常宽敞,梁柱上层层叠叠地搭着青布幔帐,随着人走动带起的气流,不住地动荡翻卷。
  
  薛矜遥遥地看见桌子上放着一盏灯,灯光有些暗淡,看起来似乎很近,走过去,又好像隔得很远。他心里有些发毛,回过头来,却发现那侍女已经出去了。
  
  这屋子里的陈设无端令人背后发寒,无论如何,也无法同那活色生香的女子联系在一起。
  
  薛矜心内恐惧,开始打起了退堂鼓。可是,既然已经求见,总不好中途退却,否则传出去的话,岂不是成为笑谈。
  
  可是,他心里又着实害怕,这时候,忽然想起以前在寺院听过的千手观音咒,于是不住地在心里默念。
  
  ——虽说是急来抱佛脚,可观音菩萨大慈大悲,若真有危难的话,总不会对自己置之不理。
  
  内厅一侧,有一扇小门,薛矜忖度那女子的卧室当在这附近,于是便从小门走了进去。
  走廊的尽头,有一间屋子,他推门而入。有股熟悉的香气扑面而来,果然是那女子的闺房!
  
  屋子里陈设极为雅洁,靠墙的地方,摆着一张卧榻,塌上垂着轻纱的软帐,透过灯光,隐隐约约的,能够看到一个人的身影。
  
  那峨峨高髻,修长的脖子,不盈一握的腰身,不就是自己昨天晚上在东市门口遇见的那个女子吗。
  
  薛矜不由得心跳加速,想到那女子正在床上等着自己,他三步并作两步,急速走了过去。
  
  一把掀起床帐。
  
  原以为那女子一定在灯下含羞凝睇,掀开帐子纱帐之后,却发现,那女子的头上还蒙着一方红罗巾子。在烛火的照耀下,灯影迷离,如梦似幻。
  
  ——真是个妙人儿啊!
  
  他伸出手去,轻轻地掀那女子头上的红罗巾。——罗巾之下,该是怎样一张雪貌花颜呢?
  
  罗巾飘起,竟然没有掀掉!
  
  再掀,还是没能掀掉。
  
  那女子好像有意同他拔河一般,不管他怎么用力,就是不让他如愿。
  
  春宵苦短,薛矜心里着急,也顾不得斯文了,卯足浑身的力气,用力一拉,终于把蒙头的罗巾给扯了下来。
  
  灯下坐着那个妇人,一张脸足有一尺多长,脸孔是纯黑色,转过头来,朝他嫣然一笑,嘴里,发出狗一样的叫声。
  
  薛矜猝不及防,昏倒在地。
  
  随从在外面等了很长时间,差点冻昏过去,也不见薛矜出来。
  
  按理说,这么长时间,什么事情也该办完了。
  
  大家担心他出什么事。想问问看门的,看门人却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就自作主张地进去找他。
  
  屋子里空空荡荡,一个人也没有。虽然点着蜡烛,却是幽冷无比。他们找了半天,在厅堂一侧,发现一口棺材。他们的薛大人,就躺在那口棺材里。脸色发青,双目紧闭,只有心口还有一丝热乎气。
  
  那口棺材好像是为薛矜量身定制的一般,非常合体,随从们想把他从棺材里弄出来,折腾了半天,也没有达到目的。
  
  最后,还是找来工具,把棺材给拆了,薛矜才得以脱身。
  
  他们不敢在此久留,七手八脚地将薛矜抬上车,就近找了一家旅店,又是掐人中,又是灌药,修养了一个多月以后,才渐渐苏醒过来。
  
  故事讲完了。表面看来,它是警告那些性喜渔色的人,千万不要见色起意。
  
  我却觉得,这似乎是个隐喻:有些事,有些人,只能远观,不可近看。也许,你以为的如花美眷,走近了,不过是妖魔鬼怪。
  
  出(出《广异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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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8-8 13:49:55 | 显示全部楼层
时刻谨记.路上的美女看看也就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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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8-9 07:43:56 | 显示全部楼层
感谢 宝宝寒 分享,辛苦了,+4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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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8-10 10:19:13 | 显示全部楼层
44闻笛
  
  林素微
  
  唐玄宗李隆基的哥哥——蔡王李宪有个儿子,排行第七,名叫李子牟。
  
  李子牟风仪爽秀,才调高雅,在李唐王室的子孙中,是一个出类拔萃的人物。同他的叔父李隆基一样,他也是个狂热的音乐爱好者。
  
  李子牟对音乐的爱好,与其他的宗室子弟不同,并非酒宴上有音乐演奏时,摇头晃脑地附和一番,他是真的精通音律,对很多乐器都有精深的研究,而且,尤其善于吹笛。
  
  李子牟的笛子,天下第一。京城里人人都说,李七郎的笛音,足以流映千古,普天之下,没有人能够望其项背。唐玄宗李隆基也是善于吹笛的人,听了侄儿的演奏之后,便一个劲儿的摇头叹息,冲动之下,甚至说出了此生不再碰笛子的话。
  
  有了皇帝的首肯,李家七郎,更是名满天下。
  
  那一年的春天,子牟离开京城,客游荆门。
  
  江陵一带有个旧俗,从正月十五开始,一直到三月十五的晚上,都要在江边燃放花灯。
  桨声灯影里,江南的男男女女倾巢而出,赶往江边,前去观灯。每到这个时候,城里万人空巷,江边士女云集,盛世的余辉,随着一盏盏燃起的花灯,荡漾在迷离的烟波之中。
  
  李子牟在皇城中长大,什么样的大场面没见过!他来江南,一是增长阅历,二是亲眼看看那些山水。
  
  江南的山水,晴时潋滟波生,雾际烟云迷离,只有身在此间,才能真正体会到造物的幽微,红尘的可爱。
  
  他来的时候,正是冬末春初,北方尚是白雪荒原,而江南已自余寒中吹出丝丝暖意。日光轻薄,照在人的身上,暖融融的,连心头的最后一缕惆怅,都被不露痕迹地化去。
  一带曲桥,十里烟花,江边的钓叟,江上的画船,都令李子牟感到无比惬意。
  
  放花灯的时候,江边人流不息,摩肩接踵。船上丝竹檀板,舞扇歌衫,笙管微闻。躬逢此会,李子牟心头也是非常愉悦。看着熙熙攘攘、喧嚣不已的人群,他忽然起了意,对身边的友人说:
  
  “我若吹奏一曲,便可令万众寂尔无声。诸君以为如何?”
  
  “好啊!好啊!早就听说七郎的笛子妙绝天下,我等何德何能,竟然有此殊荣!”
  李子牟话音一落,随行的朋友便纷纷鼓掌。
  
  子牟点了点头,四下里看了看,望见前面不远处,有一处楼阁,地势极高,临水而立。便与朋友一起,来到阁子旁边,拾级而上,一直登到这阁子的最高处。
  
  阁子的最顶端,只有一间屋子大小,空间很是逼仄,但视野开阔,站在窗子旁边,正好俯瞰湖景。方圆一、二里景物,可尽收眼底。
  
  李子牟从随从手里接过笛子,临窗而立。他先是试着吹了几个音,感觉经过长途跋涉之后,笛子并无异状。然后,便长吸了一口气,吹奏起来……
  
  仿佛有着某种神奇的魔力一般,清音一发,窗外的喧嚣便渐渐停止了。江边行人驻足,小商小贩停止了叫卖,画舫上原本彩袖殷勤,抚琴弄月,一瞬间,都自动自觉地停止了演奏,就连醉卧在歌姬怀里的浪子也坐起身来,侧耳倾听。
  
  所有的人都忍不住想:这是九天之上的仙乐啊!
  
  吹笛的李七郎,比平时的他,静默了许多,可是神采更加焕然!身边每一个人,都不禁为他的风姿而倾倒。
  
  一曲吹罢,天地之间,是如斯的寂静,楼上楼下,所有的人,仿佛都被这笛声把魂儿勾走了。过了许久,人们仿佛才从这红尘中的迷梦中惊醒,而楼下,渐渐恢复了喧闹。
  李子牟将笛子递给侍从,神态自若地看着他们将它收入锦囊之中。
  
  众人簇拥着他,走下楼去。
  
  江边被各色花灯照得亮如白昼,子牟意气风发,正同众人高谈阔论,忽见江上雾气中渐渐滑出一叶小舟。那小舟在江边靠了岸,船上有一位须眉皆白的老者,且行且吟,来到他们面前。
  
  那老者相貌古峭,巾袖恭如,行走间衣袂翩然,丰仪极好。
  
  他徐徐而来,渐行渐近,子牟和身边的朋友,争相上前致敬。
  
  ——同这样兼具山水风神的人,相逢于江南的山水之间,不能不说是一件幸事!
  
  老者站在李子牟面前,四目交投,李子牟朝他笑了一笑,老者道:
  
  “刚才吹笛子的,定是位王孙公子吧?天赋绝高,只是乐器平庸了一些!”
  
  子牟听了,心头一动,他是皇家贵胄,宝爱的乐器岂是凡品,心中未免有些不服气?于是道:
  
  “方才吹笛之人正是在下。我这只笛子,为先帝所赐,在乐器之中乃是至宝。在下平生见过的乐器,不下万件,能够比得上此笛的,不瞒您说……一件也没有。可是,适才您却说这是凡品,难道……”
  
  老者看出李子牟眼中的不快,仍是极为从容,道:“老朽少时习乐,老来仍未倦怠,您这样的笛子,我倒是没有用过,不过,听音而知器,您要是不相信我的话,咱们尽可一试!”
  
  李子牟拿过笛子,交到老者手上。老者将笛子横在嘴边,深吸了一口气,便吹了起来。声如裂帛,高亢无比,然而,一声,仅一声,便没有了动静。
  
  众人惊诧,都望向那老者,这一望,所有的人都大惊失色:原来,李子牟的笛子,已经碎为齑粉!
  
  李子牟的脸色渐渐变得苍白起来,他倒是不是心疼笛子。令他心惊的,是那老者的裂金摧石般的气息。那样悠长气息,简直是惊天地泣鬼神的。若是落在人身上,非骨断筋折不可!
  
  周围的人也都看出门道来了,谁也猜不透这老者究竟是什么来路。李子牟一揖到地,恳求道:
  
  “您手中一定藏有稀世奇珍吧!不知道在下能否一见。”
  
  老者目光微转,似感惊讶,旋即一笑,笑容却颇为谦和:“有是有,可是,我手中的笛子,你都不能吹呀!”
  
  “有缘得见,此生足矣!”李子牟执意跪在地上,不肯起来。
  
  老者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回过身去,吩咐身后的小童,到船上把他的笛子拿过来。
  小童应声而去,不一会儿,手中擎着一物,从船上返回。李子牟走上前去,细细观看。
  那是一管玉笛,玉色莹洁、温润,随着人手的动作,隐隐有清光流转,犹如雨后初晴时,远山之巅一道淡约的彩虹。
  
  老者从小童手中接过玉笛,递给李子牟:“公子试着吹一吹吧!”
  
  子牟心中狂喜,恭敬地接过笛子,他抬起肩膀,长长地吸了一口气,直到丹田已满,才按着笛孔,运足气息,吹奏起来。
  
  他气力已经用尽,那笛子却纹丝不动,一点声息也无。
  
  ——这笛子果然非同寻常。
  
  子牟心中大惊,脸上也风云变幻。旁边围观的人看出他神色有异,却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子牟沉吟片刻,端详了一会儿,又捧着笛子,恭恭敬敬地还给那老人。
  
  老者将笛子横在嘴边,轻轻地吹弄了几下,笛音郁怀苍冷,高蹈出尘,只是几声轻响,并没有什么曲调,可是,附近的人都觉得极合节拍,如同盛夏饮了冰水一般,蓦地心怀一畅,身心是无比的泰然。
  
  试音之后,那老者停下笛子,对李子牟道:“老朽知道公子在音律上的志向,现在,就试着为您吹奏一曲……!”
  
  李子牟逢此异人,哪能轻易放过,忙道:“子牟受教了!”
  
  老者双目半阖,笛声再次响起,那在李子牟手中一个音都吹不出来的笛子,到了老者掌上,竟然如同被驯服的小兽一般,无比的服帖。
  
  那种茫茫出尘,山河郁拔之感,令闻者血脉喷张之余,只觉天地悠悠,而自己仿佛在一瞬间,便已游遍上下四方,穿越往古来今……
  
  世间的五音六律,黄钟大吕,都无法同那笛声相比。
  
  吹着吹着,那老者忽然挑起眉毛,睁开了眼睛,细长的眼睛寒光凛凛,令人不敢逼视。曲调忽然就变了,笛声激越,李子牟仿佛看见碧海潮生,洪波涌起……
  
  一曲未终,江上忽然起了风,天际滚过来一道白线,无数水鸟惊起,转眼之间,平静的水面已是波涛汹涌。
  
  乌云翻滚,遮没了月亮。天地之间,云雨昏晦,举目四望,皆是灰天败水,大泽青光。江面上织起一层厚厚的烟云,浮着冷冷的苍青。四下凄迷漫涌,人影与船只都模糊起来,令人心头升起一股不可名状的荒凉。
  
  笛声越来越高,仿佛悬于一线,连闻者的心,都跟着悬吊起来。
  
  乌云翻滚,天色宛如泼墨,云层中火电闪耀,江上浪潮越涌越高,几乎要迎头压下,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江水如囚禁在河床中的猛兽,暴跳如雷,狰狞嘶吼,乱石穿空,几个惊天的巨浪之后,放在河里的花灯,便不知所踪。
  
  河边的游人与贩夫走卒四散奔逃,纷纷需找避雨之处。
  
  黑云叠聚,一场暴雨只在须臾。李子牟想拉那老人避一避雨,却见那老人神情肃穆,恍若未闻,而他的笛音,愈发气象万千起来……
  
  过了不知有多久,笛声终于止息,天气仿佛有感应一般,蓦然之间云散雨收,月华如练,须臾照遍大地,天地生辉。水面波光潋滟,鸥飞鹭翱,转瞬之间,江面又恢复了初时的宁静。
  
  李子牟心里长舒了一口气。他仰望明月,一时为之震肃。
  
  今夕何夕,竟有这样的这样的奇遇。斯人何人,竟吹得出这样的曲子!
  
  笛声停止之后,万籁俱寂,心中只觉得郁寂难当。
  
  他四下张望,想向那老者请教,却见江上月白风清,身后十丈软红,哪里还寻得到那老者的踪迹……
  
  故事讲完了。也许,真正的高手,原是师法造化,无法强求。
  
  李子牟不再是天下第一,但是,他一定明白了这个道理。
  
  也许应该就此打住。不过,前几天,无意看到一则旧闻,说是“让皇帝”李宪的墓葬打开之后,考古工作者在他的随葬品中,发现一只玉笛。
  
  李宪就是李子牟的父亲。他同唐玄宗李隆基一样,都是睿宗李旦的儿子。而且还是长子。
  
  李旦原本打算立他为太子,但是此人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嚎啕大哭,硬是把皇位给让出去了。接替他的,是唐玄宗李隆基。这在历代帝王之家普遍存在争权夺位,手足相残的背景下确属难能可贵,所以历史上叫做“让皇帝”。
  
  李宪生前被封为蔡王,死后,却是按照帝王的仪节下葬的。这是因为,唐玄宗对他大哥的高风亮节十分感念,不仅亲自撰文进行哀悼,就连蔡王墓室中随葬品的规格,也同真正的皇帝一般无二。
  
  那么,这个玉笛,是不是也凝结着一段迷人的往事呢?
  
  《集异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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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8-10 18:55:53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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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8-11 07:36:16 | 显示全部楼层
感谢 宝宝寒 分享,辛苦了,+2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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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阴兵借路
  
  林素微
  
  平阴北面有一处关隘,从此向南,山山相连,峰峦起伏,一直到达水边。这里非常空阔,方圆百里,无人居住。然而地势险峻,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乃兵家必争之地。凡是带兵打仗的人,只要率先占踞此处,便是抢得先机,仗还没打,就有了一半以上的胜算。
  
  唐穆宗长庆三年春天,尚是春寒料峭之时。平卢节度使薛苹派遣他部下的衙门将刘惟清出使东平,正好途经此处。当时天色已晚,太阳早已落山,苍灰色的天际,隐隐露出一钩残月,几点疏星。
  
  刘惟清正想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忽然看见前方出现不少军队的帐幕,帐幕中隐约有火光透出,附近旌旗招展,剑戟如林,驻扎了大批的人马。那些烟火离他很远,他能够看清楚那么远的地方,完全得益于少年时代飞鹰走马,练出来的一双犀利的眼睛。
  
  刘惟清少时从军,对军队的一切都了如指掌。他根据那些营帐和在营帐外面活动的人员及马匹,粗略估算出,前方至少驻扎了五六万人。
  
  他此前从来也没有听说朝廷在此有驻军,平地里突然闪出一彪人马,令他心里感到一丝莫名的恐慌。
  
  他正在猜测这是哪位将军帐下的人马时,耳边忽然传来一阵雄浑的号角之声,军队听了号令之后,便拔起营帐,纷纷上路。士兵们有的雄赳赳地唱着军歌,有的大声说着话,鼓噪着往前走。
  
  队伍走到刘惟清藏身之处的时候,他悄悄从树丛里闪出来,趁人不备,混迹于兵士之间,缓缓前行。他的服色同那些兵士极为相似,装备也差不多,因此,根本就没有人注意到自己的队伍里混进来一个陌生人。
  
  不过,走着走着,他就发现了其中的怪异之处,他能看到那些人的身影,也听得到身边的人喊马嘶,但是,每次与身边的人发生身体碰撞时,都恍若无物。
  
  正在犹疑之时,忽然面前闪过一个黑影,定睛一看,一个身着丧服的人走到他身边,劈手就上来夺他的马。
  
  军队里出现一个如此装束之人,这本来就是一件令人费解的事。
  
  刘惟清还没来得及细想,那人已经欺身上来了。
  
  刘惟清岂是任人随便欺负之辈,他见来者气势汹汹,也摆好了架势,要跟对方大干一场:
  
  “好小子!抢马,行,先赢了我再说!”
  
  他挥动马鞭,催动胯下的战马,那马早就已经与主人心意相通,一跃而起,跳向道路对面。这样一来,那个披麻戴孝的人便被甩到了身后。可是,他却并不想就此放弃,而是掉转方向,跟了过来,那人身形快如闪电,紧紧地抓住他的缰绳,死也不肯松手。随着战马腾掷跳跃的动作辗转腾挪,连久在行伍的刘惟清看了,都忍不住连声惊叹。
  
  “好俊的功夫!”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刘惟清忽然手腕一翻,拿手中的鞭子去连击那人的背部。
  
  他的鞭子有些讲究,同普通的马鞭不同,乃是用精铁铸成,既用来策马,也是一件趁手的兵器。惟清武功不弱,那人吃了他的铁鞭,闷哼一声,却是毫发无损,也没怎么抵抗,同他缠斗了几个回合之后,便放弃了。
  
  刘惟清也不纠缠,又回到原来的路上。这时候他才发现,刚才的那些军旅,早已经过去了。
  
  夜阑人静,惟清策马狂奔,终于在前方找到一个驿站。下马之后,便找了一间房子,想要睡下。
  
  说来也巧,与他同属平卢节度使薛苹麾下的另一个将领,受节度使差遣,到外地办事,也经过此处,就在这家驿站落脚。
  
  此人名叫浑钊,与惟清本是同僚。听驿站的人说刘惟清至此,就出门前去迎接。没承想,刘惟清好像根本就不认识他一样,只是牵马前行,对浑钊的问候理都不理。
  
  浑钊觉出事情有异,就和几个随从一起,把他扶进屋子里。
  
  此时的刘惟清浑浑噩噩,如在梦中,对周围的一切都没有反应。众人围在他的床前,密切地看护着,担心他出什么事。
  
  过了好长一段时间,刘惟清才醒了过来。将自己此前在路上的经历,跟众人说了一遍。
  众人都啧啧称奇,纷纷笑骂道:“真是瞎了他的狗眼,敢同刘将军抢马!”
  
  不过,提及路上遇见的那些人马,在座的人,包括驿站的差役,都露出困惑的表情。他们从来也没有听说朝廷要在这里驻军,更没有兵马从这附近经过。刘惟清碰到的,究竟是哪部分军队,他们也没有任何头绪。
  
  朝廷的布防,哪能事事都令旁人了如指掌,说不定这些人要去执行什么特殊的使命,行动隐秘,不方便惊扰沿途的郡县。所以,大家才对这路人马知之甚少。
  
  走了一整天,人困马乏,众人也不再乱猜了,纷纷同刘惟清告别,各自回房歇息了。
  第二天一早,吃过早饭,惟清与浑钊话别之后,便各自上了路。
  
  又走了大约三四天的时间,终于到达了此行的目的地——东平。
  
  
  到了东平,在当地人的指点之下,找到此处的客馆,便安顿下来。
  
  他要办的事,三两天也办不完,在客馆安身之后,闲暇时候,便经常走出门去,到街市上转悠。
  
  一是消磨时间,二是看看当地的风土人情,三是想买点地方上的土特产,回去给家里的大人孩子尝尝鲜。
  
  有一天,刘惟清正身穿便服,在街上闲逛,忽然听到背后有人喊:
  “刘押衙。”
  他条件反射般地回头,发现街道对面有一个衣衫褴褛的人正笑嘻嘻地看着他。
  
  那人脸上脏污不堪,一双眼睛却极有神采,看起来似乎有些面善,刘惟清走南闯北,认识的人也多。这个人他好像见过,但一时之间又想不起来究竟是何时何地,有过什么样的交情。人家认出他来了,他怎么好装作不认识。
  
  于是便走了过去,跟这人攀谈起来。说着说着,这人不知怎么的,忽然冒出一句:
  
  “刘押衙,你真的不认得我了吗?”
  
  刘惟清听了这人的质问,心头就是一震。
  
  “在下担心别人夺取您的马匹,因此引着您到路边躲避,阁下竟恁地不识好歹,用铁鞭打我的后背,多亏我有金铠在身,否则,岂非成了鞭下之鬼!”
  
  说着,长笑几声,转身离去。
  
  “夺马,铁鞭……”
  
  刘惟清喃喃道。
  
  他忽然想起几天前遇见的那件怪事。这个人,与那天晚上夺自己马的人,果然有几分相似。
  
  “原来他竟是要帮我的吗?”惟清心想。
  
  他回想起那人形如鬼魅的身手,以及自己用铁鞭击打他时,那人并不尽力抵抗的态度。十有八九,是自己弄错了!¬——原来,那人是要帮自己忙的!
  
  他正想上前道谢,并且询问他,那天晚上究竟是怎么回事。却见那个人走入稠人广众之中,三拐两拐,拐进了一条小胡同,不一会儿,便消失在巷陌深处。
  
  “请问,阁下认识方才在这里同我说话的那个人吗?”刘惟清回到原地,询问身边的一个小贩。
  
  “大爷是说那个穿着破烂,看上去很没有正形的人吗?”
  
  “哦!这个……正是!”
  
  “您问我算是问对人了!这人叫皇甫喈,是个术士!说起来皇甫喈先生到真有些学问,上至天文,下至地理,没有他不知道的,就是为人不怎么着调,也不到科场上考个功名,您看他如今落魄这样儿!”
  
  小贩撇了撇嘴,一幅鄙夷的样子。
  
  刘惟清忍不住想告诉他,这皇甫先生究竟是怎样一个高人,想了想,又忍住了。
  所谓的世外高人,就是皇甫喈这样子吧。
  
  他为什么要救自己呢,难道,那天晚上,自己会遭遇什么凶险?
  
  皇甫喈不想说,他始终也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在东平呆了几天,办完公事之后,刘惟清便回去复命了。
  
  此后,他都有什么样的经历,咱们暂且不提。
  
  却说四年以后,发生了一件震惊朝野的大事。
  
  横海节度使李全略去世,其子李同捷未经朝廷诏命,擅自为留后,并且贿赂邻近藩镇,以求继任为节度使。
  
  唐末藩镇跋扈,已经是不争的事实。接受了李同捷的财物以后,其他的藩镇,便默认了李同捷父死子继的事实。
  
  就在这一年,敬宗驾崩,文宗即位,李同捷这个自立的藩镇节度使,抓住时机,希望得到朝廷承认。派自己的弟弟入朝,请求归附。
  
  文宗施调虎离山之计,任命李同捷为兖海节度使,调任他处,实际上是变相夺取他的兵权。李同捷借口将士强留,拒不奉诏。从此,举兵反叛,正式与朝廷撕破脸皮。
  
  李同捷举兵之地在沧景,朝廷命诸藩镇四面进逼,讨伐叛军。而平阴是天下大军的必经之路。
  
  李同捷在诸镇军围攻下,军势日渐紧迫,逐渐陷入绝境,最后身死族灭。
  
  而四年之前,就在刘惟清出使的那个夜晚,他曾经在荒郊野外,遇见一个来路不明的队伍。
  
  没有人知道他们从哪里来,要到何处去。
  
  有人说,那些人,就是前去讨伐李同捷的军队。
  
  他们从过去出发,穿越历史的荒原,去平息一场叛乱。
  
  这在古代,叫做阴兵致讨。在现代,称为穿越。
  
  没错,就在那个神秘的夜晚,暗沉夜幕的掩护之下,一支宛若幽灵的唐朝军队,吹着悠长的号角,浩浩荡荡地,奔赴未来!
  
  出《异闻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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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用户从未签到

发表于 2010-8-12 12:57:39 | 显示全部楼层

该用户从未签到

发表于 2010-8-15 14:25:05 | 显示全部楼层
穿越。好神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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